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做了个梦,梦境自己过桥米线加盟,桥很脏都是水草,还很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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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网 走吧,张小砚(83元走川藏,83元走出来的彪悍人生) 产品描述 遇险、遭劫、爱情、乞讨、打架、拉萨、搭车、奇遇、恶狗、和尚、买卖、赌终身。 12个词汇+31个驻地+83元+114篇日记=1个冒险经历 一本书成了很多人的起点,想走就走,我要我的自由。 一包棒棒糖,83元走川藏,向西两万里,摩托行记。 远离房价与汽车尾气,踏上快乐不羁的冒险之路。 都市的樊笼,现实的压抑,都将被此书击打的粉碎。 我沿途和藏民赌台球赢吃赢喝,还赢了一匹马,也差点输了终身。帮喇嘛背柴禾换大饼,朗玛厅喝酒闹事被藏民拔刀追砍。住不起客栈,和磕长头的人混过帐篷……走一段路,混一个地方。 ―― 张小砚 成都:起点。 汶川:彻底关大桥倒塌,汶川成孤岛。 牟尼沟:跳温泉泡澡挖灵芝。 红原:骑马玩草原与仓央嘉措情歌。 泸定:135元与疯狂而伟大的摩托车计划。 新都桥:藏族友人的情义 雅江:骑摩托车爬山,遇险! 理塘:和尚也谈情――我走过仓央嘉措的故事。 巴塘:被警察围追堵截。 波密:西藏限速40码,噶龙山遭劫。","all":" 遇险、遭劫、爱情、乞讨、打架、拉萨、搭车、奇遇、恶狗、和尚、买卖、赌终身。 12个词汇+31个驻地+83元+114篇日记=1个冒险经历 一本书成了很多人的起点,想走就走,我要我的自由。 一包棒棒糖,83元走川藏,向西两万里,摩托行记。 远离房价与汽车尾气,踏上快乐不羁的冒险之路。 都市的樊笼,现实的压抑,都将被此书击打的粉碎。 我沿途和藏民赌台球赢吃赢喝,还赢了一匹马,也差点输了终身。帮喇嘛背柴禾换大饼,朗玛厅喝酒闹事被藏民拔刀追砍。住不起客栈,和磕长头的人混过帐篷……走一段路,混一个地方。 ―― 张小砚 成都:起点。 汶川:彻底关大桥倒塌,汶川成孤岛。 牟尼沟:跳温泉泡澡挖灵芝。 红原:骑马玩草原与仓央嘉措情歌。 泸定:135元与疯狂而伟大的摩托车计划。 新都桥:藏族友人的情义 雅江:骑摩托车爬山,遇险! 理塘:和尚也谈情――我走过仓央嘉措的故事。 巴塘:被警察围追堵截。 波密:西藏限速40码,噶龙山遭劫。 墨脱:从门巴族到“毒王”到江湖,历险全记。 鲁郎:藏族歌舞与酒 拉萨:大昭寺“扛把子”(终点) 那曲:藏北流浪艺人。
?????? 还有很多很多,这里不一一列举,各位读者可点击下面试读部分,相信我的眼光,相信你的选择。 "},"content":{"show":"话说,2009年的某一天,那天很热,我就穿了双人字拖鞋就踢踢踏踏上路了。 原计划是去汶川看看孩子们,去年512在那里做志愿者。成都过去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预计待三天就回转。谁知一到汶川方过4个小时,彻底关大桥就被飞石砸断,断了返程的路,当即往茂县走。越走越远,三天短途探访计划变成了一场长达两个多月的流浪。去汶川的时候三个人,慢慢都在路上走散去。后来只剩下我一个人。 往北走了几天,天气冷了起来,扔掉拖鞋,买双鞋继续上路。愈走愈冷,买了外套和长裤。越走海拔越高,晒得像黑炭,在路边买了顶草帽继续走。嫌搭车不自由,又买了辆摩托车往西藏骑,无驾照无行驶证,一路被警察追,扣过车子,进过局子。路过波密,听说墨脱很神奇,二话不说骑着摩托进墨脱,一路摔了几十跤,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嘎龙山上还遭劫。所幸命还在,于是拖起车子继续上路。一路翻山越岭,时而暴雨倾盆,时而骄阳似火。终于在8月骑到了拉","all":"话说,2009年的某一天,那天很热,我就穿了双人字拖鞋就踢踢踏踏上路了。 原计划是去汶川看看孩子们,去年512在那里做志愿者。成都过去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预计待三天就回转。谁知一到汶川方过4个小时,彻底关大桥就被飞石砸断,断了返程的路,当即往茂县走。越走越远,三天短途探访计划变成了一场长达两个多月的流浪。去汶川的时候三个人,慢慢都在路上走散去。后来只剩下我一个人。 往北走了几天,天气冷了起来,扔掉拖鞋,买双鞋继续上路。愈走愈冷,买了外套和长裤。越走海拔越高,晒得像黑炭,在路边买了顶草帽继续走。嫌搭车不自由,又买了辆摩托车往西藏骑,无驾照无行驶证,一路被警察追,扣过车子,进过局子。路过波密,听说墨脱很神奇,二话不说骑着摩托进墨脱,一路摔了几十跤,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嘎龙山上还遭劫。所幸命还在,于是拖起车子继续上路。一路翻山越岭,时而暴雨倾盆,时而骄阳似火。终于在8月骑到了拉萨,弹尽粮绝卖摩托车,继续闲逛,前藏、后藏,逛到身无分文。在大昭寺前乞讨得114元8角,开始往回混。 回去路上,该干的,不该干的统统干了。沿途和藏民赌台球赢吃赢喝,还赢了一匹马,也差点输了终身。帮喇嘛背柴火换大饼,朗玛厅喝酒闹事被藏民拔刀追砍。住不起客栈,和磕长头的人混过帐篷……走一段路,搭一段顺风车,摩托车、大货车、拖拉机、越野车、农用三轮车、马匹……路上跑的除了人没有搭过,搭遍所有能遇见的交通工具。还狭路相逢一康巴汉子,顺便谈了场恋爱。 "},"authorintro":{"show":"","all":""},"catalog":{"show":"自序 [1]你好,汶川 [2]风从哪里来 [3]计划不如变化快 [4]拐了一群人去草原 [5]仓央嘉措情歌 [6]不如我们去西藏吧 [7]见与不见 [8]卓尔基官寨的外面 [9]与牦牛初相识 [10]从135块到摩托计划出笼 [11]能信任陌生人吗? [12]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 [13]请问,西藏怎么走 [14]世间安得双全法","all":"自序 [1]你好,汶川 [2]风从哪里来 [3]计划不如变化快 [4]拐了一群人去草原 [5]仓央嘉措情歌 [6]不如我们去西藏吧 [7]见与不见 [8]卓尔基官寨的外面 [9]与牦牛初相识 [10]从135块到摩托计划出笼 [11]能信任陌生人吗? [12]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 [13]请问,西藏怎么走 [14]世间安得双全法 [15]你为什么当和尚 [16]巴塘有恶狗 [17]山寨骑士 [18]旅行的意义是什么? [19]女士匪遇见混混巴桑 [20]墨脱人话墨脱 [21]骑着摩托进墨脱 [22]相逢意气为君饮 [23]跋山涉水喂蚂蟥 [24]东南亚的雨 [25]居住在门隅的人 [26]人生只若初夜 [27]门巴的泉水和毒王 [28]墨脱销魂夜 [29]远游何处不销魂 [30]一百个美好的未来,抵不过一个温暖的现在 [31]棒棒糖换汽油 [32]嘎龙山遭劫 [33]江湖依旧好 [34]小镇朗玛厅 [35]有人在路上有人在天堂 [36]边走边爱 [37]梦里出现的人,醒来时就该去见他 [38]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39]远行万里如闲庭漫步 [40]日喀则的扎西 [41]决战米拉山之巅 [42]拉萨 [43]两枚调性不同的骑手 [44]无厘头梦境现实重现 [45]我悄悄地来,正如我悄悄地去,不花一分钱 [46]23号房的两个怪叔叔 [47]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48]和好不如初 [49]卖马沽酒送战友 [50]岁月老在途中 [51]藏北流浪艺人 [52]那曲国际俱乐部 [53]德吉餐馆的姑娘们 [54]望湖 [55]恋恋风尘 [56]拉萨江湖夜 [57]无证驾驶被拘 [58]山南,山之南 [59]大昭寺扛把子 [60]跟“畜生不如”谈生意 [61]从他故乡来的磕头人 [62]尘世如潮人如水,不胜相逢一场醉 [63]“畜生”莫问来处,无赖不看岁数 [64]随遇而安 [65]流浪汉也有一颗温柔的心 [66]衣上征尘染酒痕 [67]路短情长 [68]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69]所有的朋友都曾是陌生人 [70]江央,再见 [71]搭车遇见大佬 [72]我想吃肉 [73]寂寞高手重出江湖 [74]路遇装B犯 [75]人在江湖漂险些就挨刀 [76]我拿终身赌匹马 [77]草原上有一条叫雨水的河流 [78]似水流年 [79]不走回头路 [80]如美月似刀 [81]你来看花时 [82]万水千山来赴约 [83]康巴情人 "},"mediafeedback":{"show":""},"extract":{"show":"1你好,汶川 日 有一次,我穿了双拖鞋出门,走啊走啊,不知道怎么信马由缰走到了西藏。很久以后又千辛万苦一路流浪回到了成都。临走时送去干洗的衣服,回来发现干洗店已经改成了粮油店。望着菜油、色拉油、花生油凭吊良久,想起一个词叫沧海桑田。 话说,那天中午,我穿了双拖鞋就踢踢踏踏上路了。打算去汶川进行为期三天的回访。去年5?12地震后,我和志愿者阿亮在汶川龙溪乡和草坡乡各村办了七所帐篷学校和一所幼儿园。一年时间晃眼即过。受去年一同做志愿者的朋友们和捐赠者所托,前去汶川做回访工作,也去看看大家最牵挂的直台羌族孩子们。计划三天完成回访计划。阿亮和志愿者沈前各自从上海、江苏赶过来和我会合,一同去汶川。 那天赖床赖到中午。阿亮和沈前到住处将我拖起来,我只好睡眼惺忪地踢踏着拖鞋和他们上路了。滨江东路太难打车,炙热的阳光下,我们像烧烤架上的三尾咸鱼。 到都江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找人一打听,说快的话一小时四十分钟就到汶川。可惜我们没搭到这么神奇的交通工具,他说的可能是飞行器。大巴车在路上足足摇晃了九个多小时才把我们送到汶川。三人没准备任何吃的东西,饿的奄奄一息。在车上看别人啃鸡腿,忍不住地咽口水,哀哀对阿亮说:“我也想吃。”阿亮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安慰我这个大号儿童。 映秀堵车堵得无边无际,让人一看顿时灰心丧气。沉痛地对阿亮说:“但愿地震两周年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能抵达汶川,不过那时候我们可能已经饿死啦。” 天黑的时候,我们的车队终于蠕动到了彻底关隧道。隧道长4公里,堵满了车,到处都充斥着汽车的尾气,让人呼吸困难,刺得眼泪横流,如人间地狱,。车上一个婴儿,先还听到哭闹,后来一点声息都没有。