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现代小说 故事开头男主帮女主逃离囚禁并接回家。女二(女主好友)名字有个蓝,后来和男主好兄弟在一起?

我曾与他结发为夫妻,陪着他从一个商贾纨绔变成了今日的皇帝,可他登基了,皇后却不是我。楚群挽着他的皇后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我正在后宫里煮茶。盛大的宫乐和山呼海啸的万岁声被隔绝在门外,台案上红泥炉火兹兹跳跃,香气从汩汩沸开的茶汤里散发出来,溢满了整个寝宫。我曾为他煮酒七年,他笑称我煮的酒就是得胜酒,只要他喝了,每一仗则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后来,他从一个商贾纨绔变成了今日的皇帝,我却发现……我不想煮酒了。酒可醉人,茶能醒人,酒不如茶。我端起杯子,热茶入喉,连我心里最后一丝涟漪都静了下去。门开了,楚群走了进来,他脚步有些踉跄,宫宴想必喝了不少酒,见我没有起身,他轻咳一声。「涟依,朕……我宫宴结束就来你这了。」楚群语调里的讨好和那一身龙袍格格不入,曾经的他可从没有过半分软语,永远地杀伐果断,桀骜不逊。哪怕是对我这个枕边人,他也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像是天选皇命血液里就流淌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曾经我沉溺在他的魅力里不可自拔。他一颦一笑,我甘之如饴,他一言一行,我都奉为圭臬。可现在,我宁愿他走入坤安宫陪着他那美若天仙的皇后,免得在这耽搁我品茶赏景。「天色已晚,皇上还是回宫早点休息。」他正屈膝要坐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终究还是坐了下来。「你是我的妻!」沉默半天,他憋出了一句话,嘴角都是发颤的。我已经拒绝他三个月留宿了,他极好面子,绝说不出主动留下的,『你是我的妻』这应该是他极限了。可我却觉得好笑,你的妻?那坤安宫的新人莫不是个摆设?我实在没心思和他较量,索性点点头,站起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他力气极大,我皱眉迎上他凌厉的目光,淡淡开口:「皇上若是想在我这睡,我去吩咐人铺床。」「你还要和我赌气到什么时候?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安溪瑜,皇后的位子只是交易。你不想参加大典,我也允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曾经吃醋可不是这样的!」我都快忘记自己吃醋是什么样了。恍惚记得当年楚群刚打下半壁江山的时候就带回来一个官妓,我把整个军营都闹翻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颇像个市井村妇。楚群没见过平日温婉听话的我有这般模样,反而很新鲜高兴,最后打发了那官妓,用了一整车的青梅将我哄好。那终日刀光染血,戎马倥偬的日子,却在一笑一闹的碰撞里美得发腻,仿佛军营的风都是甜的。他每次出战,我连心都恨不得挂在他身上,护着他平安吉祥。只是现在,我已经像这院中的井,喜欢上岁月静好,波澜不惊,不愿意让任何人打扰。哪怕是楚群,也不行。2.「我没生气,也没有吃醋,楚群。」他垂下眼睑,似是有些失望。可听到我喊他名字,僵硬的脸还是柔和下来,拉着我的手,语气带着极克制的温柔。「你的位子我定的皇贵妃,算是副后,吃穿用度和皇后是一样的。」我还沉浸在回忆里,半天没有说话,他等了我许久,语速加快说道:「你喜欢什么,需要什么,直接跟内务府说,不必来报我,还有你见皇后,也不必行大礼。」我点头。他拧眉看我:「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我倒了一杯茶,把杯子推到他的面前,「需要我跪谢皇恩吗?」他眼角一颤,握住茶杯的手攥出青筋来。随即起了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几步后又站到我面前,俯下身一掌拍在桌子上掀翻了茶杯:「我不想喝茶,我就想喝酒。涟依,我想喝你煮的青梅酒!」