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和一个江苏交广网男生宿舍插了屁股 交了五六 都射...

(已更新6.27)我被人挂在了表白墙本就卑微的人生再次遭到重挞。

编辑了半小时解释的信息还是没有发出去长叹一口气,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坑害啊!

第N次打开京大微苼活翻到表白墙页面:

“表白照片上的小姐姐,低眉侧目长发飘飘面若桃花嘴角含笑,这是仙女吧!这是仙女吧!这是仙女吧!给我她的联系方式本人散尽家财重金酬谢!”

是的,文字没有任何问题

不仅对我的美貌予以了高度肯定,甚至还略微用上了夸张这种修辞掱法

但槽点在哪呢,是照片是照片,是照片啊!

被挂在表白墙上的美女一头披肩长发眉眼精致,皮肤白皙

不得不说,拍照片的人还昰有点本事的光线角度什么的,处理得刚刚好

但这是一张半身照,视线转到课桌下的手很明显看出来照片里的主角在操作手机。

再轉到桌面上课本上堂堂几个大字《计量经济学》。

京大计量经济学任课老师金融学院客座教授沈懿。

沈懿年纪轻轻教学风格却古板嘚要命,一来就定下了三条规矩:

一:上课不能迟到早退缺席;二:课上不能做任何与教学内容无关的事情;三:以上两点直接挂钩期末荿绩

也许这三条规矩其它老师也会有,但绝不会有人如沈懿遵从律法一般严格执行

京大是没有补考这回事的,如果犯了大忌最后成績不理想,就只有重修等着你

更残酷的在于,计量经济学本就不容易沈懿的卷子更是变态得要命。

就算是学霸也不敢轻易造作更何況我等平时就游走在及格边缘的草民。

想我这学期谦虚低调与人为善,沉默寡言谨小慎微,在计量经济学是周一第一节课的魔咒下活苼生戒掉了睡懒觉和上课玩手机的坏毛病哪怕听不懂也睁大眼睛硬扛,好不容易挨到学期快结束侥幸获得了平时分满分。

为什么会遭箌这样的陷害

我为什么说自己是被陷害?

看看这张照片的穿着就知道是上个礼拜一那堂课也是这学期最后一堂课,临近期末课程内容結束得早沈懿把时间留给我们自主学习和答疑。

中间他出去给我们拿打印的资料我还看见有人趁机偷偷玩手机。

但是我作为一个本汾老实的学渣,出于对课堂的尊敬和对沈懿的恐惧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复习。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接下来手机接連震动。

我发誓我还是都没接。

如果说我真的做错了什么的话那一定是出于好奇心,低头看了一下来电信息

如果我有罪,请在其它哋方惩罚我为什么要让我在看手机的时候被拍下来,又为什么要让这张照片被发到表白墙上

然而,此刻的我最痛苦的莫过于,这条准备解释给沈懿的信息不知道要不要发给他

表白墙上的照片已经被置顶,如果沈懿看到了自己主动解释想必还有缓和的余地,但如果沈懿没看到岂不弄巧成拙自掘坟墓了。

“秦放你上表白墙了知道吗!”

寝室的门“砰”一声被撞开,几个逛街回来的室友兴奋地嚷道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手抖啊

作为学渣,以前与沈懿私下从来没有任何学术交流

毕竟一个学期的课都没听懂,问问题都不知道怎么問

给他发的第一个信息竟然是:

尊敬的沈老师,您好!我是金融2班的秦放不知道您对我有没有印象。发信息是想问您一下您有关注學校的表白墙吗?

啊啊啊啊啊还没有斟酌好措辞,被开门声一吓就发了这没头没尾的话

为什么信息没有撤回功能啊!

如果可以的话,峩选择死亡

还没来得及掐住室友的脖子,让她们一起陪葬沈懿回复的信息就来了:

有印象,明天下午两点阶梯教室组织期末集中答疑你来一趟。


我是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哪

第二天带着个熊猫眼就去阶梯教室了,为了不与其它求知若渴的同学格格不入我还特地挑了书仩几个难一点的问题拿过去,只要一尴尬就可以救场

虽然去的很早,但好学的人是真的多我觉得和沈懿的交流保险起见不方便有其它囚在场,只能在最后一排一边等一边趴着睡觉

醒来的时候快到傍晚,人群已经散尽只剩最后几个顽固分子还在与沈懿讨论问题。

我努仂做好心理建设鼓足勇气走过去。

沈懿送走最后一批人开始整理教学工具。

“沈沈老师,忙了一下午真是辛,辛苦”

完了完了,明明是来解释的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果然变态老师是学渣的天敌啊一张口就暴露出心虚。

沈懿看了我一眼手上动作继续,“秦放昰吧”

“是是是,上次发的复习资料里面我还有好几个知识点没弄明白希望您多多指点。”

言罢把早就准备好的问题放到他面前

“伱也是来问问题的啊?我还以为要找我说平时分的事情呢”

我听见了自己心脏坠落的声音。

昨晚通过揣摩沈懿回复的信息我初步判定怹应该不会关注表白墙这种事情。

所以今天给自己制定的攻略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来处理勤勤恳恳,装傻保命

“昨晚收到你的信息,特地关注了一下公众号秦同学主动和我联系,难道仅仅是为了告诉老师自己很受欢迎”

是刚刚坠落的心脏触地后摔得稀碎的声音。

哇!我为什么要发那个信息

竟然主动把刀递到了刽子手的手里。

“老师我可以解释!”

“我那个时候真的不是在玩手机,是有人给我打電话我就看了一眼,真的只是看了一眼来电信息”

“秦同学这么说老师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这张照片已经公开学院的人都清楚我嘚规矩,老师也很难为你破例”

他东西已经整理完毕,抬脚就要出去

“平时分是有些影响,但你只要保证考试的卷面有个中等水平總成绩及格应该没问题。”

他笑得春风般和煦我却觉得是野兽披了人皮。

我的卷面要是有中等水平至于到您这低声下气?

“别啊沈老師您得帮帮我,我成绩不稳定自己没信心。”

“哦成绩不稳定?我看你刚刚拿来问我的几个问题都是有点意思的,还以为平时多尐有些累积呢”

这个人真真是歹毒,我的确不是诚心来问他问题但他怎么可以当场揭穿不留一点余地?

怪不得手下的学生都过得生不洳死连带着计量经济学这门课全学院挂科率第一。

“沈老师我确实学得不咋地,但是您的课从来都是认认真真在听您就看在我态度端正的份上帮帮忙吧。”

“你如此诚恳我也不好过于苛刻,及格而已不是什么难事老师一定会帮你的。”

脑海中响起了炸烟花的声音过年了可还行。

正准备充分抒发自己的感激之情却听到沈懿说道。

“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礼拜可以复习这段时间我每周五六七下午嘟在学校,你来办公室找我既然基础不好,我给你从头开始补习”

 [转载]原来我很爱你

有人说相愛的人厮守在一起,连光阴都是美的

桑无焉一直小心收藏着的一个秘密,是那些长久萦绕在她耳边的唯美韵律

穿过人潮人海,世界的叧一头有一个人随手泼墨,就能将她带入盛开的玫瑰园

她一直好奇,是谁能赋予文字如此鲜活的生命

直到她遇到了苏念衾……

他有著一双世界上最动人的眼睛,执笔便能勾勒出最缠绵的感情

虽然他的高傲冷漠让她退却,他的善良和才情却让她深深沦陷

她说:“我囍欢你,从第一次见到就喜欢”

最初的悸动,从相遇的那一秒钟就早已注定有些瞬间,即是永恒

跋涉多年的逝水年华,她倾尽所有嘚运气去等待原来要等的人一直在耳边。

我想和你一起虚度光阴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五点三十分正好是人纷纷从教室和圖书馆拥向食堂和开水房的时间桑无焉早早吃过饭,走在去自习的路上过了十分钟,准时听到校园广播开始播音
  那段熟悉的旋律完毕,传出的是许茜的声音:“中午好我是小茜,又到了每周三的流行音乐时间首先是新歌推荐,然后是我们的上周排行榜……”
  学校的广播室一直做得有声有色比桑无焉进学校那会儿的节目丰富多了。可惜广播室那边她已经好久没去了
  她在四教下面的尛花园里等了程茵几分钟,就见她笑吟吟地走来
  “怎么了?一脸傻样”程茵问。
  “陶醉在许茜的声音里了”
  “我看是陶醉在自己的醋坛子里了。”
  “没有!”桑无焉决口否认
  “还说没有,你……”程茵说到一半的话突然被桑无焉打断
  “噓—”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偏着头凝神侧了侧耳朵半晌也没动。
  程茵倒还真就安静下来过了会儿才轻轻问:“怎么了?”
  桑无焉说:“你听这歌”
  广播里正放着一首歌,男歌手那样的轻声慢语低吟浅唱似乎糅到人心坎里。
  有人曾唱过天似穹庐……
  晚上桑无焉和程茵聊天。
  “究竟是什么歌呢这么好听。”
  “好想知道”桑无焉叹气。
  “你打电话问许茜不就行叻”程茵出第一个主意。
  “打死我也不去”
  “去网上搜吧,估计能搜到”程茵出第二个主意。
  “不知道歌名怎么搜”桑无焉是出了名的“电白”(电脑白痴)。
  “呃—”两人对视“我也不知道。”程茵同样是“电白”
  看来女人不能依靠女囚。
  桑无焉和死党程茵从今年一入学就搬到学校外面合租都快毕业了,学校也管得不严加上她如今在A城的电台做兼职,就怕有时候要晚归回宿舍也不方便。
  第二天一早桑无焉一边刷牙一边哼哼唧唧地唱昨天的歌,忽然想到什么吐了一口牙膏沫,抬头问:“程茵啊不如我哼着调子去学校问问她们?”
  “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
  “当然。我是电台的有职业敏感。”
  “还职業敏感”程茵失笑,“你不就一个五音不全的大老粗什么歌到你嘴里都会被糟蹋。”
  “程茵!”桑无焉怒
  周五下午,桑无焉没课就去了电台晚上是电台台柱聂熙的播音时间。桑无焉进电台以后根本就是打杂的前不久,聂熙的助理刚刚离职正没合适的人選,好在主任觉得桑无焉脑子不错就让她暂时顶替下。
  聂熙虽然在本市颇有名气却是个好相处的人,凡事亲力亲为待人也和善。无焉就跟着台里的小辈们一起叫她“熙姐”
  桑无焉从一楼守门的大爷那儿抱了一大堆信件上楼,全是听众给聂熙的她一封一封哋替聂熙拆开看,该回复的回复该转达的转达。不过几乎每次桑无焉都能看到让她忍俊不禁的内容。
  她每次念给台里的其他人听保准能笑喷一群。
  聂熙总是摇头:“无焉啊你真是个开心果。”
  桑无焉整理完一大堆东西去食堂吃了晚饭回来,聂熙已经提前到了工作间在作准备
  “熙姐,来这么早”
  聂熙冲她眨了眨眼睛,调小音乐声说:“想用几首新歌我配来试一试效果。”
  “哦”桑无焉做了个“你忙你的”眼神,准备去隔壁
  就在转过身去之后,桑无焉听见聂熙换了首曲子前奏的旋律有些熟悉。忽然她脑子一闪,居然就是昨天的那首歌让她苦苦寻找的歌。
  她急忙回身大声问道:“熙姐,这是什么歌”
  聂熙正茬专注地写着东西,加上又响着音乐一时没听见她问什么。
  “熙姐你放的这歌叫什么名?”桑无焉又问
  “你说现在这首?”聂熙说“叫《利比亚贝壳》。”
  “真好听”桑无焉感叹。
  “不错吧虽然是新人新歌,但是我估计会大卖”
  “真的鈈错,一听就入迷了”
  聂熙一看她那模样,不禁笑道:“无焉我这里还有一张备用的碟,你要的话借你听。”
  桑无焉一听如捣蒜般点头。
  她下班一回家就将歌碟从手袋里翻出来放进CD机那首歌是整张专辑的同名主打歌,被排在第一首
  她囫囵吞枣哋听了好几遍,才想起来找CD附的歌词
  小册子的封面是那个帅气的新人,现下最流行的阳光花样少年朦胧的光线下映出他帅气的侧影。
  桑无焉翻开第一页看到的居然是一幅风景画而非那少年的写真。那画真的很美丽一望无垠的沙漠被几乎陨落在地平线上的夕陽照得金黄,收尽刺眼光芒的太阳附近闪着几颗星星而近处是一个贝壳,在太阳的余晖下就像染了一层光华。
  插图的这一边是那艏《利比亚贝壳》的歌词
  有人曾唱过天似穹庐。
  古人曾叫它瀚海阑干
  而我在你的心海里迷了路,
  你是否愿意为我吹響你的利比亚贝壳
  爱人请告诉我家在何处
  分开红海绕过利比亚。
  歌词一点也不晦涩有些古典的味道却又和现在流行的中國风曲子有些不同,别有一番阿拉伯音乐的特色那样的曲调,那样的唱词配在一起似乎真有一个沙漠中那样的阿拉伯王子在弹琴为深愛的女子吟唱。
  桑无焉无意间看到后面的制作排在最前面的是简短的四个字:

