姐姐24岁二线明星,弟弟21岁普通人。他经常和姐姐在一起会怎么样啊,跟拍助理拍弟弟有什么用呢?

曾经晚上和老婆吵架,她气疯了说要离婚,我一点也不虚,MD离就离,明天下午3点民政局门口等,谁不去谁是狗,然后第二天跑去上班后手机关机,坐在办公室打了一下午的植物大战僵尸,晚上买菜回家,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提,我感觉她也没去,好端端的两个人就这样变成了两条狗,真TM冤

温柔佛系警察马 · 知名美食博主丁

亦名《我室友靠美食把我掰弯了》

马嘉祺最近很头疼一件事,他来北城快半年了,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合租室友。

回想起之前的室友,他们要么洁癖严重,要么两人作息时间颠倒,前面这几些还好,马嘉祺还遇到过一个男生,住了三个月后说喜欢上自己了,他震惊得没当场昏厥。

完全不适合做室友,马嘉祺于是想。

奈何,他一人付不起北城昂贵的房租,他只是摇头叹了口气,拉上行李箱开始寻找新的合租室友。

王姨说市中心有一所公寓,那里地段好,出门有公交站,往前走几步还有地铁站,房子隔音好,晚上完全不怕打扰,极力推荐马嘉祺去那里住。

马嘉祺在听完王姨的絮絮叨叨之后,道了谢就离开了。

小区不算大,但绿化做得很好,青枝绿叶,花香四溢,马嘉祺很满意楼下花园的靓丽风光,他合租这么多些月以来,这里的环境是最好的。

他坐上电梯,敲响了公寓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男生,准确来说应该是个男孩。

男孩眼眸明亮如秋水,看上去不含一丝杂质,眼尾微微上扬,还伴有淡淡的红色,给清纯的气质添了点妩媚,嘴唇饱满红润。

虽然他真的不愿意拿过于女性化的词来形容男孩,但他对面前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

男孩见他一直呆呆的,竟有些可爱,朝他晃了晃手,“嘿,你还好吗兄弟?”

马嘉祺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分神了,他慌忙地咳了两声:“咳咳,我没事。”

说完丁程鑫大敞房门,侧身示意马嘉祺进屋。

马嘉祺入座之后,男孩去往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桃汁汽水,将其中一瓶递给坐在沙发上的人,说:“家里现在只有汽水了,帅哥你应该不嫌弃吧?”

平时不爱喝碳酸饮料的马嘉祺脱口而出。

马嘉祺伸手接过桃汁汽水,易拉罐上还有因液化而产生的小水珠,轻轻拉开易拉环,抿一口汽水,瞬间感觉浑身凉爽,像是在夏天里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好不快活。

男孩也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汽水后,说:“你好,我是丁程鑫。”

“马嘉祺。”马嘉祺友好地回道。

两人就开始了同居生活,他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小室友了。

直到第二天看到马嘉祺穿的一身警服,丁程鑫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个室友还是一位为人民服务的小警察呢。

“马嘉祺,”丁程鑫刚睡醒,眼睛朦胧睁不开,听到动静后就往客厅走来,他问,“你要去上班了吗?”

声音软绵绵踩在马嘉祺心尖,马嘉祺不自觉的笑了笑,点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那你吃饭了吗?”丁程鑫顿了好一会儿后说。

“没吃呢,等下下楼去买。”

丁程鑫好像突然醒了,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晃动脑袋,“不行,外面的不健康,我给你做早餐。”

马嘉祺看了眼钟表,离迟到还有四十几分钟,完全没问题,他进去看丁程鑫,后者正在冰箱取食材,十分钟不到美味的三明治就新鲜出炉,不仅卖相不错,味道也可圈可点。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丁程鑫期待满满地看着他。

马嘉祺点头,“好吃。”

丁程鑫呼了口气,幸好之前做过三明治,对配料还有印象。

“那以后我给你做一日三餐吧,我做饭可好吃了。”

他笑得如三月暖阳,照进了马嘉祺心里。

马嘉祺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说:“好,你不嫌累就行。”

此刻马嘉祺正对着镜子整理装束,丁程鑫凑近,道:“警察哥哥要走啦?”

丁程鑫自第一天和马嘉祺混熟了之后,性格也就外向了起来,完全不需要担心有室友尴尬期。

马嘉祺挑眉,勾了勾嘴角,“怎么、小丁同学是舍不得我吗?”

“胡说。”被一眼戳穿了心思的丁程鑫很是不满,愠怒地捶了他一拳,说道。

马嘉祺也不恼,打开房门准备出发之际提上丁程鑫准备的便当,对他说:“好好好,那我先走了,丁儿你留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丁程鑫撇撇嘴,打算开始工作,他是平台上的知名美食博主,因数一数二的超高颜值和精湛的美食制作手艺吸引了一大波粉丝,算得上是美食区的第一up主。

平日里,他的工作无非就是研究研究菜谱,在录制视频剪辑发出即可,而今日,公司要求丁程鑫开场直播。

丁程鑫心想,反正马嘉祺早早就出去了,也不可能那么早回来,干脆应了公司的需求。

“Hello,粉丝们大家好!这里是爱吃不爱动手的狐狸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百年难见狐狸崽直播」

“我哪有百年不直播,我上次……”丁程鑫撇撇嘴,正想找句话来反驳他,却发现自己上一次直播好像还是在去年,他瞬间哑口无言。

「狐狸崽不说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认了」

“没有这回事,我们换个话题聊。”丁程鑫表示说不过就换一个话题。

「狐狸崽最近咋不做甜品点心,改做家常菜了?」

「是啊是啊,好久没看到狐狸崽的下午茶系列了,还有点想念」

“啊,这个啊,大家难道不觉得教家常菜更实用吗?可以给爸爸妈妈露一手,不都说会做菜就是会生存嘛。”

「是挺对的,不过直觉告诉我不是这个原因」

丁程鑫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慌了一下,他最近确实在学家常菜……因为马嘉祺,感觉自己有一些些喜欢上马嘉祺了,外表冷酷实则内心温柔的小警察和你同住屋檐下,谁能不心动吗?

也是为了他学做菜的,毕竟甜品点心啥的又不能当正餐,丁程鑫想到这里笑了笑,说:“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啦,我能骗你们吗?”

「那什么时候更新下午茶系列QAQ」

「是啊是啊,一人血书求下午茶系列更新」

丁程鑫看着弹幕区的数字都要突破三位数了,不禁咽了咽口水,“大家想看的话我就做嘛,血书啥的有点恐怖,不吉利,咱不说这些哈。”

「那什么时候更新啊狐狸崽(期待)」

“我想想……剪完视频的话大概是两三天之后。”

「一言为定!!狐狸崽要记得更新!!」

“行啦行啦,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经常不更新似的。”

丁程鑫看了一眼时钟,时长够了,于是他说:“那我先下播啦,大家下次见!”

待丁程鑫做好桃花酥并整理好厨具后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马嘉祺刚好回家。

“嘉祺,你要不要吃桃花酥?”丁程鑫对正在玄关处换鞋的马嘉祺说。

马嘉祺看了一眼丁程鑫端在手上的盘子,上面是粉嫩的桃花酥,他说:“我先洗个手,这是你做的吗阿程?”

丁程鑫不承认,毕竟这傲娇的小性格不允许,“额,不是,我今天出去买的,感觉味道很不错,带回来给你尝尝。”

“这样啊,那谢谢阿程啦,”说完马嘉祺便拿起一块桃花酥来品尝,入口清香而不腻,里面的豆沙软糯香甜,“很好吃呢。”

丁程鑫听到他的话也很开心,笑得甜甜的,“那你就多吃点,还有不同口味呢。”

丁程鑫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时,发现马嘉祺身穿居家服还没走,平时这个点早见不到他人了,难道今天休息?

“嘉祺,你今天休假吗?”

“嗯,我今天不上班,我们每星期都有一天休假的。”马嘉祺说。

丁程鑫点点头,心想到那还挺人性化的,转念一想,自己今天刚好要出去超市购买食材,马嘉祺正好休假,免费劳动力谁不要?

“嘉祺哥哥,你今天有空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买菜吗?”

马嘉祺一听到前面四个字就知道没好事,丁程鑫每次有事相求都是叫哥哥,换做是别人可能他会觉得嫌弃,但如果是丁程鑫就好像……刚刚好?

偏偏他还就吃丁程鑫这一套,他无奈地摇摇头,“去,陪你去。”

“好,谢谢嘉祺哥哥。”丁程鑫笑笑,计谋成功。

丁程鑫在超市货架里挑挑拣拣,马嘉祺很少来买菜,一是没时间做饭,二是平常都是点外卖,所以他就负责推着小推车跟着丁程鑫走。

丁程鑫看着后面替自己推车的马嘉祺很是开心,哎呀,有室友就是好,连推车都不需要自己拉。

两个大帅哥一起走在超市里,换谁都会觉得配。

马嘉祺在第五次看到两个女生对着他们两人说悄悄话时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去,尽量温柔地询问:“有什么事吗小姐们?”

两个女生匆忙摇头,摆手说:“没事没事。”说完便偷笑着离开了。

丁程鑫拉过马嘉祺,说:“像这样的女生,一般都是在嗑CP。”

“嗑CP?”这三个字算是涉及到马嘉祺的知识盲区了。

丁程鑫见他不知道,解释道:“怎么说呢,就是支持两个人在一起。”

“哈?我们俩?我们不都是男的吗?就算要在一起也是跟女生啊?”马嘉祺发出了疑问。

哦吼,马嘉祺还是个直男,看来追夫有点困难咯。

“额,她们可能看耽美小说。”

丁程鑫抬头看他,合着马嘉祺的生活只有工作?他思考着该怎么跟马嘉祺说清楚这件事。

“嗯……就是以两个男生为主角的小说,它一般讲述两人相爱过程。”

马嘉祺更疑惑了,“男生会谈恋爱?”

丁程鑫白了他一眼,“拜托哥哥,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十二世纪,很开放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马嘉祺开始回忆,“好吧,说来也是,我上一个室友好像就是这样的,住了三个月后跟我表白,我人都傻了,主要两大男人,怎么能在一起呢?然后我就赶紧跑路搬来和你住了,等等,你应该不是同性恋吧?”

好吧,这追夫路是漫长望不到头了,没事,凭他丁程鑫的魅力,不分分钟拿下马嘉祺?慢慢来。

“你这想法也太封建了,马嘉祺你是穿越过来的吗?”

“不是。”马嘉祺回答得很笃定。

丁程鑫无奈地摆摆手,说:“那好吧,我现在食材也拿得我差不多了,去结账吧。”

马嘉祺点头,推着推车跟着丁程鑫来到收银台结了账。

“马嘉祺,帮我提一下这一袋。”丁程鑫真是要累死了,一开始就不该提出走回家的。

马嘉祺提过手中的袋子,无奈地说:“这么多东西不打滴滴,还说什么要多散步健康,硬要走回去,你这不是找罪受吗?”

“嘿嘿,我就知道嘉祺哥哥最好啦!”丁程鑫说。

马嘉祺嘴角微微勾起,他真的对这个可爱的小室友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油嘴滑舌。”

丁程鑫带着马嘉祺拐进一个小巷子,巷子的墙壁里有些潮湿,还爬满了青苔,马嘉祺从未注意过这里,他有些疑惑,问丁程鑫:“怎么走这里?”

“我要来找一个人。”丁程鑫说。

马嘉祺看着环境如此不堪的巷子不语,真的会有人住这里?“谁?”他问。

丁程鑫思忖了半晌,转身牵上马嘉祺没拿购物袋的手,说:“我的家人。”

“所以这就是你坚持走回来的理由?”

“是,毕竟小路坐车不太方便,你现在牵好我的手,这里有点滑,容易摔倒。”

马嘉祺莫名其妙就被丁程鑫握着手,愣了几秒,随即回握住,丁程鑫的手比起自己略显娇小,他的体温比较高,手也暖暖的,手心还软软的,很适合牵手,马嘉祺如是想。

“你还有家人住这?”马嘉祺问他。

丁程鑫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把他带到了其中一间小屋子外,找出一把钥匙打卡了房门。屋子里面倒不像外面那么磕碜,反而收拾得十分得体,鞋柜上方的东西摆放的很杂却很整齐,电视旁还插着一只显眼的红玫瑰,玫瑰正盛开着,颜色很艳。

马嘉祺倏地想到,夏季好像不是这种红玫瑰的花期。

“奶奶,你在吗?”丁程鑫边轻声呼唤边向最里面的房间走去,马嘉祺默默跟在他后面。

门嘎吱一声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耄耋老人,她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来者,随机换上和蔼的笑容,“小丁啊,你怎么来啦?”

