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打女友视频除了在家,随便在哪都肯和我视频,但是一到家就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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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拉3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 推荐大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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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二年级
叶陶说:“这是节能灯,灯贵,可用起来省电。”
老太太使劲地“哦”了两声,连连点头。她走进厨房,摸摸橱柜上崭新的人造石台面,又摸摸新换的柜门,喜欢得不得了。叶陶在边上解释说:“妈,这橱柜门用的板,是防火防水的,专门给厨房用的材料,以后橱柜门就不会腐烂了。怎么样,满意吧?”老太太一叠声儿地说:“满意、满意,太满意了!”
叶茂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新铺的复合木地板,他用手摸了摸地板的文理,用心感受着那分明的文理,好半天才满意地站起身,慢慢走到餐桌旁,又拿手去摸餐桌的台面。叶陶看到了,走过去笑道:“爸,你看这套家具不错吧?咱们家的客厅用,大小正合适!咱们原先的沙发太笨重,餐桌也太大了!”
叶茂企图挑一点毛病,便笑道:“这桌子是高级,不过,是不是有点小?逢年过节,你姐他们家,再加上你和当当都过来,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就不够用了。”
叶陶暗笑老头儿老土,他伸手从桌子的两端拉出活板,砰砰两声把活板扣上,笑道:“你们看!这下够八个人坐了!咱们家客厅小,平时就你们俩在家吃饭,就把活板收起来,过年过节大家都回来吃饭,再把活板拉出来,很容易的。”老两口都试了试,果然好使,老太太佩服地点头道:“哎,这桌子又好看又好使!还是你们年轻人聪明!”
老太太拉住叶陶的手,问道:“你们花了多少钱呀?”
叶陶宽慰老太太道:“你只管住就是了,问钱干什么!”
老太太坚持说:“你得告诉我,到底花了多少钱?”
叶陶这才得意洋洋地卖弄道:“不多,也就五万吧!都是你未来的儿媳妇掏的钱。”
老太太连连点头道:“这儿媳妇好,以后她过生日,我们家都要吃长寿面。”
叶陶逗她说:“这儿媳妇好吧?合算吧?不说她是捞妹了?”
老太太最近在努力与时俱进,闻言居然能泰然自若道:“什么捞妹!听不明白你说啥!”
叶茂两口子对装修没概念,只知道是个挺能烧钱的事儿,叶茂听说只花了五万,暗自觉得沙当当还是挺能当家过日子的。他不停地东看看西摸摸,转了几圈终于停下来,拿出家长的派头对老婆和儿子宣布说:“钱还是小事儿,关键是当当和叶陶的这份心意!我看,当当会办事儿!比美兰强!”
接下来的半个月,老两口像蚂蚁搬家,把衣服、被褥等零杂用品慢慢搬回装修好的房子里,收拾妥了才通知叶美兰。叶美兰听说一切竟然真的如期搞定,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很惊奇沙当当的办事效率,叶美兰马上就赶去娘家想看个究竟。
叶茂老婆很自豪地带着女儿,把家里各处秀了一遍,叶美兰看得很仔细,不得不暗自承认总体装修效果确实不错。叶茂老婆兴致勃勃地卖弄着新房的种种细节样样好处,叶美兰没想到,沙当当居然连新窗帘都给挂上了!新房里处处是沙当当的周到,像收纳箱这样的细节这个未过门的儿媳都考虑到了!联想到此番自己让父母在外头租房子住了一个多月,本分人叶美兰不由心里发虚,对母亲热烈的介绍,她几乎不好意思正面回应。
母女俩转了一圈,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叶茂老婆絮叨了半天仍余兴未消,她笑眯眯地说:“美兰你看,你买的这个电视放在当当送我们的电视柜上,显得很相配呢!”
老太太心情好,她觉得已经把儿子儿媳表扬了半天,便诚心诚意地想把女儿也一起表扬一下以示公平,但叶美兰听了却不太自信,一台电视机和一场装修,这个怎么好比呢!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线条简洁的玻璃茶具,显然是特地备着待客的新货色,叶美兰下意识地拿起一个玻璃杯把玩着,老太太见了笑道:“你也觉得这套茶居挺漂亮吧?”叶美兰点点头,老太太说:“是当当他们公司的礼品,听说是他们公司过年送客户的东西,她拿来送给我们一套,你爸很喜欢。”叶美兰一听,又是沙当当弄来的东西,她不自在地放下了玻璃杯。
叶美兰如坐针毡,起身正想走,沙当当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她只得又坐下。沙当当说是来问问老人满意不,还需要做些啥。叶家人一叠声地道辛苦,沙当当谦虚地说:“都是叶陶在操心,我就是跟着帮了点小忙。”叶家人自然心里都明白她说的不是实情,暗自夸她给叶陶面子。
坐了一会儿,叶美兰说还得回家做饭要走了,沙当当也跟着起身道:“我还有事,我跟美兰姐一道走。”叶茂老婆忙拉住她道:“当当,你吃了饭再走!”沙当当还是要走,老太太不肯松手,叶茂站出来很有见识地劝阻老婆:“当当是做大事的人,你不要勉强她。她有空会来吃你做的饭的。”老太太方才作罢。
沙当当和叶美兰下得楼来,沙当当对叶美兰说:“美兰姐,前几天我在‘天河城’看到一套床单,是豆沙底色细白条文的,颜色很大方还耐脏,价格也不贵,配上一对枕套才600来块钱,我想去买来送给伯父伯母。”
叶美兰一听慌忙阻拦道:“当当,他们乔迁之喜,我正想着送他们点啥好呢——这床单你别买了,我去买!你已经够辛苦的了,哪有再让你破费的道理!”
当天晚上,叶美兰忍不住把新房子的情形跟孙建冬吹嘘了一通,孙建冬听
了将信将疑,要说沙当当给老叶家卖点力气,他觉得还是有可能的,可要是按叶美兰那个说法,没个七万八万的话费哪里打得住,这孙建冬就不信了。孙建冬说:“不会吹牛就少吹两句,吹都吹不像!”
叶美兰激他说:“你要不信,自己去看看呐!”
孙建冬果然说:“看就看!带上儿子,周末一起去你娘家,我也参观参观,看看叶陶他们创造了个什么样的奇迹!”
叶美兰知道孙建冬并非出于关心她娘家,只不过是因为好奇才想去看新房子的。不管怎样,她毕竟是能带上丈夫、儿子一起去给娘家恭贺乔迁之喜了,叶美兰心里暗暗高兴。
高中二年级
最近曲络绎对拉拉很好。好不好,是要看行动的。这回曲络绎对拉拉是真好,都落实到了行动上。
虽然无法满足拉拉去C&B轮岗的愿望,但是曲络绎另外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让朱启东带她做满意度调查项目,拉拉很满意,卖力地跟着朱启东干活,朱启东也待她不薄,教了她不少东西。
一月底发工资,拉拉收到调薪通知信,曲络绎也给她加得不错。拉拉团队的加薪方案,曲络绎让拉拉做了个计划给他,拉拉报的计划,曲络绎一分钱没改,照批了。
那么多事情要做那么多东西可学,拉拉充实之下,思想平静了不少。和曲络绎连着沟通数回,增进了彼此的了解,曲络绎种种怀柔的动作,多少促进了信任的建立。
自打元旦后通知面试PENDING(待定),将近一个月过去了,“猎豹”一直没有音讯。拉拉对小猎颇有腹诽,这么长时间了,到底是事情黄了还是有其他情况,一概不沟通。“她就吃定我不会有变化吗?要是这中间,应聘者另有机会了呢?”拉拉恼火地想,“小猎这号自以为攻击性强,其实没点长远眼光,考虑事情多有不周,前途有限!若是有两家猎头同时给我找到合适的职位,我必弃小猎!”
高中二年级
渐渐的,拉拉几乎不想SH那回事儿了。
不知怎么的,拉拉想起一本小说,说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因为生活所迫嫁给一个男人,其实和丈夫毫无感情。她和同伴约好,到了秋天就相机逃跑。可是男家对她很好,渐渐的真有了感情,她安心地生活着,忘了逃跑的约定。等到秋天,同伴来接应她的时候,这女子才恍然记起曾经想要另外的活法,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到二月上旬,眼看就要过年了,SH那里却忽然来了消息,据说麦大卫复原得差不多了,要来面试。拉拉跟李卫东还有另两位,一行共四人都将被送去给人家过目。拉拉被安排在下午接受面试。
为了这次面试去请假的时候,拉拉觉得挺对不起曲络绎,很有些心虚,偏偏曲络绎没有多问半句,马上就准了她的假,这更加重了她的犯罪感,她觉得自己像个叛徒。幸亏她很快知道了童家明就要离开,她的良心才停止了对她的折磨,原来世界上还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再面对曲络绎的时候,她又坦然了。
拉拉去面试那天,在走廊里迎面碰上总经理何查理。何查理一眼认出拉拉,高声招呼道:“是拉拉对吧?今天来见我们麦大卫?”一面热情地握了一下拉拉的手说:“让艾玛带你到会客室先休息一下。”
拉拉在会客室碰到另一位应聘者,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35岁上下的男人,看起来很精干。两人相互点点头,又彼此笑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过了一会儿,陈杰过来带走了那个男人,艾玛也过来带拉拉去见麦大卫。
这次面试时间比起上次就短多了,统共45分钟就结束了。面试的时候,除了麦大卫,还有一位密司脱黄也在场,他的皮肤比一般中国人黑一些,拉拉疑心他是东南亚人。麦大卫只简单地介绍说,这是他的同事密司脱黄,而没有说密司脱黄的头衔,因为拉拉到面试结束也没搞明白密司脱黄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参加面试。
大部分问题是由麦大卫问的,都是正常的问题,但是拉拉就是觉得对答之间彼此都没有兴奋感,有的只是专业和礼貌,气氛沉闷。好比两人相亲,左看又问找不出大毛病,可就是互相不来电。
这样的沉闷一直持续到麦大卫问DB流失率时才改变。当时拉拉告诉麦大卫DB的流失率是22%。麦大卫就说:“嗯,这点和SH中国的情况一样,流失率太高,这是个大问题。”拉拉知道DB的流失率数据固然不是很好,但也不能算是大问题,应该说在行业中表现中偏上。她既不同意麦大卫的观点,对DB又感情深厚,即使到了出来面试了,听到人家冤枉了DB,情不自禁地就维护起来,她用解释的口气说:“大卫,DB的销售人员占了员工总数的六成以上,销售这个职业有个特点,人员的流动性偏高,中国正值黄金十年,发展迅速,市场上的机会比较多,从去年的调查数据来看,22%的流失率是个中等的数据,有改进的空间,但还算是一个正常的数值。”
DB的文化向来是你不同意你说出来,你没说出来的统统当作不存在。所以拉拉陈述自己的观点的时候很自然坦然,不料麦大卫听了马上脸上就转了颜色,麦大卫和拉拉中间隔着桌面,这时候他的上半个身子,一下往拉拉这个方向咄咄逼人地逼过来不少,仿佛要在气势上就压倒桌子对面的人。麦大卫表情严厉地说:“不对!这个流失率就是有大问题!别和我说什么行业呀国情呀!我知道你们喜欢说中国的国情是这样,其实这是因为你们不了解欧洲和北美的数据。22%肯定是不可以接受的!”