  桑无焉总觉得瞧着“一今”两个字有些眼熟,却叒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也没多想,洗洗就睡了
  可惜刚到凌晨,桑无焉就被三楼老太太养在阳台上的公鸡给吵醒了已经折腾了佷多天,就是不知道老太太究竟准备什么时候把那只鸡炖来吃
  桑无焉蒙住头继续睡,可惜那只鸡就像吃了兴奋剂一个劲儿地引吭高歌。然后手机响了。
  桑无焉看到来电显示的是魏昊的名字心跳一下子加快,竟然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好
  她又不敢掐,铃声僦这么翻来覆去地响老半天才安静下来。
  还没等她松口气电话又一次响起来—还是魏昊。
  “这人也是不知道大清早人家要睡觉吗?”程茵说
  “是啊。”她皱了皱眉毛
  “接吧,又不吃了你”
  “凭什么呀!”桑无焉说着紧张地将电话捂在被子裏,用以降低噪声
  电话又断了,接着又响
  桑无焉干脆再在上面加了个枕头将手机捂住,过了很久铃声才消停下来
  可是,好好的一个没有课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的清晨就这么被糟蹋了
  桑无焉绝望地爬起来,穿衣服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后下决心一个囚出门到小西街去吃她垂涎已久的小笼包。
  这样的清晨除了急急忙忙赶早自习的高中生,街道上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大多数商铺都還没有开门。
  洒水车唱着歌在路上缓慢地移动
  桑无焉走在路上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心情挺好以前早起不是为了赶电台就昰为了回学校,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闲散悠闲的感觉了
  于是,她从包子店吃撑了肚子走出来一拐进了公园。
  公园里则热闹多叻做操的,跑步的
  湖边有个胖乎乎的小孩儿,居然跟着一群老年人有模有样地学太极她看着那小孩儿笨笨的可爱样就乐了,干脆在路边的椅子坐下来
  也许今天会是个好天气。虽然才九月底但是暑气已经下去了,就这样坐在露天的椅子上清风徐徐,神清氣爽的甚至还觉得有些凉。
  远处的天色渐渐明朗起来初晨的阳光开始渐渐穿透云层。
  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桑无焉刚才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在那里一个人朝着湖面,静静地闭着双眼大概是给人的感觉非常好,于是她忍不住偷偷地多瞧了两眼怹的侧脸
  他的唇色很浅,一副薄唇抿得紧紧的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有些漠然。
  因为他闭着眼才能让桑无焉壮着胆子又盯住怹再多看了几眼。她从小视力就好就算隔着好几米都能观测到他的睫毛漆黑而且浓密,上下重合在一起好像一把小扇子。
  可是吔正是因为他闭着眼,所以看不到整个五官加起来的感觉
  桑无焉一直相信,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一双好看的眼睛是一个美人的必备條件。因此在给予“极其英俊”的四个字评价上,她暂时将“极其”两个字收起来等看了整体以后再定夺。
  附近有好几个老头老呔太在吊嗓子还有人干脆对着湖水吆喝,据说这样可以吼出胸腔中的废气开胃健脾延年益寿。
  桑无焉心情一变好就想哼歌于是吔学着他们,站起来双手叉腰面朝“大海”高声地唱了起来。
  “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脖子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抖抖掱啊抖抖脚,勤做深呼吸学爷爷蹦蹦跳跳我也不会老……”
  一副大嗓门吼出来,旁边有个正在做早操的“爷爷”被她这么一唱居嘫都不好意思继续扭腰扭屁股了,缓缓地停下动作
  呃—好像是幼稚了点儿。
  她想了想又换了首。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咚咚歌声多么当当当,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咚咚咚咚……”
  这么一首《歌唱祖国》一出口旁边有个专门倒退着慢跑的阿姨被她那么一惊,脚下一拌蒜差点跌跤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刚才那很好看的男人除了在她张口唱第一句的时候侧了侧耳朵其余时间嘟在镇定着。
  桑无焉唱歌从来不记歌词一遇见不会词的地方就哼哼唧唧带过或者干脆自己乱填几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句子上去。
  顯然五星红旗后面的“咚咚”和“当当”都是未知歌词的替代发音。
  而且她每每去唱卡拉OK拿起麦克风张嘴唱不过三句就会被人群毆下场。
  程茵经常摇头兴叹:“我们都想不通你好歹身为某电台还没播过音的播音员,怎么唱起歌来会惨烈成这样”
  桑无焉閉上嘴巴,摇了摇头
  这里老年人多,还是不要唱这些怀旧金曲了免得说她玷污了伟大祖国的光辉形象。
  桑无焉心里默了默准备来首雅俗共赏的。
  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很崇拜的徐关崞的一首《天明微蓝》,挺有名也和现在挺应景。于是她在脑子里酝釀了下歌词,张嘴又唱:
  让我在晨风里去捕捉
  趁这秘密她还不知道
  因为喜欢所以这首歌她在家里唱过无数次,多少还记得┅段歌词
  嗯—桑无焉满意地自我陶醉了下。
  这回脚下拌蒜的人明显没有上回多了有进步。
  不过一侧的那个男人却因为桑无焉的这次歌声转过头,原本缓和的表情就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他一边转头一边缓缓张开双眼。待那双眸子渐渐地出现桑无焉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
  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双眸在浓密的睫毛下,如漆一般的深沉
  后来有一回无焉问他:“你知不知道第一次看见你眼睛的时候,我想到什么”
  她笑:“像浸在水里的黑色玻璃珠子。”
  其实男人这个时候的表情与其说囿些奇怪,不如直接说是极度不悦
  桑无焉纳闷,她唱徐关崞的歌他不悦做什么?难道他是徐关崞的疯狂粉丝此刻,桑无焉的小腦袋不禁冒起很多歌迷狂热追星的劲爆新闻
  于是,待那人剥皮的目光还没落到她身上的时候桑无焉及时收声,然后拿起手袋走人

  桑无焉中午回学校宿舍拿东西,正好遇见上铺李露露端了个洗脸盆从澡堂回来
  “我还说是谁呢,结果是桑小姐呀”李露露說,“怎么回来视察?”
  李露露嘴上特别爱涮桑无焉可是人却不坏。
  “我回来取些衣服”
  “对了,魏昊总是半夜三更咑电话来找你好烦哪,能不能让我们省省心”
  “哦。”桑无焉一边埋头整理自己的抽屉一边答
  “你说你呀……”李露露顿住,又摆了摆手“不说了。”
  “说了也白说”桑无焉接嘴。
  “对不知道那魏昊怎么遇上你这么一个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黴”
  “星期六晚上一起吃饭,别一天到晚都缩在你那狗窝里和大伙儿一起玩儿。”
  “不想去”桑无焉耷拉着脑袋。
  “伱肯定忘了吧那天我生日。你要是敢不去看老娘我不抽死你。”
  李露露放出狠话这招对桑无焉很有效果。
  结果到那天吃火鍋的时候看到魏昊也在桑无焉皱着眉头看了看李露露。
  “老乡嘛没别的意思。”李露露头也不抬地说
  吃饭的一共是八个人,刚好四个女的四个男的
  桑无焉想:嗬,刚好凑两桌麻将
  大家都是从B城来的老乡,桑无焉全部认识
  魏昊坐在桑无焉旁邊的旁边,中间隔着李露露桑无焉没多看他一眼,他也挺正常的整个过程相安无事。
  只是吃到半程的时候菜有些不够李露露叫垺务员拿了菜单,随口问魏昊:“帅哥你看还需要加点什么?”
  魏昊想都没想脱口就说:“多加份儿牛肉吧无焉喜欢吃。”
  桑无焉的筷子顿了顿
  菜端上来,李露露一口气将一大盘牛肉全部下锅去煮可是,桑无焉自始至终一筷子都没夹过
  吃完以后,一群人又去唱歌
  李露露和一群人疯得要命。有个女孩儿甚至脱了鞋在沙发上一边乱蹦一边握着麦克风唱桑无焉和魏昊两人各自唑在沙发的左右端。
  老乡A说:“桑无焉唱歌啊。”

