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旅游伴侣一生可以相依伴侣

  总觉得要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人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感觉自己要单身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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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  
  有。。。  
  有  
  有  
  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又说到我的痛处了555~  
  有 想着挺愁的  
  有  
  今年26了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经常有,我还跟我妈说以后不结婚了,呵呵  
  是呀 喜欢你的你不爱她 你喜欢的她不爱你 反正挺纠结的  
  刚还在说自己要单一辈子的节奏
  有  
  经常会有  
  感觉这不是错觉啊。。。。。
  特别有  
  我要孤独终老了  
  一直有哎,还没结婚就感觉会离婚,就像单身一辈子好了  
  有。。。也许不是错觉O_O  
  我感觉不会再爱了  
  一直有  
  有,感觉还很明显。
  @小文艺Joan   总归是有难度的
  初恋一直送不出去啊
  有  
  太有了T_T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  
  有预感,我会成为大龄剩女  
  太什么同感了。  
  有,非常有,我就炒鸡害怕以后结不了婚,一直没有一个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别人越喜欢我我就越讨厌别人。。哎,,我知道这样性格不好,可是想改改不了。。  
  大学失去处女身,现在才发现失去一切 (转自戒色、戒邪淫论坛)  我是上海交大的女大学生,大学失去处女身,现在才发现失去一切。   我25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虽然有着一份稳定的工作,漂亮的外貌,性格也很好,但只因我不是处女,遇到了深爱的男孩,却眼睁睁的看他走远。  我的第一次是给了我大学时的男友,当时很懵懂的就付出了自己的第一次,没想过以后的事情。大学毕业,我们各自分飞,是现实太残酷,走不到一起。  过了25岁,女人都很着急结婚,怕错过了最佳的结婚年龄。倒不是怕嫁不出去,是怕错过了年龄,找不到好的男人。交过几个男朋友都有感觉,想选个合适的人结婚,却发现每个男人都有处女情节,不管他是不是处男。有的男人嘴上不说,但知道了我不是处女,爱我的程度都是降低了。他可以不在乎我的过去而和我谈恋爱,可是要他娶我,很多男人都在乎这个。  25岁这一年,我遇到了一个很帅、很优秀、很传统的男孩,一见钟情,爱得很深。他交过女朋友,但没有性经历,有着特别重的处女情节,他说处女情节是爱情的完美情节,只一生一世只属于一个人的情节,不代表滥情代表的是彼此的忠诚,把第一次留到结婚再发生,是对婚姻的尊重,也是婚姻长久稳定的一大因素。我听后很感动,这是我想要一辈子相伴的男人啊。他还说他可以忍受到结婚再跟我发生关系,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彼此全心全意的付出,我们的婚姻会很幸福。我感动,我渴望这样的幸福,可是我不是处女,我不能把最宝贵的第一次给他,不知道他发现我不是处女那一天,会怎么对我。  我们很开心的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日子。有一天,我恐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问我:你是处女吗?我不能欺骗他,这种事迟早都会被他知道的,我又怎么瞒得住呢?于是我坦白的告诉了他。从此,他对我渐渐疏远,不再像以前那么关心,对我也开始发脾气。  我以为只要付出全部的感情可以弥补那次错误,但错误犯下了便给自己的想要的丈夫种下了心结,这个心结,我却很难帮他打开。  他说: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  我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他很痛苦:你第一次给了别人,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都说女人对她的第一个男人最刻骨铭心,别的男人永远无法取代这个男人的位置。我又算什么?给别人当孙子么?要为你的第一个男人所做的过错买一辈子单?承受一辈子的屈辱和痛苦?  我哭了:要是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很重要,我们就不会分手了。  他苦笑:既然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不重要,你怎么会义无返顾的把最宝贵的第一次给了他?不计后果的给了他?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知道怎么辩解都辩解不清楚的。