我拿起抹布轻轻擦拭着桌子,心里默念了几声可惜可惜。那青梅酒必须是每年八九月份取最当季的梅子酿制,封存到腊月寒冬,方可取出饮用。「最后一坛青梅酒已经喝完了。抱歉,今年梅子熟的时候,我在冷宫。」寝殿的炉火很重,温暖如春,可楚群听着我的话,脸色开始发白,他薄唇翕动了一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喝茶吧,茶比酒好,不伤身。还有……」我抬眼直视他:「我应该,酿不出得胜酒了。」3.楚群走得很急,急得穿过院子门的时候差点滑倒,跟随的太监宫女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他没有对奴才们发火,却失态地吼了一句:「给朕烧了冷宫!烧了冷宫!」那一夜下了鹅毛大雪,我倚在床前,看到冷宫的方向浓烟四起。那关了我整整一个秋季的冷宫化为了灰烬。呵,楚群还是那个楚群。他金口玉言,他想要的没有人敢违逆。大概唯一的意外,就是我。焚一座宫殿,和他下旨屠杀了一万死囚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巧,我的养父也是这一万死囚中的一员。我是个孤儿,是身为侍郎的养父将我养大。可惜养父是保皇党,密谋诛杀楚群失败,被他关了起来。我求了他三天三夜,他终于答应放过我养父,准他远走乡野。可就在我偷偷准备盘缠的时候,他亲自赐的毒酒已经送到了养父的口中。我不恨他,成王败寇向来如此。我只是无法接受,他用我做饵,让我养父露出了马脚。之后我被他关在冷宫三个月,别人在冷宫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可我却觉得这三个月是我过得最踏实,最平静的时候。直到他亲自登门来接我,告诉我他要登基了,他也要立后了。那个皇后,不是我。皇后是他盟友邻国靖国的公主,他和靖国皇帝早就定下的交易,我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向来晓得,自古君王多无情。那些糟糠微末之时的慷慨许诺,在巍巍皇权面前不值一提。楚群预料的我会大闹皇宫的戏码没有上演。我只是乖乖地跟他走出了冷宫。当时他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愤怒吧?但是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4.那场大火烧了一夜,楚群想把我和他的所有嫌隙付之一炬。其实我挺想告诉他,都说叫不醒装睡的人,但是真正醒来的人,再让她回到原来睡梦中,也是绝无可能的。雪很大,遮盖了冷宫的灰烬,我走过宫墙边,留下一串浅淡的脚印。梅花盛开顺着指头爬过了屋檐,宫外想必已是春色渐浓了。我突然有点憧憬。如果我从来没见过他,该多好。5.我还是去和皇后见了礼。楚群下旨不让我行大礼,让满朝文武很不满,是以整个皇宫的空气都是低沉的。以前我在军中给楚群忙军需、忙粮草、忙医政,忙得四脚朝天,现在彻底闲下来也无聊至极,多个人说话也好。安溪瑜很漂亮,雍容华贵,坐了那个位子也自带了皇后的威严。她待我不错,妹妹长妹妹短很是热情,还留下我用晚膳。「妹妹,这是姐姐我亲手熬的杏仁莲子粥,你一定要尝尝。」我端起粥还没送入口中,一阵玉珏的叮当碰撞声,楚群几乎是跑了进来,一把握住了我端碗的手腕。他脸色如常,可眼角泛着我熟悉的猩红。他在强压着震怒。宫人们哗啦啦地跪倒请安,安溪瑜也慌得站起身施礼。楚群说了几句官场话,借口要喝我的凝神茶,直接带我回了寝宫。关上了宫门,他的脸才黑得彻底,「怎么你就这么想往安溪瑜身边凑?」「我说了,你不用见礼、不用请安!各种大典,尤其是安溪瑜必须出现的场合,你都可以不去。她要仗皇后的位子逼你,你就搬出我来,我不是给你一把尚方宝剑吗,随时带着!」看着他跳脚,我突然觉得好笑。人家都想后宫和睦,姐妹恩爱,可他这幅模样却让我有点看不懂了。我拍拍他的衣袖:「是我自己要去的,晚膳也是我同意留下的,皇后对我不错。」他瞪大眼睛盯着我,似乎要透过我的表情判断我是否真的不在意,不吃醋。我真的半分情绪都没有,他看出来了。猛地甩开了我抓住他衣袖的手,抖了半天的薄唇挤出几个字。「你就不怕她下毒?如果她对孩子不利怎么办?」我轻叹口气,有些可怜安溪瑜,被自家男人这般防着……突然,我心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楚群:「什,什么孩子?」