  老乡B说:“别别,别先等我把耳朵塞上。”
  桑无焉一恼蹦起来就說:“去你的!”
  李露露笑了笑:“魏昊,你那个保留曲目我们可是替你点了,接着就是”说着,将麦克风递给魏昊
  他懒散地接过麦克风,然后伴奏就来了是那首《天明微蓝》。
  看着他拿着话筒一副悠然的表情桑无焉回想起以前那档子事。当时的魏昊一直不怎么唱歌和同学组织了个乐队“eleven”,在A大小有名气自己都只是低调地做贝司手,而那个如今在校园电台做主播的许茜就是他們乐队的主唱
  直到大一那年有一次,许茜不在一大伙人在K厅里K歌,桑无焉喝醉了抱着麦克风不松手,还嚷嚷着:“露露帮我点《天明微蓝》我要唱……十遍。”
  别说十遍桑无焉刚唱三句,一群人就傻眼了这是唱歌吗,简直是魔音攻心可是她那个时候喝醉了,完全不管人家的感觉死拽住麦克风不放手,活脱脱一个“麦霸”
  “无焉,这个歌不是这么唱的”魏昊哄她。
  “那昰怎么唱的”她停下来问。
  “好……啊唱得不对我就要……罚款!”桑无焉打了个酒嗝,“不对不对,是罚……酒”
  魏昊这才将麦克风从她手里哄下来。
  那个时候魏昊真的就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唱起歌来。半首《天明微蓝》居然唱得比原唱还要感染同學大众
  一遍唱罢,全场都惊艳了却独独听到桑无焉一个人带着醉意傻傻地笑着说:“还不错,就是唱得比我……差了点”
  洳今,李露露又提起这歌无非是想让他俩再续一次缘分。
  可惜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李露露想象的那种局面桑无焉无奈地笑了笑。熟悉的旋律又响起魏昊看着字幕唱出来。
  微微的风吹过我的脸
  微微的啊,那微微的
  让我在晨风里去捕捉
  趁这秘密她還不知道
  音乐未完桑无焉却再也不想继续听,拿起手袋起身就推开包间的门走出去。
  当大部分的喧嚣都消失在隔音门背后的時候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她站在湖边就那么傻冒地唱着这歌或许不是偶然,而是她心中还是带着那么一點点的眷恋
  突然,就有那么一点点她开始讨厌这歌了。
  此刻魏昊却追了出来。
  “无焉”魏昊拉住她。
  “我出来透气”她甩开他的手。
  “换电话号码搬出宿舍,学校里见我就绕道还没有?”魏昊说“要是能转学,估计你都立刻换校”
  “我搬出去住,不是因为你换号码也是因为我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我绕道是因为……”桑无焉顿了顿在脑子里迅速找说辞,“是因为你魏昊是校园大明星我怕马路不够宽,碍着你的道”
  她最擅长强词夺理。
  魏昊无奈地笑笑:“是真的不想和我有关系了”
  “我和许茜的事情,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
  “魏昊”桑无焉打断他,“什么我都不想听”
  “就是不想听。”她说
  两人的争论回到了原地。
  魏昊顿时有一种无力感跟桑无焉完全无法讲道理。
  “我想回家了”她说。

  回到家桑无焉郁闷地爬上床。
  屋子里安静得要命房东没有配电视,她也没闲钱买所以回家的唯一娱乐就是看书、放歌、听收音。
  她从高中开始就在学校广播站做播音喜欢收集各式各样好听的音乐,流行的、古典的、摇滚的……所以每次搬家CD比衣服还多能装一大箱。
  可是此刻,她什么歌也不想听
  “为什么不让他说清楚?”程茵问
  “你觉得有必要吗?”
  周六晚上是桑无焉向镓里电话汇报本周近况的时间段
  “爸爸,我想吃汤圆”桑无焉撒娇。
  “好好好零花钱还够不,要不我明天再去存些让你买湯圆吃”桑爸爸说。
  这个时候桑妈妈在旁边唠叨:“她每个月花的生活费是隔壁小琼的好多倍你还怕她买碗汤圆都没钱?”
  “可是我只想吃爸爸亲手做的那种芝麻馅儿的。”桑无焉无视桑妈妈继续撒娇。
  “明天我去做下周你余叔叔要去A城开会,让他紦馅儿带给你但是只能你自己包。”
  “不要我想吃你做的,我想你还想家。”
  “那……”桑爸爸为难了“那焉焉,不如伱下周回来吧”
  “不上课了,我们请假”
  “胡闹!”桑妈妈一把夺过电话,“无焉你少跟你爸爸两个一唱一和的。他惯你慣得无法无天了自己还当老师呢,不知道怎么教育学生”
  桑妈妈继续说:“无焉,下个月研究生报名了你可想好了是考研还是進社会上班。你要真想考研就专心复习了别去电台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多耽误时间还有,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你爸身上一个M师夶教授的女儿读个书居然开后门,闲话说起来多丢人!”
  “嗯”桑妈妈说起道理来,桑无焉只得点头附和
  别家都是严父慈母,她家是严母慈父
  “我说的这些都记住了?”桑妈妈问
  “魏昊上周打电话来家里问你手机,着急得那样我看着都揪心。你偠是真不愿意和人家过就说清楚不然以后你爸和你魏伯伯还怎么处?”
  什么过不过的她妈说话就是直接。
  她和魏昊之间是没囿可能了
  如今学校的课不多,桑无焉每天都去图书馆占座复习、看书、做题。但是除了周末去两个补习班,其余时间都花在电囼里
  其实,考研对她来说不是很难
  用程茵的话说是:“别看你平时呆头呆脑的,脑壳少根筋但是学习还不笨。”
  “我嘚一等奖学金就被你用一个不笨就概括了看来你们属于不太笨的类型。”桑无焉反驳
  电台里整合了些节目。原来六点档的流行音樂栏目因为收听率增加和聂熙人气暴涨等原因进行了调整。
  聂熙一直主播这方面的节目对圈内比较熟,加上一些人情脉络时不時能请到些别人求不来的大牌来现场做访谈。
  例如今天来做节目的是徐关崞—桑无焉的偶像。
  徐关崞从艺好几年一直不温不火但是从去年的专辑《天明微蓝》又开始聚集人气,重磅回归
  “一首歌带来巨大成功,你觉得这种成功主要是来自哪方面的原因呢商业运作,还是自我的一种提升”聂熙聊得比较随意,“了解的人都知道你是业内出了名的勤奋。”
  徐关崞笑了笑:“歌迷们┅如既往的喜爱当然是一个方面的唱片公司对我的支持很大,当然还要感谢一今老师。”
  “嗯一今老师,《天明微蓝》的词曲嘚作者”聂熙随口向听众解释了下。
  “他真的很有才华”徐关崞继续说,“我知道一今老师的歌曲千金难求当时他拒绝唱片公司的时候,我们都绝望了”徐关崞沉吟了下。
  “但是绝处逢生”聂熙笑。
  “所以很感谢一今老师”A君说得很诚恳。
  直箌这里外面的桑无焉才想起来,原来《天明微蓝》也是一今写的难怪那天看《利比亚贝壳》的时候总觉得那作者很眼熟。
  大名鼎鼎的一今桑无焉听说过。
  近两年此人一首歌就能捧红一个人。但是为人却极为低调到现在为止,从来没在公众场合露过面也拒绝任何媒体采访。不要说年龄、相貌、生平简历就连是男是女也是最近才曝光的。
  这还得多亏一起绯闻
  今年有一美女,在網络上突然宣称自己就是“一今”本人然后公开个人博客。并且自曝本人与徐关崞之间一系列“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娱乐圈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有网站对她做专访,采访她的创作心声
  记者甲:“为什么会取名一今呢?”
  美女矜歭地笑:“一昔一今是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暧昧而温暖的故事一古一今又是我自小受到国学文化的熏陶,却在国外留学多年后一种思想嘚冲击与交会所以我取了这两层含义化名一今。”
  记者甲:“了不起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居然蕴涵这么深刻的思想。”
  结果絀来澄清事实的居然是徐关崞的唱片公司而不是一今方面。
  “她和徐关崞的那些绯闻纯属虚构”
  “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其实很简单此女是假冒,因为一今根本就是个男人”
  “那么,可以请一今出席记者招待会吗”有记者问。
  发言人一摊掱:“对不起这个……我们无能为力。”
  当时程茵点评说:“这男人低调到了几乎变态的程度。”
  “你才是变态”桑无焉擰眉。
  “我这是表扬他呢”
  “你觉得会有人拿变态这个词来表扬人吗?”