丁程鑫笑着上前扶住奶奶,说:“当然是来看您呀,奶奶您是不是又没戴眼镜,都认不出我是谁啦?”

说完面前的老人好似恍然大悟,“对哦,我眼镜呢?”

马嘉祺回想起来,刚才在门口好像看到一副眼镜,他快步走去玄关找到那副眼镜,便折返回来,说:“奶奶,您要的是这幅眼镜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奶奶把眼镜戴好,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对了,你是谁啊?”

马嘉祺面对突然的询问一下懵了,甚至忘记了要如何介绍自己,耳尖紧张得发红,就在这时丁程鑫发声了:“奶奶,他是我室友。”

“对,我是他朋友。”马嘉祺说。

奶奶闻言莞尔一笑,说:“啊,朋友好啊,室友好啊,可以互相照护……我想想,这还是小丁这孩子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玩呢。”

马嘉祺听到“第一次”这三个字难免有点触动,他抬眸撇了一眼丁程鑫,那人没什么反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正专心致志地和奶奶聊天。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奶奶笑吟吟地问。

马嘉祺说:“奶奶您好,我是马嘉祺。”

“那小马,谢谢你今天一起来看我啦。”

马嘉祺连忙摆手,说:“没什么的,我还很高兴能见到奶奶您呢。”

“小丁啊,你和小马聊聊吧,我年纪大了,大清早的反倒有些困,奶奶先回去休息会儿。”

说完丁程鑫和马嘉祺便扶着奶奶去房间了,将门轻轻关上之后,丁程鑫带着马嘉祺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柜上的红玫瑰久久不说话,眼角却红了几分。

马嘉祺看着丁程鑫这幅模样,有点担心,开口问:“阿程,还可以吗?”

丁程鑫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从嘴角扯出一丝笑连忙否认道:“没事的,你不用多想。”

“丁程鑫,”马嘉祺倏地冷下来的语气让丁程鑫有些发怵,他忙不迭抬头看他,马嘉祺看到丁程鑫略显畏惧的神情放缓了语气,说,“我不希望你对我隐瞒些什么,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也不想看你这样,你跟我都说清楚好不好?让我和你一起。”

丁程鑫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道:“我很小就被父母抛弃了,是被赵爷爷和赵奶奶拉扯大的,赵爷爷是养花的园丁,奶奶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他们为了供我读书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却愿意给我最好的。虽然他们不是我亲生的爷爷奶奶,但我把他们视作我最亲的家人,我们很幸福。”

“半个月前赵爷爷去世了,生前,他嘱托我将花园中最红的一支玫瑰制成永生花,留给奶奶做念想,代替他陪在奶奶身边。我将玫瑰加工好了之后,又拿了一只玻璃罩子将其放进去,按照约定给了奶奶。”

“奶奶当天哭了好久好久,甚至最后心病发作进了医院,医生跟我说,不要让病人有太大的感情波动,病人有什么不适立即就医。这几日奶奶常常嗜睡,医生说这是奶奶解脱前的征兆……我很害怕,奶奶如果走了,她就可以去找爷爷了,但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就一个人留在这。”

语毕,丁程鑫开始轻轻啜泣,马嘉祺不说话,只是把丁程鑫拥入怀中,丁程鑫把头埋在马嘉祺结实的肩膀中,泪水打湿了一小片衣裳,他说话断断续续:“马嘉祺……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听完丁程鑫的叙述,马嘉祺眼眸黯了几分,他突然有点后悔让他说出这些了。

“没事的,有我在呢,你有我陪你呢。”马嘉祺手扶上丁程鑫的背脊,慢慢轻轻地拍打着。

回家之后,丁程鑫的眼睛还是红红的,马嘉祺给他温了一杯蜂蜜水,丁程鑫道了声谢后接过,微甜的蜂蜜水顺着喉咙流过,丁程鑫心里暖暖的,瞥一眼身旁眼神关切的马嘉祺,竟有种马嘉祺和他已经在一起很久了的错觉,不对不对,他紧张的咽了一口蜂蜜水,没想到呛到水了。

马嘉祺微微蹙眉,从他手中取过水杯,拍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不要喝那么急啊阿程。”

丁程鑫缓过来之后,对他说:“嘉祺你信我,我没喝那么急的。”

马嘉祺听着丁程鑫软绵绵的声音,居然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说:“嗯,我信你,那阿程现在乖乖喝完蜂蜜水然后就去睡觉好不好?”

说完他还宠溺地摸了摸丁程鑫的头,后者一刹红了面颊,支支吾吾地说好。

丁程鑫也太可爱了吧,跟他谈起恋爱会是什么样的呢?马嘉祺意识到自己龌蹉的想法后,立马摒弃了,他怎么能、能这样想自己的小室友呢?况且丁程鑫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啊,而自己已经年近三十了,怎么能这样想,不能。

于是马嘉祺这几天就一直躲着丁程鑫,上班也提早一个小时,还每天主动留在总部加班到九点等丁程鑫入睡后才回家,上级被他这热爱工作的精神打动了,给他每月加了一千五的工资,这样不仅和丁程鑫碰不着面,还能加工资,马嘉祺为自己聪明的脑壳点了个大大的赞。

但这也不是没有引起丁程鑫怀疑,他几次在手机上问马嘉祺,马嘉祺也是含糊其辞,说总部最近忙,早出晚归可能要一段时间,还交代他在家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丁程鑫没多说什么,但心里总感觉马嘉祺这番话像生死离别似的。

算了算了,既然马嘉祺不回家,那他就直播吧,反正马嘉祺也不在,还不用小心翼翼地跑去房间里直播。

“嗨,大家好,你们的狐狸崽又出现啦!”丁程鑫热情地同粉丝们打招呼,没想到到了饭点还是这么多人。

「啊啊啊狐狸崽帅哥看看我!!」

「这次直播真是把我打得措不及防,狐狸崽你真的是」

丁程鑫尴尬地挠挠头,自己确实是突然有直播的兴趣就开播了,也没提前通知粉丝,“我,我这不是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叫我帅哥的那个,我看到了哈。”

「有直播就好啦,一边吃饭一边看狐狸崽做饭!」

丁程鑫其实没有准备食材,近几日他也没有准备什么新的菜谱,现在让他做菜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做啥,他老实交代:“抱歉啊各位,今天我没有准备,我们就聊聊天好吗?”

「啊虽然没看到狐狸崽做吃的有点可惜,不过我超级想和狐狸崽聊天的!」

「聊天聊天!!我光看狐狸崽的脸我就能狠狠吃三碗白米饭!!」

“哈哈哈这位朋友夸张啦,狐狸崽没那么帅。”

「难得一见狐狸崽害羞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崽崽,为什么你吃那么多甜食都不胖啊,把减肥秘籍传送给我这个万年都瘦不下来的老姐姐吧」

「是呀是呀,我跟着狐狸崽做美食,胖了十斤,怎么狐狸崽一点事都没有」

丁程鑫有运动的习惯,但没长胖的主要原因是——马嘉祺替他解决了很多他做的蛋糕、酥糖、饼干啥的。

“这个啊,大家多运动也能像我一样的,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去找一个室友,让他承包你做的美食,这样就胖不了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是??我刚去趟厕所,回来就被偷家了?!」

「上面的朋友冷静一点,崽崽说是室友,又不是男朋友,不要反应那么激动好不好」

「突然好羡慕这个室友啊,能吃到狐狸崽做的甜品」

「去哪里找像狐狸崽一样的好室友?长得好看做饭好吃,我真的嫉妒啦」

“还好还好不敢当,也就大家心中的完美室友吧嘿嘿!”被这么一夸丁程鑫反倒有些害羞,说道。

「狐狸崽,你室友帅不帅啊?」丁程鑫仔细想了想马嘉祺的脸,笃定地说:“帅,极帅。”

「那我到也想看看了,什么样的帅哥能让向来自恋的狐狸崽都说是极品」

“嘿嘿,你们看不到!”说完丁程鑫朝屏幕吐了吐舌头,马嘉祺这么帅的男人当然只能自己欣赏啦。

「崽崽你好坏!有帅哥不同享」

「狐狸崽狐狸崽,那个帅哥怎么样啊,性格咋样滴?」

“他呀,他是一个特别温柔的男人,比我大几岁,说话声音超级好听,身材巨好!除了不会做饭其他都是最好的!”丁程鑫认真地描述。

「没事啊崽崽,两人之中有一个会做饭就行啦」

「我怎么隐隐有些磕到呢?」

「CP脑打咩,崽崽是我一个人的!」

“诶诶诶,大家不要乱嗑CP啊,我们是纯朋友关系!”

虽然丁程鑫对马嘉祺不是这样的。

「狐狸崽不是说自己性取向是男人吗?」

「难怪狐狸崽最近在做家常菜!是不是要做给室友吃啊……」

「这是可以说的吗,我觉得好甜……」

“说什么呢,就算我对他有意思,他也对我没意思啊,人家铁直。”

「狐狸崽上啊!把他掰弯!」

「俗话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狐狸崽已经成功一半了」

“啊,大家这么说不太好吧,人家是直男,我把他掰弯了,也不道德吧?”丁程鑫承认他确实对马嘉祺有非分之想,但他是尊重马嘉祺本人的,怎么能说掰弯就掰弯呢?

「狐狸崽怎么回事?变得那么怂」

「一句话,我就问你喜欢不喜欢?」

丁程鑫有些结巴,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对马嘉祺是什么样的感情,他说:“喜欢……吧?准确来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看到他会不会眼前一亮?听到他的声音会不会很开心?跟他待在一起是不是觉得很快乐?」

「完了我的狐狸崽,你已经无药可救了,你坠入爱河了」

“啊?那我该怎么办?”

「就是,我们狐狸崽超高颜值,又会做好吃的,谁敢不喜欢?」

“可是,他好像崆峒耶。”毕竟马嘉祺跟自己说过,上一个室友就是喜欢上了他,他才无奈搬走的。

「崆峒?这有什么?狐狸崽加油,我相信你」

「狐狸崽,不瞒你说,之前我男朋友也崆峒,我从你这边学做美食,一点一点把他掰弯了,现在天天黏着我完全不愿意离开」

「是啊,崽崽你在害怕什么」

“我知道了,那我就努努力,把他掰弯?”丁程鑫试探性开口,获得了粉丝的一致赞同。

那么现在,掰弯马嘉祺计划正式开始!

马嘉祺望着面前的午餐,又看看身旁正大快朵颐的张真源,疑惑到为什么同样是人,自己一点食欲也没有?

食堂的饭菜本来就不算美味,以往还能勉勉强强吞下,而自从吃过丁程鑫做的便当,他便觉得眼前这饭菜更难以下咽了。

想到这,他默默把自己买的午餐递给了一旁的张真源,“真源,今天辛苦你了,这份给你吃。”

张真源十分触动:“呜呜呜呜马哥你人真好。”

“不客气,快些吃吧。”马嘉祺语毕,张真源又开始干起饭来。

算算日子,他已经快两个星期没和丁程鑫碰上面了,事实证明,只要一方执意躲着,另一方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他有点想念那个小孩了,丁程鑫挑食,不喜欢吃青菜,晚上饿的不行又用零食充饥,也不知道自己不在有没有好好吃饭。

丁程鑫呀丁程鑫,我怎么就好像真的陷进去了呢?马嘉祺想。

下班时间,张真源在刷视频,神情专注,人都恨不得钻到屏幕里去,马嘉祺凑上前看,哦,是教做蛋糕的视频,他说:“给真源你馋的,口水都要溢出来了,过会哥给你买去。”

“好耶,谢谢马哥!”张真源说。

马嘉祺喃喃自语,“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视频有什么好看的,看得见吃不着,这是找罪受呢?”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全被张真源听去,他开口反驳道:“这可是狐狸崽,美食区第一up主,人好看做饭好吃,谁能不喜欢?”

说完还递给马嘉祺手机,说:“你看,帅吧?”

马嘉祺确实震惊了,熟悉的容颜,熟悉的声音,这屏幕上的人,不正是他的室友吗?

“是吧是吧,狐狸崽可好看了,狐狸崽说他还有一个室友,他会给室友做饭,我可是太羡慕嫉妒恨了。”张真源说道。

马嘉祺抽了抽嘴角,他属实没想到这么戏剧的一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许张真源是否想过,他口中那个羡慕嫉妒恨的室友,正是马嘉祺本人。

“你这是什么软件,给我也下一个。”马嘉祺问他。

张真源闻言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马嘉祺,说:“马哥,我没听错吧,你不是向来不喜欢看这些短视频的吗?”