我如果说:因为第一个男人在我的心中有很重要的位置,我才把第一次给了他,那么他一定认为我不是最爱他,他只是当了我第一个男人的孙子罢了,我最宝贵东西和最深的感情都没有给他,他怎么会全心全意的把爱给我呢?我如果说: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最重要,第一个男人的位置没你重要。他又会想:既然你的第一个男人的位置不重要,你又怎么会把宝贵的第一次给他呢?那么是你的轻薄?是你的放荡?是你的不懂事?一个不尊重婚姻的人,不把第一次留给丈夫的人,以后一起生活,我又怎么能放心你不出轨?  女人的第一次,对自己来说,也许不是最宝贵的,但对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对未来的丈夫来讲,却是最宝贵的。当一个女人以一个完整的身体给他后,那就代表的是全心全意。男人,都在乎他在女人心中的地位。一旦丈夫的心里有了心结,婚姻是痛苦的。婚姻需要全心全意的为对方付出,没有隔阂。   现在,我懂得了这个道理,但我已不是处女身。我属于80年代初期出生的人,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当传统美德与性开放相撞击,爱情与婚姻的矛盾在我身上已开始出现。现在,以我自己的经历告诉80后90后的女孩,第一次要给你的丈夫,婚前的性行为是在玩火,是在赌博,赌赢了,或许会幸福一辈子;但赌输了,就会输掉一切。在这场赌博中,大部分女人没有赌赢,而女人,相比男人,却一点也输不起。【凤凰资料】
  刚刚下定决心加男神的qq和微信,可是没有回应,彻底绝望了。  
  @小文艺Joan 某一瞬间
  做好独身准备了  
  有的。。有可能真的就一直单下去了。因为父母在我很小时候就离婚了,造成自己性格内向又宅还有点自卑,不太敢跟人接近,没有安全感。。。。。  
  天天觉得自己要孤独终老了。  
  嗯  
  我觉得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会有的,不过不一定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  
  有!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  
  有,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谈恋爱的
  有轻微洁癖,恐怕找不到身心如一的人,经常觉得初恋都送不出去  
  有  
  经常会有  
  有。。。
  强烈的感觉,  
  回复第28楼,@暖心丶999  今年17,感觉没真爱了   --------------------------  ……  
  感觉自己要给孤独终老,现在努力赚钱,挣养老钱
  有  
  有  
  有  
  一直以来我都有这种感觉。觉得以后我的小伙伴结婚生子了我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孤独终老。  
  有额  
  有……   
  初恋还没有  
  @小文艺Joan   希望可以单身一辈子,不希望再遇到对的人,越对的人伤的心就越多。
  感觉周围的都没有合适的,有可能会单身一辈子
  我觉得只是没有遇到罢了
  刚分,就是这感觉!  
  我一直很担心这件事情
  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小文艺Joan 有!还非常强烈! 感觉现在都没有喜欢别人的能力了
  我现在就这么觉得  
没谈过 有点儿着急  
  我的膝盖。。。  
  @小文艺Joan 聊聊
  对感情不确定,想单身,但是看到朋友幸福的样子又觉得心酸  
  有 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  
  同学很多都结婚了,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嫁的出去。唉,不是真的让我孤独终老吧。现在真心比较煎熬。  
  今年26,可能真不会结婚了,觉得自己还很幼稚,无法承担责任,还是不要坑别人了
  有过。因为个人比较害羞。还长得  丑。朋友少。异性朋友都在个位数上。太熟了反而不敢下手。刚认识又怕不靠谱。。。单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是那么期待了。  
  姐都单身到40岁了,一辈子就单身好了,宁缺毋滥
  太有了  
  强烈有同感,现在女性独立,不用依靠男人生活了,不结婚也可以活的很好。而且找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人真的是太难了,现在有风度有涵养的男人太少了,与其委屈迁就别人生活,还不如自己来得自由自在!
  我才20,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有!男的看不上,女的不心动~ 只有自娱自乐了噻
  32岁的男人。  有这种感觉。  感觉很难再遇到相爱的人了。  你们小年青加油!
  完全有  
  感觉相当强烈啊··一个人到是没什么,就是怕朋友聚会啊,回家过年过节什么的三大个八大姨问这问那的,说多了都是泪啊
  有。  
  22都没谈过。不是没人追,都是自己没啥感觉。  天涯逛婆媳感情逛多了也不想结婚了。。。。我是一个人这么觉得么。。。ˊ_&ˋ
  @tankvivy
03:28:00  今年26,可能真不会结婚了,觉得自己还很幼稚,无法承担责任,还是不要坑别人了  —————————————————  我想知道你是男性还是女性?  