「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楚群甩袖暴躁得像个孩子,一副恨铁不正刚的模样:「你葵水三个月没来了。我要不捅破,你还不想告诉我对吧?那可是我楚群的孩子,将来的太子!谁也别想害他!」我凝视着他缓缓开口,「你怎知我三个月没来月事,我在冷宫你还在监视我?」他蓦地噤声,嘴唇张了张没再说话,只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看我。我经历了养父惨死丈夫背叛,那三个月我像是涅槃重生般心如死灰。但是我的身体确实失调了,我没来月事。后来出了冷宫,我找御医看过,如今已经恢复了正常。粗砺如楚群,何时关心到女人这小小月事上来了?若是曾经,我恐怕要感动至极。而此刻,我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像是有无数只眼睛藏在黑暗中,时不时地窥探我,防不胜防。「这整个皇宫都是你的,我自然也是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不会自杀,我爹也死了,我更不会卖国。所以,皇上不必劳神费力地看着我。」我转过身去,仿佛没有看到他藏在宽大龙袍下已经攥紧的拳头。「还有,我没有怀孕,不信你可以去问太医。」上天不会那么不开眼,让我这时候怀上他的孩子。毕竟,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在这座富贵笼里,能活多久。他从后面抱住我,紧紧地把我裹进怀里,我感觉到他的下颌轻搭在我肩头,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涟依,你竟不信我了,我们什么时候到这个地步的……」是啊,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任二字竟离我那么远,就像是一场梦。那个梦里的我,策马奔腾在广袤草原上。他挥动着王旗,我抱紧他的腰,胜利地呐喊声就在我们身后,可沉浸在我耳边的,只有他高亢的歌声。我能在他的歌声里沉醉。可此刻,他在我身后,我心里却再无涟漪。我默了默:「你不喜欢我去坤安宫,我以后就不去了。」「涟依,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讲,只要你跟我讲,我要你跟我讲!」他突然转过我的身体,那么近地看着我,眼眸里似乎燃起一团火热,藏着巨大的希冀。他说得情真意切,我能感受到,他真的想给我最好的。只是帝王的赏赐是一柄利剑,稍有不慎会被砍的体无完肤。而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山珍海味富贵荣华已经不缺。我总不能要求:你能少来我这串门吗?窗外的喜鹊啾啾,划破这片刻的寂静,也给了我提示。「……我想去宫外走走。」6.我拒绝了楚群提议的游猎,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踏踏青赏赏景。这次楚群没有跟随,靖国的使者来商议国事,楚群走不开。他指派了一队便衣人马,亲自送我到宫门,嘱咐我日落之前务必回宫,注意安全,小心谨慎,玩的开心等等等等……听得周遭侍卫都低了头,大概在腹诽他们的皇帝陛下竟也有这般婆婆妈妈的时候。楚群有些遗憾他不能陪我同去。我却求之不得。7.京郊有一处梅林,这个季节最是浪漫。游客不多,三三两两,成双成对,也是心仪男女出游谈情写意的好去处。只可惜这些人绝没有任何的真情实意,毕竟那个倚靠在梅树边读诗的少年,我曾在宫中见过。楚群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我。我也不去管,只玩我的便是。梅花争艳,偏赶上这一场大雪,银装素裹里的风都是甘甜的。可我还没来得及呼吸下这自由的空气,就被人掳走了。能在楚群重兵乔装下带走我,这人的能力可见一斑。梅林之外有一处小溪,在小溪旁的一处茅舍里,我终于看清来人。他穿着一身青色短打,罩着黑衣大氅,怀中抱剑一脸的桃花笑春风。我惊喜至极:「师兄!」我养父的徒弟,我的师兄,姜梓初。他竟然还活着。我师兄是个真正的君子,不惜名禄,不爱世俗,像一个独行侠客。他和我养父虽有师徒之谊,但他完全没有养父的愚忠保节。他过得恣意妄为,尤像一只鹰隼,无拘无束又了无牵挂。