马嘉祺听到这话有点不爽,咋滴,他现在就是想看,还不允许他马嘉祺看了?“别多说,帮不帮就一个字?”

“帮帮帮。”马嘉祺可是连喝水都要用保温杯、买菜都要喊砍价的男人,几乎不玩社交媒体,要他来说,简直和他爷爷一个模样,好吧,既然人家想要玩,那就让他张真源来拯救这个少年吧!

马嘉祺发觉无聊,便打开手机看丁程鑫的视频,那些美食几乎和实物没什么差距,就是套了层滤镜,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认真的一个一个看完了,而现在时间早就过了十二点了,马嘉祺懊恼地拍拍头,赶紧打了一辆车往家中赶去。

幸好,丁程鑫在这个点应该睡熟了,为了不打扰到人睡觉,他轻手轻脚摸黑进房间,刚经过客厅没想到灯啪的一声亮了,马嘉祺微微眯着眼适应这突来的亮光,约莫两分钟后,他好似迷迷糊糊地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丁程鑫?

被喊中的人不说话,只是盯着马嘉祺,柔美的眼眸中竟带着几分愠怒。

马嘉祺走上前,在丁程鑫旁边坐下,问到:“阿程你怎么还不睡?不困么?”

“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那么晚回来?”丁程鑫语气不算柔和,像是质问。

“我最近加班,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丁程鑫摇摇头,眼神犀利,“加班是你编的理由吧?你讨厌我,所以躲着我。”

马嘉祺慌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丁程鑫,印象里,丁程鑫一直都是温柔乖张的小孩,他忙不迭解释:“不是这样的,阿程……”

丁程鑫闻言轻挑眉头,“哦?不是这样的,那你告诉我是怎样的?”

“我……”马嘉祺承认自己是胆小鬼,他不敢和丁程鑫说自己喜欢他,他害怕被丁程鑫厌恶。

“什么都说不出来,对吧?那我告诉你,你骗了我,我给过你一次机会说清楚了,可是你还是选择骗我,马嘉祺,我们都冷静一会吧。”说完丁程鑫拉上行李箱出了家门。

马嘉祺的腿仿佛被灌了铅,他很想上前却没有力气。

丁程鑫这次去国外是为了学习做甜点,就算马嘉祺没和他吵,他也总要走的,只不过是提前了一个星期走。

他本来是想在中午给马嘉祺送饭的,正巧碰上马嘉祺的师兄,随意聊了两句才知道原来马嘉祺没有被安排加班,可是他有主动提出加班,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不想见到自己。

丁程鑫本就是倔强的性格,不是那种会为了感情去死皮赖脸追求人的人,既然不愿见到自己,那他走便是了。

下了飞机,他来到巴黎学做甜点,跟他接头的是一个巴黎本地人,浓眉大眼,看着大概有一米九,丁程鑫咂咂嘴,啧,这年头甜点师的颜值都这么高吗?

“你好,我叫凯瑞克,你是丁程鑫吗?”

哟,不仅长得帅还会说中文,他朝凯瑞克礼貌笑笑,说:“是我,没想到凯瑞克先生还会说中文。”

凯瑞克也换上温雅的笑容,说:“之前外语学的是中文,当然会一些,你的名字很好听,丁程鑫。”

“谢谢,你的也不错,我们先进去吧,麻烦您了。”说完丁程鑫便跟着凯瑞克进了房间,待凯瑞克给他交代完了之后便离开了,丁程鑫整理好也一下扑上柔软的床趴着,惬意!

对了,巴黎还是有很多美景的,丁程鑫想到这便起身添了一件外衣,带上棕色毛绒围巾,打算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门外的冷风呼呼吹来,即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丁程鑫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冷冷,丁程鑫于是想。

他本是料到了巴黎的冷,可却没想到这么冷,早知道就多拿几套衣服了。

他孑然一人走在街上,身边其他的人,无论男男女女都是三两出行,似乎在这种季节没有相随的人会显得很可怜,反正他现在确实很可怜,一个人,也没人可以分享快乐。

丁程鑫想着想着,来到一家餐厅,他打算尝尝正统的法式菜,等菜上齐,他打开手机开始直播:“嗨大家好,我现在在巴黎,今天来尝尝这里正宗的法国菜。”

「怎么没跟室友在一起?」

“啊,人真是衰的时候一点都不走运,你们这么关心我室友,老跟我聊他,实话说,我就是因为他我才来的法国,不想看见他。”

「怎么了崽崽?他欺负你了?妈妈帮你报仇」

「对,要是他敢欺负你,我就把你抢走」

丁程鑫吃下第一口,在嘴中咀嚼细细品味,良久之后说:“没欺负我,只是稍稍吵了一回,我气不过他就来了,顺便来国外学习做甜点,目前我感觉挺不错的。”

「那你们怎么了呀崽崽,这对我很重要!!!」

“大家放心,不会闹太久的,我学完课程会回去的,毕竟我们是合租,我也付一半房租,哪能不回去呢?”丁程鑫慢慢解释道。

“不提他了,我一会带大家去看美景,等我先吃饱。”

「狐狸崽真好,我想看巴黎埃菲尔铁塔!」

丁程鑫应下,说:“大家这么喜欢埃菲尔铁塔?那我们一会就去。”

“对了,现在大家都下班了吧?法国这边还没过一点。”丁程鑫突然想起来法国在东一区,中国在东八区,差了六七个小时。

「对呀,下班路上刚好可以看狐狸崽」

“那大家要注意安全哦,不要一直看手机啦。”

在隔着屏幕看见丁程鑫在国外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孤单寂寞之后,马嘉祺松了口气,他没想到丁程鑫会出国去往巴黎,但他更担心的是——巴黎是否太冷,丁程鑫会不会受寒。

北城已经秋末,巴黎早就入冬,丁程鑫在这么冷的季节里还出来直播,天气寒凉,脸颊和鼻尖变得通红,他多想在丁程鑫身边抱抱他,问问他冷不冷。

他抬手打下:「天气寒冷,注意保暖」

「对呀,狐狸崽别感冒啦」

接着一群粉丝开始关心他。

丁程鑫有点感动,悄悄红了眼,在异国他乡还能收到如此的问候和祝福,实在难得:“好,谢谢粉丝们的关心,我在这边会照顾好自己的。”

丁程鑫调整摄像头,对准了埃菲尔铁塔,大家无一不为它的美而赞叹。

“我觉得挺美的,只不过要和爱人一起来才最好,你看我身边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显得我意外孤寡。”

「崽崽你这不是有我们嘛?」

「是啊是啊,他们最多两人,我们可有几万人呢。」

丁程鑫失声哑笑,还能这样说吗,“可是我们性质不一样,他们是情侣、是爱人,而我们只是粉丝和主播的关系。”

「行吧,狐狸崽回国就来娶我」

「上面的别做梦了OK?」

「就是,崽崽名花有主了」

丁程鑫看着弹幕哭笑不得,问他们:“别瞎说啊,我不娶任何小姐,我喜欢男的。还有还有,我哪里名花有主?狐狸崽单着,属性0,有帅气身材好的小哥哥有意私聊啊。”

这个丁程鑫,自己不在就敢乱找对象了?马嘉祺要紧后槽牙,问:「啊,狐狸崽不要你室友了吗?」

“哦,你说他呀,反正他也不喜欢我,不管他,”丁程鑫将镜头切换方向对着自己,“那我们先回去吧,我晚点还有课呢,那个甜点师巨帅,叫凯瑞克,人挺不错的,一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马嘉祺挑眉,丁程鑫这人真是的,老说别人帅,也不见得他夸一夸自己。

「不!!我坚持室友」马嘉祺很认同这条弹幕,心想道,不错,这人以后一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选啥室友,选法国帅哥呀,我隐隐有种感觉他们很好嗑」

「你们微小的势力是不足以让狐狸崽变心的,崽崽告诉我,你喜欢谁?」

丁程鑫微微眯着眼,认真地想了想,凯瑞克虽然长得帅吧,但是马嘉祺也不算差,而且对自己那么温柔,完美另一半标配呀。

“我觉得还是我室友,毕竟住的久了感情稳固点,但法国帅哥也挺不错的,难抉择。”

马嘉祺看不下去了,打下:「你在犹豫什么,选室友」

丁程鑫看到这条弹幕忍不住笑出声来,既然大家这么想让他选马嘉祺,他还就偏不选:“我选法国帅哥!!你们要是见过他本人绝对一秒爱上。”

「哎哟哟,刚才选室友的呢?被正主pass掉咯」

「我宣布我今天开始嗑你俩!」

马嘉祺着实坐不住了,匆匆收拾了会桌面便离开警局向上级请了几天假,张真源见他风风火火的,问他:“马哥,你干啥去那么急?”

“再不急老婆就跟人跑了!”马嘉祺只说了这一句便离开了,留下张真源一人震惊:“我什么时候有的嫂子啊?”

马嘉祺出了机场,拨通丁程鑫的电话问他现在在哪,丁程鑫刚起床人还是懵懵的,随口说出了地址便又倒下接着睡了。

于是等到丁程鑫起床拉窗帘时便发现此刻站在窗户外的是马嘉祺。

他使劲揉揉眼睛,又捏了自己一把,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哦吼,这不是梦啊,马嘉祺真来了。

他赶紧出去给马嘉祺开门,毕竟巴黎这大冬天的,万一给人冻傻了怎么办?

丁程鑫给马嘉祺倒了一杯热可可,热可可冒出的水雾打在马嘉祺脸上,真帅呀,不过马嘉祺为什么会这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巴黎,问他:“啊那个,嘉祺你咋在这?”

“狐狸崽崽,我也是你的粉丝啊。”马嘉祺喝完一口热可可,抬眼看丁程鑫的反应,丁程鑫从震惊到失语的表情真的很好玩。

“我我我我我……你、你真是我粉丝啊……”丁程鑫紧张得发抖。

马嘉祺对着他笑着,点点头说是。

“那你看我直播吗?”丁程鑫任然抱有一丝侥幸。

哦吼,一点余地也不留给他咯。

丁程鑫问他:“那嘉祺来巴黎做什么呀?”

“听说你更喜欢法国帅哥,我来看看他到底有多帅。”

“我可以理解成你吃醋了吗?”

“……你之前不是崆峒吗?”丁程鑫讪讪一笑。

马嘉祺说:“对呀,所以你要对我负责呀。”

救命,马嘉祺是怎么做到那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话啊……丁程鑫炸裂。

最后每一次课都是马嘉祺陪着丁程鑫一起上的,凯瑞克也忍不住打趣他们俩的关系亲密,丁程鑫无话可说,他也曾试图阻止马嘉祺,后来都以失败告终。

在巴黎的最后一天,丁程鑫开了直播,马嘉祺全程出镜,热情地和粉丝们打招呼:“谢谢大家对我们阿程的照顾,我就是那个室友,如你们所见阿程是我老婆,你们也只许嗑我俩。”

今天立春,北方的天气依旧是寒风凛冽,但室内暖气足倒是有了春天的感觉,就算只穿睡衣也依旧嫌热的黄仁俊躺倒后一把将睡衣拉到胸口,还一个顺手拍了拍肚皮,听声音挺健康的。

罗渽民揉了揉刚洗好的头,顺手关了房间的顶灯,摸黑往床边走。

翻肚皮小猫自觉从大床正中央滚到了右侧,将剩下的一半位置留给他,虽然睁着眼睛但和闭着也没区别。“小夜灯!开!”突然一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夜灯如此智能是声控的。

罗渽民拍了拍姆明软软的小脑袋,将灯光颜色调到暖黄。这气氛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情调,只是罗渽民凭借着自己仅有的语文功底始终觉得情趣更合适。

“我们俊哥今儿个为啥不高兴啊?”罗渽民一个翻身直接抱住他俊哥的手臂,脑袋也埋在他颈窝吸吸鼻子可以闻到沐浴露的味道。

你逗过猫吗?猫拒绝你的亲亲就是现在黄仁俊的这幅模样。

“你贴着我不热吗?”爪子抵脸,能推多远就多远。但可能实在是累了,脱力的猫猫最后也只能随他去了。

“那我们把暖气关掉?”

“那明天被发现的就是我俩的抱在一起取暖的尸体,你别再乱动我!还有我跟你讲你个事情。”

“嗯嗯。”罗渽民不光嘴上应允,脑袋也要跟着点头两下。头发丝挠着脖子痒,黄仁俊仰着头往相反的方向撤了撤和痒痒源拉开一些距离。

“仁俊工作不开心吗?”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选择学医?”