  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不是错觉,是预感。  不想孤独终老。  
打死不相亲  
  感觉就不可能摆脱单身了  
  有  
  我也想一个人过,但好像不太现实,我没敢和家人说过,所以就这么拖着。。。。拖到只剩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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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找太阳》:百年心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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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征战几人回,视死如归保家园。
  共同的历史,共同的精神,共同的血战,让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红西路军。我们为真理而斗争,为信仰而牺牲,为民族的解放事业用血肉之躯垒筑边关长城。西路军的命运,是刻骨铭心的集体记忆,经历过肉体的死亡,精神永远不会泯灭。我爱故我在。
  这个世界飞速向前的不光是科技,还有历史、时光和生命。
  &&&&&&&&&&&&&&&&&&&&&&&&&&&&&&&&&&&&&&&&&&&&&&&& &&&&&&&&&&&&&&——王定国
  百岁老人王定国的目光慈祥而温暖。她慢慢抬起手指了指屋顶,灯管上挂着一个漂亮的庆阳香包。金黄色的丝绸上刺绣了六条飞龙,精致时尚,西北特色浓郁。香包祈福大千世界的亘古主题:平安健康,吉祥如意,五谷丰登。
  老人问,你从哪里来?我说兰州。她又指了指屋顶说,那就是你们兰州送我的。我说是的,这是庆阳香包,老区人民祝愿您健康长寿。
  老人刚刚送走客人,有些疲倦,思绪还没有从刚才的畅谈中收回来。她低下头沉默良久,又看看我自语道,兰州……兰州有我很多战友,不过现在活着的没有几个人了。她的目光有些空蒙,有些湿润和怅然,更有百年沧桑的从容和安详。窗外的阳光款款而来,寂静地飞舞在挂满客厅的书画上。出自老人之手的作品,飘着淡雅的墨香,期许主人情感淋漓地挥毫抒怀。
  王定国的目光依旧空濛,空濛的目光带着她的心思一同陷入默然的思索中。
  西北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西北是她流过青春热血的地方。西北诞生了她博大的爱情,起航了她意义非凡的人生……
  小廖走了?老人抬起头,问身边的工作人员。
  走了。杨琼仙微笑着回答。这是老人第三次牵挂地询问了。
  走进她家时,那位姓廖的小伙子正搂着老人的肩膀照相。他来自老人的家乡四川,老人关切地问着家乡的山和水,田地和乡亲,道路和楼房,商场和日子。一遍又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和人物。后来小廖走了,老人的心思还在那个远去的看不见背影的小伙子身上。她显得有些焦虑,不时问身边的人,小廖现在走哪了?坐上车没有?
  后来,四儿子谢云和儿媳杨庆平来陪伴她,她又问,小廖走了,你们在路上碰到没有?
  不知远去的小廖,是否也像老人那样,千丝万缕的牵挂在家乡在亲人身上,在飞逝的岁月里愈加浓烈和亲密。
  转过身,老人看看我说,你从兰州来,很远啊……陈淑娥她们都不在了。人这一辈子快得很,眨个眼就百年喽。她声音散发出的气息,没有身经世纪的沉重沧桑和感伤,而是明朗轻快甚至有些顽皮。她又抬起头,看着香包说,那是你们兰州送我的。
  杨庆平亲昵地为母亲梳理着头发,说母亲20世纪80年代就查出了糖尿病,可她从不吃药。她说自己没什么感觉,为什么吃药?后来年龄大味蕾退化了,就喜欢吃糖。但是几十年过来,她的身体一直很硬朗,无为而治,真是一个奇迹。
  母亲75岁时接受了乳腺癌手术, 身上留下30多厘米长的伤痕,她却无惧无畏,快乐依旧地在术后第二天,让我们把笔墨纸砚带到病床前,继续她的绘画写字。康乐的母亲活在她博大的精神世界里,是坚定的信念支撑着她天地无私地向前走。通过母亲,自己这个行医几十年的西医,也在不断反思和探寻医道和做人。