我看他妈妈将他裹得很严实,我们张着嘴都呼吸困难。更何况那孩子头上还搭着厚厚的毛巾――我一直疑虑孩子是否会闷死。","all":"1你好,汶川 日 有一次,我穿了双拖鞋出门,走啊走啊,不知道怎么信马由缰走到了西藏。很久以后又千辛万苦一路流浪回到了成都。临走时送去干洗的衣服,回来发现干洗店已经改成了粮油店。望着菜油、色拉油、花生油凭吊良久,想起一个词叫沧海桑田。 话说,那天中午,我穿了双拖鞋就踢踢踏踏上路了。打算去汶川进行为期三天的回访。去年5?12地震后,我和志愿者阿亮在汶川龙溪乡和草坡乡各村办了七所帐篷学校和一所幼儿园。一年时间晃眼即过。受去年一同做志愿者的朋友们和捐赠者所托,前去汶川做回访工作,也去看看大家最牵挂的直台羌族孩子们。计划三天完成回访计划。阿亮和志愿者沈前各自从上海、江苏赶过来和我会合,一同去汶川。 那天赖床赖到中午。阿亮和沈前到住处将我拖起来,我只好睡眼惺忪地踢踏着拖鞋和他们上路了。滨江东路太难打车,炙热的阳光下,我们像烧烤架上的三尾咸鱼。 到都江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找人一打听,说快的话一小时四十分钟就到汶川。可惜我们没搭到这么神奇的交通工具,他说的可能是飞行器。大巴车在路上足足摇晃了九个多小时才把我们送到汶川。三人没准备任何吃的东西,饿的奄奄一息。在车上看别人啃鸡腿,忍不住地咽口水,哀哀对阿亮说:“我也想吃。”阿亮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安慰我这个大号儿童。 映秀堵车堵得无边无际,让人一看顿时灰心丧气。沉痛地对阿亮说:“但愿地震两周年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能抵达汶川,不过那时候我们可能已经饿死啦。” 天黑的时候,我们的车队终于蠕动到了彻底关隧道。隧道长4公里,堵满了车,到处都充斥着汽车的尾气,让人呼吸困难,刺得眼泪横流,如人间地狱,。车上一个婴儿,先还听到哭闹,后来一点声息都没有。我看他妈妈将他裹得很严实,我们张着嘴都呼吸困难。更何况那孩子头上还搭着厚厚的毛巾――我一直疑虑孩子是否会闷死。 沈前是学化学的,问他这样浓浊的空气,这么多尾气,如果有人抽烟,会不会发生爆炸。他考虑了一下,用非常专业的腔调说:“不排除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汽油燃烧不充分……”他的原话我不记得了,很多专业术语。总之,我明白了,爆炸是有可能的。顿时多了一层恐惧。怂恿他们和我一起下车徒步走出隧道,在隧道口等车出来。 我们几个背着包下车了,跟随着往外走的人群闷头赶路,渐渐走散了。我一个人在后面也可能在他们前面,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往外走。鞋子几次离我而去,我不得不跳着脚、点打火机找我的拖鞋。狼狈不堪。这样慌乱惊惧的隧道里,我感觉又回到了去年地震的时候。 彻底关大桥上也是长得不见头尾的车河,堵得一塌糊涂。到汶川已经凌晨一点多,那时候我们只顾埋怨这路怎么和我们去年离开时一样糟糕,却不知道我们有多么幸运。 清晨,还在床上,去年做志愿者的朋友发来短信“你们到哪了?今凌晨彻底关大桥塌了。”我一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惊慌叫醒沈前和阿亮,给他们看短信。他们不信,马上起床打听消息。果然,凌晨4点多的时候彻底关大桥被飞石砸断,带着八辆车掉到岷江里去了。现在那边已经封了起来,在打捞失事车辆。 好幸运啊!我们在桥断的四个钟头前过了彻底关大桥。看来命运之神一直在眷顾着我们。去年在汶川做志愿者的时候,多少次这样幸运,我已经不记得了。塌方总在我们走之前或走之后,绝对不会在我们头顶塌下来。余震总是在我经过坝子的的时候震,从不在我睡在危房的时候震。危房,当然也在我离开它庇护的时候才悠然倒下。 吃早饭的时候,发现一碗阳春面要十块钱。我抱怨怎么这么贵。老板悠悠道:“贵?彻底关大桥一断,清晨菜场的蔬菜就从两块涨到五块一斤了。早上多少人都在抢购,像世界末日一样。桥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汶川的供给就靠这条路。接下来什么都会涨价。一碗面卖到二十也有可能。你没看到加油站那里排满了车,油马上就加不到了。路不修好,汶川又成了孤岛。” 我不说话了,埋头吃面。这次出门没看日子,一过桥桥就断。暗暗盘算着,得赶紧多吃点,吃好点,接下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我发现经历过地震的人,内心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情绪,尤其跟吃有关。我跟阿亮说今晚我们吃火锅吧,我看到这里有刘一手火锅店。 2风从哪里来 日汶川龙溪乡 雨,一直下到下午才停,我们搭车去龙溪乡,想达成去年未完成的心愿,那就是爬到直台山上去,探望我们去年帐篷学校的羌族孩子。上车一打听才知道,专家论证说直台不适合生存,直台村的人全部移民走了。如果是这样,上去就没什么意义了,而且天黑前下不了山非常危险。但是不远千里来了,不去总是心有不甘。 开车的司机是羌族小伙子阿天,努力劝我们不要上山。车上老乡听说我们要上直台山也劝阻,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路也塌完了。今天还下了雨,当地人都不会在下雨后上山。而且都已经快四点了,天黑前肯定下不了山。外地人又不熟悉路,耽搁在山上很危险,山上也没有信号打电话。 但是阿亮不知从哪里来的把握,说:“山上肯定还有人,世代居住的地方,难以割舍,肯定还有些不愿意搬走的人留下来。”(以后的路上我时常听到他这种不靠谱的自信,几次差点害死我们。) 我是人来疯型,积极响应。约阿天傍晚来山脚等我们,带我们回汶川。阿天虽然答应了,但是眼神看我们像看三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叮嘱我们上山的时候抄近路爬上去,下山的时候再走盘山路,路虽远,但是好走一些,安全第一。因为那时候天肯定已经黑了,不可能走小路直上直下。 四点一刻开始上山,转到河对岸一个废弃的水电站房子后面,有条杂草丛生的小路陡直向上,往山上延伸。我勇猛得很,呼呼地往上爬。把沈前和阿亮甩在后面。阿亮唤我慢点。我得意地说:“万一我掉下来你还能接住我。所以我要爬在前头。如果你在上面掉下来,直接把我和沈前都砸落山涧。” 山很陡,我手脚并用,像猿猴一样。忽然想起小时候读的课文,好像是《冯永贞》那篇,里面讲到攀爬,“疾如蹂猿”觉得自己很勇猛,忍不住得意起来,只是指甲缝里全是泥。 每每一抬头,看到山顶的寨子还那么远。阿亮总是胡乱说:“砚台,你看我们已经爬了三分之一了,照这个速度我们很快就到山顶了。”一会儿又说:“你看越来越近了。” 一个小时后,他不太说话了,寨子还很远,在山顶云遮雾绕之间。 当地人爬小路上去据说要两个多小时。我们预计三个小时无论如何必须上山,那时候应该是七点钟。这边八点钟天就完全黑了。 沈前同学可能心肺不好,脸色煞白,落在最后望都望不见。我虽然个子瘦小,还能坚持,几次爬到高处,还强行振作,上气不接下气地吼山歌,给下面的同伴打气。 七点钟的时候,爬到了寨子上。要不是我们企图抄近路,又折回来,能节省20分钟,也就是说我们的爬行速度已经接近当地人。一算时间顿时又得意起来。 但是,越往上走心越凉,这里真的没有人了。家家门户都大开,空寂无人。无人居住的寨子,杂草疯狂生长。很多人家大件的家具运不走,扔在家里,已经开始破败了。路上遗留了一些背笼、竹器家什、摔破的碗碟,仿佛看到了直台人迁移时的慌乱与茫然…… 人家前的树上结满了苹果,去年孩子们时常带果子来送我们。如今他们都走了,离开了世代居住的羌寨。失去孩子的果树,即使果实累累也显得凄凉。想起去年最后一堂课,羌族小女孩何美美写的一封信。那时候灾区孩子要去异地复课,即将离开村寨。孩子们很焦虑。志愿者教她们学写信,在外地可以写信给家人和亲戚朋友倾诉和表达。何美美写了一封《给苹果树的信》,她写道:苹果树,你要好好开花好好结果,我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那封永远不会抵达的信,触动了每个志愿者的心。付出一定需要获得回报的么?去表达和行动,善意的出发,最终落往何方,已经不重要了。那是一场爱的旅行,沿路开花结果温暖路人。 何美美,这是你家的那颗苹果树么?你看,今年它又结了累累的果实喔。 空寂无一人的寨子,在黄昏显得非常阴森。爬到高处一户人家屋顶上,冲四面大喊:“喂!山上有人吗?”让阿亮他们也跟着喊,朝不同的方向大喊。 隔了一会儿,山顶隐隐传来声音:“你们找哪个?” 三个人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已。循声就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哇哇喊着,好让人家定位我们。终于在荒草中,某个人家的屋顶上,我们接上头了。是在山上放羊的人,看到我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然而很高兴。他告诉我们山顶上还有两个人,他们三个人在这里放羊。村里人搬走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上山来。 跟随他去山顶放羊的地方。阿亮很得意,说:“我就说了,山上不可能没有人嘛。这里的资源养活一村人难,但是养活少部分人还是很宽裕的。而且这里这么多果树和花椒,全部扔了太可惜。肯定有人留下来的。”他说的也有理,不过少部分人也只是这三个无家无当的光棍在这里而已。 终于爬到了山顶,牧羊人刚做好土豆糌粑。盛情邀请共进晚餐。当下也不推迟,让沈前把我们背包里的吃食拿出来共享。 天渐渐黑了,山顶风很大,呼啸而过,瑟索不已。抿了几口牧羊人碗里的白酒。入口很淳厚,是当地酿的米酒。夜色渐渐浓了。 窗台上竟然有一个小小收音机,飘出邓丽君的老歌《风从哪里来》。风儿多可爱,阵阵吹过来,有谁愿意告诉我,风从哪里来……此时此景,简直太时空穿越了,我记得五年前在广州客村小巷居住的时候,隔壁姐姐总爱哼这首歌。她长着一张类人猿的脸,然而声音很温柔。 匆匆吃完,赶紧下山。放羊人也不挽留,只说,走不下去就回转在山上过夜,明天再下去,这里有铺盖。三人送出来,为我们指了下山的盘山路。我们一路疾走,转过山口,看到三人仍站在风中目送。 约摸半个钟头,天黑透,竟淅沥下起雨来。暗暗叫苦。阿亮说既然下雨了就不要下山了,怕泥石流或者塌方。我安慰他:“我在汶川向来运气好得紧,这次重来是客,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放心,一会儿雨就要停。”阿亮对我这种不靠谱的话,随声附和,说:“对,跟着砚台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记得有一次天黑了,我们还在路上,你说,‘只要我在路上,就一定还有车经过这里的’,后来果然有车带我们回草坡了。” 