拉拉对麦大卫反应如此激烈颇为诧异,她没有再多争辩,毕竟自己是来面试的,总不能大家吵起来吧,况且也许确实是自己的见识有问题。拉拉就客气地说:“我们的确需要多向欧美国家学习。”
麦大卫方才恢复平静,似乎是为了缓和一下氛围,他又问了拉拉一个问题,“密斯杜,你认为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拉拉想到了自己在360度测评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她诚恳地说:“我觉得自己不够宽容,我在管理上还需要更尊重人的多样性。比如我自己很想发展,我就会对我的下属也逼得很紧,而且,我在辅导中,更多的时候是在告诉下属你们应该怎么做,而在启发他们自己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上,我做得不够——在最近一次360读测评中,我从上级和其他同事的评价中,意识到我这样做的效果并不见得是最好的,当一个人被动地前进,他的潜能反而不能很好地发挥出来,他的责任心不在一个最佳状态,他因此很难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
麦大卫对拉拉的这一番回答似乎还算满意,他点点头道:“是的,人是多样的,我们要尊重每一种个性,激发每一种个性的潜能。”
面试结束后,麦大卫客客气气地送拉拉出办公室。拉拉离开之前去和陈杰打招呼,顺便问了一下陈杰关于密司脱黄的身份,陈杰说:“哦,他是我们台湾公司的一个同事,正巧和麦大卫一起出差,就顺便来旁听一下,今天的面试和他不相干。”
拉拉心里吃不准面试中那个关于流失率的插曲会不会有不好的后果,就告诉了陈杰。陈杰笑道:“我等下问问大卫的意见。今天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小猎打电话通知拉拉面试结果,她的话很简单:“拉拉,你FALL(落选)了。他们主要对你缺乏C&B的经验有顾虑。”
DB的HR们通常都会告诉落选者,您的简历我们将妥善保留,将来如有合适机会,我们会再联系您。这几句话有时候不是面子上的客气话,有些落选者确实在以后从DB获得了合适的职位;有时候这几句话是客气话,这时候它代表了DB的修养和DB对应聘者的尊重。小猎没说这些,拉拉不知道这是她向来的作风,还是她认为杜拉拉太难卖出去,所以懒得费事了。
太多次的功败垂成,让拉拉已经不再为落选难受。拉拉想起一个笑话,说的是一个剩女,她有个追求者,她不满意人家,可是这个追求者对她仍然具有重要意义,他的存在让她不发慌,让她对未来有安全感,她因此继续对婚姻和爱情信心十足,屡败屡战。所以结论是,垫底者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存在仍然是有意义的。
现在的问题是,拉拉不知道是该把自己算成SH的垫底,还是该把DB的经理职位当成她杜拉拉的垫底。无论怎样,SH显然相信能找到比杜拉拉更好的经理,而杜拉拉也有勇气将跳槽进行到底。
高中二年级
NEW YEAR RESOLUTIONS
二月中旬,拉拉回杭州父母家过年。
《新概念英语》第三册里有篇课文,题目就叫NEW YEAR RESOLUTIONS,“新年决心”的意思。可见老外这方面和咱们差不多,以为新年总该有些新的计划。
每一次新年都是你重新做人的机会。如果你希望过另一种不同的生活,那么这是你下决心、定计划的时候。至于计划能否实现,则是另外一回事儿。
对于新年决心这类功课,拉拉向来非常熟练,这全得仰仗于拉拉的妈妈。
拉拉的父母是同行,两人都是学机械的工程师,但在子女教育上,夫妻二人却风格迥异。
父亲杜工向来以为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吧”是他的口头禅,偶然想起要给子女一点压力了,用的也都是情感管理:“拉拉呀,你看大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你们,很辛苦的!我们杜家是书香门第,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才行。”
母亲李工则对拉拉兄妹管束甚严,并且有清晰的目标,比如兄妹俩的理想应该是什么,这种事情得说清楚。相比起杜工的情感管理,李工惯用的是目标管理:“拉拉,这次期末考试你打算拿班里第几名?我认为你一定要考进前三名才算合格。”
每逢寒暑假,兄妹俩必做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列一个假期计划,几点到几点做作业,几点到几点练字或者练琴,几点到几点看课外书云云。属于“玩”的时间少得刻薄,不过,公平地讲,对家务的要求也非常低,仅限于孩子能有点劳动的概念即可。
课外书都经过李工的亲自把关,通常是中学生作文选或者某种科普读物。哥哥杜涛的阅读稍微自由些,至于拉拉的阅读范围,向来没有机会涉及文学,比如《红楼梦》之类那是万万不可的。
李工经常说起自己高中的某蔡姓女同学就是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结果谈情说爱起来,终于休学,乃至胡乱嫁人了事。李工反复强调,本来这位蔡同学完全可能有不同的人生。这个故事的教训是,女孩子的阅读最好限定在社科范围内,否则就有早恋的危险,那就别想有好成绩了!李工本人就是晚婚晚育的楷模,而且,她向来认为自己之所以能成为一名百众景仰的总工程师,和晚婚晚育大有干系。
拉拉中学的语文课文里有篇课文就是节选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按照教学大纲的要求,她背诵下其中的一个段落,“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拉拉学了这篇课文之后非常不解,这样的内容怎么能导致早恋或者成绩不好?
李工板着脸,厉声说:“你知道什么!阿蔡说这本书好看硬要借给我,结果我一翻,就是保尔跟冬妮亚的那段,当时我毫不犹豫,马上就把书还给了她!我那个年代,女孩子能念到大学毕业的有几个人?如果自己没点意志,早就嫁人了!还想有你们兄妹的今天?!我告诉你杜拉拉,不到25岁,你别想谈恋爱的事儿!结婚生孩子,那是最没出息的事儿,什么时候都能干。”
近年来拉拉反思自己十六岁前所接受的家庭教育(十六岁后接受的是社会教育,福祸均和父母无干),得出结论,那是浪费非常大的一种教育模式。比如一个人要练字和练琴,是绝对不可以忽略对天分的考虑的,天分决定了你苦练后能达到的目标是陶冶情操而已,还是当真可以靠着这个吃玩好饭,而母亲恰好忽略了拉拉在艺术天分上的匮乏,拉拉所受的那些训斥,可以说90%是白挨的,既没有经济效益也没有精神效益。
当一味预防的早婚早育终于无虑可患,李工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焦虑了。她日思夜想,解决方案终于还是着落在相亲上。相亲虽然没有新意,但毕竟经典,但凡能流传千年的模式,总归是生命力强大的。
李工和丈夫说了相亲的打算。
高中二年级
杜工深知,妻子向来以为荣誉比生命重要,然而,关于什么是荣誉,偏偏母女二人的概念大相径庭。比如拉拉和张东昱的同居史,拉拉自己把它当张废纸揉成一团就扔进纸篓去了,李工却把它拣出来压在自己心上。因此,杜工判断,李工现在绝不肯为了物色相亲人选去发动群众的。
杜工就问:“你有合适的人推荐给拉拉吗?我是没有!”
不料,李工对人选胸有成竹:“人选有了!以前在我们研究所待过的刘向阳!现在自己在开公司。比拉拉大两岁,和杜涛同年。这次杜涛和左岸买房子就是小刘拖他姑父给打的折!我特意问过小刘,他说还是单身。”
杜工有点信心不足,犹犹豫豫地说:“刘向阳呀,好像有点其貌不扬嘛。我怕拉拉看不上,她以前那个男朋友张东昱,可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李工不以为然道:“男人要长得那么好干吗?男人要紧的是能力!我们以前看上张东昱,又不是因为他是美男,关键还是因为他的才华。”
杜工说:“那你怎么证明刘向阳有才华呢?”
李工理直气壮地说:“刘向阳是英国回来的海归,和杜涛、左岸一样!成绩不好能出国吗?再说了,他出国以前就在我手下,他的工作能力我心里有数!当年要不是他要出国、不考虑结婚的事情,我们研究所早有大把人给他介绍对象了!还能轮到我们?”
杜工狡黠地反问太太道:“那怎么现在还是轮到我们了?”
李工被丈夫一问不由愣了一下,但她马上就想到了对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就说我们拉拉,哪里不好?还不是耽误到了现在。这是运气不好!本人条件还是过硬的!”
杜工不好再反驳,就问:“你打算怎么和拉拉说?我恐怕她不会接受相亲。”
李工已有打算,她说:“杜涛和左岸不是说要请我们全家去香格里拉吃饭吗,我就趁着这个机会,让杜涛把刘向阳也请上,权当是杜涛谢谢小刘,那套房子人家替杜涛省了几万块钱呢!这样,我们也不提相亲不相亲,就是让小刘和拉拉认识一下,满意就交往,不满意也不会伤和气。”
杜工表扬说:“你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可要先和杜涛打好招呼。”
李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她说:“我会说的,不用你多事。”杜工也乐得不管。
到了吃饭那天,临上车,李工才悄悄和杜涛说要请刘向阳一起。杜涛很意外,觉得这么安排有点奇怪,自家人吃饭弄个外人进来!忙说不如另找一个时间单请刘向阳,免得彼此不自在。
李工坚持说:“我都已经跟小刘说好了,人家挺高兴的!再改时间反而不合适!”杜涛暗自埋怨母亲自作主张,但一想这也不算什么原则问题,毕竟是母亲托了刘向阳的人情自己才能省下几万块钱,杜涛也就默认了。
这天是冬天里难得的一个好天,天蓝云白,太阳暖洋洋的,照得人浑身说不出的舒服慵懒。香格里拉的自助餐厅,正对着西湖,客人可以一边享受着丰盛的午餐,一边欣赏湖岸美景。
拉拉和左岸做主,为大家选了两张户外的台子,以免辜负冬日暖阳。服务员把两张小台子并成一张长条桌,大家散落在长条桌的四周坐定,杜涛赶紧解释了一下刘向阳马上过来一起吃饭的事情。虽然觉得这个安排有些突兀,但拉拉和杜涛的女友左岸都没太往心里去,两人在阳光下有说有笑心情甚好。这时候,刘向阳西装笔挺地来了,隔着几步远就向杜涛这边挥挥手,一面中气十足地用牛津音嚷道:“PUNCTUALITY,GOOD MANNER!(守时是好习惯)”
李工看见刘向阳过来,赶紧张罗座位,刻意地把他让到拉拉边上坐下了。李工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可她一个不注意对刘向阳热情得有点过头,拉拉和左岸不禁都起了疑心,连杜涛也觉得有点不对。
刘向阳中等身材,有些发福,皮肤白得能看见血管的走向,面相倒挺和善,鼓囊囊的腮帮子挺招人疼,拉拉见了直想去捏,只是眼睛太小,一线天似的。拉拉注意到刘向阳的衬衫领口雪白,看来很爱干净,他留的是平头,头发打了点摩丝,一根一根精神百倍地杵着。拉拉觉得,他坐下后应该点起一枝大胖雪茄,那就顶合适了。
等刘向阳问候过李工两口子后,杜涛给刘向阳介绍说:“我女朋友左岸,我妹妹杜拉拉。”
刘向阳“哦”了一声,对那两位彬彬有礼地点头行礼,又问二人在哪里高就。
杜涛说:“拉拉在外企做HR,从广州回来过年的。左岸和我一起才从英国回来的,现在在浙大教英语。”
刘向阳拍了一下手说:“那咱们可有共同语言了!往后得多聚聚。”
刘向阳对杜涛两口子感慨道:“出去了这些年,最终还是觉得国内好!在欧洲要想融入当地社会不容易呀!”又说,“国外是好山好水好寂寞,国内是好脏好乱好快活。”
刘向阳问拉拉是否去过欧洲。拉拉说:“我只去过澳洲。”刘向阳问起她在澳洲的经历,拉拉说曾去袋鼠岛和大洋路自驾游。澳洲的规矩是靠左行,且车速甚快,刘向阳对拉拉敢在澳洲开车深感意外,忙表示诚挚的敬意。拉拉扑哧笑道:“我哪儿行,是同行的朋友开的。”
刘向阳“哦”了一声,忽然话题一转,问拉拉,“你对网恋怎么看?”李工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生怕他说出相亲的事情。
拉拉说:“网恋是男女交往的方式之一呗,不过容易见光死。”
高中二年级
刘向阳大摇其头道:“那不一定,在国外,其实网恋的成功率还是挺高的。拉拉你说的见光死,是我们中国特有的国情。”
拉拉笑道:“是吗?那为什么?”