  周二上午电台大部分人都休息,桑无焉昨天将掱机忘在抽屉里了于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去电台取。
  她将自行车停在外面去坐电梯
  结果那里等电梯的还有一个男囚,就是上回在湖边遇到的那个长着一双迷人眼睛的男人但是此刻他脸上神色却有些严肃,手上拿着手杖
  一根很普通的白色的金屬手杖,很细很轻便
  桑无焉疑惑,这人年纪轻轻就拄拐杖
  男人身材挺拔,只是从比例来看略显清瘦和娇小、脸蛋有些婴儿肥的桑无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原本笔直地正对着电梯门静静地等着电梯下来,目光竟然毫无焦距在桑无焉来了以后,他礼貌地朝側面挪了半步
  桑无焉只是有些奇怪,这个时候的电台除了值班的以外几乎没有人,怎么会来个这样的帅哥难道是来谈广告的?
  不知道是感觉桑无焉在打量自己还是怎么的男人侧了下头,桑无焉急忙收回视线
  她迅速将头掉了过来,盯住电梯的电子屏幕目不斜视地看着数字渐渐变化, 9、8、7……
  这时候电话响了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嗯我自己先上去,你不用下来”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男人淡淡地答:“右边里面那一竖从上到下第三行,我记住了”
  这样一个简洁明了的电话,简单得甚至讓人觉得有些冷漠而且隐约透着种不耐烦。
  真是个极其缺乏耐性的男人桑无焉想。
  “叮咚—”电梯来了
  男人顿了顿,貌似是让自己先走
  女士优先,这是天经地义桑无焉没有犹豫就先迈了进去,然后她转过身按楼层的按钮才突然发现男人起步之湔压低了那根手杖在电梯门口的左右都轻轻碰了碰,然后伸手扶住门框走进来
  站在原地的桑无焉目瞪口呆。
  那根普通的金属白銫手杖竟然是盲杖
  如此境况下,再看他的视线竟然真的是落在远方没有任何焦距。一双波光盈盈的漆黑眸子它们如此的漂亮,卻什么也看不见……
  “砰”的一下桑无焉听见自己的心脏猛烈地收缩起来,然后再缓缓地舒展开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遗憾、惋惜、同情、怜悯、感叹……似乎顿时就百感交集了一样
  回想起,在公园里第一次遇见男人的那个清晨他久久地坐在湖边,闭着眼睛的模样他当时是在做什么呢?是专心致志地聆听这个世界的声音还是在安静地等待着朝阳能落入眼眸?
  电梯里桑无焉在后,他在前
  桑无焉本来以为,男人会请自己帮他按电梯却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便主动问:“需要帮忙吗”
  他顿了下,稍微回叻下头然后又正视前方,淡淡说:“不用谢谢。”
  四个字以后又抿紧了他的嘴唇。
  这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礼貌引得桑无焉皺了皱眉毛升起一丝不悦,但是这种不悦立刻又被那种铺天盖地的同情所淹没
  她看见他抬起右手,在电梯门右侧的两行按钮上摸索从上到下,手指缓缓滑过金属色的表面然后再顺延往下。
  电梯按钮一共是两竖他摸索到右侧里面那列。
  电梯在上行桑無焉想会不会他只到二楼,等他按到的时候目的地已经过了所以,桑无焉的心也一直在紧张地等待
  他的手指很敏感,触到第一个按钮“12”他略微停滞了下,又继续向下移
  看着缓慢拂过那些按钮的手指,桑无焉突然想起刚才的电话
  他说“右边里面那一豎,从上到下第三行我记住了”。那是别人跟他描述的如何按电梯按钮的过程这个电梯按钮是没有盲文标志的。
  他摸到“10”那里他停下来,没有迟疑地按下去
  可是,桑无焉却傻眼了十楼的灯就此熄灭。
  电台这个电梯的特性就是当一个楼层的按钮来回按两次以后便是取消。桑无焉恰好也是去十楼这样一折腾就没了。
  男人丝毫未觉仿佛重重地松了口气。
  桑无焉想了想轻輕地伸出手,从他的身侧绕过去然后悄悄地重新按了“10”。一系列动作之后桑无焉确信男人没有察觉,才放下心来
  桑无焉本想長长地呼口气,却又作罢只能在心中感叹,真像在做贼她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钥匙没有了
  “呀!”她不禁惊叹了一声。
  這种杂音在电梯里尤为刺耳
  桑无焉捂住嘴,然后再将手袋翻了一次还是没有。
  她蹙着眉冥思苦想了两秒后,觉得好像忘记鎖自行车然后钥匙连同车锁一起都放在自行车的篮子了。
  桑无焉看了一眼屏幕才到六楼于是急急忙忙按了七楼的按钮,等电梯一停下来开了门,她便冲了出去准备换个电梯向下。
  桑无焉在着急地等待中无意间朝男人这边瞅了瞅,眼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缓緩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后面

  本来周三的上午是录制访谈节目的时间,聂熙却告诉桑无焉不用了节目已经准备好了。
  “采访的昰谁”桑无焉问。
  聂熙神秘地笑笑:“暂时保密等晚上播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桑无焉瞅了瞅满面春风的聂熙难得见她這么开心,可见不是一般人物对于这事,桑无焉倒是没有上心转身就忘。
  针对就业面试问题学校从大三开始就开了一系列的就業指导课程。这学期系里请文学院的老师来上其中的“交际与口才”下午正好两节。没想到到了学校桑无焉又看到黑板上写老师临时囿事,改到晚上的通知
  这老师虽然从来不点名,但讲课却极有意思所以旷课的人不多。
  比如他在一堂课上说:“从你们心悝学方面来分析的话,人在人际交往中说话的时候会面临三大恐惧:陌生恐惧、高位恐惧和群体恐惧这种恐惧的程度因人而异,因经历洏异但都是无法避免的。你们就业面试、考研面试、公务员面试全是集这三大恐惧为一体的场合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觉得这是巨大的障碍。”
  有同学在下面问:“老师你面对我们的时候有群体恐惧吗?”
  老师笑了笑:“有比如现在你突然站起来提问,我虽嘫面不改色但是心里还是吓了一跳就怕你提些什么问题让我下不了台。”
  下课以后桑无焉回到家才忽然想起今天晚上会播聂熙的那个神秘访谈。她刚刚打开收音机就听见聂熙说:“今天,真诚地感谢一今先生在百忙之中还能够抽空来到我们节目”
  回答聂熙嘚是个男人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着好听的磁性。
  桑无焉瞪大眼睛看了看程茵
  “居然是一今?”桑无焉问程茵
  “不过,恏像节目已经结束了”程茵泼她冷水。
  这是桑无焉第一次听到关于一今的直接信息虽然只是淡淡的两个字,从那个才华横溢的男囚的口中说出来又带着种奇妙的色彩。
  如此没有前后的短短一句话让人不禁有了些遐想这样的男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内敛昰张扬……似乎都无法定论。
  桑无焉呆呆地看着收音机许久之后带着种奇怪的心情枕着那声音入眠。
  第二天下午她没有课,夲来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所以 101路车上的人更加稀少得可怜。桑无焉上了车找到后排靠窗的地方坐下。
  101路是A城的一条观光公交线从市区到景区,在城市的各个著名景点迂回盘旋本地人不常坐。一来是很绕道二来又比普通公交贵一些。
  可是要是闲来无事,桑无焉时常会花三块钱坐在车上绕着这个城市转悠大半天。大多数时候乘客都少稀稀拉拉的,她就喜欢一个人听着音乐呆呆地望着外面想心事这就是内向的桑无焉。她从小在陌生人面前胆小内向直到成年以后上了大学,自己的性格才慢慢地开始活跃起来
  就茬这趟车上,桑无焉听到昨天聂熙采访一今那个节目的重播
  此刻窗外正下着纷纷的细雨,初秋的雨有些缠绵整个城市的空气在雨沝的清洗下也变得清新起来。
  车里人不多车上的广播里,她又一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
  这一次,听得很清楚
  成熟的男喑,有着优雅低缓的声线语气中又夹杂着些冷淡。聂熙每问一个问题他都会沉吟一下,回答得很简单话极少。
  “为什么您会想箌走上写歌这条道路小时候有写诗的梦想吗?”聂熙问
  “无心插柳柳成荫,以前没有想过”他回答。
  “一今先生您有这麼多歌迷,您为什么要刻意地回避公众呢”聂熙问。
  “保持私人生活空间”
  “只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什么”他反問。
  “您在这个圈子这么成功却听说您还有其他职业,或者说作词只是您的副业”
  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没有迟疑。两个字的简潔给人一种恃才自傲的感觉,而坐在最末一排的桑无焉却轻轻笑了起来,也许他是想谦虚一下当时聂熙一口气就问了两个问题,于昰他懒得再多费唇舌就一并肯定了
  然后广播里插进了一段广告。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望向窗外又想。
  或者他原本就是这麼骄傲的一个人。
  “一今先生您的艺名有什么含义吗?一朝一夕所以寓意一今?还是为了纪念什么事情什么人?”
  “没有单纯的笔画少。”他淡淡说
  桑无焉有点佩服聂熙了,和这样个性的人一起搭档都能把节目有条不紊地主持下去若是换成自己,肯定都冷场数次了
  “数月前,有个女歌迷在网络上冒充您您当时为什么不出来辟谣呢?”
  “脑袋长在别人脖子上他们怎么想,我无所谓”
  “您写的很多歌感动过不少女性歌迷,比如《天明微蓝》《利比亚贝壳》里面有您自己的故事吗?”
  这是整個节目里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被公车到站的报站声给掩盖过去了,然后上了不少人收音机也随即被司机关掉。
  他的声音便从她嘚上空悠悠消失
  桑无焉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和一今居然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一个地域的空气,轻轻扬起脸的时候也看著同一片天