就这样胡乱安慰着彼此,一边下山。说来奇怪,雨下了十几分钟后竟然真的停了。 盘山路大概八九公里。路基很多地方都被泥石流和塌方掩盖了,我们手脚并用攀爬过去。没有人抱怨,互相打气,开着不太好笑的玩笑。 沈前突然担心说阿天如果不来接我们的话,怎么办?就算下了山也回不去啊。 我也没有把握,电话又没有信号。说:“下去再说嘛,总不能停在半山。”既然上路了,就往前走吧。如此,又艰难行走了三个小时。转过一个弯道的时候,看到远远山脚下有灯光,叫阿亮看,是不是人家的灯火,阿亮惊喜地喊道:“是车灯,一定是阿天在等我们。”顿时大家都有了力气,加快速度下山。 下山后,果然是阿天,他一直亮着灯,在下面等我们。很担心我们出事情:这么晚还没有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人上山去寻。见到我们就笑了,那笑容很温暖,在灯光里非常明亮。 三人怀着劫后余生的心情上了车。路过一个村寨的时候,坝子上竟然有歌舞。阿天见我回头张望,便将车停下,让我去看。我觉得太麻烦他了,推辞说不去。阿天温和地说:“没关系,你们高兴就好。”停了停,又轻轻地说了句:“很感谢你们512时候来帮助我们。” 彻底关大桥断了,城里物价飞涨。许多车都停在路边,因为没有汽油加。汶川又沦为孤岛。汶川,汶川,唉……不论如何,这都是令我们终身难忘的地方。完成回访工作,我们决定迅速撤离。彻底关桥断,都汶路不通,我们商量往茂县那边走,过松潘走成绵高速回成都。也通知其他志愿者不要赶过来了。 谁知这么一走竟然越走越远,走得一发不可收拾――从四川走到了西藏,从夏天走到了秋天,走了一万六千多里路。从三个人,走到只剩我一个人。从正经游人落魄成沿途和藏民赌球混饭的流浪人。 3计划不如变化快 日松潘 傍晚时分到达松潘,古城墙看起来很巍峨。城墙头上有巨大的石头人,穿的像是唐朝的装束,这古城难道是唐朝时候就有?那应该很古啊。不过,这个砖好像是现代的嘛,不会是仿古街吧?我装模作样和阿亮叽叽呱呱八卦着。 嘻嘻,原谅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我读书的时候光顾着苦练台球去了。 这个地方很冷,我只有短袖T恤,冻得抖抖嗦嗦,鼻水横流。在车站买票时,听说成绵公路塌方,路不通,这几天都没有车。如此,要回成都,只能转道马尔康,走康定雅安一带转了。几个人沮丧地坐在路边商量咋办,直后悔这次出行没看好日子。 这叫什么事啊?过桥桥断,走路路断。 但是吃饱以后,窝在温暖的毯子里,我的乐观主义精神又上来了,提议大家开个小会。既然如此,不如顺便去若尔盖骑下马,再回成都。我胡乱吹嘘了一下若尔盖草原的美丽,把华丽的辞藻统统堆砌上来。阿亮顿时来劲,问在哪里,我哪知道在哪里啊,随手胡乱指了个方向,说很近,就在松潘不远处。沈前激动地说:“那砚台你带我们去玩吧,你去过的吧?”我嘻嘻笑着哼了一声,模棱两可。哈哈,我哪里去过啊?只是有次听同事跟人讲电话,说起过这个地名,说可以骑马。从此,我就有了这个印象―― 若尔盖+草原+马。这几个关键词足够了,足够为之走一趟。 于是,我们的计划临时改成骑马了。 三个兴奋得头脑发热的人马上冲出去找店子买防寒衣服。各买了件外套。我还买了瓶防蚊水,估计草多的地方应该蚊子不少吧。 采购回来,阿亮仍未尽兴,拉我去见识一家享誉全球的藏式按摩店。(这店里接待了全球各个国家无数的游客,在网上很有名气――吃饭的时候听隔壁桌游客聊天知道的。) 该店镇店之宝,乃是叫小米的盲人。小米给我们说起按摩的手法以及手,是技术和工具的关系。有些人的手天生硬而冷,技术再好,手感总归要差一点。而小米的手即使寒冬,也温暖如年糕。(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又软又暖和的感觉,只觉像小时候吃过的年糕。) 强烈要求看看小米的手,果真天生一双好手,细腻且绵软温暖,看来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得寸进尺,央求小米帮我捏捏肩。一捏之下果然销魂啊……只可惜阿亮先抢到了他。 小米一边给阿亮按摩,一边聊起自己学按摩的经历。18岁的小米,独自出门远上北京学习按摩技艺,三年方小成,识得各部穴位及粗晓医理。此后又五年研习中医理论结合临床按摩实践,于今已十余年矣……听得直发呆,我这种双目俱明的人,尚且经常迷路。问路时人和我一说东南西北,就天旋地转彻底晕菜。想象一位从未出过门的盲人,独自远离家乡学艺,那该多难啊……对小米佩服不已。小米的经历拍出来,肯定是一部伟大的励志电影! 按摩店老板听说我们是来旅游的,推荐我们去牟尼沟看看,据说此处风景和黄龙九寨堪比。且不远,游人又甚少,云云……见我有兴趣,特地找来当地旅游局出的小册子供我翻阅,虽印刷粗糙,但美景可不含糊。有一张图片深深打动了我,是一潭小小的海子,上面开满了幽蓝幽蓝的碎花,隐藏在深树浓荫之中,像神秘园一样。 我看着图片发了会儿呆,伸腿踹了踹旁边的阿亮,冲他嘿嘿笑。阿亮瞄瞄我手里的图册,当即心领神会,说:“好,砚台想干嘛我们就干嘛,明天先不骑马了,我们去牟尼沟!” 回到旅馆,我们向沈前宣布,行程有变动,那是因为有更好的去处。我又如此这般把牟尼沟吹嘘了一番,吹得天花乱坠,天女散花,惊天地泣鬼神……然后用一句很煽情的话结束我的介绍:那湖泊是一个梦,存在于现实中的神秘梦境…… 沈前同学被彻底征服,眼神都不对了,望着虚空的前方,朦胧得很。于是早早把灯闭了,大家养足精神好明天去寻梦。 第二天找了客栈老板开车送我们去牟尼沟找那个神秘的海子。在车上,老板介绍这山上有灵芝,他曾经掰到过。有这么这么大,他边比画边说有人出价若干,他都没有卖。阿亮很感兴趣,详细询问灵芝生长的地方。 果然,到了山上的时候,阿亮就开始寻找灵芝了,连美景都顾不上,还叫我帮他留意找灵芝。我说:“游客守则上说了,作为一个游客要有素质,除了照片啥也别想着带走。你竟然还想掰个灵芝回去。注意素质啊,哥们!” 然而,在瀑布旁边,还真发现了貌似司机说的树灵芝。我指给阿亮看,阿亮像见到情人一样眼睛发绿光,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带它回家。”不顾鞋子就跳到水里,爬树掰灵芝。 唉,这家伙,一点素质都没有。真掰下了那坨大灵芝裹在衣服里带回来了。 后来这灵芝带了很远的路,捂在包里,烂得很难闻,我趁阿亮不注意悄悄给扔掉了。 牟尼沟果然很美,但是没有那本书上的图片美。到跟前只看到满是水面腐烂的水草。有点失望,但是我主张要来的,不好说什么。装模作样地拍照,说:“这光线,这水面,太他妈的美了,我不是做梦吧?哈哈,我一定是在做梦。”沈前相当哀怨,说:“砚台,我们不是走错路了吧?这哪儿跟哪儿啊,和你昨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啊……”我尴尬地笑,狡辩说:“来,我给你拍张照片,回去请人P一下,效果肯定能达到。”安慰沈前说,山上还有温泉呢。别气馁。既然来了,就不要客气,待会我们泡澡去。 买门票的时候,听说山顶有一个硫磺温泉,十分向往,几个老外也很向往,但是他们显然没有听清楚具体位置,刚上山看到第一个海子,他们就冲动地跳了下去。这高山海子水温估计在4度左右,冻得他们哇啦乱叫。我蹲岸边幸灾乐祸,拍腿大笑,立足不稳险些一头栽下去。 山顶有两个温泉池,几个人在池边吃吃喝喝,垃圾扔一地。我脱了鞋袜试水温,很凉,大概只有20度,应该属于冷温泉。不过,适应一下就觉得水温很舒服。但是下水不太可能,我肯定要感冒。于是就怂恿沈前和阿亮下水。“来都来了,跑这么远,不泡一下太可惜了,而且这么大太阳,绝对不冷。”阿亮犹豫,叫我和他一起下水,我说我是你们的随行摄影师,我下去了,谁帮你们拍泡温泉的照片啊?沈前一脸沉着冷静,坚决不受我的忽悠。 我只好继续怂恿阿亮:“这辈子你可能只来此地一次哦,别错过机会,再说门票那么贵,不泡一下温泉太不划算了,快下去,把我那份也泡回来。”神勇的阿亮立即开始脱衣服,我赶紧夸他身材伟岸,他得意地做了几个热身动作,扑通就跳下去了,一落水,冷得他嘶声嚎叫。不过,一会儿,就适应了,笑嘻嘻地说:“真的很舒服”。我让他游到中间冒泡泡的地方给他拍照,让他配合做各种水上芭蕾的动作。旁边几个玩户外的驴友用很不屑的眼神看着我们这群恶俗的游客。他们要知道我们旁边包里还藏着灵芝,估计会更瞧不起我们,哈哈。 阿亮游爽了,爬上来晒底裤。先趴着晒,然后仰着晒,像铁板烧一样,太阳太猛,受不了。但是底裤迟迟不干。无奈之下,阿亮去棚子里把底裤脱了,光身穿了牛仔裤。把底裤顶在帽子上晒。一路下山,阿亮走路的姿势都非常古怪。沈前问他是不是觉得磨蹭得慌,阿亮没好气地说:“废话,能不磨吗?!” 4拐了一群人去草原 日若尔盖 若尔盖,汉语的意思是牦牛都喜欢的地方,大概是指水草丰美吧。从松潘到若尔盖已经中午时分,找个冒菜馆吃饭。顺便向老板咨询骑马游玩之事,问花湖如何去,他告诉我,花湖就是那片草原草色要好一些,被旅游局圈了起来,收门票,没什么意思。如果沿途你们再往里走一点到红原,那里的草原比花湖好很多,还是天然的。花湖去的人多了,草都踩死了,都是补种的花草。关于骑马,也就是景点几匹老马,给游客骑骑,拍拍照。 我和阿亮、沈前商量:“我们都到这里了,难道还要花70块钱去看旅游局圈 起来的人工草皮?”同志们说“决不!我们要去看天然的草原,不要看旅游局圈起来的人工草皮。”“还有马,他们的马让我想起城市景点的老骆驼,垮皮塌脸的,拍一次照5块钱。这不是我想象中的马儿,它们应该驰骋在广袤的草原上。而不是在围栏里供人爬上爬下拍照取乐。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不和他们玩这个!”大家说着就激动起来了,一致决定往里走,寻找纯粹的草原,去骑放养的马匹。正吵吵着,邻座又来了五个游客,说上海话,听他们说话,也是从松潘坐车来若尔盖的,他们正商量去唐克看黄河第一湾,然后从唐克去郎木寺再往甘肃那边。我拖把凳子过去搭讪,结结巴巴说着蹩脚的上海话。他们被我逗的大笑,我说我们去红原,经过唐克,方向正好相同,不如一起拼车过去,他们也正要包车下午去唐克。我的提议和他们一拍即合。 我和阿亮立即出去找车,分头问了几辆车,包车到唐克的价格最低在250元,高的叫到320元,还价还不下来。我拐到车站看了一下巴士的票价,里程才61公里,票价20元。但是下午没有车了。这样看来,包车的叫价太高了。 再回到街上,我换了种方式问车,拦下一辆,问:“去唐克,20块钱一个人,我们有八个人,你走不走?”那个司机一听很高兴,说:“马上走。”我让他在路口等我们。 回到饭馆一说,上海的几个朋友相当是高兴,夸我是谈判高手,赶紧背上包跟我出发。 约三点半到唐克。黄土莽莽的一个小镇,路上尘土很厚,公路从小镇穿过。牦牛和路人都很安详,在街上徜徉漫步。阳光耀眼,摩托车很多,藏民骑车都很疯狂,一辆车载三个人,从镇中心呼啸而过,掀起一片尘土,时速决不低于70码。藏民骑车都不戴头盔,用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直接冷峻。摩托车都自带音响,高吼着藏歌哇啦啦伴随一路尘土飞扬,相当拉风。 