刘向阳一本正经地说:“老外比中国人诚实,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成见,两人在网上聊得热乎,有感觉了就见面,见面之后往往还真就结婚了——他们网恋的成功率高,主要还是因为网上聊天的时候就都说实话。不像咱们中国人爱撒谎,在网上说得天花乱坠,真见面了,才发现蛮不是那么回事儿,能不见光死吗?”
拉拉和左岸都哈哈笑了起来。
刘向阳说:“拉拉你做HR,面试的时候应该有体会吧,地狱差别还是有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的地方的人就是喜欢弄虚作假,说起话来不靠谱,对吧?”
拉拉憋住笑道:“刘先生很有经验。”
刘向阳忙说:“不是外人,千万别客气,叫我向阳吧。”说吧,又问拉拉是否在广州买了房。拉拉说是呀。刘向阳就说:“广州房价好像涨得不多吧?比杭州落下一大截了吧?广州太平民化,从城市规划就可以看出来,这个诚实没有长远眼光!到处是城中村,低廉的居住成本使得谋生过于容易,其结果就是低素质人口比例越来越高,高素质人口的比例却越来越低——我看,广州的房价很难起来。拉拉你怎么不回杭州来投资?再不然,到上海,北京也可以,深圳都比广州强。”
李工觉得刘向阳这个问题非常聪明,暗藏机关,不仅牵涉到投资的角度,暗里还藏着“你何不回杭州生活”的试探,李工觉得甚合心意。拉拉果然被问得答不上来,杜涛一看忙岔开话题说:“向阳你平时业余都喜欢干些啥?”
刘向阳得意洋洋地说:“我喜欢研究经济学。”
左岸大感意外,好奇地说:“可向阳你不是学机械的吗?”
没等刘向阳回答,拉拉忽然跳出来说:“我也喜欢研究经济学,我喜欢赚钱的感觉!”
刘向阳高兴了,连说:“我也喜欢赚钱的感觉!”
几个年轻人中,拉拉虽然文凭最低,可她好歹也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听到拉拉这样和刘向阳公然地讨论赚钱,李工不由坐立不安起来,李工不知道巴菲特和索罗斯到底是干什么的,对人类有什么贡献,《国富论》她也基本不了解,但显然这些都是和钱有关的符号。李工不满地想,我让她练字、学琴这么多年,修养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难怪张东昱会和她分手!李工赶紧挑个话题问刘向阳,“小刘,最近忙吗?”
刘向阳说:“李工,不瞒您说,现在公司的业务不错,订单是不愁的。可是我也不是什么单子都肯接——我宁肯每笔生意少赚一点,价格低一点都没问题,我只收现金。赊账的胆子,加个再好我也不接,免得风险太大!资金链一断就没得玩了!”
李工听了连连点头,转身对杜工道:“小刘当年在我们研究所,同事们就老说他能干,现在更加成熟了!”
刘向阳不免谦虚两句,说当年多得李工教导,对自己的人生影响深远。李工当年不论是家里还是单位,都是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角色,可是这些年来,李工在儿女面前的权威江河日下,杜涛还好一些,拉拉呢,不但不通告婚恋状况,连工资是多少、房子值多少钱都不肯说清楚,从个人问题到个人资产,一概语焉不详,退休后,李工手下更是只剩下杜工一个小兵,刘向阳一番话本来破绽百出,李工久旱逢甘霖,直听得眉开眼笑如沐春风。
拉拉看在眼里暗自好笑,起身跟左岸走开去取吃的。等两人各自端着一大盘食物回来,听到刘向阳正向杜工和李工推荐一本书,书名叫《老爸老妈去旅行》,说的是一对上海夫妻退休后到欧洲旅游的见闻。刘向阳拍胸脯说:“你二位要真打算去,英国境内的吃住行就包在我身上了!”李工和杜工听了很高兴,纷纷表示要向那对上海夫妻学习。
当天的会见在愉快友好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家,自我感觉不错的李工兴奋难抑。可还没等她设法了解当事人的感受,拉拉倒把杜工给叫走了。
杜工扛不住女儿的追问,很快就承认了相亲的预谋。拉拉哭笑不得道:“爸,你跟妈说清楚,以后我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这刘向阳,我也看不上。”
语音未落,李工推门进来质问道:“为啥看不上?他可是英国回来的海归!”
拉拉赌气说:“英国回来的怎么了?我那里还有个美国回来的呢,我照样看不上。”
李工不想和女儿斗嘴,自己拉把椅子在拉拉对面坐下,循循善诱道:“拉拉,刘向阳以前是我的手下,他的办事能力我清楚。他在英国这么多年,肯定打下了一定基础,现在自己又开了家高科技公司,很有前途的。”
拉拉打断李工的话说:“妈,自己开公司的海归多的是,你怎能断言他就有前途呢?你知道他公司资产多少?负债多少?利润几何?再说了,有前途的人多的是,难道但凡碰上个有前途的,我就能嫁给他了?总得彼此有点感觉吧!张东昱还是美国回来的海归呢,他不也自己开了家高科技公司?可他还想向我借钱呢!”
李工一听,不由得和杜工面面相觑。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张东昱回国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和拉拉还保持着往来。李工试探说:“拉拉,张东昱还是单身吗?”
拉拉拖长了声音说:“是单身呀。”
李工又问:“他怎么会找你借钱的?”
拉拉就把张东昱圣诞前怎么到她那里取书,又怎么假借入股的名义,试探着借钱的事情对父母说了一遍。
李工心里,一直对张东昱和拉拉的分手深感惋惜。如今听说张东昱业已回国,不仅仍是单身,且有重修旧好的意思,李工暗想,难道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难道拉拉看不上刘向阳了,跟张东昱确实不是一个档次的。李工就没再说话,和杜工自回家去不提。
老两口前脚刚走,杜涛就来探问虚实了,拉拉瞪了哥哥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早和我说请刘向阳吃饭的事情?”
杜涛叫苦道:“今天妈是要上车了才告诉我的,我想另作安排,妈不同意呀。”
拉拉恼火地说:“左岸肯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我今天可算是把人丢到家了!”
杜涛忙宽慰她说:“我不会和左岸说的,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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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拉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放心得很!你前脚从我房里出去,保证后脚就打电话给左岸报告一切!”拉拉说的乃是实情,杜涛干笑一声,他确实已经和左岸议论过相亲的事情了。左岸的意思,刘向阳虽然口若悬河,眼睛也小了点,但是他的见解都有他的道理,总体说来还算是一个能干的人,学问和事业都很说得过去,人也挺精神整洁,因此,不妨交往交往——毕竟拉拉转眼就要32岁的“高龄”了,再拿着张东昱那把尺子去丈量世上的男人,未免不够明智。
杜涛觉得左岸的观点有道理,打算见机劝劝拉拉,杜涛就问:“你觉得刘向阳怎样?”拉拉说:“人挺聪明,性格也开朗,还有一定的社会活动能力——可是,哥,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公司里的老板们,不都是哈佛斯坦福普林斯顿毕业的?上海北京的同事里,北大复旦出身的什么时候缺过!都是聪明人,可人家一个个都是踏踏实实的。我天天和销售的人在一起,什么是赚钱我还不知道?那都是实实在在一点一点做出来的!要说投资,我们南区有个大区经理陈丰,光股票就赚了好几百万了,人家说什么了?低调着哪。”
杜涛听出来拉拉有些看不惯刘向阳的咋呼,可是杜涛认为刘向阳的观点并不愚蠢,就笑着替刘向阳辩解道:“你自己不是跟人家说赚钱也挺来劲的?”
拉拉说:“我那是跟他逗着玩。”
杜涛劝说道:“拉拉,刘向阳还是比较能干的,性格也好。虽然够不上英俊,可人挺精神,又爱干净。我看他挺愿意跟你说话,这条很重要!两个人之间要有话讲,感情才能好。你说呢?”
不管杜涛怎么说,拉拉就是笑而不答,最后她说:“哥,我都知道了,放心吧,我有分寸。”
杜涛一听,哦,这是让我闭嘴呢。他摸不清拉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告退。一转身,才发现李工正站在几步外候着他。
“怎么样杜涛,拉拉对刘向阳不够满意吧?”李工笑眯眯地说。杜涛意外地发现母亲的表情里居然没有失望,倒有几分八卦的意思。
大年三十的晚上,杜家刚吃过年夜饭,张东昱就打来电话给杜家拜年,这可是几年都没有的事了。
放下电话,李工心里暗自得意,她朝丈夫递了个眼神,仿佛说怎么样?我料事如神吧!借着这个劲儿,她装着不经意的模样,对屋子里几个姓杜的说:
“元旦前搬家,我们单位几个年轻人不是来帮忙嘛,张东昱原先落在咱们家的那几本笔记本掉在地上,他们捡起来一看,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读书笔记,上面的英文好些都不认识!当时他们都问我,李工,这是谁的笔记啊?一个个都很佩服!”
拉拉听了李工的旁敲侧击,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看,不说话。
李工认为自已是意志最坚强的人,她没有理会拉拉的身体语言,进一步阐明自已的立场道:“老实说,我一直认为,失去张东昱这个成员,是我们家的遗憾。我很少见到像他那样踏实做科研的人。”
拉拉忍不住了,生硬地说:“我不喜欢张东昱,别提这个人!”