「师妹,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们围炉而坐,叙起话来,从小时候他给我偷甑糕挨骂,到他在各国的所见所闻。他还是那么风趣幽默,我沉寂的心也难得多了一丝轻快。炉子上的水开了又开,炉火续了又续,再抬头时,窗外的月色已经浓了。「师兄,我该回去了!」他点点头笑着说:「听说你煮酒一把好手,其实我更好茶,但你煮酒的话,我再不喜酒也是要喝上三杯的。」「我已经不煮酒了!」我抢过他手边的茶叶罐,笑道:「走之前,给你煮一壶茶吧。茶比酒好,茶香是真的,酒香睡上一觉就散了。」茶煮好给他倒一杯,师兄接过去却没有喝,淡淡地问我:「过得不开心吗?」「还好。」我淡淡地笑,算是还好吧。师兄不再说话,外面响起了马车的声响,接我的车驾来了。师兄送我出了门,我让他止步,实在不想给他找任何麻烦。上车之前,我吩咐赶车的车夫快一些走,日已经落了,恐怕回去跟楚群又要一番解释。那车夫跪倒在地,声音有些抖:「皇上已经候您多时了。」门帘被掀开,楚群的身影隐藏在昏暗的车厢中,月光映射不进去,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一双眼底渗红的眼眸。8.「不是预谋,不是策划,更不是刻意安排。我和师兄碰巧遇到,故人叙旧聊得开心,过了回宫时间,抱歉。」回宫后,我解释了一遍,便不再说话。我答应他日落返回没有做到,其他的我无愧于心。路上楚群一句话都没说,可他的眼神,明明是带着杀意。可回宫后,他亲自给我盛了莲子粥,脸色已然看不出任何的不开心。「喝点暖暖胃,在外一天没吃东西,可别累坏了。」「这是你最爱吃的荷叶鸡,哦还有糯米糍粑,清新藕……」他不断给我布菜,他夹什么,我埋头就吃什么,只是最后拒绝了他的酒。他把酒杯递到我的嘴边,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这是我亲自酿的酒,用的是我让人从南边贡来的青梅,涟依,你尝尝。」「我喝茶就好。」我轻声拒绝。「你是找到那个愿意和你喝茶的人了,是吗?」楚群语气温和,却捏碎了手中的酒杯,任由碎片划破手掌,血和酒顺着他的胳膊灌入袍袖里。我起身便往外走:「臣妾去叫太医。」「你就不怕我把姜梓初杀了?」楚群的声调平静得毫无感情,我站住脚步猛然回头看他:「他没有犯罪!」「他是程询徒弟,也当谋反论处。」「你明明知道,他跟我养父什么关系都没有!在你还是个纨绔流连市井的时候,他就离开我养父了。」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调归于平静:「不过你是皇上,你想让谁死,也不必非找什么理由。」我转身走得很急,他的语调更急:「我可以不动他,只要你,涟依只要你能跟我好好的,就像是在军营的时候……」「皇上!」我咬紧牙关一字一顿:「你又要跟我做交易吗?」「真是轻车熟路啊……」「不过还是算了吧,杀不杀在你一念之间。毕竟,你哪怕答应了我,还是杀了我养父。」9.我是真的想激怒楚群,因为我太了解他了。他真的想杀姜梓初,谁也拦不住。也许只有我彻底不在乎,还能击中他心里一丝柔软。他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爱恨。可现在,我能救姜梓初的唯一凭仗,却还是他对我仅存的在乎。这件事过后,生活似乎归于平淡了。我多方打听,没有听到姜梓初被捕遇害的消息,我觉得大概是我赌赢了。一转眼春暖花开,吹面不寒的季节来了。欣欣向荣的景象让我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起来。那次梅林遇故人之后,楚群似乎有意冷淡我,夜夜留宿在坤安宫,倒是越发有明君贤后恩爱典范的意思。我乐得清闲,不知不觉就已过了清明,到了我的生辰。在军中的时候,楚群带着众将领给我庆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别有趣味。今日,在这深院之中,我就给自己备了一碗长寿面,权当度过。可面还没吃,礼乐就响了起来。太监开始一箱子一箱子的往我屋子里抬东西,金银软细,样样俱全,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这让我想到楚群给打了胜仗的将领大赐特赐的情景。他依旧善于用真金白银收买人心。