一向反应慢的罗渽民“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生老病死的秘密》你看过吗?小时候觉得当医生很帅,”罗渽民的脑袋依旧埋在黄仁俊颈窝,“但是学医真的好难,我真的也想过好多次放弃,真的太难了。”

黄仁俊瞟了眼书桌角落摞起来一人高的医学书,头皮发麻,抬手揉了揉罗渽民的脑瓜以示安慰。“而且中文也好难啊。”继续嘀嘀咕咕抱怨的罗兔子餍足地眯了眼。

“大概源于热爱,即使忠于现实,依旧是毕生追求。” 罗渽民捏着黄仁俊的手指,细细数着他左手的14块指骨。

“我跟你说过我当初高考的时候其实想考美院吗?但是太贵了,所以就放弃了。新传我也还算喜欢,但这个工作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以前以为我真的可以深入各种新闻现场带着重大新闻震撼社会舆论,但现在的工作却只是拿着统发的宣传稿整合,我不懂为什么一模一样的宣传内容可以天天发。这就是现实吧,以前看别人说工作难熬,总觉得不想做就换,但换了又能干什么呢?去另外一家,换个地方继续发着无聊的稿件吗?”越想越气的白肚皮小猫开始薅住自己的头发挠了个稀乱。黄仁俊的脖子回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脚搭在罗渽民身上。“我真的不知道了。”黄仁俊的这句不知道最后一个音落下后滚了地球三圈也没等到下一句。罗渽民也不出声,只是将手搭在了小猫肚脐上,怕小猫着凉了。

小猫自己把衣服扯了下来盖住了自己的肚子和他的手。

连自己也找不到的答案,黄仁俊也没指望罗渽民能给出什么结论,可在罗渽民说“你就这样慢慢去找到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的时候有些鼻酸。

人和动物其实是一样的,绝大部分恐惧来源是未知。感受到恐惧的小动物们,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庇护所,就算是短暂的,在这短暂的时间快速成长吧!

罗渽民在成为避难所所长前并没有收养小动物的打算,因为没有做好负责一辈子的打算。可有时候小动物自己找上门了又能怎么办呢?比起害怕负责任,更怕小动物过得不好。

周末的早晨黄仁俊又是一如既往地赖床不起,罗渽民不赖床是因为久坐后遗症总是腰酸,怕总翻身吵到黄仁俊所以干脆起床了。刚勉强睁开了条缝的黄仁俊几番挣扎后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我今天做饭,你想吃啥?”

罗渽民没接话茬,只是拎着外卖袋子往房间的餐桌一搁,“仁俊啊,要喝柚子茶吗?我点的外卖到了。”

噗通...黄仁俊刚坐起又砸进了被窝。

在等黄仁俊起床的时间里,罗渽民想着再简单做个吐司,这个简单指的是在面包上撒了一层糖霜再用上次过生日送的打火机烤焦,焦糖色的脆壳是最香的。终于起床的黄仁俊也刚好在12点赶上了热腾腾的早饭。

炖煮火锅底料的锅此刻开始烽火连天,紧急召唤黄仁俊回厨房救救它,但大黄此刻美人在怀,没空。

“罗渽民你说你咋就这么呆呢?家属拿着棍子来闹事你赤手空拳往上硬凑什么?你这动手术的手如果伤着了,是想和我一起失业吗!你伤着了我俩都得喝西北风。”大黄瞅着罗美人的表情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有些后悔说话说重了,但都说出口了也不好收回来。

“我这是关门把闹事家属拦外面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手夹了,不是故意的。”罗美人很是委屈,带雨梨花般作势就要往大黄身上晕倒过去。

“你还不如不解释,这下更呆了。疼吧。”

大黄终究还是舍不得朝罗美人摆脸,手被夹淤青了也不知道要涂啥药,只能叫美人先坐着他去解救一下那个锅。

虽说春天到了,但气温依旧在个位数徘徊,刚端出的菜热腾腾,缭缭白气是此时唯一的温暖。

“仁俊,我想吃那个——”难得逮着机会卖一下惨的罗渽民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张着嘴等黄仁俊喂他。

端着一碗麻辣烫出来的黄仁俊着实无法相信罗渽民的医学文凭,“你把手包成粽子干什么?不就只是伤了一个指甲盖吗?”

“我觉得仁俊说得对,我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然后身为一名实习医生的我,紧急处理了一下我伤势。”大写的两个字“求夸”现在就标红了在罗渽民脸上滚动着。

“啊——”眼睛一闭嘴巴一张,求喂。

“你的还在煮再等等。”黄仁俊夹了个丸子丢到自己嘴里,被烫到面目狰狞。

直到这碗麻辣烫见了底,罗渽民也没求到一口。然后黄仁俊端着他的伙食出现了……

眼神一阵交流对视,罗渽民突然觉得手好痛。

“我上网查过了,你这夹了手要吃清热下火的东西,麻辣烫肯定是吃不了的,所以这白粥是我特意为你煮的。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一个人把原本准备的两人份麻辣烫吃完,现在撑得难受。”黄仁俊挺着浑圆的肚皮,贴心将装了白粥的碗摆到罗渽民面前。

吃了两口,四舍五入没吃,罗渽民苦着脸,“仁俊啊有没有菜啊……”

虽然一开始只端白粥出来的黄仁俊就是为了“欺负”罗渽民,但没有定力欺负到底的他面对皱眉苦恼的罗渽民也是当场投降,把新炒的小青菜和橄榄菜罐头拿了出来。

兔子果然还是吃素看着比较正常。

当然罗医生(实习版)的麻辣烫只是先赊着,等黄仁俊收到辞职当月工资后直接带着他去吃了顿豪华大餐——火锅。

黄仁俊握着笔在纸上划拉半天,罗渽民眼瞅着菜单上越来越多的勾,及时出口制止,非常担心黄仁俊把自己这两年的积蓄都搭进去了,更担心的还有自己的肚子,怕吃完之后明明是休假却还要被送回医院。

“罗渽民,你是不是怕我付不起?看不起我?”东北人点菜向来不能亏待了客人,要把客人身上的客气都给除干净喽再放人出门。

某人被这一瞪眼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最后碟子堆到这张桌子放不下,扩张到了隔壁空桌上,黄仁俊很是欣慰地表示下午来吃饭就是好,这周围的场子都是他俩的。

“吃!我专门点的辣锅,贼香!我去调个碟子,你在这儿下个火锅哈,马上回来。”风风火火跑出去调碟子的黄仁俊归来也是迅速地,端着三个碟子附带一整碟香菜,还贴心将香菜碟推到了罗渽民面前,“是不是了解你!”

每次黄仁俊露出这种求夸的表情时,罗渽民都极其捧场地夸他,当然也有故意想捉弄他的时候。

刚上高中那会儿,黄仁俊有次剪了个头,还被理发师忽悠着染了个色,要说这颜色吧……也不算嚣张跋扈,至少不是那种被爸妈勒令第二天必须染回去的程度,可坏就坏在那个发型上,鼎鼎大名锅盖头。罗渽民发誓从来没见过那么圆的脑壳,配上那个颜色很像前几天黄仁俊塞给他的糖炒栗子。

隔壁小屁孩见黄仁俊第一眼先是问他到哪儿剪的,并且发誓绝对不会靠近这家理发店方圆十米半步。黄仁俊抬手压了压吹得蓬松的头发转头问罗渽民他看起来怎么样。人好像就是喜欢故意欺负软乎乎的生物,罗渽民的恶魔因子也因为这幅委屈模样瞬间被激发,顺着话茬高度肯定了小屁孩乐乐的发言。

一向注重自己形象的黄仁俊被两个人如此真诚的评价打击到了,脸通红地揉了揉圆圆脑袋说着“我也这样觉得”。平时可能直接一记锁喉招呼的东北虎与现在委屈巴巴的模样之间存在强烈对比,这让罗渽民手足无措。好像也是从那儿开始,罗渽民在黄仁俊面前总是认怂,连带着小屁孩乐乐也要一起受累。

“我想去打篮球。”小屁孩提议道。

“你但凡瞅一眼手机,也不会在室外近40度的中午提出这种要求。”黄仁俊盘腿抱着大桶冰淇淋用力舀了一勺,等着下午《回家的诱惑》重播。

“渽民你去不?”不死心的小屁孩转向了在场的另一位。

当然,罗渽民完全出于自愿,将整个暑假奉献给《回家的诱惑》以及第二部《回家的欲望》。

那个暑假的周记,黄仁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将每周电视剧情做了总结,包括但不限于对于林品如女士换金牙情节的全篇致敬;钟辰乐换汤不换药的写着早起吃饭打球吃饭睡觉,偶尔将自己十连投全中的丰功伟绩记录在册。只有罗渽民因为写的韩文任黄仁俊软磨硬泡也没问出他到底写了个啥。

罗渽民的那本日记现在已经没有了,但他大概写了他的好朋友特别喜欢《回家的诱惑》,还有他的虎牙很可爱。

只是后来啊,虎牙不见了。

罗渽民初二时期跟着妈妈搬回了妈妈的国家,陌生的语言环境是他十几年生命中遇见过的最大压力。妈妈为了让他快速适应这边的生活始终用中文和他讲话,罗渽民当然听不懂只能看着妈妈的动作和表情去猜,听不懂猜不透的他慢慢的也不爱说话了。听说学语言最快方法便是融入语言环境,但比起每天晚上被妈妈用迫切地眼神盯着,看上去一直在祈求他说些什么,罗渽民更喜欢看着电视剧自言自语。

认识黄仁俊没什么奇怪的,同班同学同小区,这就是友情的培养皿。当然罗渽民后来始终认为那是爱情的炼丹炉。黄仁俊对于韩国同学的存在非常惊奇,拿着蹩脚口音的韩文努力接近罗渽民,在打听到罗渽民也喜欢看电视剧时更是直接将人划进了此生挚友的范畴。

高二那年罗渽民他爸提出把罗渽民接到韩国上学,在罗渽民妈妈因病去世的那段时间,似乎终于到了他要尽一尽父亲职责的时候了。罗渽民站在病房门口听到了妈妈给那个男人打电话,说的韩文,大致是告诉对方要对好好照顾自己云云。罗渽民离开的突然,从妈妈生病去世到回到韩国都压缩在了那个雨水很多的春天。那天周五,黄仁俊知道他要走,特意装病回来,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并不想送他,只是想再见见他。

老天真的就这么喜欢在分别的日子下雨吗?黄仁俊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面对着无伞窘境,暗骂一句,咬咬牙直接冲进雨里……

出租车启动后,罗渽民始终望着车外,雨刷来回摆动,规律的节奏也不能安抚他焦躁的心。直到远远望见穿着校服的男孩逆着方向跑向自己,他手忙脚乱按下车窗,雨水胡乱吹进车内,糊了罗渽民一脸。司机叫着:“你把车窗摇上去,这么大雨开窗干啥呀?”

罗渽民最终也只能在车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大喊一声“黄仁俊”!

黄仁俊接着往前跑了几米才刹住脚停下,“啊?”没来得及闪避的黄仁俊被出租车快速撵过水坑溅起的水糊了满身。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车速太快还是水坑太深,为什么溅起的水柱如此之高?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远去的人,只是对着出租车开走的方向怒吼,罗渽民——

再见黄仁俊是在N大新生表演。他上去唱了《永不失联的爱》,舞台远得看人都是小黑点。高二那年黄仁俊说想学艺术,但是后来他又说艺术生太烧钱还是考N大好。罗渽民从韩国考进N大也是一种赌博,赌黄仁俊会在。

罗渽民不敢直接跑去找他,留学生的位置和他们的完全不一样,只是盯着他演唱、谢幕、下台,记住他走进了哪个班级哪个位置...

“你怎么在这?好巧啊!”黄仁俊的牙再一次和罗渽民say hi,只是小虎牙不见了。

罗渽民没料到在食堂真能撞上他,愣了几秒,开口的话又是驴头不对马嘴,像是听不懂中文。“你去整过牙了吗?我记得你以前有虎牙的。”

黄仁俊直接伸手扯开嘴角,把规正的虎牙展示给罗渽民看,“还在,只是不会龅牙了。”

俩人的重逢既是罗渽民的刻意也是黄仁俊的巧合,只是亏得罗渽民在辗转数夜研究要怎么和他打招呼,失眠许久。最后只是这样问候了一句对方的虎牙,便因为对方急着上课匆匆结束。

“诶,罗渽民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呀?”