这下对李工来说真叫猝不及防,令她很没面子。李工不高兴了,针锋相对地揭发说:“你以前不是认为他是最了不起的人吗?我记得你老在家里说他多么有才华,长得如何的帅!什么刀三角的体形啦!连校长都要把女儿嫁给他!而且,好像他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妒忌他的才华!他的老师,他的同事,全都不在他话下!他的总监,美国回来的海归,你们也说人家是克莱敦大学的博士!不是吗?
拉拉被母亲的话呛得说不上话来,半响,她来了个就地打滚耍无赖道:“那是我以前傻!行了吧?!”
李工原以为拉拉看不上刘向阳是因为张东昱,谁知道她又没和张东昱复合的打算!那她凭啥一口否决人家刘向阳呢?如今要找到一个像刘向阳这样条件的人谈何容易!关键是,条件这么好的到这个年龄还未婚还不变态!李工被一番变故一气一急,头都有点发晕了,她数落道:“张东昱有缺点,可他现在主动打电话来拜年,不是说明他回心转意了吗?你别以为是我要逼你跟张东昱——当初你自已不听我的劝,没打证就和他同居了那么多年!不然哪能闹到今天这样被动!你看看以前住在我们研究所一个大院里的,谁家的女儿到你这个年龄还单身一个的?上个月我遇到原先隔壁的老林两口子,人家问起你和张东昱怎么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扯这个谎!”
杜涛一听母亲嘴里出来“同居”二字,就知道不好,忙对母亲使了眼色,嘴里打岔道:“妈,你是不是担心家有剩女呀?其实现在都是条件好的女孩子才有资格剩呢!”
李工的话本来大半也是实情,所谓实情,就是可以让人暴跳如雷的东西,因为实情才能把人揍痛。失败的同居者、“剩女”杜拉拉跳了起来:“不是让我晚婚教育的吗?现在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做了,你又不满意了?”
提到完婚教育,李工有点心虚,她的声音不觉就低了几度:“我让你晚婚晚育不假,可我也没让你不婚不育呀,我说的是25岁为界!”
杜工本来一直假装看电视,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他忙出斡旋面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拉拉,你妈也是为你好。”
拉拉起身,一言不发,回自已房间去了。
李工气得指着女儿的背影,对丈夫抱怨:“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们以前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到现在,我六十几的人了,我妈教训我,明明说得不对,我还不是一声不吭地听着。”
杜工劝道:“她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年,你就少说两句。由她去吧!”
杜涛也小声说:“妈,你以后别提什么同居不同居的,同居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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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工马上调转枪口说:“我告诉你杜涛,你以后少在拉拉面前说这样的话,免得助长她的随便!一个女孩子,她总有一天要为年少时的轻率付出代价!不是你自已说的吗,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话音未落,拉拉猛地拉开房间门,高声说:“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凭什么老是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回,以后不要你管我的事儿!这就是我的NEW YEAR RESOLUTION FOR 2007!要不是你那些可笑的标准误导我,我当年也不会找张东昱!”
说完她“嘭”的一声又关上了房门。人最痛苦的不是痛苦本身,而是不能不让家人知道自已的痛苦,人于是更加痛苦。杜工很理解拉拉的不易,他赶紧对李工打手势道:“好了好了!你就当她是在发泄!不要说她的痛处了!她已经够苦恼的了!”
李工也意识到自已的话伤了女儿,她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嘴里自找台阶地咕哝着:“你看她这个脾气,一点就炸!我不说说她,以后她怎么跟婆婆相处。”
杜涛敲了敲门,拉拉不回答他,他拧了一下把手,发现门没反锁。杜涛招呼说:“拉拉,我进来了。”
等进门一看,拉拉果然正阴着脸,斜靠在床上生闷气。杜涛走过去笑道:等进门一看,拉拉果然正阴着脸,斜靠在床上生闷气。杜涛走过去笑道:“行了,拉拉!妈就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拉拉心里又是恼火又是后悔,她叹气道:“我也不想对妈发脾气。不过她说的那些话实在让我顶心顶肺。其实,刚才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一会儿你帮我跟妈说说软话,赔个不是。”
杜涛安慰拉拉说:“没事儿,妈心里不存事儿的,过一会儿就好了。”说罢,杜涛拉了一把椅子在床对面坐下,关心地问拉拉:“说真的,你是不是真不打算考虑张东昱了?”
拉拉“嗯”了一声。杜涛说:“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拉拉没精打采地说:“没啥不能问的。不过,我懒得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张东昱没给我留下什么心灵创伤,放心吧。”
杜涛逗拉拉开心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就此有美男情结了。”
拉拉转嗔为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还真有美男情结,而且有英雄情结。没办法啦,一个人要是吃惯了荔枝,哪里还吃得下苹果。”
杜涛听拉拉说得底气甚足,完全没有着急将就的意思,杜涛心里一动,试探道:“那,你心里另有其人?”
拉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杜涛有点担心了,沉默了一会儿说:“拉拉,你要不愿意说,我就不多问了。我就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咱俩以前不是讨论过吗,能改变的事情就要有勇气去改变,不能改变的事情就要有心胸去放弃。”
拉拉看破杜涛的担心,一骨碌坐起身子,笑出声来道:“你怕我做小三呀?”
杜涛见她的笑容毫无勉强,方才放心道:“既然是能改变的事情,那就拿出勇气和果断去行动。我这不是怕你动作慢了,别好肉都给人家抢走了。”
拉拉用靠枕敲了一下杜涛的脑袋说:“你打的是啥比喻呀。我刚才也在想这个事情,就算是我下个新年决心吧。”
杜涛一拍大腿说:“对呀,打铁要乘热!当机立断方为英雄本色。要我支招就说话。”
拉拉撇嘴道:“我杜拉拉是中产阶级的代表,靠个人奋斗获得幸福是我这种人的标志,岂能要你支招?”
杜涛带上门出去了。拉拉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一骨碌爬起身拿过手机,发了条短信给王伟,“新年快乐,恭喜发财”。这条短信中庸平淡得就像一个人连性别特征都看不出来,拉拉心里明白其实这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了,既害怕王伟仍然关机,更害怕真的如夏红所说王伟连儿子都有了。
短信发出去后,拉拉不安地在房间里打了两个转,她不时拿起手机看看,手机一直很安静,然而有个非常好的兆头,那就是拉拉的手机并没有收到移动的通知:“因对方关机,1390XXXXXXX暂未收到您的短信。”那么,这个号码是开机的!拉拉一颗心跳得咚咚直响,她没有贸然拨打尝试,而是决定再等等。
父亲敲了敲门叫她:“拉拉,出来看电视吧!小品来了!”
拉拉答应一声,开门走出去,坐到沙发上跟大家一起看电视。可她一直心神不宁,隔一会儿就悄悄看一下手机。手机上倒是不时有短信进来,可都是同事同学发来的拜年短信,一直没有王伟的消息。渐渐地,拉拉也受不了脑子里那根神经老这么绷着,就说服自己假装麻木。过了不知多久,手机又在她兜里震动了,拉拉赶紧掏出来一看,吓一跳,真是王伟发来的短信!“拉拉,新年快乐!吉祥如意!王伟。”
拉拉马上起身,匆匆回自己的卧室去了。杜涛望着拉拉的背影,只见她一进卧室就关上了门。
拉拉盯着手机屏幕,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肯现身了?真没敢指望呀!我还以为,我起码还得被再修理一段呢。”
王伟的短信很短,但比拉拉的短信诚恳很多,前有称谓,后有署名。
拉拉镇定了一下,想马上再回条短信过去,可写点啥内容呢?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转了几圈,想起刚才杜涛说的,打铁要乘热,拉拉果断决定,不发短信了,直接打电话给王伟。对,马上就打。
电话一通,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喂?”
拉拉没想到会是别人接的电话,而且还是个女的!她愣着没有马上回答。对方又问了一句,“找哪位?”是一口漂亮的普通话,一听就是北京味儿。拉拉很有压力,可总不能不说话就挂掉吧,那不太小家子气吗。拉拉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找王伟,请问他在吗?”又补充说明身份道,“我是他同事。”
那女人说:“王伟这会儿走开了,您贵姓?让他复您电话好吗?”
人家不仅普通话说得好,还挺有礼貌。拉拉略一迟疑说:“我姓杜。要不,我回头再打过来吧,他什么时候方便?”
那女人就对拉拉说:“您等一下,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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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拉紧紧地握着手机,她等待着,觉得嗓子眼发干。她听到那女人说了句,“王伟你电话。”然后,终于传来王伟的声音,“喂?”
拉拉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王伟,我是拉拉。”
王伟似乎很意外,停顿了一下,他说:“拉拉,你在哪里?你好吗?”
熟悉的声音原来一直不曾陌生过,亲近而又遥远,拉拉鼻子一酸,几乎哽咽,她使劲儿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道:“我在杭州,我挺好的。”
王伟说:“你回你父母家过年了?家里都好吗?”
拉拉说:“是的,都挺好——我找过你,不过总碰上你关机。你换手机号码了么?”
王伟似乎迟疑了一下,他说:“没换,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所以关机了一段时间。”
拉拉想:这是托词,什么事儿要让人关机关上一年呢?不过轮不到我揭发,他给我托词是给我面子。好不容易人刚冒泡,我万不可再让他失踪,这是首要的。拉拉给自己打了打气,尽量不在意地问王伟道:“那,以后找你还打这个号码?”
王伟说:“没问题,你打这个号码就能找到我。”
拉拉顿了顿说:“刚才收到你的短信,我还有点犹豫,想给你打电话,又不知道这年三十的晚上,都跟家里人吃年夜饭的,你方不方便。本来是打算年初一再打给你,但是我又想,不等初一了,还是马上打吧。没打扰你吧?”
一番试探的话总算是顺利讲了出来,拉拉觉得对自己能交代得过去了,然而王伟会作何反应呢?拉拉听到王伟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这一瞬间,拉拉觉得他和从前一样,没有变,而他们似乎没有分手过,她不知道这一瞬间王伟是不是也在这样想两人的关系。她听到他温和地说:“没关系,想打你就打,我晚上都开机的。”
多么熟悉的话!拉拉一下子想起那年冬天,她历经辛苦好不容易完成了上海办装修,李斯特却迟迟不肯提拔她做经理,王伟到广州出差,两人一起去1920泡吧,那晚王伟送她回家,临分手前王伟对她说:你想打就打,多晚都可以,我不关机。拉拉心头一热,正想再说点啥,电话那头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一边欢快地笑着一边高声叫道:“王伟你快来看哪!”l拉拉听出就是起先接电话的那位,她犹豫了一下说:“有人在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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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伟说:“哦,家里人一起,在看央视的春晚。”
拉拉听了觉得不好再说下去了,只得说:“那你去陪他们吧,我也没啥特别的,就问候你一声,给你拜个年。”
王伟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拉拉,你要来北京就打我手机吧,我请你吃饭。”
拉拉也说:“你来广州说一声,我请你吃饭。”
吃饭掩护着中国人,中国人在吃饭中解决问题,培养感情,吃饭让中国人进可攻退可守。两人共同小心着,没有涉及吃饭以外的话题,平静祥和地收了线。拉拉放下手机,独自坐着想心事。过了一会儿,杜涛敲门探进头来,关心地问:“有好事儿吗?”