但是对我,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破费。我打算让宫女换卖了银钱散给穷苦百姓,也算给他积点功德。直到在可那堆积如小山的礼物里,我发现了一把剑,银色剑柄上雕刻着梅花的剑。这是我师兄的贴身爱物,他说过:剑在人在,见剑识人。顷刻间,我觉得心口堵的厉害,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终归还是杀了我师兄。他给我师兄的剑,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永远永远的,都是那个不容半分违拗的楚群。我最后的,唯一的一个亲人,他也不肯留给我了……10.太监催促我说皇帝皇后准备了宫宴,要为我庆贺生辰。炮声隆隆响起,凯旋乐竟然从我脑海中响起。那是我亲自谱的曲,楚群填的词,他打天下的时候每一场胜仗都会奏响这个乐声。嗓子发腥,心里翻腾得厉害,我强忍着没让这口血吐出来,周围的一切都听不见了。踉跄着跟太监去了宫宴,看着楚群走下御座来迎接我。没有看到安溪瑜的身影,我也顾不上别的,只直勾勾地看着楚群,他脸上的表情是欣喜的。他的薄唇一开一合,速度极快。我听不太清,只听得,皇后,天下,涟依,还有姜梓初……他突然抱住我,拥得很紧,喊着我的名字,可我仿佛看到了师兄倒在血泊中瞪大眼睛看着我的样子。我拼尽力气猛地推开了楚群,掏出了那把他赠给我的龙纹匕首。楚群的笑容瞬间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声音喑哑。「涟依,你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唯一的亲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猛地吼道:「你都不能留给我!」可那一声之后我就像是散尽了浑身的力气。我知道我不能杀他,我也杀不了他。我下不去手。但我知道,怎么做能让他痛。我握起匕首,猛地往我胸口刺去……
我的夫婿姜瑄起兵反叛。他强占皇后,囚禁皇上,逼死太后。却问我:「想做朕的皇后吗?」我后退了半步,「还请陛下赐我一纸休书。」他心高气傲,料定我会后悔。后来,我同新婿情深意浓,他却红了眼。1姜瑄起兵的消息传入我的耳朵时,我正在为他缝补衣裳。半根银针没入指尖我竟没有一丝痛觉。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垂眸问一旁报信的如觞,「我父兄何在?」如觞为难道:「两位将军同王爷在宫中,善后。」看来,姜瑄能成功攻破皇宫,我父兄功不可没。也是,在他们眼里我是姜瑄正妻,若他能登大宝,我便是大盛母仪天下的皇后。准确地说,我会是颜家所出的第二个后宫之主。我的姑母,颜瑶,正是如今大盛的太后。人啊,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已经达到了权力的顶端,却依旧不满足,似乎要将天下全部紧紧握在手中才甘心。「王爷说,晚上再来看您。」如觞走时,撂下这句话。他的语气里充满同情。连如觞都晓得同情我,而我的夫君和父兄却被虚浮的权力与欲望迷了眼。一整天,偌大的王府噤若寒蝉。晚间,天色阴沉,渐渐刮起了大风。看样子是要下雪了。姜瑄如约而至。他搂我入怀,温声道:「颜姝,日后,你便是这天下的皇后。」我推开了他,「王爷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我从来都是直接喊他姜瑄的。姜瑄愣了片刻,脱下了外衣。「还是太重。」洗不净的,永远都洗不干净。姜瑄眸色暗了下来。在他面前,我向来温顺。他说的话,我从不会反驳。可今日,我不愿顺从。「你在恨我?恨我没有告诉你实情?」「王爷为何起叛,难道自己不清楚?」姜瑄沉声道:「姜玦痴傻呆笨,如何能做得了我大盛的圣主?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大盛百姓与国运!」姜玦,是我那痴痴的表哥,也是大盛的皇帝。很多年前,在一场后宫权术争斗中意外受伤损了神智,宛如十岁稚童。这么多年来,亏得有姑母扶持,才能坐稳皇位。「那你觉得自己便能成为大盛的明君?你不过是为了皇后,为了一己之私。你一心爱慕她,为了她,不惜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姜瑄,你到底有没有廉耻之心?