“你问这个干嘛?”罗医生难得抽空早早回家,给家里黄小猫做饭,还要回答奇怪问题,“还有你叫我什么?”

可惜罗医生的威胁丝毫没有作用,小猫扬扬眉毛想想不够还抬了抬下巴。罗渽民此时在中国前前后后生活了近十二年,这个情况,他知道中国话里有一个成语叫“恃宠而骄”。

小猫拎着洗干净的两根鸡腿菇放在了菜板,顺便拿了颗葡萄。皮涩肉酸倒牙。

“我就突然看到网上有个奇葩备注大赏,我寻思我好像没见过你给我的备注,你会设备注吧!”黄仁俊塞了一颗到罗渽民嘴里,等着看罗渽民被酸到的表情。

罗渽民眉毛紧紧挤在一起,应该是酸到了,但是手上的活也没有停下。

“我的备注就黄仁俊呀。”

罗渽民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被黄仁俊啐了一地,虽然他没特意翻过罗渽民的手机,但是有一次罗渽民手机在家里找不到了黄仁俊拨电话帮他找手机的时候还是瞄了一眼的,那么长一串韩文只是他“黄仁俊”三个字,这比说罗渽民喜欢吃草莓还要离谱。

这样一直追问也没意思,黄仁俊小算盘在心里拨得叭叭响,面上还帮罗大厨打下手洗菜备菜,趁着罗渽民一手拿锅一手拿铲毫无防备之时,直接把手从后面伸进裤袋,把手机摸了出来。厨房本来就小,两个男孩子在里面转来转去不免会撞到,罗渽民也没多阻拦,只是怕黄仁俊不小心撞到灶上把人赶了出去。

黄仁俊并不知道罗渽民的锁屏密码,用自己的手机播通了他的电话。

“仁俊宝贝”这四个字刚被罗渽民敲进备注保存,下一秒又被一个个删除,最后换上了“性格很好的孩子”附加两个爱心。

黄仁俊号码说得快,罗渽民总怕听错了哪个数字,最后电话播出去时除了嘟嘟嘟还有咚咚咚的心跳声。

罗渽民还没来得及伤心,便收到了来自“性格很好的孩子”的短信:我上课没办法接电话,你加我微信吧,号码一样的。

黄仁俊提前把饭盛好了,等着罗渽民把菜上完就可以开饭了。罗渽民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直接放在了一边。

他俩的生活几乎全都在这小小的四方桌上,明明是四方桌黄仁俊和罗渽民却只坐两方,相邻的两方倒成了两人的固定座位,偶尔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也是坐在平时没人的那两方。

说到这个罗渽民想起唯一一次自己位置被剥夺的那天。钟辰乐难得回国特意来N市找黄仁俊,俩人据黄仁俊解释说是六年没见了,钟辰乐一进门发现黄仁俊身后杵着超大一活物惊得眼睛都直了。

“钟辰乐你声音小点,我怕邻居投诉我扰民,本来隔音效果就差得要命。”黄仁俊一把将愣在门口的钟辰乐拉进屋内甩上了薄弱的房门板。

钟辰乐和罗渽民关系算不上多好,因为黄仁俊的关系大致可以划进自己人的范畴。黄仁俊和钟辰乐,他俩撞一起也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黄仁俊和罗渽民这时候的家还比较小,客厅都没能放下沙发,主人黄仁俊一把将钟辰乐按在了罗渽民的位置上,对他多年的越洋学习生活进行了亲切慰问。而罗渽民被打发去了厨房,一时半会儿的出不来。

“你和罗渽民怎么回事啊?他当初的手机号不是换过了吗?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就……他也在N大读书,吃饭的时候碰巧遇上了。他那时候回韩国也用不上这里的号码了。”

“说不上哪里奇怪,但你俩现在是……同居?”

“你怎么说话的?谁教你的?同居是这么用得吗?我俩这叫合租。你俊哥我家道中落你也不是不知道,要不然肯定是独栋靠海别墅啊!”

“你大一的时候跟我说遇到罗渽民了,这我知道,但是你们住一起了咋没和我说?我当时高三没时间搭理你这事儿,后面出国的事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现在一切稳定了,你总要好好和我说说了吧。”

黄仁俊倒是也没想隐瞒,只是父母离婚他忙前忙后和钟辰乐的联系慢慢少了,俩人都忙。朋友也并不是说要天天联系,只是长时间的没有联系后面就算发生再大的事儿也没有特意告知的必要了。像现在这样见面,慢慢说着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他们的友情又会迅速回温,这大概就是老友的默契。

父母离婚那会儿,黄仁俊没想告诉任何人,反正朋友也没几个。只是那天和罗渽民吃饭的时候他妈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跟谁,他也没想着特意避开罗渽民。最后黄仁俊都听乐了,他已经成年了还要像小孩子一样选谁能照顾好他吗?事实就是他谁也不需要。

黄仁俊挂了电话转头,看到罗渽民眼睛湿漉漉的,虽然罗渽民因为又回韩国生活中文倒退的厉害,当然当初因为黄仁俊纵容罗渽民讲韩文,罗渽民的中文就从来没好过。但那一刻黄仁俊觉得他好像听懂了,但管他呢!“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狠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黄仁俊突然唱着陪他度过许多暑假的《无法原谅》,可能因为后面的词忘了了黄仁俊唱完这一句就没再唱了。

“仁俊啊...”罗渽民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习惯了。”黄仁俊打断了罗渽民。

这个时候的笑看起来比哭还要伤心,罗渽民没经过黄仁俊同意送了一个他此刻看起来很需要的拥抱,这份伤心不属于黄仁俊却属于罗渽民。如黄仁俊所说的,确实是习惯了,女人嘶吼与男人家暴混杂着度过了这么多年,居然现在才决定离婚,可真神奇。而罗渽民会伤心,大概是因为此刻的黄仁俊不会哭。

两个人的拥抱是柔软的,抱的人温柔,被抱的人无措。

人在委屈的时候,别去安慰他。明明不想哭的,黄仁俊使劲仰着脖子,可是血液在心脏的推动下违背了牛顿重力学冲晕了他的脑袋、眼睛和鼻子。此时他想到,当年罗渽民妈妈去世的时候自己好像都没来得及给他一个拥抱……

那是罗渽民第一次见黄仁俊哭,他总觉得黄仁俊像彼得潘,现在更希望他是彼得潘。

黄仁俊起先并没有打算找罗渽民合租,因为医学生毕业比他晚一年,没必要和他一起出去租房子。尤其在参观完留学生的单人间后,黄仁俊更是酸的牙痒痒,合着我们中国人在中国只能蜗居在无阳台四人寝吗?最后硬是没同意罗渽民和他合租。

最后黄仁俊几经波折终于在毕业前找到了一间小房间,和一个陌生人正式开启了合租生活。在陌生合租对象极度混乱的生活习惯下,黄仁俊才开始后悔,当初的自己在嘴硬什么?黄仁俊躺在罗渽民宿舍的床上,第N次感叹罗渽民的宿舍香喷喷,外加吐槽室友混乱的卫生习惯,他以前从没想过有人可以直接把衣服丢在地上,几天后又重新捡起穿上。

“仁俊啊,等我毕业了我们一起去C市吧!”

黄仁俊在床上四仰八叉,“你不考研吗?”

“我想考去C大,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们可以一起租房子。”罗渽民的表情看起来没多认真,但离谱的是这句话两个人都信了。

“那以后是不是可以吃你做的饭了?我终于可以不吃外卖了?”秉持着民以食为天的古训,黄仁俊已经开始憧憬在C市的生活了。

算算时间和罗渽民前前后后认识了七年,这仅有的友谊倒成了他所有的选择。反正他什么也没有,去哪儿都一样。无论继续留在N市还是去陌生的C市又有什么区别呢?唯一的疑问,黄仁俊没敢问,在后面的日子也从未谈过,没发生的问题就不必纠结,倒是显得他踟蹰不定。

罗渽民,你什么时候回韩国?

考研是罗渽民早早决定的,当然事实就是学医不考研,相当于白学。

罗渽民说,学医好难,有好多好多书。罗渽民说,中文好难,尤其是医学名词,大学期间他抓着新传的小黄问了太多医学名词的中文意思。罗渽民说,中国很好,尤其是有热心的小黄同学帮他答疑解惑。

黄仁俊说,罗渽民记性这么差,不知道是怎么考到N大的,同时间歇性怀疑罗渽民能不能考研考去C大。黄仁俊说,这不是他不信任罗渽民,只是第二天睁眼后就能把闭眼前背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一个字不剩的实力实在是让人犯怵。黄仁俊说,实在不行,到时候问问度娘该怎么安慰考试失利的朋友。

考C大地狱级别难度,更别说医学院的研究生,而把这件事加在罗渽民身上难度系数直接几何倍数增长。向来不是聪明的人,只是很单纯的喜欢。

罗渽民喜欢的方式向来蠢笨,从来不知道退一步,对事对人都是如此。

万幸,笨方法带来的结果,如愿顺遂。

两个人生活,钱的事情总是要算清楚的。罗渽民买菜做饭,那黄仁俊就买生活用品,餐巾纸沐浴露牙膏洗发水什么的一溜全包了,拖地什么的也是他包圆了。

当然除了某样东西打破了生活用品黄仁俊包圆的惯例——润划和套。

春天来了,又到了小动物和小动物交配的季节。

说起这个黄小猫就生气,他在C市上了两年班也是彻底断了自己的异性缘,小公司的老板加员工拢共十一二个人,除了他,同事们大多孩子都上小学了,没结婚的也都有对象了。更何况他还秉持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理由,周边的女生一律不在考虑范围内。

罗渽民余光瞟了眼边上黄仁俊的手机,x生活是怎的感受,也是思考了几秒才问出口:“仁俊是想要谈恋爱还是想体验一下成人生活啊?”

“嘶……恋爱我也谈过,但也就那么回事,那时候年纪小不敢和女孩子多做什么,因为总觉得我没做好准备负责任。但我都26了,你说不好奇那也是假的……诶,你做过吗?”

“……没。”罗兔子靠在床头玩手机,被黄仁俊突如其来的反问杀了个猝不及防。

“啧,我看你不是很多人追吗?就没同意一个?”黄小猫把手机上关于第二生活的帖子关掉,坐起身来看着赖他床上的罗兔子。

罗兔子听这话感觉怪怪的,“你没准备好负责,我就准备好了吗?而且我天天学习25小时你又不是不知道。”

向来不过问对方情感生活,将饭友加室友的生活模式坚持至今,黄小猫这才发现不是他俩不谈是没得内容谈。这个新鲜认知给小猫带来巨大冲击,真是光棍光一屋。

唯有钟辰乐倒是洒脱,黄仁俊特意嘱咐不用每一个都和他报备,啥时候确定是最后一个了再和他说。

“仁俊想体验一下,那试一下不就好了。”罗兔子向来纯良无害。

黄小猫倒是被这“试一下”整疑惑了,这试不得找个心甘情愿两情相悦的对象,如果有,还用搁这搁这吗?当然在罗兔子给出这个试一下的对象时,黄仁俊直接爆粗:“卧槽,我跟你怎么试啊!你他妈男的!”

“那...反正你也不想负责任,找女孩子伤了人家感情多不好。我俩住这么久了,就是好奇试一下,谁也不知道。”罗兔子说话非常真诚也具有诱导性。看看那嘴巴那眼睛那眉毛,说话就是让人一个字听不进也听不懂,光看脸去了。

黄小猫怒斥罗兔子明明是医生比他还没生理常识,他俩都不是同一物种的!不对!不是一个性别的!不对!