公路上一个简易栏杆拦住去路,旁边有小岗亭,就是某某旅游公司自设的售票亭,票价竟要50元。这湾又不是他们挖出来的,路也不是他们修的,凭什么设个路障就来收钱?这些旅游公司最恶心,派几个人到当地将路一拦就开始收费,和当地政府分钱。 我上前讲价,费尽唇舌都讲不下来,决定不去。五个上海朋友是直奔此湾而来,我说不去,在此等他们。他们劝我来都来了,不去很遗憾,帮我买票带我去玩一趟,我坚持不干。 和阿亮、沈前找了个藏茶馆喝酥油茶,啃鸡爪。这藏茶馆只有我们三个汉人,很引人注目,大家都好奇地打量我们。我也很好奇地看藏民。有一藏族老头看起来比一般藏民干净的多,气质很好,举止透着一丝贵族气息。在这小茶馆里相当打眼。他过临桌借火点烟,讲的竟然是英语。那男孩听不懂,他便打手势。男孩帮他点火。我等他转过去,便迫不及待八卦地问那男孩:“他不是藏族人吗?中国人怎么说英语哎?” 那老头听到了回头,微笑,客气地说:“IwasnotChinese.” 我也笑,奇怪地问:“那您是哪一国人啊?”老头正色道:“Idonothavecitizenship。”然后他看着我,不再说话。我也看着他不说话了。他点点头,冲我很绅士地耸耸肩,离开。阿亮迫不及待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我英语很烂的,搞不懂。大概是无政府主义者的意思吧。”想想又八卦地跟阿亮说:“这老头气质很好,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帅哥吧?”沈前忍不住笑说:“砚台,人都那么老了,你也想入非非。” 等五个上海朋友从湾里回来后,我们又上车了。 司机是红原人,叫那木曲,还给了我他的名片。我向他打听红原风光,他用有限的汉语给我描绘出了一幅美丽的景象:红原的草原比这里大,草比这里深,花比这里多,尤其是马,放养的。骑的时候去抓过来,套上鞍子就可以骑。这简直是我的理想啊……哈哈。想象着不禁咧嘴傻笑。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让那几个上海朋友参与进来呢?我又回转过来怂恿那五个上海朋友,热情洋溢地邀请他们和我一起去草原,骑马,吃藏餐,在草地上睡觉晒太阳,像藏族人一样的玩……他们年纪都有五十上下了,也是爱玩的人,虽然他们计划中的路线和景点并没有红原这一站,却耐不住我说得天花乱坠,热情相邀,就动心了。相互商量了一下,同意跟我们去红原玩一趟,公推我做领队,我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玩。我回头相当得意地看了看我的团队,上至55岁下至23岁,我的队友们年龄跨度有点大啊。 到红原安顿好住处后。先感谢那木曲今天辛苦了,拉我们到处玩,然后夸奖藏族人耿直够朋友。再商量明天玩的内容和价格。定下骑马一天每人100元。藏餐每个人50元。 谈好后,那木曲想反悔,说没有那么多马。意思是共骑。我不同意,耍赖说:“八匹马是必须的,不然他们骑马,你背着我?” 那木曲被我给逗得哈哈大笑,答应再去借马匹,起身告辞说:“晚上要提前准备奶茶,酸奶。还要去买牛肉,还要赶早去草原搭帐篷。”我安慰他:“藏族人好客我只是听说,今天认识那木曲才真正感受到。”他只好笑啊笑。 红原比松潘冷多了,草原上的风啊,呼啸而过,穿过我的额头直透后脑勺。头有点痛。嘴皮很干,路上很少吃蔬菜,和阿亮去药店买维C补充一下。药店小妹看到阿亮后,说你有高反了吧。阿亮惊诧说高反是啥?没感觉啊!小妹让阿亮看镜子给阿亮说高原反应,说阿亮的嘴唇发乌,是慢性缺氧的表现。我赶紧挤进脑袋照镜子,一边问她,我有没有,她看看我说还好,你没有。我顿时得意起来,这身体素质,哈哈。阿亮说我是个头太小,需要的氧气量不大。在药店买了盒红景天。小妹嘱咐我们少喝水,不然容易肺水肿。(这个理论后来被证明是错误的。多喝水,但是喝慢点才是正确的。) 我的脚都冻木了,去找店子买鞋。想买双轻巧暖和的鞋子方便走路,但是阿亮非推荐我买登山鞋,我从来都不喜欢那种硬邦邦的鞋子。但我的钱都在他那里,看中的鞋子他不给我付钱,还教育了我一大通儿关于户外运动的理论和经验。他瞧不起我没玩过户外运动,却不知道我从小就在乡下长大,天生户外!天天户外! 阿亮一气之下跑去买牛肉干吃不理我了,我坐在店子里也很生气。服务员们也不理我,排排坐簇拥着电视机看藏语版的《康熙大帝》,说实话,我从没有看到一群人如此专注的看电视。像一群极度寒冷的人簇拥着火炉,我忍不住好奇和他们一起看。陈道明说“jiusijiusijiusideixiuda”(藏语:快点,快点,快点拿过来),太滑稽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还是拗不过阿亮,买了双登山鞋。我对他怀恨在心,回去路上使劲地腹诽他,诅咒他一路无艳遇。 但后来证明他是对的,这双鞋让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爬了很多很多的山。 日红原月亮湾 我讨厌看日出,原因只有一条,生平最恨起早。本来嘛,打死我也起不了那么早的。但是我的上海朋友说了,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就要有团队精神。早上一起去看日出,这个一起嘛,就是团队精神的体现。我又是领队,当然得率队前往。说实话,一觉醒来,我早就忘记我还身负重任呢。 凌晨5点就起床了,黑得很,这里连路灯也没有。在门口等那木曲开车接我们去月亮湾。 一路都处于梦游状态,靠着车窗,半睡半醒。远山叠嶂,黑暗的草原,像梦境般不真实,然而,我在经过。 有人点燃了清晨的第一颗烟。白色的烟雾飘过来,瞬间被带出窗外。清晨的浓雾中,偶尔一匹马茫然立在路边,乡村是它模糊的背景。像塔尔可夫斯基的《乡愁》里面的一些片段闪现…… 到了山上,那个冷啊,寒彻心肺。呼吸的空气在胸腔半天都暖和不过来。大家披着从宾馆带出来的毯子等啊等。草原上许多黑点点在挪动,到高原后我视力开始急遽下降。天光渐渐有些透明起来,原来是牦牛们,它们可真起早啊! 我真的不想看劳什子的日出。最怕和父亲去旅行了,他也是日出日落之类的摄影爱好者。非要等到个什么,然后拍下来带回家去展示。这是人类对自然的占有欲表现之一。每次父亲嘱咐我多拍照片,我都说:你是摄影师,我又不是摄影师,连爱好者都不算。我就是个闲逛的人。 风景人事在路上,欢喜触动在心里。它们,不在胶片上。 回到住处栽到床上就昏睡过去了。不知多久,被人摇醒,恍惚间一威猛藏民立在床前,我怪叫一声从床上弹跳起来。这藏民竟然是阿亮,他穿了一身拉风的藏装,说是经过一家店子买的。阿亮本来就黑,个头也挺高大,还戴了顶牛仔帽,乍一看很像个藏民。我围着他大为兴奋,吵着要他带我去买。片刻后,我也穿了身藏袍回来。上海的朋友正在宾馆前挑选工艺品,我故意不打招呼,从他们面前走过,以测试效果。他们竟没有认出来,我又动作夸张地走回来。这次他们发现了,孙大哥惊叹:“我还以为是藏族姑娘呢,还惊讶怎么这么白。” 旁边好多藏民看着我直笑,我停下来,挑衅地直视他们问:“看什么看,没见过藏族的啊?”他们哄笑,冲我竖起大拇指,用生硬的汉话说:“好看,真好看。”我十分得意,夸张地走来走去,像只神气活现的鸟。 后来才知道买错了,这身是藏族男孩子的服饰。小遗憾了一把。不过也很好看,就穿着藏袍去草原混吧。这男孩子的藏袍穿在我身上虽然不柔媚但也英姿飒爽啊。但凡某东西成了我所有,我都能找到喜欢它的理由。 那木曲的侄女卓玛,是当地小学教藏文和汉文的老师,才18岁,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高原的阳光和风容易使人老。那木曲安排她教我骑马,因为她汉语说得最好。 卓玛为我挑了一匹据说是草原上最老实的马,阿亮则咋呼着要草原最快的马。大家说说笑笑,各自挑选了中意的马匹开始上路。带路的大叔让我们往草原深处走,指路说,翻过那座山坡,那边的草原更美,那里还有一条河流,说那木曲在河边已经搭好了帐篷等我们。 蓝天、白云……总之关于草原的美别人都形容过了,麻烦大家想象一下,我就不说了,省略掉。 话说骑马不像开车给油就走,踩煞车就停,马能感觉到你不会骑,它知道你不会骑就会欺负你不听你的话,成心和你作对,你让它走非不走,故意低头吃东西,拉它起来它就故意的抗缰。这匹最老实的马,看来也很欺生,不时地停下来吃草。我有点怕它,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与它和谐相处,随它去,信马由缰。我一个人落在最后,慢慢地骑着。越往草原深处,草色愈好,花团锦簇亦不为过。云很低,像大片大片的棉花糖飘在头顶,伸手可及。这草原山的风啊,轻抚面颊,四肢百骸都懒洋洋,我怀疑,这可能就是自由的感觉。 上山的时候,这匹据说最老实的马,忽然神经起来,嗖地前蹄腾空,直立起来,直接将我从它背上撅了下去。只觉蓝天白云在眼前一闪,就掉它屁股后面去了。那马觉得背上一轻,迈开蹄子就逃走了。好在草地松软,我除了屁股有点疼,其他无大碍。恨他们都不管我,自顾自地玩去了,索性不起来,就地装死吓唬他们。 听到脚步声和大叔他们的喊叫声,我仍然一动不动。他们一边往过跑,一边哇啦啦喊着藏语。大叔将我抱起来,我仍想装死,做软塌塌状,但是实在憋不住笑喷了。他们见我没事,也大笑起来。那木曲的儿子,彭措安慰我说:“今天每个人都会摔一下的,有的人还不止摔一跤呢。” 那匹将我撅下来的马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等了会,一藏族小伙子骑马飞奔过来,手上就牵着那匹肇事的马。到我跟前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我。那动作真帅气啊,羡慕不已,藏族人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他帮我重新紧了马鞍,又把缰绳挽住说:“没事了,骑上去吧。” 我很瑟索,看看马,又看看他,老实地说:“我不敢骑了,我害怕。” 他看着我,重复:“骑嘛,没有关系。”大概汉话会说的不多,头发很长,微卷,随意披在肩上,脸上轮廓分明如刀削,嘴角紧抿,显得很坚毅。眼睛很黑很亮,就是看人的时候像牦牛一样直愣愣的。 我摇头坚决不肯上马。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再摔一次可能就不只是摔疼屁股了,折断颈骨都有可能。我害怕得很,他也不会说别的,就和我僵在那里。直到卓玛跑过来了,她鼓励我骑上去,说她帮我牵着马慢慢走,这样就不害怕了。我的脚注意只踩脚蹬一点点,万一这厮发神经我就弃鞍而逃。 翻过山头,山那边的草原更加辽阔,一条河流从草原蜿蜒流淌。那木曲他们已经搭好棚子了,在生火烧茶。我和卓玛她们涉水到河中间打水漂,河水清澈但很凉,大概是从雪山流下来的。大叔和那木曲他们在那边忙碌准备午餐。上海的五个朋友瘫倒在棚子里喝茶。 阿亮和几个藏族小伙子在草地上摔跤。一群人在一旁呐喊助威,输掉的就直接扔河里泡泡。我当然站阿亮这边,我们是一伙的。他落于下风,我急得上蹿下跳呐喊助威,唤沈前速速投入战斗。忽然感觉身子一轻,有个人从后面抱起我就往河边跑去。我一边喊救命,一边扭头看,原来是那个帮我牵马回来的藏族小伙子。