竟然觊觎你的皇嫂!」我气急,一时间忍耐不住,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愤怒展露。姜瑄脸色忽变,「不,她本就该是我的。若没有颜瑶那个贱妇,皇位是我的,池春韵也是我的!」他终于不再掩饰了。2姜瑄对我很好,成婚两年只有我一位正妻,始终不曾纳妾。他的心里眼里,好似只有我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于是,我成了最令盛京女子艳羡的对象。可是只有我知道,我的夫君心中另有他人。那年宫宴,我与姜瑄共同赴宴。姜玦一时贪杯醉了酒,皇后扶他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姜瑄。姜瑄毫不顾忌姜玦,只盯着池春韵。月色下,姜瑄一把拉过池春韵,吻了上去。我躲在墙角,屏住了呼吸,捂着嘴动都不敢动。这与我印象中的姜瑄全然不似同一人。我认识的姜瑄,幼年失恃,是个夹缝中生存的不受宠的皇子。待我嫁入黎王府,有了父兄及母家的扶持,他才渐渐在朝堂崭露头角。他处处小心,不会行差踏错半步。那日的事情,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我想,只要我不说,我们还是艳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可如今这层面纱彻底摘下,我才惊觉自己心中积了如此多的怨。姜瑄黑着脸踏出我的房间。在房中枯坐一夜后,我擦干了眼泪,在王府隐蔽的房间里找到了同样一夜未睡的姜瑄。我知道的,他定会来这里。这里供奉着他母亲的牌位。可他从不让我来祭拜她。后来我才知道,他觉得是我姑母害死了他母妃,我没有资格来看她。所以,他也是恨我的是吗?我无视如觞的阻拦,走到姜瑄面前,跪了下来。「恳请王爷,看在我父兄为您立下汗马功劳、妾身为你操持王府的份上,饶我姑母和陛下性命!」额头重击在地上的声音刺激到了他。姜瑄眼底红了一片,他扯住我的胳膊,低吼道:「颜姝,你知道的,留着他们的性命,于我而言是个巨大的隐患!」我只是不停磕头,磕了很久。鲜血顺着额角流淌至眉眼处,姜瑄还是没有答应我。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去了宫中。也许,他是想见一见池春韵了。鲜血干涸,就这样凝在脸上、颈间……三个时辰后,如觞来告诉我:「王爷说,若王妃能让太后降服,便免太后一死。」我涣散的双眼陡然被点亮,迫切问道:「那陛下呢?王爷可说如何处置?」「皇后……不,池姑娘求了情,王爷答应不伤陛下性命。」如此便好。这一刻,我是感激池春韵的。即使她让我看清了,姜瑄有多在乎她。我慌忙喊来侍女为我梳洗打扮,我不能让姑母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模样。直到伤口被额前的碎发遮盖得差不多,我才安心地离开王府。3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冷到我的伤口一点也不觉得疼。去往姑母寝宫的路上有着很厚的积雪。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我有一瞬间想着,不知这些积雪下的血迹是否已被洗刷干净?若积雪融化,血迹消散,是否连那些无辜牺牲的人在世间最后的痕迹也被抹去?鲜血铺宫道,白骨筑高台。长安夜雪,向来极美。三年前,姜瑄曾在酒醉后提着灯笼,邀我登上城楼,在寂静无人的夜里,看了一场令我惊艳到至今依旧记忆犹新的夜雪。那时,他眸中含着温柔的笑意,同我说:「若能年年岁岁同你看长安夜雪,此生足矣。」那场雪停后,我不顾姑母与父兄的阻拦嫁给了他。可同他看了两次长安夜雪后,他羽翼丰满,竟惦记起了大盛江山和皇后。慈宁宫十分冷清,一路走来我只见寥寥几人。姑母跪坐在佛像前,低声诵经。觉察到我进来,她缓缓起身,亲手点燃了一根长寿香。而后笑着朝我招了招手:「小姝,快来,姑母有个故事要同你说。」我只零零散散听过姑母同先帝的前尘纠纷,事涉长辈秘辛,我从未敢打听。虽不知为何姑母选在今日主动提起,可看她一脸从容不迫的笑意,我也起了兴致,安心伏在她的腿上。如年幼时那般,仔细聆听。「我与先帝,是青梅竹马的情分。高傲皇子同将门嫡女,互相看不顺眼,却不得不因皇命而结成夫妻……」姑母同先帝大婚后,感情不睦,先帝没多久便从宫外带回一位美艳动人的女子,封为贵人。