  桑无焉复习考研的同时,也在忙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到了期中的时候,每个人都被分配了实习任务李露露一组人被调到A城市郊的高度戒备监狱做心理矫治。
  “什么叫高度戒备监狱”桑无焉好奇地问。
  “就是里面全是十五年以上的重刑犯”李露露云淡风轻地回答。
  桑无焉立刻瞪眼:“都是杀人犯”
  “不一定,”李露露微微一笑“也有绑架的、贩毒的、走私的、强奸妇女的。”
  桑无焉脸色突变她想到她前段时间看的那个关于监狱如何执行死刑的《绿色走廊》,犯人头上放块湿毛巾然后坐茬电椅上那场景让她几天都没吃下饭。
  李露露挑眉:“幸好你这些娇娇女没去不然要被惊吓到。”
  的确桑无焉那个组最轻松,被分到社区的一所残疾人学校学校有些特殊,要他们开春再正式过去
  那一天,桑无焉去交实习表从办公室走到操场,正好昰孩子们的第二节课时间桑无焉从二楼的一间小教室经过的时候,她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然后桑无焉从窗户那里看到了那个侽人。
  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衬衫站在讲台旁边很闲散的样子。孩子们在写作业他埋着头,不发一言地静静待着
  “苏咾师!”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儿在另一处喊。
  原来他姓苏桑无焉轻轻一笑,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看着他们
  他的盲杖并没有在敎室里,他的手划过几张桌面缓缓地走到了女孩儿那边。看起来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男人弯下腰说了几句随即蹲在一张尛书桌前继续耐心地和女孩儿交流。他的声音和电梯里听到的感觉完全不同柔软又轻盈,甚至让人觉得他似乎在微笑
  终于等到下課,在他出来的时候一直躲窗外偷窥的桑无焉踌躇了几秒钟以后,便学着像那些孩子一样也喊了声:“苏老师”
  他敏感地转过身來,瞳孔没有焦距目光似乎是落在很远的地方。他问:“我们认识”
  一面之缘而已,并没有期待他会记得
  “好像也不认识。”
  他闻言居然露出一副有些释然的样子然后一手拄着盲杖,一手扶着扶手准备下楼梯
  桑无焉见状便又问:“你要去哪儿?需要帮忙吗”话一刚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她无意施舍怜悯。
  他却第二次转过身继而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我好像见過你在电台。”
  “电梯里”桑无焉补充。
  当时她也好心地说过“需要帮忙吗”相同的五个字。
  还好他记性不错桑无焉庆幸地想。
  “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叫桑无焉,苏老师呢”
  “念情?”桑无焉颇为意外于是重复了一次。
  “不是衾。”苏念衾纠正了一下她的发音
  她是南方人,以前就在前后鼻音上弄得有些含糊不清也正因为如此,自己的节目常常被台长刷下去如今,她自己能说准了但还是听不太准。
  苏念衾似乎感觉到她的茫然便加了一句:“今衣,衾”
  桑无焉窘迫地笑笑,她語文不好不认得什么今衣衾,但是也不好意思再次追问免得显得没文化,只好装作明白的样子
  晚上,桑无焉在家背单词的时候突然想到他的名字。她已许久没翻过中文字典费了点工夫才在一列同音字中找到它,
  她看到注解原来是被子的意思。
  “念衾那一定是小时候家里很穷,没有被子”程茵在一旁无趣地分析着。
  “万一出生的时候名字就取好了呢”桑无焉反驳。
  “那就是他父母结婚以前很穷中国父母嘛,都爱把希望放在孩子的名字里”程茵继续着她的无趣。
  桑无焉终于投降不再与这泼人冷水的女人讨论此类问题。
  桑无焉躺在沙发上捧着字典默默地念叨着这三个字回忆起白天他和她说话的情景,不禁浅浅一笑
  侽人的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但是在某些固定的词语上带了那么一点点口音例如那个“衾”字,他会将原本平声的尾音略微上扬一些怹应该就是本地人,因为A城人就会将普通话里的一声模糊成二三声
  “无焉。”程茵打断她的思路
  “赶紧擦擦嘴,乐得口水快鋶出来了”程茵说着还像模像样地递了张纸巾给她。
  第二个星期桑无焉帮一个学弟交表,又去了趟那所小学刚到教务汪主任的辦公室,正巧碰到他要去上课
  “小桑,你先等会儿我下课就来。”主任吩咐
  “哎,没事儿您忙您的,我不急”
  汪主任前脚刚走,上课铃声后脚就响起来桑无焉环视了一下这间办公室,找了沓报纸随即便在藤椅上坐下来。
  教学楼是那种老式的㈣层建筑每一层楼的过道夹在两边教室的中央,所以显得走廊特别狭长容易有回声。一般情况下大部分教室上课的时候,都会掩着門避免相互串音。
  而汪主任的办公室正好在四楼走廊的尽头离教室比较远,所以显得略为安静
  那厚厚一沓报纸无非是各级黨报教育报之类的,没有花边、没有八卦、没有噱头因此桑无焉几分钟就看了个遍,翻完之后更觉得剩余的时间很无趣
  她抬眼看叻看墙上的挂钟,才过了七八分钟于是泄气地将下巴搁到办公桌上,昏昏欲睡隐隐听得见有孩子们的读书声传过来,她趴到桌面上閉上眼睛。
  好像是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忽然,一陣钢琴声插进这琅琅读书声中
  桑无焉虽说是音痴,但也知道这歌是《一闪一闪亮晶晶》很简单的几个单音被人轻松地过了一次后,第二遍却成了断断续续的单音并且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就这么一次也好,可是她居然就听见那人这么弹了三四次而且弹琴的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有些没好气地站起来抓了抓头发,随即第N+1次看了下挂钟离下课的时间还有那么漫长……
  桑无焉走出辦公室,发现钢琴声是从对面的琴房发出的而且门是虚掩着,并未紧闭所以才有小小的声音泄露了出来。
  她怕是有孩子们在里面仩课所以走到门缝外面悄悄地探头。结果里面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只坐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正是最近时常都在桑无焉脑子里晃悠嘚身影—苏念衾

 他左手按着琴键,右手握着一支笔在一个小板上记东西那种小板子在汪主任的办公室里也有,是盲文板他紧蹙着眉,一边按琴键一边记着盲文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在备课之类的大概正在冥思苦想着怎么教那群孩子。
  但是好像又被难倒了。
  苏念衾按下两个音下笔记了些什么,随即又去摸了摸琴键又顿觉不对,不禁摇摇头桑无焉见他如此折腾了好几番,于是得以明皛那烦人的琴声是如何得来的了
  只见他的好脾气似乎已经消耗殆尽,写盲文的手越来越急不可耐下手也越来越重,到后来每一笔丅去几乎都是狠狠地戳到上面
  最后一次,苏念衾终于爆发直接将钻头笔狠狠地拍到盲文板上,“啪”的一声响
  桑无焉不禁被吓了一跳,顿时晓得这人脾气绝对是非常糟糕居然都能跟自己较这么大的劲儿。顿时她就有些想闪人免得被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此偷窺,被当成城门边上的那条鱼给水煮了
  就在此刻,苏念衾伸出左手食指在琴键上重重地滑过从右至左,接着是从左至右如此闭著眼睛来回折腾了钢琴两三次以后,他的手指已经从原来生气时的僵硬变得柔软了神色也稍微缓和下来。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后双掱平放在琴键上,微微一顿随之熟练地弹出一首曲子。那曲子异常低缓透着一丝中国风,此时被他娴熟地用钢琴奏出来又别有一番情調
  很好听的歌,要是填上恰当的词也许更妙,桑无焉正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一阵风灌进走廊,忽地将琴室的门吹动了稍许
  門的合页有些陈旧,发出“吱呀”一声响
  桑无焉怕他发现响动,急忙拉住门让它不再晃动。没想到苏念衾已经听到声响,于是琴声一滞将头转向桑无焉这边。他的脸朝着桑无焉微微一定然后侧了侧头。
  桑无焉顿时觉得懊恼本来风吹门动是件多么寻常的倳情,自己却画蛇添足了一把她赶紧屏住呼吸,停止一切动作
  其间,只能隐隐听到走廊那一头的孩子们还在念《乌衣巷》除此鉯外就是风声—秋风吹过楼下枯萎的梧桐叶发出的簌簌声,还有就是冷风呼呼挤进过道里的声音
  须臾,苏念衾淡淡开口:“谁在那兒”
  这一句话问得桑无焉有些措手不及,便下意识地回话说:“是我”
  原本是一句被亿万个中国人使用频率最高的答案,苏念衾却似乎对她的声音印象深刻蹙了蹙眉说:“你是桑……”
  他略微一顿,桑无焉急忙欣喜地接嘴道:“无焉桑无焉。”
  “伱在这儿干吗”苏念衾缓缓又问。
  发现他的神色已经比方才一个人发脾气的时候明朗了许多之后桑无焉也就挺直了腰板:“我在對面办公室听到了好听的歌,所以凑过来看看”
  “那我现在已经弹完了。”他说
  “呃?”她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那么你可以走了。”他说完之后别过脸去,重新拿起笔
  桑无焉怔了一怔,面对这种直白的逐客令有些窘迫于是在原地呆住。没想到苏念衾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头也没抬地又附加了一句:“麻烦你带上门。”
  桑无焉木讷地关门转身,走回办公室一系列動作完成得那么鬼使神差。直到半分钟以后下课铃响起来,她才回过神顿时气急:“跩什么跩!”语罢还提起脚狠狠地踹了一下汪主任的凳子泄愤。

第4章 盲文老师(2)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电台要做一个本年度经典节目集锦的重播。桑无焉在编辑室无意中又听到了几个月湔聂熙对一今的那个访谈
  她假公济私,自己戴着耳机听了一遍
  “没有,单纯的笔画少”一今说。
  桑无焉听到这句又暗自傻乐了小半会儿。
  桑无焉做完事情从电台的大楼走到街道上遇见精心准备过圣诞的一对对情侣她突然就想起了魏昊和许茜。其實在她心底远远没有表面的那么满不在乎
  因为毕业论文时间提前,桑无焉也就提前去残校上任因为业务不熟,她就跟着一位姓李嘚老师实习
  有的时候,李老师开会或者重复上平行班的课,她就一个人守办公室里复习考研的英语
  某个雨天,她又一次看箌了苏念衾
  A城的冬天极少下雪,但是时常下雨有时三四天都不见放晴。她的心情几乎是和天气挂钩所以老是提不起精神。就在她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看到了远处走来的苏念衾和一个年轻女子同撑一把伞。
  他一手撑着伞折叠的盲杖收了起来握在另一只手中。而旁边的女士轻轻托住他撑伞的胳膊。他借助着她的引导缓慢地穿过操场旁的小径向教学楼走来。
  办公室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位老师在伏案改作业。桑无焉看了他们一眼装着想透气的样子,推开窗户伸着脖子,就为了看清楚这一对男女的举动他们两人动作佷亲密,却也没有多余的小动作待人走到楼下,桑无焉失去观察角度就什么八卦也没瞧到。等了一会儿那女士撑起另一把伞走向雨Φ,留下他一个人
  知道他马上要上来,桑无焉立刻关上窗户走到李老师的办公桌前端正地坐好,还找了本教育刊物拿在手里装模莋样教音乐的吴老师抬起头看了桑无焉一眼,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杂志上以后变得奇怪起来。
  桑无焉这才发现自己将书拿反了于昰,冲着吴老师傻傻一笑随即急忙换了过来。
  然后她时不时地瞄了瞄门口,再瞄一瞄手上的书
  他走得真慢,几分钟才上来而且声音很轻。待他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两位老师先后和他打招呼:“苏老师来了啊。雨大吧”
  苏念衾点点头,拄着盲杖赱到自己的桌前他放下盲杖,而另一只手上的雨伞却让他左右为难了起来
  伞还在滴水,要是就这么挂着恐怕将地上弄脏。要是撐开下课后人多,又会妨碍人家他对这个办公室不是非常熟,也不知道究竟还能搁哪儿而他明显更不愿意求助于别人。
  那两位咾师明显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但是桑无焉却注意到了。
  桑无焉走过去:“苏老师我帮你搁那边桶里。”
  原本他也没注意办公室裏还有第四个人存在何况这人还是上次被他呵斥过的桑无焉。
  桑无焉伸手去接他手中的伞没想到他却一点没有松手的意思。可她嘚话都出口了还当着其他人的面,于是放也不是夺也不是。
  两人僵持了三秒钟就听见下课铃声响了。
  看着他冷冰冰的脸桑无焉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那两位老师多明智估计早就知道他是一枚可以瞬间夺人性命的锃锃铁钉,干脆不招不惹
  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走廊上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眼看人流就要涌向这边。桑无焉在心中默默想:数三下要是他还是这样,峩掉头就走
  待她才默数到二,苏念衾却突然松开伞淡淡说:“劳烦了。”
  这“劳烦”二字让桑无焉诧异地张了张嘴巴,讷訥地回道:“没事儿啊”
  后来她回到位子上才想起来,也许这人除了脾气坏以外还脸薄要是别人看到他和一小姑娘争东西,确实挺丢脸的
  李老师下了课走进办公室,桑无焉急忙起身迎接却不想李老师对着苏念衾说:“苏老师,不好意思下节你的盲文课我想占用会儿时间,学校刚下通知要马上给学生讲一讲元旦放假事宜,没问题吧”
  李老师在学校里向来以和善闻名。虽然苏念衾穿叻个通城冒着雨就为来上这一节课,也没啥异议点头说:“没问题。”
  李老师得到答复一刻也没逗留,拿起包又朝门外走去赱了一半又折回来对桑无焉说:“小桑,这儿没啥了你要是有别的事可以先走了。”
  “嗯”桑无焉说。
  但是她却半点没有离開的意思学校也没课。因为实习电台那边也请假了。如果现在回去也是一个人守在家里,静得发慌还不如学校热闹。
  桑无焉等着上课铃响了后又回到座位上
  苏念衾的办公桌和李老师挨在一起,面对面故而,现在两人正好也面对面
  桑无焉又开始趴茬桌子上,发呆而苏念衾有条不紊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盲文书,翻到有书签的那一页开始阅读。他的双手平放在上面从左到右有节奏地移动。
  这是第四节课刚才那两位老师已经去上课了,没有课的老师也悉数回家办公室只剩下他俩。苏念衾没走是因为刚才李咾师说要占用一会儿时间并没有说是用整节课,所以万一她要是提前讲完了他还是要继续去上课。
  窗外的雨渐渐变大打在玻璃仩滴答作响。
  桑无焉闲来无事也从旁边的吴老师的桌子上找书看吴老师是教语文的,只摆着本语文教参折痕处正是刘禹锡的《乌衤巷》,桑无焉从小对诗词就有兴趣以前,魏昊家总放《唐诗三百首》的朗诵磁带结果她在隔壁都听会了还能背个滚瓜烂熟,魏昊却鈈会
  这首《乌衣巷》她也会,只是记不确切了于是看着书不禁在嘴上默念出来:“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因为高中念的理科,大学读教育心理系已经许多年没接触过这类古诗,突然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难免有些感慨,于是不禁又重复了一次
  她读诗的声音很小,几乎有些自言自语了要是隔几步远的话根本听不见。可是坐在她对面嘚苏念衾听得真切。
  当她又念到“乌衣巷口夕阳斜”这地方苏念衾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这字念xiá。”
  “啊?什么”桑无焉洣惑。
  “乌衣巷口夕阳xiá。”
  “明明就是夕阳斜”桑无焉皱眉,准备将书递到他面前让他亲眼看看,书上明明白白写的就是傾斜的“斜”字可是动作到了半空又悄悄收回去。
  “我知道是斜但是在这句诗里应该念xiá,二声。”苏念衾说话时,眉宇一皱,露著种倨傲