罗兔子显然比口口声声喜爱艺术的他有艺术觉悟,指责黄小猫不能将爱情看得如此狭隘,自然界也有许多动物会进行同性×行为的,狮子如此威武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还会和同性交配,还比如长颈鹿、天鹅、企鹅等等。

黄小猫大骂罗兔子学的不是外科是兽医,大概以前都是仗着他看不懂医学的书糊弄他说自己学的是外科。

最后在罗医生的亲切科普下,黄仁俊好像掌握了男生和男生之间该怎么进行了。

罗渽民一向体贴,什么都不用他担心,事前准备到事后清理他都是硕士级别的知识储备,因为他太过自信,黄仁俊总感觉怪怪的,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罗渽民答曰医学必修。

黄仁俊看着自己的小床发呆,琢磨了一阵有些后悔当初和罗渽民搬家换大房子的时候,选了两居室。刚来C市俩人啥也没有,在这个大城市明明有那么多选择,可他俩却没得选。拿着黄仁俊实习工资3000加上罗渽民的生活费,租了个小小一居室,只是一个四方的箱子,加了张床。现在换了房子,黄仁俊也是出于罗渽民睡眠质量不高考虑强制要求一人一间房,而罗渽民总以不习惯为由,硬要和他一起挤到半夜才回自己房间睡觉。再加上黄仁俊爱看恐怖片,看完以后跟罗渽民去他房间时,还要被他嘲笑,倒显得当时分房睡是多此一举。最重要的原因是两张床当初为了方便搬家选得是小床,今晚的双人活动放谁房间都不太合适。

距离那个约好试一下的晚上,已经第三天了。明天周末一个不上班一个不上学,罗渽民特意买了个巧克力慕斯说是庆祝他俩今天成人礼。

一个发生在25岁的成人礼。

过于隆重的仪式感,把黄仁俊嘴边那句“要不算了”给敲碎了又呑回肚子。

“渽民呐……”黄仁俊看着罗渽民把他床上的玩偶全部往客厅沙发堆,忙前忙后生怕他累着,想告诉他不做了也是可以的。

“仁俊别紧张,我绝对不会让你生病的。”

罗哥进进出出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坚实可靠。

偏生的不巧,春雨惊雷不断,黄仁俊总觉得这天不赞同不认可他俩的行为。罗渽民倒是高兴,说:“仁俊要是害怕可以抱着我。”

直到最后黄仁俊脑子很乱,只记得罗渽民叫他“宝贝”,这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称呼,还有罗渽民的舌头是软的,口腔是热的,手指是凉的,做这件事会让人心跳加速,两个人都会出汗,而且脑袋空空。他也是搜过的,很多人都说疼,但他觉得还好,可能因为罗渽民一向温柔。

最后的最后,原来想把人嵌在怀里,揉成团吞下去是这种感觉啊……

这件事黄仁俊不知道的是罗渽民绝对比他紧张,追求刺激可能一次就够了,但是如果快乐了那就还有下一次的借口。某人小算盘打的叭叭响,奈何黄仁俊听不见也看不见。

钟辰乐后来问过黄仁俊,还打算和罗渽民住一起住多久,毕竟他也工作了几年完全可以自己租房子住的。黄仁俊说已经习惯了,有人帮忙做饭这可是哪儿都没有的,最后给两人关系安了个“饭友”的名头。

罗渽民听着黄仁俊毫不避讳的电话交流,因为这个定义失落了一瞬,但即可便对 “饭友”这个称号深表赞成。每周的例行“吃菜”活动,可少不了黄仁俊。

“吃菜”活动的安排,二人经过第一次的愉悦体验之后,是这样决定的,考虑到两个人一个新闻社小记者工作繁忙,一个医学生研二学业繁忙,为了不影响上班上学时间活动需安排在周五或者周六晚上,因为第二天可以睡懒觉。罗渽民表示这两天他可以全勤;黄仁俊表示他不可以,只能看情况选一天。这事就算罗渽民主动想加班,黄仁俊也不能给他包个大红包,说鼓励加班。

拒绝加班内卷从身边做起!

此时黄仁俊窝在客厅沙发上画画,这个沙发是罗渽民选的,不错,舒服。

对方不管不顾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脸颊肉,“好可爱好可爱!”

这种行动一次两次没关系,但是一天八九次打断黄仁俊集中注意力画画,彻底惹到他了。

“呀!”怒火中烧的黄仁俊发完火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瞪着罗渽民看他什么时候走。

某人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嚣张,在他嘴上嘬了一口。“哎呀为什么我们仁俊这么可爱啊!”

没有任何其他原因,只是单纯被可爱到了。

黄小猫端着颜料盘想着颜料很贵还是没舍得往罗兔子身上扣,而且衣服脏了还得他洗,被一顿揉扁搓圆,小猫嘴热辣辣地肿了。

罗渽民的这个研究生可以说是读得痛苦无比,上不完的课,读不完的文献,背不完的书。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在家的这段时间,自己熬夜背书,黄仁俊熬夜加班,年轻人的生活是没有睡眠的。

“渽民啊,我头痛。”黄仁俊戳了戳罗渽民的背,面色凝重。

正在背书的罗渽民急忙背完嘴里的这一句,转头看着他,“具体那个部位疼?最近有没有摔跤磕到了?还有其他哪里不舒服吗?”

黄仁俊揉了揉太阳穴,企图按下跳动的血管,“没摔跤,其他地方也不疼,只是脑袋已经疼了好几天了。”

“头疼主要有四种可能:颅脑病变、颅外病变、全身性疾病、精神心理因素。仁俊现在的症状是不是最近压了太大了?但是以防万一不能排除颅脑变异,我明天陪你去医院看看,你先睡觉去,太晚了。”罗渽民的眼球有几条红血丝,看起来健康情况比黄仁俊还糟糕。

“渽民你也早点睡吧!都凌晨三点了,陪我一起……”

罗渽民下意识望向窗外。

天空是暗的,路灯始终是亮的。再过几个小时太阳出来,天空变亮路灯熄灭。世界是明亮的,活着的人甚至找不到黑暗的间隔喘息。

难得的两人都没有失眠,相拥睡去。

“医生说只是咖啡喝多了……白瞎我的两个月工资做的全身检查。”黄仁俊现在头都不疼了,心脏疼,痛彻心扉。

“没事还不好吗?钱可以赚,命没了就真的啥也没了。”罗渽民吸溜一口冰美式,活着的人向来没有对于生命的敬畏。

黄仁俊看着就算喝八倍浓缩也啥事没有的罗渽民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不许喝了!”

“喝完这一杯我就不喝了!最后一杯!”举起四根手指对天发誓,他罗渽民以后再也不喝八倍浓缩了。“走,吃点儿?”

“吃啥?”中国人来都来了,不再干点啥总觉得亏了。

“海底捞。”事实上罗渽民只记得这个餐厅,听黄仁俊提起最多次。

“想吃虾滑了,我要点大份的。”

常年社交只保持在罗渽民和公司之间的黄仁俊,对于突发情况的处理是木讷的。海底捞的队伍真的很长,长到黄仁俊听到五六个路过的女生窃窃私语,还有一个胆子大的直接走过来朝罗渽民要微信。真勇敢啊,反正黄仁俊是不敢的。

“不好意思,你可以先问一下他同不同意。”在外面的罗渽民真的一点也不可爱,板着脸的样子还怪能唬人的。

突然被指到的黄仁俊心中一万个问号,也抬手指着自己问罗渽民,“我?”

女生显然已经无法正确处理现在的场面,愣愣地把手机从罗渽民转向了黄仁俊。

“不好意思我们不买鞋也不买护肤品。”黄仁俊语气亲切。

在场有几个路人没忍住笑了,其中罗渽民笑得最过分,那么大个眼睛都笑没了。

饶是再有勇气,女生也没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了,什么话也没留下直接拉着边上的朋友跑开了。

“黄仁俊,你真的很过分诶~”问题解决后反过来将“仁”一军的罗渽民语气真的欠揍。

“你想加人微信就别把我拉上,现在人跑了,后悔了?”某仁看着罗渽民一副坏心眼子的模样就气。

罗渽民这个人洁癖,黄仁俊知道。社交软件上干干净净只有几位重要的学校老师和同学,以及置顶的家人和他。黄仁俊起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惊奇程度不亚于在现代发现活恐龙。人越长大就越难纯粹,事情并不是你想或不想,而是该或不该。黄仁俊因为工作总是会被迫加很多可能以后需要联系的人,尽管事实是这辈子可能都不再联系。

黄仁俊问他,你不加别人怎么联系啊?

罗渽民答,打电话发邮件,这样更快,而且不必加的人,在事情没有解决的时候来往几次,之后就再也不会联系了。

黄仁俊开始回忆自己和罗渽民的微信是怎么加上的。“当初我让你加我微信的时候是不是也不情愿来着?因为我挂了你电话。”

“其他人无所谓,但是当初在高中弄丢了你的联系方式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没说过爱的×爱关系是什么关系呢?

罗渽民或许说过,但黄仁俊不敢信,也不敢说。只是这段友情长久的比任何爱情都坚固。

唯一一次越线是黄仁俊在例行环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问了句,“罗渽民你是喜欢我吗?”

喉咙干的全是血味,汗液蒸腾泡得人发晕发胀,像在水里又在火中,他只是觉得非清醒状态说出的话可以不当真。

罗渽民动作没停,盯着黄仁俊的眼睛把纯白的爱意浇给了他。

都想拥有爱,要先学会奉献爱,但不说出口的爱,又有多少能被看见。罗渽民自以为在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中爱了很多,说了很多,以为黄仁俊懂。

“我爱你。”罗渽民吻了吻黄仁俊干燥的唇,“可是你才想起来问我吗?”

“为什么?”小猫眼睛湿漉漉,锁骨上的红痕倒是一点也不清纯。

“喜欢身边的人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小猫吞吞口水在思考其中的意思。

“我很珍惜你,特别特别。”罗兔子对黄小猫的偏爱只是对他。

这事儿消停下来大概是罗渽民研三那年,因为医院实习机会可以去B市学习半年,正常人都不能放弃的大好机会。黄仁俊知道后只是欣喜地问道:“B市是不是离韩国很近?去那儿好啊,你还能多回家看看。”

两个人倒像是装瞎的骗子,一个骗着对方的温情流转,一个骗着对方的放肆纵容。装瞎,就看不见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了。黄仁俊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总会发脾气说不出服软的话,还在上大学的时候,黄仁俊寒暑假总是留校,而罗渽民寒暑假向来一周之内必定回校,黄仁俊就算再装瞎也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爸妈各自再婚,他的家没了,现在牵累着罗渽民也像是个没家的。不该这样装瞎的,黄仁俊想着。

向来直白的黄仁俊倒是打了罗渽民个措手不及。他虽然想象不到黄仁俊会缠着他留下,但设想中的他会大方说着半年后再见,因为黄仁俊不是擅长离别的人。

“仁俊,那你呢?”罗渽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一句,只是隐隐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倒是想诱骗他说些什么。

“我啊,反正我现在工作稳定有什么好担心的,不会交不起房租的。”黄仁俊倒是说得漂亮,咂摸了一下又添了句,“就是可惜吃不到你做的饭了,但你放心,在你罗大厨的熏陶下我也绝对是能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

等啊等,直到空气彻底冰冷了罗渽民也没再等来黄仁俊的回答。是啊,黄仁俊同意他龌龊提议的开始也是因为他害怕和别人过度纠缠,自己哄着骗着诓来了九年又怎样,凭什么奢求他一定会再一次跟着自己离开。罗渽民唾弃着自己的卑劣,因为黄仁俊父母的事情他乘虚而入,甚至希望最好能因此让黄仁俊离不开他。一切顺利,该得到的罗渽民似乎都得到了,但这一次,他还是贪心想要黄仁俊能先一步说出在乎。最后这结果,他就是吞了象被撑破肚皮的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我以自己要挟你,甚至只是奢望你能多爱我一些,行为幼稚讨厌,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试探方法。黄仁俊像个大人一样明事理,甚至还贴心考虑到了和他素未谋面的自己的父母。罗渽民想到这里显然有些愤恨,就算黄仁俊可以糊里糊涂的和自己↑床同居,做着所有亲密的事情,黄仁俊依旧只是黄仁俊。他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在自己长达九年的入侵中,他依旧可以迅速剥离,回归自己。

罗渽民一向温柔,这是他唯一一次不顾及黄仁俊感受的敦革命友谊。确实,没有什么关系比革命友谊更高尚纯洁的了,他是那个亵渎了这份感情的罪人。

脖颈是温软的,仔细嗅嗅大约还有鲜活的血液味道。还好,是活着的。

黄仁俊被罗渽民的发丝挠得痒,缩了缩脖子,手上备菜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咋啦?”