拉拉咧嘴一笑:“好事儿,这不正高兴嘛。”
杜涛看出来拉拉并不像她声称的那么高兴,他走到拉拉身边坐下,询问地看着拉拉。拉拉干笑一声道:“唉!哥,我就跟你说说吧,不然我也没别的人可说。这事儿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本来其实不适合在大年三十说的。”
拉拉就把跟王伟的事情和杜涛大致一说:先是一段小心翼翼的办公室恋情,自己因为晋升机会怎样的来之不易,如何不得已在北京跟王伟约法三章,然后前女友不干了,连窥探带骚扰,自己怎么被折磨得顶不住了就搬了出去,本来只是想跟王伟闹一闹,出出心中那口恶气,也好叫他记住以后再不要招惹岱西,结果技术上出了点问题,修理王伟的尺度没把握好,时间也拖得长了点,王伟反复求和未果,对两人的关系不知道是觉得没意思了还是没信心了,而拉拉自己又没有及时察觉。再后来,就是和岱西,约翰他们的一通混战,直闹得两败俱伤满目苍凉。
“往事不堪回首呀!”拉拉一口气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叹息,“总之,自打离开DB,王伟就连人带房不知所踪了,指望着他总有消气的一天,我也好为自己当初矫情过头认个错。可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一年,每回打他手机,都是移动的录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都听怕了!去年秋天我去北京出差,旧地重游触景生情呀,想想挺伤心。打那以后,我就不忍心再碰他的手机号码了。”拉拉说着,唏嘘不已。杜涛不知道怎么安慰妹妹好,伸手拍了拍拉拉的肩膀。
拉拉继续说:“我自己呢,那以后,在DB没少遭讥讽刺探,日子并不好过。我总在猜测,老板们到底对我和王伟的关系知道多少?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处置我?我心怀鬼胎挨了一年,虽然勤勉敬业小心为人,却一直不得重用。去年下半年我被评了个4级,这是最低的经理级别!这就给了我一个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的信号——我在DB再怎么挨都难有远大前程了。”
杜涛说:“据我看,既然公司里那么多人都知道你们的事情,大老板们必定早已知道了。这一点你就不必再心存侥幸了。”
拉拉点点头说:“我也这么想。一方面我觉得在DB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另一方面,当初我和王伟约法三章,他就知道我对DB的机会看得很重,而他最后等于是被DB开掉的,我若不离开DB,明显和他的关系没有指望,我们俩也没有讨论再续前缘的必要了。所以,半年前,我就开始不停地找工作了。一旦跳槽,我就可以公然去找他,他若还在国内,总是要在这个圈子里待的,我离开DB的消息早晚也会传到他耳朵里。”
杜涛提醒说:“你想得很对——不过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一年时间可以发生太多的事情了——你没必要非等找到新工作再联系他,迟则生变呀!”
说到迟则生变,拉拉一肚子无奈:“之前他一直不开机,我又不便向DB的人打听他的下落。今晚妈那么唠叨,真把我逼怒了,小宇宙一爆发,人还真被我联系上了。可现在又冒出一个新情况,让我觉得挺烦,刚才我在电话里听到他边上有个年轻女人,又是笑又是叫,似乎和他很亲昵,至少是很随便。他说是家里人一起在看电视。我就没贸然深问,免得把事情搞僵。我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谁叫我原先那么矫情呢。”
杜涛问拉拉,“那他对你态度怎么样?”
拉拉想起王伟温和的声音,她的心不可救药地又是一颤,没办法,他就好他这口。拉拉忽然想起元旦前收到的那条BURBERRY格子围巾,她一直怀疑是王伟送的。拉拉把这事儿跟杜涛一说,杜涛心想,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礼物,又是这么贵的礼物,肯定是王伟送的!他心说,王伟这么做,拉拉更放不下他了,要是王伟已经成家,岂不害了拉拉吗?
想到这里,做哥哥的说:“拉拉,那就找他当面问个明白。听哥一句劝,他要真有儿子了,咱就算了。”
拉拉说:“我明白,我找机会面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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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涛嘱咐说:“那是,一定得面谈。别用邮件,别靠电话。不要再犹豫了,得抓紧点。”
杜涛想了想说:“要不,等过完年,我陪你去一趟北京?”
拉拉赶紧摆手道:“这算什么,你别掺和了。”说罢,拉拉又拿手指着杜涛的脑门警告道:“哥,你要是不想让妈把我逼疯,这事儿你就别和爸、妈透露半个字儿!”
杜涛带上门出去了。拉拉坐了一会儿,起身打开手提电脑,在百度的MP3里找出孙楠的歌,她挑了一会儿,选中了《你快回来》。
房间里飘起孙楠美妙寂寥的歌声。
没有你,世界寸步难行
我困在原地
任回忆凝积
黑夜里,祈求黎明快来临
只有你,给我温暖晨曦
走到思念的尽头
我终于相信
没有你的世界
爱都无法给予
忧伤反复纠缠
我无法躲闪
心中有个声音总在呼喊
我一人承受不来
生命因你而精彩
把我的思念带回来
别让我的心空如大海
大年三十的晚上,从阴雨绵绵的江南,到白雪纷飞的北国,有许多人在暗下新年决心,因为他们决定要过一种新的生活。
当拉拉的心情随着歌声穿越,王伟正回想着他们在电话里的每一个字,他首先想的就是拉拉为什么会选择在年三十的晚上,突然打这个电话?真是简单地拜个年,还是她在暗示自己愿意和好?
晚上那个电话,因为没有思想准备,王伟一时没想好说什么合适,而拉拉说话显然也很克制,短短的谈话之间,他只来得及想到告诉拉拉自己晚上也开机,随时可以来电话。
王伟生怕自己没有把欢迎拉拉随时来电的意思说得足够明白,他反复地回想自己的措辞,最终确定自己是讲得很清楚了才放心一些。
王伟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笔记本,翻出夹在里面的一张快递底单,这正是他在圣诞节给拉拉快递BURBERRY围巾的那张底单,寄的时候,因为对拉拉会怎么个反应心里没底,他杜撰了寄件人信息。
王伟凝望着收件人一栏里的“杜拉拉”三个字,琢磨着,要不要这两天主动给拉拉打一个电话,还是再等一等,看拉拉是否会再次联系自己呢?
当年拉拉负气出走后,王伟一直试图找拉拉求和,次数多得自己都数不清了,可除了伤自尊,他没有别的收获。经验告诉王伟,拉拉这人,她若不肯你再主动只怕突然让她反感。
可一味被动等待的话,王伟又担心拉拉后面没动静了,那又该当如何呢?这时候王伟想到,电话里拉拉最后说,让自己到广州就给她电话,她请客吃饭。
王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不是已经计划好年后要跟宝宝一起去广州嘛,到时候,等宝宝回北京,我就打电话给拉拉约她吃饭!见了面,就能想办法搞清楚她现在到底怎么想。
好半天,王伟才把底单又仔细地夹回笔记本里,重新放进抽屉。
这时候,母亲敲了敲门问他,“王伟,你一个人在房间里鼓捣啥呢?不出来看电视?”王伟打开门,对母亲笑了一笑道:“没什么,我找一样东西,已经找到了。”
陆宝宝在客厅看电视,看到王伟出来了,又叫他:“哎王伟!劳驾帮我倒杯水!晚上的饺子有点咸了。”
王伟笑道:“就你会指使人!”
陆宝宝说:“你不是顺便嘛!待会儿,我也让你指使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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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的人也有会痛的心
大年初八。按叶家的规矩,这天儿女都要回家吃团圆饭,讨个好彩头。
一早,叶美兰就提醒孙建冬晚上要去她娘家吃饭。孙建冬本来就嫌麻烦,又不愿意跟沙当当照面,就捣糨糊说:“初一不是去拜过年了吗,你自己带上儿子去吧,我还有点要紧事儿,就不去了。酒柜里有年前人家刚送的两瓶剑南春,高度数的,你爸喜欢这个,你带一瓶过去。”
叶美兰搞不清楚孙建冬都有些什么要紧事儿,她知道反正问了也白问,就索性不问了。叶美兰见到叶茂,照旧胡乱说孙建冬晚上要请客户吃饭云云。叶茂对孙建冬的缺席有免疫力了,没有多问,他接过剑南春,喜滋滋地把玩起来,他老婆闻声,扎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说:“美兰你来得正好,叶陶和当当到现在还没到,也没来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碰上塞车了?你打个电话问问。你爸就顾着看电视,什么都不管!”
叶美兰答应一声,去给叶陶打电话,不料,叶陶的手机关机。叶茂说:“怎么会关机呢?他们应该在路上才对呀!”叶美兰说:“可能叶陶手机没电了。”叶茂说:“那你打当当的手机试一试。”叶美兰说:“我没有当当的手机号码。”
叶茂朝电视柜指了一下说:“诺,电视柜上那个台历,你翻到第一页,我在上面记着她的号码的。找到没有?”
叶美兰照指示反到台历的第一页,果然看到上面记着一个移动的手机号码,她轻轻念了一遍号码准备拨打。可这一念,叶美兰就觉得奇怪了,怎么好像见过这号码?
叶美兰正对着号码搜肠刮肚,叶茂在旁边见她光顾着一个劲儿对着台历发呆,就催促道:“赶紧打吧,还发什么愣呀!”叶美兰“哦”了一声,赶紧给沙当当打电话。这回倒很顺利,沙当当很快就接电话了,她告诉叶美兰他们碰上塞车所以晚了点,再过十来分钟应该就能到了。
叶美兰放下电话,又疑惑地拿起台历看着沙当当的号码,她明明对这个号码有印象,可偏偏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号码了。
老太太又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她:“怎么样,找到当当没有?”
叶美兰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来道:“哦,找到了,他们很快就到。”
老太太这才放心,又返回她的岗位去了。叶茂指了指台历说:“美兰,你把当当的号码也几道你手机里吧,有事要找她的时候方便!”
随着小冬的一声欢呼,沙当当和叶陶推门进来了。沙当当刚把父母送走,因为陪父母的缘故,春节以来沙当当还是第一次见到叶美兰和小冬。小冬欢呼是因为他外婆悄悄和他说过,当当姐姐(当地风俗,女子未婚称作“姐姐”)肯定会给他压岁钱。
果然,沙当当一见小冬就递给他一个大红包,逗他道:“小冬!快快长高!长成一个帅哥!跟你舅舅一样帅!”
叶美兰忙教小冬,“快恭喜当当姐姐发财!”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准备开席。叶陶问叶美兰:“姐夫没来?”叶美兰说:“哦,他约了客户吃饭。”
沙当当正在逗小冬说话,听到这话,抬起脸笑道:“孙经理又请客户吃饭?我记得去年的这一天,他也是请客户吃饭嘛!那天我是第一次见到美兰姐和小冬呢,对吧小冬?”
小冬说:“对!去年当当姐姐也给了我一封大利是(方言,指过年的红包)!”大人们都被小男孩的这话逗笑了说:“好快呀,整整一年了!”