他吓唬我,假装要扔到河里,虚晃一下,将我放在河边便大笑着跑开了。 人群中又发出欢呼声,大叔去河边洗碗,三四个人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大叔,扑通一声巨响,大叔被扔河里了。大叔爬起来抹了把面上的水,也忍不住大笑,趁其中一个不备,将其一把拖下河,在水里扭成一团呛水。 中午在临时搭的帐篷里吃饭。一大群人围着一大脸盆牛肉,艰难地进食。真的很艰难。咬不动,我拿刀切开一看,里面还是红的,是半生的肉,怪不得嚼也嚼不动。一阵恶心再也吃不下去了,幸好还有糌粑和奶茶。但是,糌粑也很难吃,伸长脖子就是吞不下去。 有路过的牧民,那木曲和他们打招呼,我赶紧端起脸盆子奉上,那木曲接过肉,抛过去,他们接过肉,道了声谢,边走边啃,快活地继续赶路。 我们围着这大盘肉,吃吃停停,口水掺口水。草原上摔跤赛马一直未停。我盛情邀请大家下河打水漂比赛,可惜我这个赛事发起者,水平最烂,相当无趣。想想又有了主意,让大家排排坐河边,将脚丫都翘起来。阿亮问我是不是要打劫脚底板,在这群藏民当中找到前世今生那只猴子。我骂他神经,让他帮我们拍脚丫大合影。拍完了,回放给大家看,只见一排漆黑漆黑大脚丫当中伸出一双很白皙的脚丫丫。对比非常突兀,白得耀眼。我得意地笑,豪迈地冲诸藏民朋友抱拳致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都那么黑。”他们这才知道我的小伎俩,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上海的几个朋友实在吃不惯,和我商量,说车上有他们买的吃食,托我去拿来,还有酒。帮我牵马的藏人骑摩托车带我翻山过去拿。第一次坐摩托车在草原上狂奔,虽然很颠簸,但那种感觉帅气极了。那藏人说他经常骑摩托放牧,我问他会不会翻车。他简单地说:“不会。”我就放心了,一种奇特的信任感。 我这人有个癖好,光有风的时候我不会想唱歌,仅有速度感的时候我也不会想唱歌,而这两者兼备的时候,我就按捺不住地想扯起嗓子唱歌,不让我唱我会死的。我征求了一下这位藏族骑士的意见,说我想唱歌。他鼓励我唱。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加以说明:“我唱得相当难听,你要顶不顺的时候说一声啊。”他客气地说不会啊。于是,迎着风,我开始扯着嗓子唱歌。唱了好多好多的歌。各种流派的,还吼摇滚。这哥们儿真够义气,闷不吭声地忍耐了一路。我问他会不会唱歌,他只是笑而不答。 回来时候,这藏族骑士悄悄问我,晚上愿不愿意来参加他们的篝火锅庄,跳舞喝酒还可以唱歌。我说得问问我的同伴们。果然,上海的几个朋友觉得今天折腾够了,不想参加了。我回复那男孩说晚上不来了,他很失望,说:“他们不来,你来。”我没法和他解释“团队精神”只能模仿他的语调回答:“他们不来,我也不来。”他固执地说:“你来。”我笑着摇头。 5仓央嘉措情歌 傍晚回去住处后发现太阳镜丢了,打电话给那木曲让他帮我看下车上有没有。一小时后有个男的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说他马上过来找我。是那骑摩托车带我的藏人,他骑摩托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找了很久,去了河边,还有骑马的路上,三遍,没有找到。”我很过意不去,客气地说:“呀,丢了就算了,那木曲给回个电话说一声就好了,这么远,还让你亲自跑过来一趟。真不好意思。” 他答应一声,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想再见到你!”额!我的上帝!这人也太实在了,说话这么直接。让人简直不知怎么接话茬。我望望他张口结舌。 他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直直地照着我,不说话,也不走。这种眼神让人很尴尬,我不是美女,很讨厌被人盯着看。那会让我感到很不自在,但又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说我长得不好看,你再看老子就要打你了……只好扭过头漫无目的地乱走。 傍晚的红原街头,人声纷杂,时而有藏民骑摩托狂飙而来,让人几乎躲避不及,摩托车音响大声地放着藏歌,呼啸而过。他骑摩托在后面慢慢地跟着。闷闷走了一会儿,说带我去一个地方,他喜欢的地方。怕我不去,加强语气说:很美丽。 到了一条河边,远处牛羊在黯淡天光下静静吃草。他话很少,或许是性格如此,也许是汉语不好。我们安静地坐在草地上。临近黑夜的一刻,天光非常透明,河水的反光柔和,清澈见底,鹅卵石的光彩在水底闪烁,有一眼小小的泉眼在河中喷出一涡涡的波纹,粼粼荡开水面。 我很诗意地说:“你看,这河里的泉水,真好看,像眼睛一样,看着天上的星星。”他也探头看了看,然后说:“这河水不好,脏得很,上游的镇子流下来的。”说得我顿时没兴趣了,哎!这人怎么这么实在啊。他看我半天都没有说话,就说:“我不会讲汉话。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唱歌吗?我给你唱我们藏族的歌吧。”他看着河水,轻轻地唱了起来。情绪饱满投入,声音很干净,歌声里有淡淡的忧伤。难道藏族人个个都有一副好嗓音?我夸他唱得好,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坦然。和我说他从小就喜欢唱歌,从阿坝师专毕业后在九寨当歌手,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唱歌,后来她喜欢上一个汉族人,他就离开那里回到草原,在家里牧场放牛。很闷,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他指着远处草原说:“你看,草原很大,可是,我的心很闷,走不出去。” 我顺着望向草原,不远处的红原县城,很小,灰土土地,暮霭沉沉,零星灯火昏黄。又有烟火人家,炊烟袅袅在夜风中消亡,这大概就是红尘,仿佛近,仿佛又遥远…… 我理解他的苦闷,这种苦闷大家都会有。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大山,总想翻过这座山去看看山外面的世界。但其实,爬到山顶上,发现那边还是山,更高,更远。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翻一座座的山,想让自己走得更远。是心的旅程。改变不在路上,在于心里。 他看着河水,很久,说:“外面的世界和我们的不一样。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用我的唱歌,来表达我们藏族对这个世界的喜欢。但是我的汉话说不好,我只能唱藏语的歌。这样,有些感情表达不了。”他的声音有些忧伤。 没想到他心中竟然会有这样的愿望。怪不得他不喝酒,很爱惜他的嗓子,中午阿亮叫他喝酒的时候,他说他不喝酒,我和阿亮都很惊讶,因为我们碰到的藏族都很爱喝酒。他说他原来酗酒,后来在活佛前发过誓言,永远不再喝酒。所以现在只喝清水。又是一个有信仰的年轻人,敬佩!想我戒烟无数次不得成功,可能是因为我无信仰。 问他刚唱的藏歌汉语意思,他解释给我听,大致是:孔雀来自印度,鹦鹉来着贡布,它们因为佛法相聚在圣城拉萨,杜鹃花和大山不同,但是它们在一起,你我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在同一所帐篷相遇…… 解释完后,说:“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生活。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我点点头说:“歌词很美,也很浪漫。不过现实中,不同的人很难在一起生活。爱情败给现实的例子太多。缘分,不靠谱。” 他说:“我们草原上,也有你们汉人的姑娘嫁到这里,你也来我们草原生活吧。一定会很好的。” 我笑笑说:“那很难的。偶尔来玩可以,但是生活不可以,藏族的生活和汉族不一样。吃的东西不习惯,生活也不惯,比如,不洗澡的话我就会死掉。” 他想了想,开始给我算帐,他家有多少头牦牛,多少羊,加上他每年挖虫草贝母等等,算了一会儿帐后,他用很有把握地口气说:“卖掉一些牛和羊,我们可以在城里买一个房子,你也在城里生活,可以像汉族一样的生活。” “啊?!”我瞪着他。 他诚恳地看着我,说:“嫁给我吧,请你,做我的爱人!” “啊?!”我瞪着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口水呛着。 我直愣愣地瞪着他,他也直直瞪着我,很紧张。像两头牦牛对视着。 怎么藏族人的思维方式如此自我和直接?思维简单如此?还是浪漫如此? 虽然我知道他或许对我有好感,也许是因为我对他来说,象征着另外一种生活,一种新鲜的东西能够改变他现在的心情和状态。但这样直接地说到嫁娶,也太没有过渡了吧?我好歹也是一见过世面的人,被他这番话说得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我有点怀疑他在开玩笑,但是,这一点也不好笑啊,我疑惑地看看他。他一脸真诚。 “不可能,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只认识短短一天,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要是在我们汉族,你这样说话要被人打的,知道吗?”我悻悻地道。 他固执得很:“为什么不可能?” “不为什么。当然不可能!” “请你相信我,遇见你,这是上天给的缘分!我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保护你,爱护你。你不要担心,我们会好的。” 我当然不相信,简直无厘头。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还缘分呢。缘分这个词,在城市里早就用滥了,通常都做调侃用,绝对不会用来表达感情。 我说:“我不是担心什么,而是不可能!你在想什么啊?我只是个过路的人,明天就会离开。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见了。你跟我说这个没有意义。你喝酒了吧?哦,对不起,你不喝酒的。” 他看着我,安静地说:“那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去找你。找遍汉族的地方,找到你。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他的汉语一着急反而能说很多。我看着他不说话,坦白说,我有点晕,也不相信,或许一见钟情的事情有,但是不至于要到谈婚论嫁吧?这样的话,他们一辈子得结多少次婚啊? 我想起《大话西游》,至尊宝在500年后碰到白晶晶,冷不丁说:“看到你,我就不用回去了,我们成亲!”