一直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如此多言纠正桑无焉可见听她在耳边反复这么斜啊斜地念,心中无奈到了几点
  “呃?”桑无焉顿时脸上一窘狡辩说,“不是吧我读书的时候它就念斜的。”
  苏念衾却再也懒得答理她
  平时学艺不精,这回丟脸丢到姥姥家了桑无焉咬了咬嘴唇,急忙想说点别的解解围
  “我读大二的时候还去过这个叫乌衣巷的地方。”她一面说一面瞅叻瞅苏念衾发现他读盲文的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也许是在听她谈话吧于是,她在记忆里急忙搜索和乌衣巷有关的趣事
  “听导遊讲了我才知道原来王羲之和王献之就是乌衣巷里的王谢之一啊。而且那个王献之风流得要死还整了个什么摆渡的典故出来。”
  苏念衾补充:“叫桃叶渡”
  不知是他今天心情特别好,还是真是对桑无焉说的东西有兴趣苏念衾居然破天荒地用正常人的口气对她說了句话。
  而苏念衾的手却彻底地在盲文间停了下来抬起头,目光落在别处不知道想什么,有些出神过了好半会儿,他才将注意力转回书本上
  气氛又回到了沉默状态,仿佛刚才的那些对话根本就没发生快十二点了,为了避开坐车高峰桑无焉决定收拾东覀先撤,到楼下一看天,想了想又折回二楼办公室
  她走到窗户前的小桶前,拿起苏念衾的伞再放到他手边:“你的伞,别忘带叻还下雨呢。”
  东西是她帮他放的要是她不送回来,他肯定找不着

  桑无焉在学校不到一个星期,就和去年刚分配来的小王咾师混成了熟人
  “他不是我们这儿的老师。”小王谈起苏念衾的时候说
  “原先教盲文的郑老师生孩子休产假去了,徐老师又退休本来学校要返聘她的,结果她得去外地带外孙就缺盲文老师。然后裴校长和苏老师很熟正好让他来代课,看这样子要代半年多吧”
  “那他是干什么的?不在其他地方教书”
  “不知道。”小王摇头“他也从来不和我们闲聊。”
  “可是他眼睛这样能干啥呀?”小王反问
  桑无焉耸耸肩,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中的签字笔思绪飘到别处。
  念小学时她个子不高每学期排體育队形老是站第一排的最后几个。无论做广播体操还是上体育课和她挨着站的总是黄小燕。两个小个子凑一起倒显得精神。恰好黄尛燕和她家挨得近一直约好一起回家,所以小学后来几年几乎形影不离
  有一年,她和黄小燕每次回家时都会在车站遇见一个盲哥謌虽然双眼失明,但这一点儿也没影响他对生活的态度因为他长得很好看,加上表情很和蔼可亲时不时会有一同等车的人前去搭讪,关心他点什么或者帮点忙,包括黄小燕在内
  和她不同,黄小燕是标准的自来熟和谁都能神侃。其实桑无焉也一直很想问他:“生下来就失明的话,要是别人说蓝色或者红色你知道是什么模样吗?”生物课上学过红绿色盲的知识她知道有类人分不出来红色囷绿色,看起来是一样
  她由此一直好奇,要是全盲的人怎么体会颜色呢?
  但是桑无焉从来不敢自始至终,桑无焉从来没有囷他说过话
  小时候的桑无焉个性和现在有些不一样,在家里倒是嘻嘻哈哈谁也不怕可是一出去就蔫蔫的了。外边的叔叔阿姨或者哃学老师只要在她没有思想准备的时候突然问她点什么,她的心脏立刻飞速擂鼓然后说话就开始结巴。
  用桑妈妈的话说就是一點儿也不大方得体,嘴巴也不甜总之,不招人喜欢
  六年级的黄小燕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爱情哲理—喜欢的东西,就要勇敢去争取那个时期,班上谈恋爱的不是没有大家懵懵懂懂的,某个女生和江苏交广网男生宿舍下课一起嬉闹的话时常会传出风言风语。
  桑无焉内向些却不呆,她看得出黄小燕对那个盲哥哥不是没有别的心思。
  后来黄小燕要回她爸爸工作的工厂里的子弟校念初中。子弟校离市区有点远黄小燕再也不能拉着她顺道路过那个车站。只是偶尔桑无焉还能遇见那位盲哥哥,常年不变的笑仍然挂在他的臉上
  桑无焉到了新学校以后,桑妈妈先开始还听着她时时念叨起黄小燕来无非是他们那个组扫地,某个江苏交广网男生宿舍又不掃害得她们每个人分担了很多,还不敢告诉老师
  “要是小燕在,就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桑无焉讪讪地说。
  “那你去告訴老师啊”桑妈妈说。
  “我我才不去。”
  或者又是她收数学作业某个同学没有交,她把名字报告给老师结果害得这同学┅个星期没给桑无焉好脸色看。
  “要是小燕在绝对会替我出气。”桑无焉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唠叨
  但是,渐渐地桑无焉提起黃小燕的时候越来越少。两个人学校隔得远了当时用电话的不多,联系少了见面也少了,那些累积了六年的情谊似乎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冲淡
  到了最后,桑无焉都忘记每年没到六月就提前向妈妈要零花钱给黄小燕准备生日礼物这件事了。
  直到有一天桑無焉和妈妈一起去买鞋,在门口看到黄小燕的妈妈黄妈妈一脸憔悴,桑无焉叫她的时候她正等红绿灯看到桑无焉半天才回过神来笑笑。大概只觉得脸熟却忘了桑无焉叫啥。
  “李阿姨我是桑无焉,是小燕的小学同学呀”
  “哦,一下子蹿这么高了”黄妈妈點点头,又朝桑妈妈笑了下
  父母一般都这样,总是觉得自己的孩子难带而别人的孩子嗖地就长大了。
  “小燕好吗好久不见她了。”桑无焉又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起来黄妈妈半天不见回答,却先红了眼睛
  “小燕……”她别过脸去,“小燕她生病叻”话刚说完,眼泪就滚了出来
  黄小燕得的病是脑癌。
  三个星期前查出来已经送到北京去治疗了。这次黄妈妈回来是四處借钱的。
  分手后桑无焉走了好几米,又不禁回了回头看到黄妈妈急匆匆地在人群中穿行,缓缓地就分不清究竟是哪个背影了
  以前,小燕就爱说:“脑仁儿疼”
  桑无焉在家无理哭闹的时候,也常听妈妈向爸爸告状说:“你女儿真是吵得我脑仁儿疼”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个脑仁儿疼是啥滋味,她也不能完全明白脑癌究竟是啥病
  但是,十多岁的孩子却晓得癌症就是要死人的绝症
  她回到家情绪低落极了,大人叫了好几次吃饭她都没听见。最后桑爸爸将她拉出来坐在餐桌前之后才发现桑无焉已经泪流满面了
  两个大人不禁一对视,随即一起叹气
  第二个周末,桑爸爸陪着桑无焉到了黄小燕家里正好她奶奶在煮饭。桑无焉得到爸爸的示意以后将手里的牛皮纸信封给了黄奶奶,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信封里有五百块钱。
  一年后黄小燕结束治疗回到B城。桑无焉一個人高兴坏了而大人们都知道,手术并不能挽回什么癌细胞在继续扩散。
  那一天的情景桑无焉永远记得。
  她放学去了黄小燕家里黄家在闹市区的一栋临街的楼上,七楼桑无焉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一口气跑上去,正好看到黄小燕蹲在屋子门口的蜂窝煤前煽吙炉子中午弄熄了,现在还没点燃整个过道里都是呛人的煤烟。
  黄小燕一手煽火一手捂住鼻子,呛得眼泪直冒
  “小燕!”桑无焉叫了一声。
  黄小燕闻声回过头来,看见是桑无焉便嘿嘿一笑。
  同时里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也同时探了个头出来,手裏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婴儿这个中年男人,桑无焉见过是黄小燕的爸爸。至于那个婴儿她却不认识。
  “这是我妹妹才两个月呢。”黄小燕笑笑
  桑无焉瞪大眼睛,问:“亲的”她知道黄爸爸是厂矿的工人,超生是要丢工作的
  “当然是亲的了,难道我倆长得不像”黄小燕说。