叶陶阖家欢聚,其中热闹自不必提。席散后,等叶美兰带孩子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多了。
孙建冬正看电视,见母子二人回来,他马上关了电视,起身带小冬去洗漱。小冬兴奋地念叨着沙当当给了一个大红包的事。
孙建冬听了小男孩的汇报,不禁对叶美兰摇了摇头,笑道:“你这弟媳妇真会做人,她对你们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可谓一网打尽呀。”
小冬插嘴问:“什么叫一网打尽?”孙建冬逗他说:“就是让你们全都晕晕乎乎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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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美兰心情不错,听孙建冬这么说,她嗔怪道:“你还说呢!今晚我说你请客户吃饭,当当马上就说,去年的这一天,孙经理也是请客户吃饭嘛!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孙建冬不以为然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大年初八也不请客户吃饭,她这个销售倒当得有点奇怪!”
半夜里,叶美兰睡到一半忽然惊醒了,她想起沙当当的手机号码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了!就在一年前的晚上,他们从叶茂家吃了晚饭回家后,这个号码打过孙建冬的手机!孙建冬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叶美兰当时就起了疑心。她悄悄从他的通话记录里记下了这个打入的手机号码。要不是今天猛然见到这个号码,她几乎忽略了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叶美兰这一下,当真是午夜惊魂,她的额头上冒出密密的一层冷汗。无数个念头飞快地在叶美兰的脑子里转着,她想:去年大年初八的晚饭后,沙当当连夜就急急忙忙给孙建冬打电话,不是为了通风报信还能是为了什么?他们明明原来就是认识的!为什么当时孙建冬要说不认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叶美兰想到孙建冬说沙当当对叶家“一网打尽”,叶家就她和叶陶两兄妹,如今沙当当一家伙来了个一脚踢俩,可不是让她“一网打尽”了吗!又想到弟弟叶陶还蒙在鼓里,叶美兰算明白了什么叫怒火中烧。
叶美兰踌躇着,能不能告诉叶陶?谁跟谁去商量这个事儿呢?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告诉叶茂两口子,尽管他们习惯于把她当警察有困难就找她,并且市场忽略她的难处,可这次事关叶陶,而他们终究是她的父母。
叶茂老婆听了女儿说了这事,先是连连问她,“美兰你会不会搞错了?”叶美兰坚定地摇摇头,叶茂老婆又说:“他们俩是不是怕你误会,才好意瞒你?”叶美兰生气地说:“误会个屁!”叶茂老婆看事情八成假不了,也气愤起来,骂孙建冬“好色”、没良心,又骂沙当当,当初看她就是个“捞妹”!
叶茂的态度却出乎叶美兰的预料。人老了,吃过的苦多,心也硬了。爱情这东西,叶茂二十年前就觉得不重要了,相反,钱和健康才是他最看重的。
叶茂不觉得孙建冬有多大不了的错,相反,他觉得孙建冬算是心软的了。孙建冬想投奔自由又狠不下心来的心态,叶茂年轻的时候自己也经历过,孙建冬现在玩的都是老头玩剩的。叶茂觉得,孙建冬要是没良心,恐怕早就和叶美兰摊牌了。
不过叶茂没好意思把真心话说出来,他咳嗽一声,打断老太太毫无用处的义愤填膺,问叶美兰:“要是他们俩真有事情,你打算和孙建冬离婚吗?”
老头的聪明在这时候都变成了犀利,一句话就把母女俩都问住了。
叶美兰愤愤地说:“我没有想离不离,我想搞明白的就是这件事!”
叶茂说:“你现在不就是说他们明明认识却装不认识吗?其实那是孙建冬说的,沙当当也没说过她不认识孙建冬呀。”
叶美兰说:“要是他们没事,装什么呢?”
叶茂说:“说不定他们确实没有什么事情。”
老太太挺叶美兰:“虽说可能是没有什么,可这个事情,就像癞蛤蟆跳上饭桌盯着你的菜,它没真吃,你看着也恶心不是?”
叶茂说:“就算癞蛤蟆真碰了你的菜,我现在就是问美兰,你打算怎么办?离不离吧?你要是想好了要离,我们就帮你一起,跟他们闹个天翻地覆。”
叶美兰不敢说她要离,她要是有这个勇气,孙建冬会尊敬她很多。老太太愤愤不平地说:“我们不想离,就不能说他们的错了?到底错的是他们呀!”
叶茂说:“现在不是说谁对谁错的时候——是,道理在我们这一边,他们没道理!你想把他们怎么样?我都能猜到你脑子里想的啥,揍孙建冬一顿,再让他写保证书,你是不是这么想的?我是揍不动他了,就让叶陶动手吧!问题是,等他挨过揍,根本不肯写保证书,反而要打官司离婚,你怎么办?让美兰分他一半家产,以后由你帮着美兰养小冬呀?美兰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你替她想过没有?”
老太太张着嘴,答不上来,半天才悲愤地说:“明明是我们有道理的,反而没有我们讲理的地方了?”
叶茂说:“美兰我问你,你们家有多少钱你知道吗?”
叶美兰踌躇着说:“除了房子,现金就是十来万。其他的钱都在他的股票里。”
叶茂一看她就是没把握的样子,又追问道:“那他股票里现在有多少钱?”
叶美兰说:“多的时候一百万,少的时候几十万,最近没查过,不知道怎么样了。”
高中二年级
叶茂一看她就是一笔糊涂帐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脑袋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们要是真要分家产,除了这个房子,他手里的那些都是现金,要想藏起来还不容易吗!你的脑子哪里够跟他玩?!”
让父亲一说,叶美兰的怒火消下去不少,她发一会呆,提出另一个问题说:“那叶陶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老头厉声说:“你千万别告诉他!”
叶美兰很想不通,叶陶的情况和她的完全不同,他还是单身,人聪明,长得又精神,机会总会有的。眼前明明是个谜,干吗不及早跳出来还要继续往里钻!
老太太是个老实人,她叹息一声,拿手四下里指了指道:“跟沙当当分手,这地板,橱柜,我们拿什么还?”
叶茂狡黠地摇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些都是她自愿送给我们的,我们又没让她这么干!再说,她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是她的?我们又没有给她打过一分钱错条,还什么还!”
老太太一听,哦,不用还钱,就放下一桩心事了。她不解地问,“那为啥还不能告诉叶陶?”
叶茂的心里,一来觉得沙当当是真心对叶陶好,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老头也不认为那是多大的事情;二来,叶茂认为,沙当当对叶陶其实起到了很好的影响,比如他在认识她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踏实稳定地工作过,而且他比以前关心父母了。这些变化,沙当当是功不可没的。沙当当邀请叶茂夫妻参观过她的新居,其时尚宽敞明亮无不让叶茂两口子艳羡不已。光是那个卫生间阔绰的空间,叶陶说到“干湿分离”时无比满足的眼神,让老头一想起来,就不忍心破坏儿子进入另一个阶层的机会。光是聪明、帅是不够的,老头早就注意到,老在街口拐角摆摊卖盗版碟的那个小亮,不就长得很帅,也很机灵,围着他转的女孩子倒是不少,可都是旁边摆摊的女孩子,以后结婚了,只好两口子一起摆摊,小孩子在旁边打滚也没时间管。
老太太还在一味地追问,叶茂火了,问她:“你儿子是什么好鸟?他以前没有带女孩子回来住过吗?”
老太太刻薄地说:“叶陶又没有和沙当当的嫂子谈过恋爱!”老实人说起刻薄话来比谁都恶毒,老太太这话一下激起了叶美兰的无比愤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搞到自己家里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茂煞费苦心跟叶美兰分析局势,无非是要启发她的觉悟,以做出最有远见卓识的选择,可老太太不明白,一味地搅局。叶茂再也压不住火了,他猛地瞪大眼睛,冲老太太高高扬起蒲扇一样的巴掌,嘴里恶声训斥道:“你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阎王爷都在身后站着了,还一天到晚跳来跳去!是不是要我抽你几下才会变得聪明点?!”
兔子急了也咬人,老太太猛地一头朝着老头顶将过去,同时毫不含糊地呼喊:“你打呀!你打!你自己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你才会护着这些坏人!我要把你的老底全都抖出来!”
叶美兰慌忙跳到中间,好不容易才把老头老太分开。
叶茂余怒未消,厉声说:“美兰,我再跟你讲讲清楚,现在不是谁对谁错的事儿,就看你到底想要什么结果!孙建冬不少你吃不少你喝,小孩平时不用你带,你花钱他也不说话,这样的男人,算有良心了!你要是想让男人天天哄着你陪着你,那你当初就不该嫁孙建冬!天底下,比你难的人多的是!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道理好讲!你回去想想清楚再做决定!”
说罢,老头拂袖而去。
从娘家出来,叶美兰虽然心情依旧不好,总算脑子没那么乱了。她本来只请了半天假,实在没有心情上班,于是又改请了全天假。
叶美兰回到自家住的小区,虽然满心的郁闷,楼梯还是得从一楼爬起。她一层一层地爬,一遍一遍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当她爬到第九层的时候,她终于再也不愿意克制,一推开门,她就像维苏威火山一样爆发了:“你以为我们家又穷又俗气,我就没有灵魂?我长得不漂亮,就没有心吗?”
叶美兰并没有读过《简爱》,这段简爱式的控诉与她的文学素养无关。工人的女儿叶美兰,她惯常所有的是温良恭谦让,而此时此刻,她是不可多得地怒了。平庸的人也有会痛的心。
叶美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发抖:“在你眼里,我的勤快,也就一个钟点工的工资对吧?我忍耐,却让你觉得我没志气是不是?为了拿到那纸也大文凭,我白天上班晚上上课,我这么努力全是白费,我还是不聪明,对吧?!”
她走前一步,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确实不够聪明,因为我早就该明白,你在乎的不是我的美德和文凭,其实我只需要够凶(胸),你就不会一天到晚连个笑模样都不肯给我了!”
叶美兰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钥匙一响,孙健冬开门进来了。他看到叶美兰正站在玄关的镜子前,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家?”
叶美兰“嗖”地缩回本来保持着控诉姿态的手指,生怕孙健冬发现她刚才对着镜子在表演单口相声。她狼狈地说:“单位没什么事,我就找了个借口偷懒半天。”
孙建冬没在意。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回来取一份文件,下午开会要用。”
高中二年级
为了掩饰自己怦怦的心跳,叶美兰躲进卫生间去了。不一会儿,她听到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就知道是孙健冬走了。
除了客厅里那个粗糙的座钟在不知羞耻地滴答滴答,周围一片寂静,显得空洞而冷淡。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由于孙健冬的突然返回,叶美兰的假想受到干扰戛然而止。这时候,她满腔的怨气,像受了惊吓的马,转眼就跑得不见了踪影,速度之快,令她自己也难以置信。整个过程有点像民间治疗打嗝,据说如果有人不停地打嗝,只要猛地吓他一跳,打嗝便会不治而愈。
一时间叶美兰觉得特别的百无聊赖,还不如去上班呢。还不如的事情多着,还不如不和父母说这个事情,还不如干脆就不去追究什么手机号码。既然这样,还不如和父母说手机号码是她弄错了。如果他们肯对“弄错了”深信不疑,他们就能重新获得愉快和平静。
高中二年级
有快活也有烦心,拉拉的这个春节假期即将结束,她收拴行装准备回广州上班,杜涛也要到广州办点私事儿,兄妹二人遂结伴同行。
两人刚到家,拉拉就接到一个电话,是老猎打来的。“恭喜发财恭喜发财!”老猎一开口就热情万分地拜年。拉拉有点诧异:老猎怎么这么积极?难道他又有了合适的职位要介绍给我吗?