白晶晶的回答非常符合我现在的心境,她说:“我刚刚睡醒,经过外面无所事事,就顺便进来拜师学艺。你突然跟我提到成亲这件事……我牙还没刷呢!” 是啊,我只是个闲逛的人,逛着逛着,路上忽然跳出一个人说:“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我们结婚吧。”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要笑。我们在这里“谈婚论嫁”了半天,实际上我们还没有互相请教对方叫什么名字。真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细节啊! 他说在草原上,看到我骑马过去的时候,他就喜欢上我了。“如果不是缘分,我怎么会就这样爱上了你?”我想笑,看看他,又笑不出来,他的眼睛很真诚,一点没有调侃的意思。又说缘分,哪有那么多缘分啊。我看着别处,嘟哝道:“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就让你爱上了我。难道是我那一跤摔出来的?别跟我说什么爱与不爱,你不是风儿,我也不是沙,再缠绵也到不了天涯,明天早上,我要上路,你要放牛……” “什么?” “没什么。” “你,不喜欢我?” “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什么?” “没什么。” “……我真的爱你,永远都会爱着你,我等你!很多年,很多年,我在这草原等你。很多年,你不来,我当和尚……” 这个陌生的藏人,真诚地说着极其超现实主义的话。我望望他,有些迷惑起来。是个女人骨子里渴望被喜欢吧?这话听着比山歌还好听。但是,直接到嫁娶,这也太吓人了。还有永远,永远究竟有多远呢?恐怕远得很……我看着他,不知道如何说。看着他的眼睛,又那么真诚,不像在演戏。我一时无法调侃地转移话题,万一他很认真,我岂不显得轻浮? 可是,就算他是真的,我又怎能跟他一起来认真? “为我再唱首歌,好吗?然后,我要回去了。太晚了,我的朋友们该着急了。明早我还要赶路呢。”我轻轻地说。 月亮起来了,河水像透明的白练,闪烁光芒。他望着我,望着我,像是看到心底里。此情此景,几乎心动。却又知道真的不能缠绵。他想要的,我确实给不起。刹那欢喜不是他想要的永远。告诫自己,这只是一种情绪,只是因为被喜欢而感动,不可放纵。 那是一首温柔的歌,带着红原上的风声。我用手机录了下来。他说:这是我们藏族最美的情歌,《仓央嘉措情歌》。不同的人,也会因为相爱而在一起的歌。不论你走远路去了哪里,你都在我心里。很远,很久,不会改变。 后来远行万里,一路反复听这红原藏人的歌,恋恋难忘。快乐时听,悲伤时听。他的歌声仿佛有一种力量和温暖,时时贴近我。 6不如我们去西藏吧 日红原 大伟原本要参加这次汶川回访工作,临时有事担搁了。打电话时我们已经绕道到了红原。他从秦皇岛飞成都,到成都后无班车,包一辆车赶来红原相聚。我接到电话,匆匆下楼,见一彪形大汉背对大门而立,果然是大伟,我顾不上喊他,就像个猴子一样噌地跳到他背上,他知是我,背着我转了几圈才放下来,相顾直乐,伸手揉我的短发,说咋把头发剪掉了,像个小孩。汶川一别,已经一年。再相逢,没有一点陌生感,仿佛昨日我们尚在汶川草坝子上喝酒扯淡。 是夜,红原街头去买酒,阿亮、大伟,一左一右,阿亮身高一米八多,大伟更是接近一米九,像两个巨人。我很得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左青龙,右白虎,嘿嘿。”大伟笑说:“很有安全感吧?有我们这两个保镖。”我说:“那是啊,相当地有安全感。” 忽然,心里蹦出个念头,大声说:“哎呀,不如我们去西藏吧。” 他们一愣,望着我,没反应过来。 我停下来,大声说:“你们想想,反正成绵那边过不去。我们要从马尔康走,那里都已经离西藏很近了。不如顺便去西藏玩一趟再回去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都在一起呢。以后不一定能聚在一起去玩啊。” 大伟望望阿亮,无所谓地说:“我既然来了,一切听领导的安排,你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说明一下,所谓“领导”并非我真的是什么领导,只是去年招募志愿者办帐篷学校的时候,大家对我的昵称。大伟也是我那时候招募过来的。他年纪较长,四十多岁,其他志愿者很多都还是大学生。我将大伟分配在汶川龙溪乡直台村,那里办学条件最恶劣,又是羌族。大伟驻扎那里,作为直台支教点的镇校之宝。) 我看看阿亮,嬉皮笑脸。阿亮望着我也笑了,伸手揉揉我的头发,豪迈地说:“好,玩就玩呗,砚台想去西藏,我们就去西藏吧。”说说笑笑间,就定了明日的行程,先去马尔康,再去西藏。 后来才知道,我提议去西藏,真是一点地理概念都没有。我以为四川和西藏接壤,马尔康已经是藏区,就应该快到西藏了。后来走着才知道,西藏还远得很呢。 7见与不见 日红原――马尔康 八点半的车去马尔康,上车的时候开始落雨。雨水中的红原县城显得不那么脏了。但是清冷清冷。将手机贴在耳边听红原藏人的歌。心里默默道了声再见。 车上有两个藏族和尚,看我用手机听歌,也开始用手机放音乐,我回头张望,他们冲我笑,我报以微笑,顺便客气地说了句:“你放的歌很好听啊。”结果,这两个和尚啊,一路热情地放歌,歌放完了,开始放经文。催眠曲一样,我想打瞌睡又睡不着,痛苦不堪。几次回头想制止,但是看到他们友善的笑容,我的话又咽下去了。 车过刷金寺,停下装货。收到一条短信:“爱人,再见,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 心里一动,唰地拉开车窗,探头出车窗外张望。远远路边,一个人骑在摩托车上,伏在车上望着这辆车。雨水很大,看不清楚。我对自己说,一定不是他。 再上路,心情莫名烦躁起来,终于忍不住对那两个和尚说:“拜托,别放音乐了,我想睡觉。”两个和尚乐呵呵地看着我,用生硬的汉语对我说:“你好。”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啊?我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得很。和尚后排坐,一长头发藏人冲我直乐,我无奈地也冲他笑了笑。他一看我笑,笑得更欢。 大伟打趣说:“领导,别乱放电。小心招惹是非哦,不过,这个藏民可真帅。”我气得使劲掐他:“人对我笑,我难道对人哭啊?礼貌懂么?民族团结懂么?哥们!”一面笑闹着,心里却始终在想,那人是他吗?下这么大的雨,将近一百公里的路。不会是他吧? 中午到马尔康,这就是阿坝州的州府了。车站很破落,稀稀落落几个藏民在排队买票。先看到康定的票,沈前不想跟我们瞎逛了,觉得我们实在有点不靠谱。他决定去邛崃看看直台迁移过去的孩子们,然后回家。我们定了后天去康定的票。 买了票出来,心里闷闷的,不想说话。大伟、阿亮一路取笑我,魂留在红原了。唯沈前憨厚,不说什么。我向来伶牙俐齿,今天却没有心情反击,只好摆出一副坦然任他们取笑的样子,他们说什么我都承认,一脸无赖加不在乎。久之,他们也无趣了。 下雨,哪里都去不了。大伟他们打扑克。我睡睡醒醒,迷糊得很。 晚上,那藏人打电话来,问我在马尔康待多久。我想了下,说只住一晚,明天离开。他急切地道:“你等我,我要来找你。” 他竟要连夜骑摩托车赶两百公里来见一面。我条件反射般望望窗外,漆黑如墨,大雨瓢泼,这一路泥石流,塌方……疯了,不行!顿时觉得缺氧,头痛。喉咙发紧,心里很虚,我害怕那人在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我可能就真的管不住自己了。别逼我啊,我本来就是个率性而为的人。 强行振作起来,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噼里啪啦跟他讲了很多,关于我的生活,还有我对所谓爱情的方式和看法。可能他大半都没有听懂,但我很真诚看待他的感情,也尝试让他明白我的心情。不是我不相信有一见钟情这回事,而是不能因为爱情而爱上爱情。我相信他说的话,他所要表达的情意。只是,人生不可以如此浪漫、任性,既然如此强求,那从此就不要再联系了,也决不再相见。 他固执地说爱与等待,我不再说话,轻轻挂了电话。 这样炙热的感情让人向往,又害怕。我望着窗外夜色茫茫,心里一片尘土飞扬,是什么一种情怀也说不清楚。我周围人的感情都是小心翼翼,衡量又衡量的,各方面的指标量化了,权衡再三。经过如此几番之后,再热烈的感情也变淡了。但是,生活本身就是平淡的啊。师太说:爱情总归是要失败的,不是败于难成眷属的无奈,就是败于总成眷属的倦怠。 半夜,电话响,知道是他,接了,又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无言以对。很久, 他在电话里唱了一首歌,倔强深情。唱至末了,声音已哽咽。他说:“无论你见与不见,我就在那里,无论你爱与不爱,情就在那里。”这藏人,看似木讷,却又细腻,看似倔强,却又脆弱。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藏族仓央情诗中的一句。后来有一天,无意中在拉萨街头小店翻阅这本诗集,看到这句话,那一瞬间,仿佛穿越万里长路,那人就站在我面前。只是,有情无缘,行色匆匆远隔天涯。像是未完待续,在大昭寺前,遇见从他故乡磕长头来拉萨的仁真,闲聊中得知他们竟是同乡朋友。不过,那是另外一个路上的故事了。 8卓尔基官寨的外面 日马尔康 卓尔基官寨位于马尔康郊区,电视剧《尘埃落定》的外景地就是这里,外面看起来很巍峨。里面不知道,我没进去,一是我排斥收门票的景点,二是因为我没钱买门票。各位看官原谅我,嘿嘿。 大伟一早就失去踪影,打电话给他,说自己正往卓尔基。我狠狠地对阿亮说: “这家伙无组织无纪律,回来要开个会,针对这个问题说一下他。”阿亮开玩笑说:“人家大伟数千里奔你而来,你却和藏族小伙子纠缠不清,惆怅不已。人家大伟失落得很啊。”阿亮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加上他的八卦精神实在让人吃不消,说大伟固然是取笑。但是说到那藏人,确实让我心里小小难过了一下。那人的歌声时常会在我心中回响,但我已经恍惚,记不清楚他的面容。 吃过早饭,阿亮和沈前去办事,我去卓尔基找大伟。大伟正对着一藏寨上凸起的小木棚拍照,我告诉他那是厕所,他很惊讶。实话说,我觉得这里的藏寨很一般,没有甲居藏寨那么美,规模也不如那里壮观,可能和心情有关。我帮大伟拍了几张装模作样的“游客照”,关照了他几句,就找了个矮墙爬上去晒太阳睡觉。 下午,大伟打电话让我去吃东西,官寨上面有一片草坝子,散落着几个蒙古包不像蒙古包、帐篷不像帐篷的东西,乃是游客接待中心。我发短信让沈前和阿亮晚上过来,住这里的藏族人家的家庭旅馆,顺便一起晚饭。阿亮回电迅速,问有美女否?我回复“有,两个。你和大伟一人一个”,他又问:“白乎?”我说:“比你白,比我黑。” 想起在红原上,他和卓玛策马往草原深处的背影,是一道很美丽的风景,结果这家伙说人家黑的连脸上的雀斑都看不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看见雀斑,难道是一种趣味? 