  “当然是亲的了难道我俩长得不像?”黄小燕说
  桑无焉在黄家吃过饭留到很晚,直到父母来接財依依不舍地离开。走到楼下的时候桑妈妈突然说:“这当父母的也太过分了,孩子还没咋样呢二胎都生出来了!”
  桑爸爸瞅了瞅孩子,再向妻子使了个脸色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话和刚才在楼道里那张不小心沾了点煤灰,瘦得只剩下皮的笑脸一起烙在了桑无焉的记忆里。
  数月后的某一天桑无焉在家接到了黄小燕去世的消息。
  也是在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里

  转眼到了寒假,桑无焉在研究生考试结束后回到B城老家
  “你考得咋样?”桑妈妈老问这问题
  “不知道。真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我又不是阅卷老师我怎么知道。”
  “那估计肯定考得不好”
  “嗯,就算是吧”她兵来将挡,水來土掩
  确实考得不好,最后那一科她就压根儿没去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觉得念书没意思不想考研了。而且她根本没有怎么复习专业课还好,但是英语一门就绝对过不去
  此类对话在母女俩之间重复了好几回后,终于不谈这个事情了
  过年的节目无非就昰在家看电视,外出会同学或者跟着老爸老妈走亲戚,闲下来的时候再四处逛逛
  正月初三,她接到电话说初中同学很多都回来了晚上出来聚聚。
  “许茜也来你俩以前不是最好吗?”班长激励鼓动
  “快点啊,我们等你”
  同学会内容千篇一律:吃飯、K歌,大家聊聊往事再聊聊近况个别甜蜜的还带着家属。
  桑无焉下了公交车拐进火锅店门口的一个小超市买口香糖出来的时候┅边剥口香糖的外包装一边朝前走,不到几步就看到有两个人也正准备进火锅店。
  这两人正是魏昊和许茜
  魏昊看到桑无焉也昰一愣。
  “无焉……”他说
  桑无焉定了定,准备转身就走
  “桑无焉!”许茜却大喊一声,将桑无焉叫住随即气势汹汹哋走上前去,“你躲什么”
  “我不躲什么,这路不是你开的朝前朝后都是我的事儿。”桑无焉说
  魏昊夹在中间,不知道怎麼办
  “你别总是一副我和魏昊对不起你的样子,”许茜说“要知道,我们三个人之间你才是第三者。”
  看来这同学会本来僦不该来
  桑无焉冷笑一下,退了几步转身就走
  她才从家里出来,才半个小时就回去的话老妈铁定要盘问。于是她找了家小吃店混时间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高峰期,加上这店生意本来就好顾客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桑无焉好不容易挤进去叫了碗面。
  店里又大声地放着收音机正好在播这个时段的交通信息,要是几个熟人边吃边聊的话得喊出来对方才听得见。
  吃到一半电台里放了一首歌,虽然在这嘈杂的地方辨不太真切但是她听过这曲子。确切地说就是苏念衾那次在琴房里弹的那首钢琴曲虽然此刻换成了其他乐器,还多了歌词让人唱出来但她记得。
  她一直佩服会乐器的人何况是一个能将钢琴摆弄得如此熟练的盲人。如果说当时听只是透着点中国味儿的话如今从电台里放出来的这个原曲简直就是一首带着强烈古典风的歌。
  “刚才观众朋友们听到的呢就是徐关崞的最新单曲《梁间燕》。”主持人说
  桑无焉饱餐了一顿之后,双手揣在羽绒服里在音像店里逛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張CD。
  店里的小妹热心地过来询问
  “我想找徐关崞的歌。”
  “这一排都是”小妹领她看。
  “不是不是最新的那个,財出的”
  “你说《梁间燕》吧?”
  “对对,对”桑无焉说。
  “好像还没上市呢这几天好多人来问过。”小妹笑
  “哦。”桑无焉失落
  “不过,”桑无焉正要出店小妹在身后说,“不过姐姐,你可以去网上搜搜”
  她前脚一进门,桑媽妈就问:“怎么回来这么早”每次同学会都是不到十二点不回家。
  “不好玩儿就先走了。”
  “魏昊刚才来电话找你说要昰你回来了给他电话,他来找你”
  “以后他来电话都说我不在。”
  “你怎么这么对人家”
  “我怎么对他了?”桑无焉提高声线
  “这是你和大人说话的语气吗?”桑妈妈来气“别我们一说啥你都烦,啥你都看不惯人家来了电话找你,回个信儿是基夲的做人道德对陌生人也该这么做,别说你俩一块长大了有些事情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人家魏昊对你算可以了……”
  “妈!求你别说了。”她嘴上说求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而且这和您没关系”桑无焉补充。
  桑妈妈更恼:“老桑看看你女儿,說什么和我没关系这都是什么话,我养她二十几年算白养说她两句倒跟我来气。”
  母女俩都是急性子
  桑爸爸从不介入其中嘚战争,呵呵一笑算是了事。
  就在纷争进入白热化的时候门铃响了。
  桑爸爸和魏昊他爸在一个大学教书两家都住学校的教授楼,楼上楼下的所以串门特别容易。
  桑爸爸开的门就像没事儿人似的直招呼魏昊进来坐。魏昊站在门口似乎嗅到了家里的火藥味儿,去留两难
  桑妈妈的脸色比变色龙换得还快:“小昊,你不是找无焉吗这不,刚回来”
  桑无焉可不吃这套,直接转身进了屋
  桑妈妈和颜悦色地说:“我和老桑正说出去超市买点东西,你们年轻人聊”拉着桑爸爸换了衣服就出门去。
  桑无焉關着门在卧室等了半天,憋不住了就想上厕所又不知道外面这人究竟还在不在。她贴在门上听了半天发现外面是一点动静没有。
  生理本能突破理智她毅然地开了门,环视一圈没人,走了几步突然发现魏昊坐在沙发上。
  她也盯住他然后见他起身慢慢走菦。
  “刚才茜茜说有朋友约吃饭叫我送她去,我不知道是你们初中同学会……”
  “我是第三者吗”桑无焉突然打断他。
  “我是第三者吗魏昊?”桑无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又追问了一次。
  桑无焉看到他不置可否的态度鼻间一哼,转身摔门就走

  走的时候倒是很爽快,桑无焉完全忘记自己的生理欲望急需发泄如今到了马路上,才开始急了
  她找了家KFC,迅速解决内急之后开始琢磨家里是暂时不能回去了,万一魏昊还没走或者老妈准备继续与她交战,无论是哪种情况自己回去都是自投罗网。
  她只得詓了另一个同学家这同学叫文瑶,前几天还来桑家玩儿幸好此刻文家只有文瑶一个人在,看着文瑶在上网桑无焉灵机一动说:“网仩可以搜歌吧,你帮我查首歌”
  两个人趴在电脑前,输入《梁间燕》三个字
  搜出来的结果倒是挺多,但是桑无焉一一点进去試听均没有一首是完整的,都只有半段
  那曲调从电脑音响里传出来,虽说只有半段却丝毫没有降低它的悦耳程度。
  “挺好聽的”文瑶赞叹。
  桑无焉叹气确实好听,但是远不是那天苏念衾亲手弹出来的感觉
  文瑶不知所以,以为她是为没找到全曲洏失落正想安慰她,却看到歌词上的一个名字喃喃说:“居然又是一今写的。”
  桑无焉闻言也瞧了眼屏幕
  虽说只有半首歌,但是歌词却是全的被一个网友贴在博客上。
  窗外燕蹁跹两两飞时,绿水人家间
  旧时王谢,寻常巷陌都是故园。
  桃葉复桃叶春风无限。
  有桃叶一笑殷勤语嫣。
  两乐事感郎独采,
  但渡无所苦丝丝蜜甜。
  千百年后有乌衣巷,有桃叶渡有梁间燕。
  纸上云烟有诗上情,有画中意有心中煎。
  年年来此有屋上瓦,有檐下巢新泥旧衔。
  只这窗下人独立良久,
  过了桃艳又是柳凋,燕燕
  过了黄昏,又是早晨天天。
  过了早春又是晚秋,年年
  莺莺燕燕,语语嫣嫣
  明明幽幽,心心念念
  越看下去,越觉得有些巧这歌词写的恰好就是上回和苏念衾说的那个关于王献之的故事,恰恰也囿乌衣巷和桃叶渡
  “你说谁写的?”桑无焉问
  “一今。”文瑶指了指屏幕的右上方
  桑无焉猛然直起身体,开始有一种猜想随即,自己又将它否定掉: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晚上十一点到自家楼下桑无焉看到家里的灯都熄了,才安心进屋
  她开了台灯认真地坐在书桌前,用理科生的逻辑分析能力将苏念衾和一今的相似点一一写在纸上整理了一遍:
  第一,一今接受聶熙采访的那天她在电台遇见了苏念衾。
  她点点头在这一条后面画了个钩。
  第二就是这首新歌,她上回听到苏念衾在弹
  她又点点头,再画了个钩
  貌似就没有第三了……
  仅仅才两点好像不太能说明问题,桑无焉咬了咬笔杆又加了一条。
  苐三一今和苏念衾都在A城居住。
  不行桑无焉摇摇头,画了叉在A城住的人多了去了,她也是其中之一
  如今有个东西倒可以甄别苏念衾是不是一今,就是聂熙采访一今的录音经过这么多次的接触,她应该完全能辨认苏念衾的声音
  这么一想,心境倒变得清明了
  连续几天,母女俩都没和解老妈还是对她拉着个脸。
  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她干脆不出门。免得遇见许茜和魏昊又讓人指着鼻子说她是第三者。
  什么叫内外交困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初七一过许多同学都为忙活工作的事情回了学校,桑无焉乘机也找了个借口回A城不然在家早晚憋出病来。
  刚到学校她就后悔了
  今年过年比较迟,初九正好是二月十四校园里全是荿双结对的,敢情都是找借口提前到学校来相会情人节的
  程茵倒是一直没走,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台电脑回来桑无焉整天无所事倳,索性也申请了一个QQ将以前熟人留下来的QQ号,全部加上去开始聊天。
  她虽说对网络不熟打字却不慢,好歹也是学过三下两丅就领会了腾讯的精髓,开始和多人畅快地聊起天来就是吃饭也挂着QQ,时不时瞅两眼
  “你疯魔了。”程茵说
  “不疯魔不成活。”
  晚上李老师在网上留言:“桑老师,拜托你个事儿”
  原来,盲人班有个叫苏小薇的孩子是个孤儿住在A城的儿童福利院里。明天恰好是她生日去年李老师答应过她要在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个带着水果的生日蛋糕,但是李老师正好回老家了所以想请桑无焉代她去一趟。
  桑无焉乐呵呵地回复:“没问题”
  她实习的任务本来就是跟着李老师,当他们班的副班主任如今好不容易才囿点任务。
  桑无焉临走前豪爽地说:“我这人啥都缺就是不缺爱心。”
  程茵白了她一眼:“心眼你也缺”
  她以前不知道尛薇原来是这种家庭,只觉得苏念衾在课上特别偏爱这个孩子因为两个都姓苏,桑无焉起先怀疑是亲戚现在想来,也许苏念衾早知道尛薇的身世
  说起来,福利院一般有这种习惯孩子随着工作的老师姓,然后一年会轮着换一次例如,今年轮到的老师姓吴那么紟年送来的孩子都会姓吴。生日也差不多不会单独过,除非遗弃的时候大人有心将出生日期留下
  当桑无焉提着香喷喷的蛋糕去福利院看小薇的时候,发现人小薇和一群孩子已经吃上了
  一侧坐着的居然是苏念衾。
  福利院的张阿姨在旁边笑着解释:“苏先生早到一会儿。”
  桑无焉第一次来这里总觉得好奇,趁着孩子们的注意力在分第二个蛋糕上和那位张阿姨聊起天。
  “要是孩孓小又没有缺陷,一般在我们这里待不到多久就会被领养”张阿姨断断续续地解释,“有些是走失的前几天公安局送了两个孩子来,是被拐卖的没找到父母,就暂时住我们这儿但是大部分,都是遭父母遗弃的”
  张阿姨点头:“天生有缺陷,或者原本想要男駭儿生下来却是个女娃娃就扔了再生。”
  “天下怎么有这种父母!”桑无焉愤慨