果然,老猎说“拉拉呀,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拉拉一听也马上竖起了耳朵,嘴里说:“是吗?”
老猎解释说:“是这样的,刚才陈杰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他说SH打算OFFER你,他们内部还有些流程要走,不过,估计问题不大,过几天应该就会有确切的通知过来了。所以我马上给你打这个电话。”拉拉听出来,老猎的口气中竟然有一些讨好的意思。
俗话说,久病成医。拉拉这半年找工作没少碰壁,碰壁碰得多了,她渐渐练就了一身自我疗伤的本事,她本来已经忘记了年前SH给她的那点儿痛。
如今听了老猎这一番话,拉拉挺惊讶,过年前小猎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次她是来宣布拉拉FAIL了,原因是拉拉没有C&B的经验。怎么才过了个年事情就掉了个个呢?难道说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放下电话,拉拉和杜涛说了SH那边的最新进展,杜涛看了一下拉拉的表情说:“你不高兴吗?我看你怎么不是很兴奋?”
拉拉想了想说:“真的,我确实不是很兴奋。我当然高兴,但好像谈不上非常高兴。”杜涛感到有些奇怪,他说:“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这个职位的吗?你为这个职位花了那么多心思,等了那么长时间,有三个月了吧?怎么现在真要到手了,你反而没啥感觉了?这不合理呀。”
拉拉手上整理行李,一边对杜涛笑道:“说实在的,曲络绎现在比以前重视我多了,也许这让我觉得SH的OFFER没那么稀罕了,哪怕这是一个C&B经理的职位。而且,SH没有在我特别想要的时候OFFER我,到现在,他们还在慢悠悠地走流程。”
拉拉突然想到这件事情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腰来说:“对了,刚才老猎直对我说SORRY,他说要批评小猎,因为她完全搞错了——我真的很奇怪,小猎怎么会闹这么大的乌龙?会不会是里边有别的什么蹊跷?”
杜涛觉得,反正不见兔子不撒鹰,见到OFFER才算数,现在猎头一会儿正着说一会儿反着说,那都是口头的东西,不算数。
拉拉想想也对,管他们谁对谁错呢,总之要等拿到正式的OFFER再说。
拉拉不知道,老猎放下电话后,非但没有批评小猎,反而笑眯眯地讨好小猎说:“我要不那么说,就怕杜拉拉起疑心呀!委屈你了,我请你吃饭补偿你!”
春节歇得都有点不习惯早起了。
拉拉和张凯都是常年坚持游泳的人,前一天拉拉和张凯约好,搭他车上班,又说定下班后一起去游泳。她慌慌张张地梳洗完,看看已经晚了,喝了杯牛奶就准备出门。杜涛说: “你不吃早饭了?”
拉拉一边换鞋一边说:“不吃了,约好了搭顺风车的,到点了,我得赶紧下去。”
拉拉拿上游泳包,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一看,张凯的车果然已经停在路边了。拉拉一跳上车,张凯就发动了车子,拉拉乖道:“等了很久吗?”
张凯夸张地抬腕看看表以暗示拉拉她迟到了,说:“不算很久,也就十来分钟吧。”
拉拉说:“好啦好啦,我已经是蹦下楼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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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笑之间,车到十字路口,张凯停下车等红灯。拉拉侧脸一看,嚯!左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司机从侧影看堪称绝色佳人,大大的墨镜遮去了她脸部的二分之一,她修长的手臂懒洋洋地搭在方向盘上。
拉拉羡慕地说:“哇!酷!”张凯放下车窗,瞄了一瞄,牛逼哄哄地断言道:“肯定是个二奶!”他一个不小心声音大了点,两辆车并排挨得很近,美女似乎听到了,她朝这边转过脸来,她的嘴在慢悠悠恶狠狠地嚼着口香糖,两人不由一阵心虚,生怕人家把口香糖朝他们脸色吐过来。
就在这时绿灯亮了,拉拉慌忙催促张凯道:“走!走!快走!”张凯撒轮子就跑。
卡宴一路狂奔追赶而来,人家那动力,比张凯的宝来强了去了,瞬间就追了上来,美女放下车窗冲两人狂喊一声道:“见过二奶这么早上班么?!操!”
两人不敢还嘴,都做低眉顺眼状。
这天下班后,他们如约一起去游泳。游了四十来分钟,两人各回更衣室冲洗去了。张凯换好衣服出来,见拉拉还没出来,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等拉拉。他顺手抄起一张报纸正准备瞄几眼,忽然有人在他肩上亲热地拍了一下道:“张凯!”他回头一看,忙起身招呼道:“老板!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一起坐一会儿?”
来的是邱杰克,他显然对意外碰到张凯感到很高兴,一面坐下一面笑呵呵地说:“你胖了!看来心情不错。我正想这两天找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
张凯说:“找我有事儿?”
邱杰克说:“想请你帮个忙。”
张凯笑道:“老板你太客气了。啥事儿?”
邱杰克湊近一点,压低嗓门和张凯聊起来。
两人聊了十来分钟,拉拉出来了,她走到服务台还衣帽柜的钥匙,一回头,见张凯和邱杰克正坐在桌边说话,邱杰克显然也看到了她。拉拉稍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含笑招呼道: “杰克,好久不见。”
邱杰克很意外,没想到还会碰上拉拉,他站起来笑道:“拉拉,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杰对邱杰克解释说:“员工俱乐部在会所买了年卡,我们俩住得近,下了班就一起来游泳。”
邱杰克对拉拉点点头说:“好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下次找机会一起吃饭。”
都知道邱杰克当初是叫岱西扯到王伟的案子中才被DB炒了的,拉拉除了打个招呼外,一时不知道和邱杰克再多说啥合适,见他要走,拉拉暗自松了口气,正好免得不自在。
张凯为人比较仗义,又有点大大咧咧,他觉得邱杰克过去是自己的老板,待自己不错,虽说邱杰克是被公司炒的,但那是他和公司之间的事情,不关自己的事儿,该怎么对他还怎么对他。
邱杰克匆匆先走了,拉拉和张凯也起身离开。
两人上了张凯的车,拉拉一边绑安全带,一边问张凯:“邱杰克今天怎么会在那儿的?”
张凯等着发动机预热,漫不经心地说:“正好碰上呗!”
拉拉说:“他和你说了啥?”
张凯说:“他让我帮忙约一个客户见面。”
拉拉好奇地问:“他现在在哪家公司做?”
张凯说:“你还不知道呀?他自己开公司了,和咱们还有点小竞争。”
拉拉提醒说:“那你还帮他约客户?小心公司知道了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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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凯先前没想到这一点,愣了一下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知道我和那个客户关系不错,只是让我帮他约见一下而已。要是这点忙都不肯帮,不显得太势利了吗?他以前可是我老板。”
拉拉关心地劝说道:“那你自己把握分寸,帮忙约了见面就完事儿,别往深里掺和。公司多少有忌讳的。”
张凯想想,觉得拉拉的话也有道理,他沉吟了一下说:“我已经答应了他,还是要帮他这一次。他现在自己开公司,不比咱们大公司,资源肯定少很多,大一点的客户一般不会随军便搭理他们,我挺能理解他的难处的。”
拉拉笑道:“别看你个儿跟狗熊一般大,心肠倒比豆腐还软。”
张凯也笑起来:“什么跟什么呀,拿我比狗熊。”
过了一会儿,张凯说:“拉拉,其实,我有一段时间也特想自己出去做,可终究还是不够胆量离开DB这样的大公司呀。邱杰克和王伟这样也挺好,说不定人家真能做成什么,一不小心哪天就弄个创业板上市给你瞧瞧,那才叫因祸得福呢!我看王伟那人仪表堂堂,是个大富大贵的相貌。”
张凯第一次提到王伟的时候,拉拉几乎疑心是自己猛然间听错了,可张凯马上又第二次清晰地提到了王伟,拉拉感到自己的心跳猛地加快了。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车速还算像样,路灯的光影在拉拉脸上不停地闪烁而过,照得她脸上忽明忽暗。拉拉有点怀疑张凯在故意试探自己的反应,可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怀疑,因为她有把握张凯不是那样的人——那么张凯也许就真是没听说过王伟和自己的事儿,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说就完全不存在。如果这样的话,应该马上问一问王伟的下落。
拉拉想,脸皮是用来干吗的?关键时刻不能厚一把的脸皮不要也罢!她硬着头皮,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张凯:“怎么?王伟和邱杰克合伙开公司了?”
张凯说:“是呀,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
拉拉想了想,问他:“你觉得陈丰和孙建冬知道吗?”
张凯很有把握地说:“知道。”
拉拉不服,欠起身子反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们知道?”
张凯解释说:“孙建冬是梁诗洛告诉他的,当时我正好在场。至于陈丰,他的小区经理中,至少施南生是肯定很清楚这事儿的——就施南生那藏不住话的脾气,她不告诉陈丰才怪呢。”
拉拉愣了一下,喃喃道:“那公司肯定也知道了。”
张凯正开着车,没觉得拉拉有啥不对,仍旧没心没肺道:“还用说吗,早有人报告去了!”
拉拉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忽然幽幽地说了句:“陈丰这人还真藏得住事。”
张凯赞同地点点头道:“陈丰比孙建冬城府深多了。孙建冬和我们基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什么意思我们都明白。可陈丰心里想啥,下面的小区经理就不敢说能摸透。”
拉拉思量了一下,问张凯:“邱杰克他们现在在哪办公?公司叫啥名?”
张凯回想了一下说:“他刚才提了一下,说他们在天河北的一个什么写字楼。哦,对了,他说就在地铁华师对面。公司名字嘛,叫……‘什么望’来着,记不清了。”
拉拉想了想说:“我知道是哪栋建筑了。位置还不错。”
拉拉一到家,迫不及待地把听说王伟和邱杰克合伙开公司的事情告诉了杜涛。
杜涛一听,马上说:“如果这事儿属实,那王伟肯定少不了要来广州——这样更好,你在广州就能和他面谈。现在你得拿个主意,是直接打电话给王伟要求面谈呢,还是要找邱杰克先确认一下?”
杜涛这话正问中拉拉的心思,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直接找王伟的好处就是干脆快捷,但拉拉也担心这样做有风险,万一王伟不给见面的机会呢?或者他干脆换个手机号码?