半小时后,阿亮携沈前出现,来不及寒暄,就问美女在何处?我扬声喊:“美女,点菜。”藏族女孩达娃出现了,这女孩已经很汉化了,穿得很时尚,皮肤也很白,脸上妆容很隆重。阿亮看了又嫌人家太汉化。说一点味道都没有了。不知道他好哪种味道,切! 这边八点钟天光仍大亮,已无游客。草坝子上有巨大音箱,放着什么《老鼠爱大米》,大煞风景,我去点歌,让他们放藏歌。有藏歌做背景,大家酒兴都上来了,青稞酒喝了一瓶又一瓶,酒要一瓶一瓶叫,好让达娃一次一次地出现在这帮狼的视线中。 藏歌嘹亮辽远,天高地阔。放浪形骸,随节奏且歌且舞。醉醺醺,索性踢开椅子,躺在草丛里喝酒。天上的云像鱼鳞一样,细碎而有节奏。这像我童年时在故乡的河边看到的云彩,在这里,二十年后,再相逢。 夜,宿达娃家。受达娃父亲盛情邀请,在伙房又开始继续喝酒。达娃的父亲汉语有限,大伟又是个话痨,喜欢唠嗑,我不说话,听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大伟:“这是米酒吧?” “是的,我们藏族都喜欢喝酒得很。你的酒量怎么样?” …… “你们藏族平时也是吃米饭吗?” “哦?米不种,青稞有。” “平时都吃糌粑吗?” “喜欢吃糌粑?明早给做糌粑吃,好吃得很!” “……” “去过拉萨吗?” “哦?拉萨,布达拉宫。远得很!” “您去过拉萨吗?” “哦?你们要去拉萨吗?我这次不去了。娃娃他妈妈去过,给活佛摸了顶。” “……” 我快憋不住了,强忍着笑,将脸扭向一边,望墙上的贴画,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墙上贴了很多画像,是历代活佛、班禅的,远古的是画像,由于画师对人像技术的概念化,他们都长得像兄弟。 历代的活佛班禅们,像失散多年的兄弟在这家墙上重逢了。 “藏八宝是指什么?”“哦,我们家里没有宝贝,布达拉宫里多地很!”我实在忍不住了,不顾矜持哈哈乱笑起来。达娃的父亲望望我又望望大家,开心地笑了起来,举杯祝酒:“祝你们玩得开心!扎西德勒!” 9与牦牛初相识 日马尔康――康定 早上七点半的车,我瞌睡得跌跌撞撞,旅行果然是艰苦之事,以不能睡懒觉为首。在车站与沈前告别,我和阿亮还有他,三个人是从成都一起出发的,但他不能再跟我们继续闲逛了。本来说好,去若尔盖骑下马我们就回去。结果现在越逛越远,现在竟然要去西藏,每次都心血来潮,毫无计划。他挥手跟我们道别,说如果不小心逛到了尼泊尔记得给他发一张明信片。我顿时感兴趣,抓住他,问尼泊尔在哪里?他忍不住大笑,说就在西藏附近了。 往康定的大巴车很脏,到了开车时间还在等客,有位大爷企图带他的羊上车被车长严词拒绝。我吸取上次坐车去汶川的教训,买了许多零食上车。万一路上堵车,不至于看人家啃鸡腿而光吞口水。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吃东西,没想到这么破的车还要按票排号坐。又折腾了一番,消停下来,看到靠垫上的广告实在恶心,“什么绿色天然打造傲人双峰xxx,男人无法一手掌握xxxx。”想着一路到康定都要面对这个“傲人双峰”,影响我吃东西,我忍不住骂x他妈。跟大伟说:“什么狗屁广告,按这种逻辑骆驼岂不是要骄傲至死?”大伟说:“你不也做过广告的?”“天地良心,我可从不做这种恶心广告,佛主明鉴,天打五雷轰,算了,我也不信佛!”我狠狠地说。大伟窃笑道:“平的人碰见不平事,故而愤愤不平,哈哈……”我说:“知道哥哥你口味重,喜欢S型女人。波大无脑……”大伟笑着回我:“咱们领导脑大无……点点点点”后面的话他以省略号示意。我气急败坏,死掐他。大伟哀声喊救命。 我们太闹腾了,前排一个长头发的藏族小伙子频频回头看。又是那种直愣愣的眼神,不知道是单纯还是肆无忌惮。我最讨厌人这样看我了。给他看得毛起了,大声喝道:“你是牦牛吗?” 他一愣,问:“什么?”我瞪着他,说:“牦牛看人才这么直不愣登。没有礼貌。”大伟赶紧制止我:“别乱说话,藏民可都带刀的。”我说:“怕什么啊,我有你和阿亮两个骠悍的保镖,不惹点事情岂不浪费?” 我一边说一边很耍宝地做手势:“左青龙,右白虎……”哈哈大笑。那藏民又回头看我,我瞪他,挑衅地说:“再看,再看就揍你一顿。”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笑得一脸灿烂。大伟赶紧拉我说:“我的小姑奶奶,别惹事,这里可一车都是藏民啊。”我拍拍大伟说:“哥们儿,别怕,真要打起来……我会掩护你的。”大伟哭笑不得,那藏民也回头看我们笑,跟着乐呵呵地笑。我跟大伟说:“这人好像有点缺心眼,傻得很。你这么好的保镖只好闲置了。”大伟看看那男孩,若有所思:“这小伙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是红原那车上,他坐在我们后面。” 一路吃吃,睡睡,扯扯淡。实在睡不着,把大伟昨天买的地图翻出来,用我的话说就是找找路,煞有介事跟大伟研讨一番,有条公路标号318,是直接通拉萨的。用手在地图上比画了一下,康定距离拉萨一乍长,问大伟:这大概有多少公里啊?他也研究了一下,说估计两三千公里左右吧。 “啊?那么远?!”我疑惑地问。“嗯,还去不?”“去!”我斩钉截铁地说。中午,车在丹巴县停一小时。阿亮和大伟分头闲逛。我乖乖坐在车上吃零食, 看行李。后来上了趟厕所出来发现车开走了,大惊失色,一问是开去前面检修去了。我一路问去。路上一堆人围观,里面敲锣打鼓很热闹,我以为是人家结婚呢,使劲往前凑,原来是一群妖蛾子。一群老太太擦脂抹粉的,脸擦得跟猴屁股一样,扭着秧歌送某牌子彩电下乡。藏区竟然也流行这个。 正午的阳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我的太阳镜遗失在红原了。我眯着眼四处打量。隔着这群乱扭屁股的老太太,对面一长发藏人正朝我张望,见我也看着他,立即展开灿烂无比的笑容,定睛一看,哦,原来是车上坐我前面的那头“牦牛”。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我们隔着人群相互傻笑了一阵,我笑是因为想起说他是牦牛,他笑是因为我笑他是牦牛么?哈哈。 下午到康定车站,和阿亮大伟商量,是去泸定还是新都桥,如果往西藏的话,新都桥是必经之路,反正会经过的,不如先去附近转转看看风景。最后决定先去泸定看看,听说那里有个海螺沟冰川,我没看过冰川,强烈要求去围观一下。 大伟去买票,阿亮去买吃的,我看行李原地等待。那“牦牛”也在等车,这是头爱笑的“牦牛”,平心而论,他笑起来很阳光。他看看我,犹豫了一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过来说介绍自己,说是雅江人,你们去西藏会经过雅江,想请你们去我们家玩。嘿,他竟一路听到我们的谈话,而且还懂汉语,想起我说他是个傻子,不禁心虚得很。补充似的,加倍客气,主动握手,报自己的名字,相互留电话。答应经过雅江的时候去看他。 “牦牛”的名字叫泽让索郎。 10135块到摩托计划出笼 日泸定 傍晚到达泸定,泸定是个很干净的小县城。和内地的县城无多大区别,这边住的都是汉族。大伟要去看泸定桥,我们三人闲逛而去。桥边有些旅游车停着,这样沿途搭班车旅行非常不方便,中途风景好,车也不停。厌恶这种所谓的旅行方式。阿亮建议找人拼车,最好能拼到自驾游的车,这样沿途可以自由一点。大伟去看桥,我们就去找游客模样的搭讪,问车上有无空位。问了几拨自驾的游客,都很戒备,连去哪里都不肯告诉我们,好像我们要强行蹭上去一样。问了几轮,我们自己也觉得相当无趣。 正好大伟咋咋呼呼地找我们,他跑过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快去看泸定桥。”我一愣,惊慌地问:“为什么?难道待会它就断了?”汶川的彻底关大桥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大伟懊丧地说:“售票的下班了,现在去不用买票了,妈的,我刚买了门票,他们就把窗口拉下来下班了。”我和阿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泸定桥啊泸定桥,小学课本里的桥,我站在上面使劲地跳了跳,当时有一种冲动,特想打电话给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告诉他我站在泸定桥上,旋即又觉得自己特神经。 第二天去了海螺沟。 海螺沟是我一路旅行中的败笔,门票135块钱每人,花掉俺那么一大笔银子,还没什么可看的。冰川灰土土地,看起来很脏。比起后来西藏途中看到的大小各色冰川,海螺沟可以说得上丑陋。我一路走过来,花了银子去瞻仰的景点,性价比都实在太操蛋。也可能是我运气不好。但也正是这次,改变了我对旅行的态度。再也不逢景点必买门票凑热闹,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一样。……从一个正经游客蜕变成一个疯狂的流浪人正是从海螺沟开始萌芽。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上山途中认识了一个朋友,樊江勇。他喜欢骑自行车旅行,闲谈中提醒了我们。可以买自行车骑到西藏去。还可以锻炼身体,又能免去搭车的不自由。晚上回到泸定的时候,我们认真地讨论了关于买车的可行性。 自行车,我和阿亮都否定了,此去数千公里,许多海拔过四五千米的山要翻,太吓人了,连我这么淡定的人都觉得疯狂。骑死我也到不了西藏。仿佛看到了一个弱小女子在高原上骑行,伴随着“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这样悲壮的歌声,慢慢晒成一块烟熏猪肉……阿亮不同意骑自行车的理由是,那玩意骑久了,要得前列腺方面的毛病。 我提议不如买辆农用三轮车,不仅可以载人,还可拉货,一路跑运输跑到西藏去。节省开支不说,还可以赚钱。晚上还可以睡车厢里,真正的露营,还省下一路住旅馆的钱了。一车数用,性价比相当高。等骑到西藏,不需要了,我们还可以骑到农村去转手卖给藏民,肯定很好脱手。阿亮一听相当亢奋,正好吃饭的小馆子旁边有一辆农用三轮车停着。我死乞白赖地央求司机让我们试一下。司机指点了阿亮几句,就让阿亮上去试。可惜阿亮失手,把车开翻沟里去了。对农用三轮车丧失了信心。阿亮下车后讪讪地说:“砚台,要不算了吧,这玩意很不好控制,听说去西藏的路也不太好走,整这玩意有点危险。”为安全起见,我们无奈地放弃了这个伟大的计划。 旁边一藏民也参与了我们的谈话,他建议我们买摩托车,速度快,又方便,价格比农用三轮车还便宜。这个提议获得一致通过。摩托车好学也好控制。想起一路看到藏民骑摩托车极其拉风,我强烈要求摩托车上一定要装音箱,拉风地,飙到拉萨去。 我们在小酒馆喝酒,一边幻想着摩托骑士的风范,互相忽悠得热血沸腾。恨不能连夜去敲开车行老板的门去买摩托车。真的,如果买到了,我们一定会星夜上路。呜呜呜,号角在心中吹响……这、次、第怎一个酷字了得…… 11能信任陌生人吗? 日泸定――康定――新都桥 我们正热血沸腾地准备摩托车旅行计划,大伟却提出他也要回去了。