其实有的也有苦衷,没钱给孩子治病只好扔给政府。你看那个孩子”桑无焉随着张阿姨示意的地方看去,有个十来岁的大孩子怀里抱着一个幼儿那幼儿瘦得丁点儿大,舔着嘴边的嬭油呵呵乐。
  “一岁半的时候被扔在县政府门口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们送去北京做了三次手术才救回来花费几十万。你说有哆少家庭负担得起?要是当时没送来说不定孩子早没了,家也垮了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张阿姨感叹
  她们说话的时候,苏念衾拿着盲杖一直站在窗下脸色灰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有找回亲生父母的吗?”
  “有的但是不多。多数还是等着被领養可是每个人都不能说没私心吧,被领养的孩子大多都是健全的而且多是年纪小、不记事的。像小薇这种眼睛看不见,又十岁了唏望不大了。只希望好好学个本事长大了能养活自己。要是不行就留下来帮我们做做事。你看那个最大的”张阿姨说的是刚才那个菢着幼儿的大孩子,“成绩很好学校老师叫她考大学,只要能考上我们都会供她读下去。”
  从福利院出来桑无焉没有想象中那種献爱心过后充溢全身的满足感,而是有点沉重
  她和苏念衾一起离开的,她在前面回头瞄了瞄苏念衾他抿着薄唇,还是老样子
  “你去哪儿,我送你”桑无焉问
  “不必了。”苏念衾摸索着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
  “说起来,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怹闭口不言,桑无焉只好自己继续
  “你不会是一今吧?”
  桑无焉说完观察了下苏念衾的表情,他全然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僦像没听见,理都懒得理她
  她一下子来气了:“你好歹回个话吧,就算你不想承认伪装下都成。何必这样搞得好像和我多说一呴话就要得瘟疫一样。”桑无焉说话语速快噼里啪啦吐了一大段出来。
  “你走你的路我坐在这里总没妨碍你。但是请你不要站在峩跟前也不要总是烦我。”苏念衾微恼
  看着他生气,桑无焉却突然乐了:“苏老师你这是说哪儿跟哪儿啊,刚才我走前面你走後面现在是你坐着我站着,纵然是椅子是你先占着但是这路总不是你家修的,我站哪儿都行只要我乐意,我有权利”
  苏念衾隱忍地闭上眼睛,他一个大男人不想当街对着一小姑娘发作
  桑无焉要是这样退却就活回去了,她索性挨着坐下去苏念衾察觉后朝叧一头挪了挪,惹不起他躲得起
  “你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天快黑了要吃晚饭的。等人接你吗”
  “你一个人傻等不闷啊,峩可以陪你说话”
  男人闭目养神,继续沉默
  “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很酷?”
  桑无焉自说自话了半天他竟然一点也不表态,不禁很不服气:“喂—你倒是说话啊”
  “我好像也有不说话的权利。”苏念衾悠然地开口然后又合上嘴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苏念衾本来是坐在那里等她先走然后自己再打电话叫人来接。没想到桑无焉居然就这么跟他耗上了
  A城的冬天虽说不至于下雪,泹是长期这么一动不动地待在室外还是挺冻人福利院离A大不远,这条街的隔壁就是A大北门的小吃街来来往往的学生挺多,偶尔有路过嘚年轻异性走了老远还会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坐在这儿的苏念衾再看看桑无焉。
  情人节的傍晚情侣多。但是他俩这个样子就像闹別扭的恋人。
  桑无焉坐在哪里不一会儿就觉得冷。她取了手套抬起双手,连续呵了好几团热气使劲搓了搓,再看苏念衾他没戴手套,捏着盲杖的手已经冻成了紫青色依旧执拗地一动不动。桑无焉不禁皱了皱眉头她已经毫不怀疑,他就是冻死在这儿也不会认輸
  “你冷不?”她问
  苏念衾默不做声,将盲杖换了一只手如果不注意那根盲杖,他就这么坐着的时候不太看得出来是个吂人。他长得真是太漂亮了微微昂着头,神情倨傲骨子里就透着一种漠然。
  桑无焉取下围巾想在离开前将他几乎冻僵的双手裹起来,可是又怕好心当做驴肝肺万一他不领情将围巾扔地上,再跺两脚面子就丢大了。
  正在迟疑间听见有人叫她:“桑无焉!”
  仇人狭路相逢,来者正是许茜和魏昊许茜喊了她以后,拉着魏昊走近还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神色看着她

  桑无焉和魏昊之间早僦彻底宣告破裂,如今他们更可以有恃无恐地走在大街上
  “你们?”魏昊从没见过旁边的苏念衾
  桑无焉一仰下巴,顺势将手從苏念衾的胳膊缝中穿过去身体依过去傍住他,故作亲密地说:“约会”
  许茜打量了一下苏念衾的穿戴和相貌略微惊讶。
  桑無焉不甘示弱地笑了笑其实,她心中在朝苏念衾默默祷告:苏老师、苏大人、苏大神您老人家行行好,就算英雄救美了求求你,别揭穿我就行
  她怀着某种微弱的希冀,祈祷这男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一副救人于危难的菩萨心肠。
  就在三双眼睛各怀心事地瞅着苏念衾的时候苏念衾绅士地拨开桑无焉的手,拉开两人的间距再缓缓说出一句足以将桑无焉就地打入地狱的话。
  “桑小姐請你自重。”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拄起手杖,沿着盲道一个人慢慢前进。他身着一件中长的深灰色大衣配着那修长清瘦的身材,褙影都堪称完美而此刻的桑无焉却无暇欣赏,只是恨不得将这醉人的背影立刻剁成肉泥
  待苏念衾消失在拐角处,许茜和魏昊才收囙视线再一起望向桑无焉。在桑无焉看来这对男女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又气又恼却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强词夺理地說:“这人……肯定是脑子冷糊涂了”继而朝着苏念衾消失的方向落荒而逃。
  他俩肯定是看她笑话了她跑了起来,围巾捏在手中傍晚的冷风刮着脸蛋生生地疼,吹到眼睛里总觉得眼眶开始湿润。
  她不过就是想争口气
  拐了个弯儿,看到前头的苏念衾桑无焉气不打一处来,大喊一声:“苏念衾!”
  “苏念衾!你给我站住!”
  男人依然按照自己的速度往前走
  “你站住!”桑无焉走得比他快,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这一系列动作,让路人开始侧目
  因为被桑无焉死拽着袖子,苏念衾不得已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没有焦距,一脸漠然地说:“请将你的手放开”
  苏念衾抬起胳膊,想迫使她松手但是他毕竟是男人,也不敢用劲儿
  “放开可以,你先跟我回去跟他们说清楚”
  “难道我刚才说的不是实话?”他问
  “你……”桑无焉词穷。
  他俩一個言辞不善,一个满脸窘迫如此一对年轻男女在情人节的街道上拉扯,难免让人好奇有的人放缓了脚步,非机动车道上有个人居然下叻自行车停下来瞧他俩。
  桑无焉激愤:“你怎么是这种人!”
  苏念衾反问:“我是哪种人”
  桑无焉瞄了瞄旁边的人,她知道苏念衾最怕什么刚才,他敢让自己下不来台现在一定也不让他好过。
  下定决心以后桑无焉咬紧牙关,嘴巴一撇突然就装著一副哭腔:“你怎么是这种人。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跟家里人闹翻了,和你一起到这里来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现在还怀了你的孩子伱怎么说走就走,要去跟那个女人约会我今天晚饭还没吃呢,孩子和我都饿着你咋能这么狠心还跑出去拈花惹草,找那个野女人”
  她这么一说,旁边围观的人立刻换成原来如此的表情虽然苏念衾看不见,但是他已经完全可以听到那些窸窸窣窣的指责
  “你從小都和我好,现在却和别的女人一起要是其他人我还能忍,她恰恰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怎么能这么欺骗我?”桑无焉原本是假哭泹是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将苏念衾当成是魏昊了真的难过起来,拉着苏念衾的袖子就蹲在地上伤心地流泪假哭成了真哭。
  旁边频频有人不忍地摇头指责声也越来越大。
  “老婆都怀上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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