至于先找邱杰克,好处是很明显的,可以先了解清楚王伟的个人状况,免得尴尬。
这晚,拉拉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才在悲壮中朦朦胧胧地睡去。后来她在梦里高声嚷起来,让柳暗花明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拉拉告诉杜涛,她决定这两天就去找一趟邱杰克,哪怕是揪着他的脖子也要从他嘴里问明白王伟的情况——如果王伟已婚,那对她杜拉拉而言,可就真是爱已覆水难收,拿什么都无法拯救了;不然的话,她就要找到王伟,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声音,大家当面来一个痛快。
高中二年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陆宝宝不仅是个气象万千派头十足的美女,而且是王伟和邱杰克名副其实的老板。
有些神通的陆宝宝拿到了德国某品牌的产品在中国大陆的总代理和启动资金,这个产品系列和DB的某些产品可用于同一领域,有些竞争。陆宝宝自己对这个产品系列其实不够在行,也正是转为这个缘故,她和曾在DB服务过的王伟一拍即合,拿陆宝宝的话说,“咱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考虑到各通讯运营商基本上都是在广东占有的份额最大,王伟劝陆宝宝在广州设一个办事处,陆宝宝同意了。王伟就又把邱杰克介绍给了陆宝宝,她很快首肯了邱杰克也入股。
邱杰克和陆宝宝接触了两次,瞧出陆宝宝对王伟很不错,听说她还单身,又总爱强调她和王伟的合作是“天作之合”,邱杰克越发疑心陆宝宝对王伟是有点意思的。
邱杰克知道王伟和杜拉拉过去有事儿,但他也很清楚他们一年多没往来了,特别是圣诞前,他见王伟到了广州都不找杜拉拉,就估计这两人是彻底没戏了。邱杰克想想,王伟若是真能和陆宝宝好上了,这个财神就算靠定了,岂不是你好我好她也好,大家都好。
上年入秋起,邱杰克开始卖力张罗在广州设置办公室的事情,到了这年开春,新办公室终于落成了。
邱杰克很能干,托人走路子在天河北末端的IT园拿下了一个300来平米的单元做办公室,气派虽然比不上大公司们惯常所在的那些甲级写字楼,倒也周正亮堂配套齐全,价格却比相差不过两站地的那些写字楼要足足便宜了一半都不止。这个位置不但离城市的中心非常近,而且下楼后,走过街对面就是地铁三号线的华师站。
邱杰克划出三分之一的面积让施工队隔断出五个房间,陆宝宝、王伟、他自己还有财务,各用一间,陆宝宝难得来,她那间平时可用作会客,还有一间大些的作会议室。剩下的地方就规划成公用办公区,用1.2米高的屏风间隔成一个个长方形的半独立办公区间。
办公家具邱杰克选了清一水的浅灰色,配上蓝色的屏风,都是传统的办公室颜色,显得齐整大方,和物业标配的暗蓝色地毯也很和谐。为了省钱,墙纸就不贴了,墙上刷了乳白色的水泥漆。他这么一收拾,办公室窗明几净气象一新。
陆宝宝听说新办公室安顿好了,春节刚过,就和王伟一起从北京飞到广州去看看。他们本是搭一早的航班从北京飞广州,偏偏飞机晚点,拖到下午三点才进办公室。
两人走进办公室,都觉得眼前一亮。正对着大门口的墙上镶嵌着公司的名字“德望”(陆宝宝经公司取这名的意思是“来自德国的希望”),LOGO下方安放了一张长方形的接待台,台上放了一盆绿色植物叫做铜钱树的,布置得清爽简单,完全够格算作一个规范的前台接待区。
显然邱杰克把事儿办得既不浪费钱,又保持了体面,这一来,王、陆二人心理上的感受特别好,特别是王伟,他非常需要这么个办公室形象。
邱杰克殷勤地接过陆宝宝的LV拉杆箱,先把两人引进王伟的办公室放下行李,又带他们在办公室转了一圈,一一介绍了员工。陆宝宝操着一口漂亮动听的京腔京韵,笑眯眯地赞了一句:“杰克会办事儿,就咱这个办公室,谁看了都得说好!”
王伟也向邱杰克道辛苦。
邱杰克笑得一脸灿烂,得意地对两人说:“还有更好的事情,运营商那边,省公司的岳总已经答应和我们见面了!”
王伟很意外,问他:“这么快?怎么搞定的?”
邱杰克告诉他:“我托张凯找了人。张凯这次挺帮忙。”
王伟一听是走了DB的路子,一时没有再说话。邱杰克明白他心思,解释说:“张凯和岳总认识很多年了,人家是卖张凯的面子,这事儿跟DB没啥关系。”王伟听了点点头说:“ 回头得谢谢张凯。”他心里明白,不管是DB的路子,还是BD的路子,这样的大事有人肯帮你忙就得赶紧儿的感恩戴德先受下来,邱杰克能找到张凯帮忙已经不错了。
陆宝宝没有理会两人的谈话,销售的事情是王伟和邱杰克的事情,让他们去伤神好了,她自管自找财务谈话去了。忙到下班,王伟和陆宝宝打算回酒店去了,邱杰克说:“按陆董的意思,我们买了一辆‘迈腾’,车已经提回来了,牌照也上好了,我试开了两回感觉不错!你们今晚要不要用这车?”
王伟高兴地说:“太好了!这下方便了。”邱杰克就让两人在大堂门口等他,自己下车库去把车开了出来。王伟接过车,冲邱杰克挥挥手,带着陆宝宝回酒店去了。
拉拉刚下的士,正看见王伟忽地指导车开跑了。副驾驶上的陆宝宝的气派也依稀让拉拉看到了,这使得她按捺住了马上拨打王伟手机的念头。
邱杰克返身正准备回办公室,拉拉在他背后拍了一掌,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心说杜拉拉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上这儿!她要再早一秒钟出现,就跟陆宝宝撞上了!邱杰克一面暗自庆幸,一面招呼道:“拉拉,你怎么来了?”
拉拉已经把王伟看了个九成真,她心里着急,顾不上唐突,劈头就问邱杰克:“刚才开车的是王伟吧?”
她这架势让邱杰克越发担心她来者不善,邱杰克本能地支吾道:“你看错了。”
拉拉根本不信:“我看得真真的,明明就是他!”
高中二年级
邱杰克两手一摊耍赖道:“我骗你干吗呀!”
拉拉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干吗要骗我!”
邱杰克本来有些心虚,但见拉拉说话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时候也有点来气了,碍着过去的情分又不好翻脸,只得含含糊糊地说了拉拉一句:“哎,拉拉,你这就有点不对了。”
拉拉看出邱杰克不太高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太冲了。她担心邱杰克怒了甩头就走,便决定来个缓兵之计,她换上笑脸说:“行啦,也许我真看错了。那天听张凯说你在这儿开公司,我刚巧路过,就来看看你,你不请我上你公司坐坐?”
邱杰克觉得在没有征得王伟同意前,马上让拉拉到办公定去不合适,连忙敷衍她道:“哎呀真不巧,我正好有一个应酬要赶着出去。要不这样,下周找个时间,我请你和张凯吃饭。”
拉拉笑道:“怪我,没先打个电话问你方便不方便。要不,你把王伟今晚住的酒店告诉我,我过去看看他。”
邱杰克被她逼得紧了,恼火起来:“不是,拉拉,我这会儿真赶时间,咱改天再联系。”说罢转身就要走。
拉拉不理他,立马拨通了花园酒店的总机,邱杰克听她在要求人家给查有没有位叫王伟的客人。邱杰克见她这么个查法,就没敢走远,等拉拉再接再励打到第三家酒店的时候,邱杰克知道她马上要找到王伟的下落了。拉拉挂上电话,胜利地瞟了邱杰克一眼,邱杰克被戳穿谎话,尴尬地说:“拉拉,你听我解释。”
拉拉哼了一声说:“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不过放心吧,我不怪你,你自然有你的道理。我现在要去酒店,你忙你的去吧。”
邱杰克狼狈地说:“拉拉我送你去酒店,顺路。你等一等,我去开车。”
拉拉笑道:“这还够意思。我就这儿等你吧。”
邱杰克刚要走开,拉拉又叫住他问道:“对了,杰克,刚才坐王伟车上的,我没看清,是宝宝吧?”
邱杰克吓了一跳,心说拉拉怎么会知道陆宝宝的?他们不应该见过呀!他嘴里胡乱应付道:“你先去开车,回头再说。”
邱杰克一边往车库走,一边赶紧打王伟的手机,通倒是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邱杰克暗自叫苦不迭,心想待会儿该怎么回答那个关于“宝宝”的问题。
等邱杰克把车开出来,拉拉已经不见人了。他正着急,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他一看,是拉拉发来的:“杰克,正好有的士,就不麻烦你了!我先走了。拉拉。”
王伟和陆宝宝回到酒店,两人都饿了,放下行李就去吃晚餐。
等服务生撤下吃剩的食物和各种餐具后,陆宝宝舒舒服服地抿了一口红酒,举起杯来研究地看了看,忽然说:“王伟我没弄错吧——我怎么觉着你对女人似乎没啥兴趣?”
王伟笑了笑道:“别胡说,我倒无所谓,回头我妈受不了你这样的言论。”
陆宝宝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狡黠地追问道:“你心里有人?”
王伟正待开口,陆宝宝伸出右手的食指警告道:“说真话!”
王伟呼出一口长气:“我还真懒得跟你说假话,因为我实在没更合适的人说这事儿。是有过这么个人,我曾经以为,自己也觉得跟她的事儿没啥意思了,她太折腾我了——也不能全说是她折腾我,公平地说,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夹在里面了,弄得我挺没意思。可是呢,惭愧呀,我就连那会儿坐在我爸病床前,都在想着她。”
陆宝宝饶有兴致地推测道:“能这么让你惦记着的,是一绝色吧?”
王伟摇摇头:“那倒称不上,公平地说,姿色中上而已。”
陆宝宝笑道:“那就是性格招人迷?特会发嗲什么的。”
王伟无奈地笑了:“你就不能有点创意?老是那个套路,开口三板斧,‘漂亮吗’,‘会发嗲吗’,第三个问题该是‘她干啥的”了吧?特俗!”
陆宝宝坚持道:“你就说是不是吧?”
王伟想了想,评价说:“要论撒娇发嗲的手段,她就是一个正常的女性吧。”
陆宝宝一听他说“正常的女性”,想起来什么,哈哈笑了起来道:“所谓正常的女性,通常应该是这样的——如果你不调戏她,她会说你不是男人;如果你调戏她,她会说你不是上等人。”
王伟不以为然道:“照你这么说,那就把她列入‘不正常’好了。”
陆宝宝没听出来“不正常的”的这位有何过人之处,王伟对她的维护倒是看出来了。陆宝宝说:“你瞧你这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王伟听了陆宝宝这话,心里不由感慨起来,半晌才说:“就算是吧。”
陆宝宝好奇地问:“那她干什么的?是你同事?”她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第三个问题果然没跑出王伟说的三板斧。
王伟没嘲笑她,望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去看手中那杯红酒,不说话。
陆宝宝识趣道:“哦,知道了——不用说那么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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