阿亮悄悄叫我挽留大伟,我摇摇头,我向来一不劝酒,二对人事不喜挽留。既然去意已定,好朋友就以酒肉相送吧。三个人爬起床,冒雨半夜找烧烤档喝酒,大雨倾盆。一通海喝,直到天光未明。大伟醉意醺然。说了很多真诚的话,也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 第一次有了离愁别绪。路上的伙伴分离总是令人伤感。虽然后来一路总是要经历离别,唯独这次我特别伤感,大伟千里来相会,本是开心的事情,然而短短数日就决定离去。从红原出来我们四人,剩我和阿亮两人了。 大伟走后,我和阿亮更加坚定买摩托车去旅行的念头。 到康定后就分头行动,我去上网,他去找车行买摩托车。我查了318国道上沿途县城沿途加油站,抄到我的小本子上,还手绘了一幅沿途县城及山垭口的海拔表。 两小时后,阿亮来网吧找我说没找到摩托车行。决定往下一站走,去新都桥买摩托车。出来已经下午了,康定这么大的地方竟然没有摩托车行实在奇怪,我怀疑阿亮没找对地方,等车的时候,我留意看到藏民骑摩托,就拦下来问车在哪里买的,那家伙得知我要买摩托车,就大力推销他那辆旧车。想五千块钱卖给我。我说不要,他一个劲儿追问为什么,我回了他一句:“为什么要买?我看起来比你傻吗?这么破的车还想卖五千!” 围观的藏民哄笑起来。这家伙也嘿嘿乐了。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很瞧不起地问我会不会骑摩托车。哼,不会我也说当然会啊,你以为就你会骑啊?他们又是一阵哄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乐呵的。就这么稍稍交涉,围观的藏民就达到十数人,阿亮很紧张,拉我走。那帮藏民也不知道让路,我推开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怎么都这么闲啊。”他们的哄笑中,阿亮紧张地把我拉得一路小跑。 新都桥的车费要40元,我上前讲价30元,几个司机都不肯拉,还嘲笑我小气。后来终于给我找到一辆车讲好票价30元,大概是黑车,鬼鬼祟祟地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说再等几个人要过半个小时才走,我们就在路边等。听说折多山在修路,那段路特别烂,担心天黑前到不了,我索性站到大街上去喊车。 我把包放下,在街上大声喊“新都桥、新都桥”,马上就有个藏民来问我:“去新都桥吗?”我高兴地说:“去啊,你有车吗?”那人一愣,说:“你没有车吗?”我马上反应过来了,说:“有啊,一会儿就到,再叫两个人就走。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叫扎西尼玛,我冲他笑笑,主动和他握手,说:“我叫小砚,扎西,我们一起来喊人吧,凑足人我们就可以走了。”扎西尼玛就跟着我在街上傻乎乎地喊:“新都桥、新都桥。”不一会儿又喊了两个人来。我一看我们都有五个人了,立即给司机打电话,叫他走,他还磨蹭,说再等一会儿。我和扎西尼玛说,我们现在有五个人了,不如重新找辆车,也很快,这辆车跟我说的是30块钱去新都桥。我和扎西尼玛马上去和别的车谈判。很快就又找了辆车上路。 扎西尼玛是新都桥本地人,车上我热情地分饼干给他吃。如此相谈起来,他听说我们来旅游,就邀请我们去他的朋友家玩,据说可以看到原始的藏族人生活。他说:“你们肯定会喜欢的。那是真正的藏族人生活。” 我问阿亮去不去,阿亮犹豫了一下,说“你来决定吧”。我就对扎西说,“好,我们跟你去。” 过折多山的时候,天渐渐黑了起来,开始下雨,路烂得很。很庆幸没有在康定买摩托车,不然这段路折腾死了。全是烂泥,车辙都半米深。 到新都桥已经晚上八点半了,雨仍然在下,和扎西尼玛下了车,有两辆摩托车来接,是扎西尼玛的朋友,夜雨中看不清楚脸,只觉身材高大,头发很长蓬松搭在脑袋上,问扎西尼玛朋友家在何处,他伸手朝前方一指,说,不远,就在前面。 我和阿亮毫不设防地上了车。话说藏民骑车就是狂野,这样的烂泥地,扎西带我和阿亮两个人都能飙50码。扎西尼玛的朋友两个人共骑一辆摩托,两辆摩托车在雨里狂奔,渐渐出了镇子,四周青稞地一片漆黑,雨水和风使劲地往脖子里灌,又冷又饿。渐渐感觉开始上山,车在夜雨的山路上狂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一路都没有人说话。我心里有点惊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轻率了点,就这样上了一个陌生藏民的车,然后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我回头看了看阿亮,虽然我们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但他明白我的意思,在后面紧紧抱了我一下。我心一横,决定也不问扎西,究竟带我们去哪里,反正来都来了,何必做小家子气。我在车上曾仔细观察过扎西的眼睛,他不像恶人。倒是他的那个朋友,看起来不像好人。这或许并不客观,这样的荒山雨夜让我神经过敏了。 正在胡乱猜测的时候,车慢下来了,扎西尼玛说到了。我赶紧问这是什么地方。扎西说是东俄洛乡。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去唧唧歪歪了。装作坦然状和扎西进去了。 一楼是住牲口的,浓重的臭味。上了楼,二楼才是住人的地方。扎西的朋友叫索郎扎西。就是那个去新都桥接我们的。他老婆在楼梯口迎我们,把我们带到厨房去坐下。(后来接触藏家多了,才知道他们日常在家最多的时间就待在伙房里,在这里吃饭、闲谈,做活计,也是日常会客的地方。)一支昏暗的节能灯,暗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伙房中间就是炉子,我们团团围着炉子坐下。索郎扎西一家坐在对面,七口人,七双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们,虽然我知道藏民看人就是这样的习惯,但是犹如被七头牦牛这样不眨眼地瞪着,还是让人发毛。 朝窗外看看,四周没有一丝亮光,这是个村庄吗?怎么四周没有一丝灯火,好像没有人家一样。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这夜雨荒山之中,在这陌生的藏民家里,语言又不通。他们一家人都不会说汉话,由扎西尼玛做翻译。 灯光下,我重新审视了扎西尼玛的朋友索朗扎西,他看人的眼神有些游离,这和之前认识的藏民不太一样,不过这人不像有歹意的人。将他的家族成员一一审视之后,我又开始放松了。和扎西东扯西拉,他的汉语说得不太好,就是尾音上飘,每一句都像是一个问句形式,然而又并不需要回答。 晚饭是面皮子,就是腊肉和土豆一起煮的面片,闻起来很香,每个人一大碗,那碗有幼儿面盆那么大,扎西他们在碗里放大量的味精和酱油,劝我们也加这些调料,我拒绝了,他很遗憾,说你这样吃,没有味道。 索郎扎西的老婆给我们盛上汤面后,自己也端了一碗,就退到暗处,盘腿坐在泥巴地上吃起来。我觉得有点不妥,但是这帮男人都泰然自若,我也不好多话。 屋内我们稀里哗啦地吃面皮子,屋外稀里哗啦地下着雨。大家都不说话。 吃完饭,我悄悄和阿亮商量,去小店买点东西来,今天来得匆忙,没带任何礼物。问这附近可有小店,另外,我也想搞清楚这里还有没有人家。扎西说小店有,但是早就关门了。我坚持要买东西,扎西带阿亮下去了。不多一会儿,阿亮去抱了一箱啤酒,和一些零食上来,于是围着火炉我们开始喝酒,几瓶酒下肚,语言虽然仍不通,但是大家熟络不少。索郎扎西不太会说汉语,索郎扎西的弟弟桑迪多吉一句汉语都不会说。基本都是我们和扎西尼玛在聊,扎西尼玛告诉我桑迪过年的时候结婚。我随口问了句他多大了,扎西说,他18岁了。桑迪知道我们在说他,很羞涩。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小就结婚?扎西说这边这么大基本都结婚了。女孩子15岁就出嫁了。 我问扎西尼玛结婚了没有,扎西尼玛说他还没有结婚。我看他大概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了,不知怎么没结婚。他好像有点难以说出口的样子。 九点半的时候,索郎扎西他们一家就开始轮流打哈欠,平日他们八点多就睡觉了。今天算是很晚了。打哈欠得眼泪汪汪,然而还要泪眼迷离地瞪着我们看。真执著啊,我忍不住感叹。从这一家开始,我在后来的路上开始能习惯这样直不愣登的目光了,并且也学会了这种直视不躲藏的眼神。 索郎扎西突然站起来,大声说:“睡觉。”声音很响,吓我一跳,还有,他说的竟然是汉语。然后他率领家人从伙房鱼贯而出,再鱼贯上床。我看到他们只把鞋子脱了,就直接钻进被窝了。他们不洗,自然也不会考虑到我们洗不洗的问题。我们就入乡随俗了,啥也别洗了。扎西尼玛指了指外面客厅的两个像长椅又像床的铺位,说:“你们可以睡这里”,然后他也进房去了。 就剩我和阿亮两个人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环顾四周,觉得非常新鲜,又有点滑稽,也有担心之后的放松。相互扮鬼脸傻笑一通。我问他,在路上的时候是不是很担心,他说是,我也说自己很担心。在摩托车上,怀疑自己决定很轻率。 在路上是否该相信陌生人?我们郑重讨论了这个问题。没有结果。我们这一路也没亲戚,遇见的肯定全是陌生人。旅途就是去往未知,人和事都不可预见,也正因此,我们在后来的旅途中碰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有很多惊喜,当然也有灾难。 一早,我终于还是被那可疑的OO@@声惊醒了,虽然我一夜都听到这个声音,但是实在太困倦,醒不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双小豆子一样的眼睛也正看着我,我一个激灵,腾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是一只老鼠,它倒比我镇定得多,看来它在这家相处甚和谐。它慢慢地从我枕边往脚头爬去。我拎起被子一阵狂抖,它才迈着细碎的步子去了阿亮的床上。我倒下又睡。 早上,索郎扎西率领家人从床上爬起来,鱼贯进入伙房,还是按照昨夜的座位次序,他们继续打量我和阿亮。我已经不在意了。早上吃青稞面烙的饼子,还有酥油茶,很香。快吃完的时候,索郎扎西大概是觉得有必要问候一下客人,他突然停下来,问阿亮:“你洗脸了吗?”阿亮一愣。我知道他肯定是想难道这里还有洗脸这个程序吗?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笑,但是看到我笑也都笑了起来。只有索郎扎西一个人瞪着眼睛莫名奇妙。 …… "}}; var no_txt = "本商品暂无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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