世人都说医生救死扶伤、妙手回春,罗渽民也一直是如此认为。世人都知人有生老病死、灾祸无常,罗渽民也知道医生不是神明,总会遇到无力回天的情况。

这些东西黄仁俊不需要知道,就这样让他抱一会儿就好。

“没事。就是我长得太帅了。”俏皮话也能说得这样有气无力,却还是把怀里的人逗笑了。

“少臭美了!当医生不用看脸。”

“那可不一定!来诊室的病人一看我这脸就要求换医生,说觉得我太年轻了。”罗渽民直接将整个脑袋置在了黄仁俊的肩上,看这模样虽然在叹息倒也不显得过于忧愁。

“罗医生,咋的夸你年轻还不高兴啊!”黄仁俊洗了洗刚切完西红柿的手,湿漉漉地将肩上的脑袋轻轻捧在手里,“你这脸我可是很喜欢的,还没看够呢,可不能变老了。”

西红柿的汁水鲜红,捧着他脸的那双手沾着西红柿的味道,蔬菜生腥的味道扎进鼻子也捅进胃里。

黄仁俊好像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抱着厨余垃圾桶倾倒胃袋的罗渽民和灼人胃酸的气味正腐蚀着他。

后来的罗渽民倒是再没有吐过,只是不爱吃西红柿了。他俩的餐桌再也没有这鲜活西红柿的身影。

准确来说是黄仁俊和罗渽民寥寥无几的共同进食机会已经变成好几个月才能勉强凑满十根指头。都忙,但主要是罗渽民忙,忙到好几天可以不回家,而黄仁俊一个人倒也失了做饭兴趣,搅着颜料一坐也是一个通宵。画得总不合心意,天亮了即使没画完也失了继续的念头,头昏脑涨得厉害。

“仁俊我晚上不回去了,老师有个手术我可以在边上学习一下,你记得好好吃晚饭。”

“仁俊晚上我又回不去了,今天要值班。记得好好吃饭。”

“仁俊我今天在医院,你放心我会好好吃饭的,你也记得要吃饭。”

“仁俊我过两天给你做饭,这两天手术有点多。今天也要记得好好吃饭。”

“好,我知道了。你注意休息。”

“我今天做了小炒肉,好像辣椒买错了。好辣,呛得我难受。还好你不在家,对你来说跟生化武器似的。”

“还是我来做吧!罗医生的手只需要拿手术刀,你想吃啥我去买菜。”

短信内容也是落实了最初饭友定位,每晚的例行请假倒成了他们的唯一交流。这联系频率甚至比不上罗渽民去B市实习的那半年。那时候罗渽民告诉黄仁俊自己有了一个B市实习的机会,黄仁俊自认自己做的无可指摘,罗渽民的前途明显比什么都重要。只是当时罗渽民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甚至第二天黄仁俊问罗渽民想吃什么罗渽民也只是说了两个字“随便”。

黄仁俊后来称当时的罗渽民为黑脸阎王。黑脸阎王的黑脸直到黄仁俊送他去飞机场上飞机之后也没有松动。黄仁俊话痨一天三餐附加各类生活上的琐碎事情一直说个不停,在B市的罗渽民似乎很忙,过了很久才会回一句“嗯”。

“罗渽民你现在在哪儿?吃饭了吗?”黄仁俊短信发出的时候刚下飞机,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心疼机票钱的,好贵。

“在煮拉面。”这次回的还算快的小罗同志应该是有些消气了。

黄仁俊直接一个电话飚过去,“罗渽民我也要吃,你多煮一些呗。饿死了——”

对面沉默了许久,痴痴问了句:“你在哪儿?”

“你给我发个地址,我现在打车去找你。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黄仁俊笑得很得意,完全忽略了背景音中催促罗渽民先生登机的播报。

“你回头,我看到你了。”罗渽民声音有些抖,盯着那个包的像个北极熊的人慢慢转过身来。这白棉袄还是去年罗渽民送给黄仁俊的生日礼物。

“你不是在家吗?我还没吃晚饭呐,现在啥时候能吃上啊?”黄仁俊看到了身后难得背了个包的罗渽民欲哭无泪。

罗渽民乐呵呵退了机票,拉着黄仁俊大大小小数个行李箱,打了个车和他一起往自己宿舍去。黄仁俊说自己每天生日来找罗渽民要生日礼物的,罗渽民说差点自己就飞去C市正好错过给他送礼物的机会了。黄仁俊上下打量了一眼罗渽民的行李,完整的一套已经穿在身上的衣服和那个背着的小包。“你不会是打算到C市临时买一个吧?我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敷衍我?”

罗渽民自上车眼睛就没离开过黄仁俊,眼里滴蜜大概就是他这幅模样。“仁俊呐,想亲你——”

咳咳——前排的司机倒是反应最快,咳了两声差点咬到自己舌头,马上又闭嘴装透明。

黄仁俊脸爆红,真的是丢不起这个人,只能叫罗渽民滚了。

异地半年,实习结束之后,罗渽民迅速收拾东西滚回了C市。

“你这是几天没洗头啊!罗医生?”黄仁俊给罗渽民打了一泵洗发水愣是没起泡,简单冲冲打算帮他洗第二遍。

搬着小板凳坐在浴室的罗医生在丢脸和买惨中纠结了一下,毅然决然选择了买惨。“仁俊轻点,我最近看着自己快到主刀的时候了。”

对于罗渽民,黄仁俊是没见到也生气,见到了也生气,在他软软地喊自己名字的时候最生气,气的是自己大部分时间只能看着短信开头那两个固定文字意yin。

生气归生气,黄仁俊还是收了收手下的力道。“你主不主刀不是医院安排吗?你自己咋还给自己安排上了。”

“我这两天天天盯着主任的脑袋看,发现我的发量快要赶上主任了。这大概预示着我离主刀的日子不远了。”

手下因为泡沫变得软绵绵的头发,黄仁俊想了个确切形容,这感觉大概就是把手插进超市零售大米里的手感。

仔细感受了手下的发量,黄仁俊自觉罗医生离主刀还有一段路要走。“你还笑?能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赶紧睡觉,到时候真的地中海有你哭的。”

“我头发太长了不方便,仁俊你待会儿帮我剪短一些吧!”满脑袋的泡沫轻轻抵在黄仁俊肚皮上,大概真的累了。

湿漉微凉侵袭着温软腹腔,衣服贴上软肉,连条条发丝也清晰感知。

重复的生活光是按部就班地走都花光了所有力气,困顿疲软的四肢光是放着都发酸。

罗渽民如是,黄仁俊亦如是。

起床绝对困难户的罗渽民难得睡了个天昏地暗,隐约感觉到房间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大脑里的他刚准备没事起来走两步就被自己左脚绊右脚绊倒,彻底晕了过去。

赖床这件事大概可以列在罗渽民此生最爱的前三,直到下午迷迷糊糊醒来时才发觉自己睡了这么久。

起床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睁开眼睛并且确认信息。医院没人找,还好。仁俊留言说去上班了晚点回来,想他。想着想着一把捞过白色玩偶继续回笼觉。

“我们多久没一起吃饭了啊——”罗渽民悠哉悠哉盯着埋头咬炸鸡的黄仁俊,“平时不能和你一起,那最多叫进食,是为了活着。”

“工作也是为了活着。”黄仁俊泄愤似的咬下一大口,高脂肪食物才是快乐源泉。

“我今天原本想做饭,一看冰箱都空了,没办法只能点外卖了。虽然也是因为我睡过头了——仁俊啊下次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累死了要。你做饭我不还得洗碗!就这样吃外卖然后把盒子一扔多舒服,果然还是冰可乐好喝。嗝。”黄仁俊被碳酸冲得呛鼻,“你知道有个词叫秀色可餐不?就这样能坐在一起好好吃两口就好了。”

新闻行业忙不忙取决于新闻多不多,近来C市一派祥和,黄仁俊也是难得清闲准点下班。买了点菜,想着罗渽民明天调休,难得做顿饭等他回来。人的口味也是奇怪,吃多了外卖竟觉得入口都是一个味儿,随便下厨炒个青菜都比外卖香。虽然罗渽民爱吃香菜,但黄仁俊对其深恶痛绝,就算饭是为了罗渽民做的,他也下不了狠心炒一盘香菜。

“渽民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担心做的饭菜凉了,黄仁俊特意发消息问了句。春雨像是下不完的样子,到了晚春却依旧下个不停的雨实在让人厌烦。

帆布鞋踩着总会溅上点泥水,偏偏人行道与斑马线交接的地方有个水坑,黄仁俊避着来往的电瓶车站在了远处。站在前面还有个男生在等红灯,下着雨也不打伞,穿着白鞋试探性的往那个水坑里踩。雨不大,水也不深。提脚露出的白鞋看着还是白的,没沾上污水。

路口的红灯实在漫长,被朔风刮着,只穿了件毛衣的黄仁俊冻得不禁抖了抖。他把伞柄用肩和脖子夹着,左手被塑料袋子勒得生疼,右手掏了掏口袋拿出手机查看罗渽民回没回消息。

除了软件通知,没有任何新消息。

叹了口气便把手机收回口袋,黄仁俊打算换个手拎菜。雨伞已经顺着脖子滑了下来,伞面抵着头发,因为近距离接触雨伞,伞柄的铁锈味都可以嗅到。还没来得及将伞重新举高换回视野,黄仁俊甚至来不及反应一瞬产生的撞击声与飞溅到伞、裤腿、帆布鞋以及没来得及拿到右边的菜上的血液。

雨骤然下大,伞面急速淌下的水混着红,在他的脚边晕开。

将人送到医院,看着人被推进急诊室。拎着伞和菜,浑身湿透了的黄仁俊在急诊室门口一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哦对了,罗渽民也在这个医院。

事实证明,混乱的情况绝不只是一件事情导致的。

外科住院部,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便全是七嘴八舌的人声,黄仁俊一个完整的词听不出来,只见穿着病服的病人在病房门口张望着,都朝着一个方向望去却不敢靠近,有几个外来的家属拿着手机抻着手臂对着吵闹的源头,而源头门里的两个保安正试图将一位体型彪悍的男人往外拽,随后跟着的是好几个护士医生扶着一位不知道哪里正留着血的医生,拥着人往诊室外头走。

罗渽民走在最后,手上握着的刀正往下淌着血。

他没受多大伤,手被划伤但不严重。

“我一直以为医生只用学治病……”两个人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黄仁俊将菜放在脚边,长时间负重的手捅了好几次也没能将钥匙插进孔里,罗渽民站在身后闷闷开口道。

终于把门开开的黄仁俊把菜拎进屋里,湿漉漉的棉质衣服就算过了几个小时也没能干透,泛潮的衣物贴着皮肤像是恶心黏腻的虫子附着在身上摆脱不掉。。

“人性远比我们想得复杂。”黄仁俊是在告诫罗渽民也在告诫自己。

饭终究还是吃上了,简简单单的面条,热腾腾的雾气蒸得人四肢酥软。罗渽民手不能碰水,黄仁俊草草给两人冲了个热水澡后坐在桌子边上敲字。

恶性医闹的新闻,黄仁俊觉得应该系统报道一下,无论是出于自己对于事业的不甘心还是对于罗渽民的心疼。天天采访成功企业家,为其慈善事业做宣传,往大了说就是上面开了什么会,做出了什么重要指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新闻到全是广告信息了。软广硬广占了版面的80%,剩下20%便是不痛不痒的顾客维权信息。大同小异的稿子第一天或许还新鲜,循环做了五年……要知道对于工作,游刃有余的背后是困顿麻木。

活着的人不该同死去的一样。

生活和新闻是共生关系,医闹的新闻没什么特大风波,患者指责医生是庸医,连带着医院一起痛骂,医院向来哑巴吃黄连,反驳也没什么力度,站哪边的都有。更何况这也没出人命不是,就算出了,人也是健忘的。

黄仁俊愤愤不平,也只能愤愤不平,能做的目前只有这些了。

而医闹也不是只有一次,毕竟医院最多的就是病人。

“你脸咋了?”屋里的黄仁俊正忙着打字,一瞥眼罗渽民捂着半边脸走进来。眼见着一边脸高高肿起,这脸要是破相了可真是全人类的巨大损失。

一进门罗渽民就拿着换下的冰袋往厨房走,翻出冰格敲敲打打半天才扣下足量冰块。

“今天有个孩子住院,护士扎了一针没扎上,被家长打了。我刚好路过,就帮忙拦了一下。”罗渽民现在的发型用最通俗的词形容就是鸡窝,它诉说的故事可不止是拦了一下。

黄仁俊一瞬失语,“你要不还是去练个散打什么的?你是去给别人治病的,怎么现在天天自己带着伤回来。”

“也没有每天。只是偶尔遇上情绪比较激动的家属,尤其遇上家人去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能理解的。”

“我们罗医生真的是医者仁心啊!”黄仁俊说得咬牙切齿,气得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确实是医者仁心。”罗渽民在说到“仁”字时特意加了重音,一句好好的话却变了味道。

黄仁俊完全不吃这套,自从上次罗渽民邀请他一起去跳河之后,他对这个男人的话是一分也不信。

罗渽民说:仁俊我们一起跳河吧!

黄仁俊回: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罗渽民追问:你愿不愿意?