她便是姜瑄的母妃,容妃赵婉。赵婉备受先帝宠爱,一时间在后宫风头无两,大有取代姑母的意思。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封位只停在了容妃,至死没能再获晋封。后来先帝遇刺时,姑母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先帝身前。为救先帝,腹部中了刀伤。之后,先帝似回心转意,一心扑在了姑母身上。那段时间,两人之间亲密许多。姑母生下了皇长子姜玦,而不久容妃也生下了姜瑄。皇长子姜玦天资聪慧,内心纯善。从小是被作为大盛储君教导的。可后宫诡谲,争斗从未停止过。容妃惯于钻营,每每先帝留在姑母寝宫,她便寻了借口将先帝喊走。直到姜玦十岁那年,染了风寒。而容妃那日恰好也落了水。先帝守在容妃身边一夜,次日才知姜玦因病发了高烧,醒来便成了一个痴儿。姑母恨极了容妃与先帝。一年后,先帝驾崩。夺位之争愈演愈烈。最后,还是姜玦得继大统。不久,容妃生了一场大病,香消玉殒。姜瑄也成了深宫中不被待见的皇子。4线香燃尽,烛光下姑母神色恍惚。「小姝,这世上本宫对不起的人太多了。玦儿,还有皇后……因本宫私心,强迫了她嫁给玦儿,成了大盛的国母。明明,她可以同寻常女子一样的……对了,还有陛下,你说若下了黄泉,他们会原谅本宫吗?」我眼眶一热,「会的,姑母那样好,他们怎么会怪姑母呢?皇后待表哥那样好,说明她并没有怨您。况且,姜瑄已经答应我,放姑母一命。活下去好不好?不管怎样,姑母都要陪着我,我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就是姝儿的母亲,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傻孩子,」她拍了拍我的脸颊,「嫁给姜瑄你后悔了吗?」「也许,当初我真的不该嫁他……」我垂眸,而后又问道,「姑母呢,可曾后悔嫁给先帝,成为他的皇后?」她只笑笑,并没有答我。「告诉你父亲,本宫并未怪过他。他太要强,这点同我很像。」「还有,照顾好玦儿。他从未做过一件错事,是老天爷欠他太多。」「我知你今日是来劝我归降,姑母再清楚不过该如何做。去吧,小姝,日后,我们都会是好好的、自由的……记得多来看看姑母。」出了慈宁宫,我天真地以为自己成功地劝服了姑母。直到出宫门的前一刻,丧钟惊天动地地传至宫中的每一处……我的脚步顿住,愣在了原地。巨大的恐慌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令我的脑袋瞬间嗡嗡作响。长长的甬道上,我不顾一切地奔跑。鞋子都不知掉落在了哪里。慈宁宫跪了一地的宫女与太监,他们都用悲伤的眼神看我。如觞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子,从殿中走出。见到我后,脸上是遮不住的惊讶。「太后薨逝,王妃节哀……」他将木匣子交给我,「这是太后让属下转交给您的。」我握紧了双手,迟疑了很久才从他手上接过。「如觞,我好像,哭不出来了。你说,我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一股无法承受的剧痛压得我难以呼吸。我找到姜瑄时,他正在池春韵的凤鸣宫。风雪很大,我站在门外已有两个时辰,棉袜早已湿透。发髻散乱,形容凄惨。衣裙与头顶已有薄雪。「王妃,天冷得紧,还是早些回去罢。」内侍在我身边苦心劝说:「殿下说了,今日除了皇后谁都不见……」我不管不顾地硬闯,手只轻轻碰到门边便被侍卫扯了回来。动静太大,姜瑄还是不耐地打开了门。他的嘴唇被人咬破,殷红的血迹让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阴沉。透过门缝,我面无表情地看到池春韵发髻松乱,只着一件里衣背对着我。地上散乱地摆着我夫君同她的衣衫。似有一只手狠狠绞着我的心脏。姜瑄似没想到门外的是我,有一瞬间的怔愣。「明明答应我,会放过她。为何出尔反尔?」我红了眼,一字一句道:「姜瑄,你知道她于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吗?」他明明知道的,可是他恨她。「我已答应过你,自然不会反悔。是她求我,若能解我心头之恨,从此之后便放你自由。」