罗渽民说: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坠入爱河。

黄仁俊质疑:你都是搁哪儿看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三天两头来这么一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罗渽民与黄仁俊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就连问起平时工作也只是“和以前一样”,黄仁俊起先还爱说些公司同事谁谁谁孩子都结婚了,谁谁谁今天在办公室和领导吵起来了,谁谁谁被老板叫去训话说有人说他天天上班打游戏之类的琐事云云。家长里短的说个一次两次便也腻了,受众需要更大的刺激物,可身边这些新闻题材经过几年也实在难以更新出什么花样。罗渽民方面则是不方便谈,开头的主语不是病人就是家属,偶尔遇见难见的病例还能和黄仁俊单方面探讨一下医学。两个人都在事业上升期越来越忙,单独相处时间极度压缩,该聊的话题早在几年前便聊了个透彻,现在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于有效的身体交流。总之,完全熟知的两人只能绕着外人的话题继续彼此的生活,两个人在身体上的契合相较于心理似乎更近了。同时,罗渽民坚信,不能告诉黄仁俊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甚至觉得自己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今年是什么时候了?日子过久了就分不出今夕何夕了……大概只有上学的时候才会日日算着日子,现在就算是一整年过去了了也记不起几件事来,连带着时间也忘了。

罗渽民现在是副主任医生,他当年实习时候跟着的主任已经不做医生了,也不是不想做,只是做不了了了。前几年医闹把他手打折了,一个医生的手废了动不了手术了,还怎么做医生。主任养伤之后还想着继续做医生,大概那时候他除了做医生也想不到可以干嘛,可光坐诊的日子实在憋屈。偶来几个闹事的,指着主任骂庸医,没本事来给人看什么病,更是吵的人头晕脑胀。所以,主任找了个大学当教授去了。倒也是个好出路。

主任出事那天罗渽民还在场,帮着拦人还挨了一下,手轻微割伤,没主任伤的严重。到底没学过武,光读书有什么用。文明是在绝对武力压制下才可以谈的东西。

他起先以为,病人来看病只会抱着一个想法,就是把病看好。只是后来罗渽民发现不是的,  病人你不能把这看做一个整体,“病”和“人”是两个不同概念。罗渽民自认比不上从前的神医,手里拿不出包治百病起死回生的方子,难免说了顺不得病人心意的话,有时是顺不得家属的意。

学医是为了什么?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会给出什么答案了。

前几天有个病人,一女孩,20岁,先天性胆管扩张,16岁时做手术切除了部分扩张的胆总管,做了胆肠吻合,但是现在又出现上腹疼痛,拍了片子发现在肝门胆管部发现一块巨大结石。女孩家里穷,唯一陪着的妈妈不识字,手术风险确认书都是自己签的。罗渽民把手术的后果意外都详细说明了,当然也是往最坏的情况说。女孩听着吓人,一直问会不会有事。就连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还在问,可是罗渽民最后却没有动那个手术。治疗过程不像电视剧中演绎的那样完美。在准备手术的最后阶段,因为种种原因,还是放弃了。女孩子从手术室又被推出来,受到极大惊吓。从监护室里出来,见着罗渽民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又把我推出来了。

罗渽民说,主任要给你找更好的医生,好好休息吧。

最后,这一家人在主任的劝说下,自动出院了。

大家纷纷说,终于出院了,要是真做的话,因为二次手术,这回十之八九是不顺利的。

说实话罗渽民之前没想到自己能在不到30的年纪当上副主任,现在想想,确是知道了其中的原因。上面的人被打跑了,不就轮到你上去了嘛。

那些来闹的比谁都怕死,也比谁都不怕别人死。闹过了好像人就可以活过来,更多的家属甚至都没想着人能活过来,只是凭着人死了了可以争一笔赔偿。救命的地方倒是可以生财有道。

罗渽民的失眠是越发严重,睡前规律翻身的样子像是锅里的鱼,煎得脆香了就可以被吃掉了。

许多病人是在他眼前死掉的。有时候他觉得医生就是合法的犯罪者,起初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愧疚……被打多了骂多了也就麻木了,最后竟生的看人不像人了。而这些都是不能被黄仁俊发现的……

来看病的有一部分人极其心疼钱,割个阑尾,一劳永逸的买卖硬是觉得几千块钱贵了,看着医生像是谋财害命。有个病人手机倒是上万的最新款,罗渽民心想怕不是卖肾买的,所以如今既让他出器官又出钱的买卖死活觉得自己亏了一个亿。倒也不是罗渽民想劝,只是这种人占着床位因为钱的事犹豫个几天,最后因为实在疼得受不了还是要做手术,后面的病人因为这而白白搭上的几天实在是亏。好笑的是,这病人出院还拉着罗渽民道谢,全然忘记起先指责医院“漫天要价”的人是他自己。

“你给我小心点!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家属的声音听得出来不是玩笑话,但在这个法制社会又像是放狠话。罗渽民刚刚结束一场手术,这场手术是成功的,但被之前医治失败的家属堵着听他的诅咒。也不知道自己救过的病人会不会帮自己祈福,如果都是诅咒的话,上帝听了万一真信了可就糟了。大部分病人应该连他名字都叫不全,大抵是不会帮他祈福的,唯有咒骂的一方总是连名带姓。但还好他不信上帝。

罗渽民和黄仁俊总是夜里相拥,就像此刻。

“我妈前两天说,她托在C市的亲戚给我送了点她亲手做的腊肠腊肉什么的……听她说,她后面又生了个儿子现在都十三岁了,让我改天去她家玩儿。她又有一个儿子了,起先我一直觉得是我爸对不起她,但她儿子十三了,那时候他俩还没离呢……”黄仁俊声音小小的,眼睛直直盯着窗帘泄出的光线移动。“但是也挺好的,没人催我结婚,我看钟辰乐被他爸妈催的都不敢回家了。现在这样多好,多自由呀!”

“我们仁俊公主永远是我的公主!”三十岁的罗渽民依旧本性不改,油嘴滑舌。

“呀!”东北铁男人血统可受不了这个。

“仁俊你对我来说,永远都是特殊的,你永远做你自己就好。”罗渽民的情话这几年渐渐讲得少了,但正如他自己所说,所有所谓情话都是出自真心的。

“渽民你爸有说你什么吗?”这个问题是黄仁俊想了好几年却一直没问的。

“他再婚比你家还要早,更不会关心我,要不是他还有点钱我大概要靠你养了。黄总,愿意包养我吗?”罗渽民在被子下抓住了黄仁俊的手,十指紧扣。

“刚毕业那会儿,三千块钱的工资让我可没有勇气说出我养你,但是现在我能养你一辈子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别走——”

向来追求的从来不是金钱,新闻行业混出头靠时间熬也不是不可以,至少黄仁俊觉得如今的平稳是最珍贵的。年轻的时候还想着拼事业,但是乌七八糟的人际关系看得他反胃,无能为力的生活也只能按部就班走到现在了。

黄仁俊和罗渽民去年换了个房子租,你要问为什么不买房,问就是没有钱。他俩租房子倒是越租越大,依旧是两室一厅,但是每个人的卧室都可以放下双人床,分开睡或者一起睡都非常舒服。俩人也不是那种非要黏一块的类型,加上两人工作原因经常凑不到一块儿,罗渽民入睡困难喜欢翻身,黄仁俊又浅眠,偶尔罗渽民晚回家怕吵醒黄仁俊肯定也是直接睡自己屋里了,黄仁俊加班也怕影响罗渽民入睡。唯一两人都能睡得舒服就是运动过后。

今天谷雨但是没有下雨,黄仁俊公司新安排了关于24节气的特色新闻,谷雨的那一篇前几天公司来的实习生已经写完,黄仁俊也审核过了就等今天晚上六点自动发布。刚好周末也不上班,黄仁俊把两张床上的被子都拿到阳台晒了晒,又拿了本书坐在阳台晒晒太阳看看书。

在医院上班的罗渽民例行值班,直到下班前也没有突发情况顺利离开医院开车回家。罗渽民路过花店时停下进去买了束花,这耽搁一下到家天都黑了。

输密码打开小区单元的门,罗渽民看身后有位中年男人也要进屋的样子顺手帮他拦了一下,见他进门进差不多就抬腿上楼了。男人进楼之后站在了电梯口,而罗渽民家住三楼不高,爬楼梯大概算是他今天难得的锻炼了。

“谁呀?”黄仁俊朝门口喊了一声,便开始往门口走。

“外卖!”罗渽民双手抱着花站得笔直。

“你忘带钥匙了?”黄仁俊的声音越来越近。

事情的发生只是瞬间,男子瞬间出现,罗渽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腰腹便被连捅三刀。黄仁俊转动把手,还没来得及把门拉开便被人从外面死命拽住。

男人是外行,捅人只会用蛮力,唯有腹部没有骨头保护,每一刀都全部没入罗渽民的身体,又拔出,又彻底没入,如此反复……

整束的白色茉莉,被踩碎,被染红。

我拉不开门罗渽民在门外但是我拉不开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冷静先报警……我要打电话救命……救救罗渽民……外面发生了什么……要冷静……我要出去救他……我拼命拉门但我拉不开——为什么拉不开我拉不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门后面度过这两分钟的……直到救护车把人拉着了打开门……我才滑稽的拿着菜刀对着进来的医生……真没用啊黄仁俊……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两分钟以内,救护车赶到小区拉走了两个人,一个当场死亡,一个身中十三刀重伤。死亡的是一个我完全没见过的男人。罗渽民重伤。

医生说罗渽民求生意念非常强,手术顺利。当场死亡的男人是跳楼死掉的,查监控说是捅伤罗渽民之后直接跳楼畏罪自杀。敬茶问我和罗渽民说没关系,我说家人。还问我罗渽民平时有和谁结仇吗?我说没有,罗渽民从没和我说过。还问我当时发生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说我没看到,门从外面被拉住了,罗渽民叫我别出去,他让我别出去……如果我早点打开门他是不是就没事了?如果我不拉门他是不是可以反抗?如果没有我他根本不会在这里生活……

最后的案件很简单,敬茶说是罗渽民五年前一个病人张某,最近来找罗渽民索要赔偿,说罗渽民没把他的病看好,然后提前查到罗渽民家庭地址跟踪罗渽民。当天傍晚6点34分,张某乘电梯抵达三楼后一直藏在一人高的盆栽后面,罗渽民敲门后他便拿着刀袭击了罗渽民。监控我看了,罗渽民从始至终都拽着门的把手,张某出手极快。罗渽民想挡,但只是拼命地拿花挡在腹部,拼命地避开自己的右手和刀刃接触。施虐过程只有29秒,然后张某头也不回直接按电梯去了顶楼19楼,直接拿出他前几天藏在盆栽里的锤子敲碎走廊的玻璃跳了下去。

我很懦弱,没有任何能力,曾经或许幻想过拯救世界,但现在我连我最爱的人都拯救不了,反而一直活在他的保护下。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写……我尝试了各种搜索方式查医闹的新闻,去医院实地采访医生,写了字数上万的稿子,联系各家报社想要全方面发布这篇新闻。我知道我当时没有其他伟大想法,只是想把事件闹大,我想让网上那些骂罗渽民庸医的人闭嘴,我只是想让那些人闭嘴,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诅咒他们去死。但我知道乌合之众的舆论最好操纵。

发布前老板劝我删字数,理由是太长了没人看。我以为他会让我把煽动性文字删掉,毕竟新闻应该公正,不应带入过多作者情感,但我忘了这样的新闻正是他想要的。我迅速整理了万字稿,缩减至三千字左右头版发布。剩余内容将作为一个系列报道了一周,内容正面,数据漂亮,观众喜欢,工作加薪。现在的网络声音甚至开始鼓吹罗渽民医者仁心,甚至很多病人跳出来说罗渽民对病人尽心尽责。我知道罗渽民只是个普通人,他不是神,也不是恶人,他不需要廉价的评论。那些病人的证词甚至把罗渽民的名字念错,可笑至极。但我喜闻乐见。

我在病房给罗渽民擦手的时候收到了许多同行的庆祝,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凭借这样一条影响力遍布全国范围的新闻,事业将来一定是一帆风顺,新闻稿都是别人求着我写。多好啊,当孙子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让别人弯腰求我了……多好啊……罗渽民……罗渽民……

我的眼泪全砸在了罗渽民的手上,我拿毛巾不停的给他擦,但我也不受控制地哭个不停。眼睛像是塞了片厚玻璃啥也看不清,我好像看见罗渽民的手指动了一下,可我还在哭,哭个不停……越发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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