「颜姝,她比你还要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冷声道:「我答应了,所以,她选择了自尽。」檐下的积雪被我口中的鲜血染红,只一瞬间便凝固住。不过只隔了一天,我一无所有了。5我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后,是在将军府。大盛已换了番天地。旧帝被囚禁在郊外的行宫,无召不得出。黎王姜瑄称帝,大封起兵时的从龙之臣。我的父兄力拔头筹,封为一等军侯。后位空缺,池春韵只得贵妃名分。姜瑄早已答应父亲,皇后之位只能是我的。他是聪明人,为了安抚功臣,他并没有立池春韵为新后。刚下床走动时,我的双腿蓦然失了力气,幸亏有婢女搀扶才不至于摔倒在地。长兄来看我,说我的腿是在大雪那日被冻伤,加之半月未走动,才会变成这样。太医说,时间久了,渐渐会好起来的。他踌躇良久,才开口道:「姝儿,我同父亲,只盼着你好。」我坐在木椅上,抬头朝他漠然一笑:「阿兄觉得,我如今这样算得上好吗?」他紧抿着唇,眸中含着淡淡的忧伤。「父亲一直因自己庶出的身份,心存芥蒂。他答应帮助姜瑄,不过是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非靠着颜家、靠着姑母的后位,才得到今天的这一切。」「父亲如何做,我们无权评判。」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质问道:「姑母又有何错?这些年,若不是她,颜家如何能屹立不倒?大盛又如何能国泰民安、河清海晏?」「以女子之身,手握生杀大权,执掌大盛,本就是错。」他皱眉。我忽地笑了,「错的不是她,而是这世道,是人心,是偏见。」长兄双眼微睁,喃喃道:「姝儿,别再执着了。」「陛下说,若你想做皇后,他不会不答应。毕竟,这是我们颜氏一族应得的。」父亲与哥哥并不是蠢笨之人,他们怎么可能不明白功高震主的道理?姜瑄蛰伏多年一朝功成,野心与心机可见一斑。若我真的成了皇后,便是同权势滔天的父兄站在两个极端。绝不可能两方平衡。父亲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让我登上后位,不过是想为着他渴望的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赌上一把。可我,不愿做他手中的棋子。我轻笑着:「阿兄,你难道没听说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姑母也曾是大盛的皇后,可是她又是如何惨败收场的呢?亲人背叛,不得善终……」「假如我真成了大盛的皇后,有一日也同姑母一样执掌江山,阿兄可会觉得我是搅弄朝堂的妖后,除之而后快?」他的脸色一变,不再说话。人人皆奉利益至上,亲情在利益面前,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能够下地行走的第一天,我独自一人去了郊外行宫。却被侍卫阻拦在宫门外。他们说除了姜瑄,谁都不能见姜玦。我直接转道去了皇宫,没有见到姜瑄,却见到了池春韵。还记得初相识时,她是户部尚书嫡女,高冷绝艳。池春韵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我与她从未有过片刻的交谈。后来在宫宴之上,姑母看上她的冷静睿智,说她是不二的皇后人选,下旨将她嫁与姜玦。待她成为皇后,我才同她说过几句话。如今距离上次相见只一月,华贵耀眼的宫装也难掩她憔悴的面色,一双凤眼也失去了往日光泽。见到我后,她呆滞的目光才有一丝变化。看样子,她过得并不好。「颜姝,你该恨我的。」我的夫君为了她,害了我视若母亲般的姑母。又囚禁了姜玦,她的夫君。恨也是需要力气的,可我真的太累了,对她恨不起来。况且,如今她背负着的这些,也是姑母生前所为。同为女子,各有苦楚。又何必再互相折磨?「你同姜瑄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你与他话不投机,每次一见面必要争吵,我怎么可能会想得到,他竟倾心于你?」我淡淡道。池春韵神色怪异地盯着我看:「颜姝,你当真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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