  杨庆平递给我的名片上,有一句话很醒目,很温暖,很警示人:医者父母心。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内心充满革命浪漫主义情怀的王定国,92岁高龄时意志昂扬地重走长征路,深情探望健在的老战友和房东乡亲……70岁的她开始学习书法和绘画,凭着满腔的激情、挚爱与千锤百炼的悟道,没有请专业老师指导,只是日复一日临摹自己喜欢的名家作品。坚持了春夏秋冬,坚持在生活的每个阶段,创作的书画作品挂满了客厅和书房,就连储藏室也放满了几十年来倾注浓烈情感的心血之作。皓态孤芳压俗姿的梅花是王定国的最爱,老梅愈老愈精神是她喜爱的一种心灵写照。王定国的梅花独具匠心,画上去的花瓣清香扑面,嘴巴吹出来的枝干傲视冰寒,“画”和“吹”精妙契合相得益彰,梅骨含笑俏不争春。
  “红军万岁”四个力透纸背的浑厚大字,是王定国最寄深情也最爱赠予的书法作品。她饱蘸的不是笔墨,是生命的热爱与青春往事。
  穿梭的时光无法忘怀,永远坚守一颗年轻而博大心灵的王定国,牢记胡耀邦“你最主要的任务是将谢老的遗著收集整理发表,这将是对党的重大贡献”的指示,65岁时开始,用了六年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谢觉哉日记、文章、诗歌手稿的整理出版工作中。作为谢觉哉的终身伴侣,能把丈夫一生的心血结晶奉献给党和国家,她的心中不仅是光荣与欣慰,还有思念和崇敬。耳顺之年的王定国,十分珍惜这个得天独厚的学习机会,先后整理、撰写、出版了《谢觉哉传》、《谢觉哉日记》、《谢觉哉诗集》、《谢觉哉文集》等近500万字的历史文献作品。拿到稿酬后,她又作出了一个令人钦佩的决定:将大部分稿费捐赠丈夫的家乡,植树造林福荫子孙。
  其实,没有上过一天学目不识丁的王定国,从文盲成长为出色的社会活动家,这一条春华秋实的崎岖之路上,她文化修养的提高与修炼,得益于良师益友的革命家丈夫谢觉哉,激励并教授她无穷力量的文化与社会知识。
  我和谢老结婚时,还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一天晚上,谢老赶写一篇文章,要我到外屋把《民国日报》和《西北日报》找给他。几份报纸,我来回拿了四次都不对,最后还是他自己去找。看着我窘迫的样子,谢老关心地问,定国,今天怎么啦,连报纸都拿不对?我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识字。但善解人意、激人奋进的谢老从那天起,每天无论多忙都要挤出时间,教我识字学文化。说起80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目光中绽放异彩的王定国,用她永不凋谢的微笑看着前方,仿佛挚爱的丈夫就在眼前,相濡以沫的温暖和关爱从来没有离她远去。
  关于20世纪30年代那个隆冬的那一场大雪,以及大雪中发生的事情,亲历的人们已经坎坎坷坷走过了半个多世纪,千山万水跋涉到生命的尽头,大多渐行渐远地离开了我们。见证者虽然逝去,历史却永远鲜活。
  1936年12月5日的鹅毛大雪,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寒冷,不顾一切地扑向荒芜的大地。两个遥远的国度在同样的冰天雪地中,发生了不同的历史事件。一件是苏联一部新宪法的诞生,载入史册令世界瞩目,今天随时随地都能在“历史上的今天”查阅;另一件发生在中国西部茫茫戈壁,美丽女兵伏尸盈雪的悲壮之战,今天只能在档案馆浩瀚的史料中查找。
  这一天,苏联向全世界宣布,他们通过了新的宪法,苏联是工农社会主义国家,其政治基础是劳动者代表苏维埃,经济基础是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所有制,实行“各尽所能,按劳分配”原则。新宪法规定,苏联最高苏维埃是国家最高权力机关,由联盟院和民族院组成。新宪法申明,凡苏联公民,不论民族和性别一律平等,享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劳动、休息等自由。
  这一天,西路军总部指派前进剧团为古浪血战中严重受挫的红九军官兵慰问演出。
  奇寒蚀骨的河西走廊,一夜飞雪将12月5日的黎明,铺陈得昏暗苍凉。呼啸的北风中,一支年轻的红军队伍徒步奔袭,近百名男女红军肩挑背扛着演出道具,深一脚浅一脚紧跟在全副武装的九军警卫班骑兵后面,目的地是二十里铺的九军驻地。团里的“特大武器”脚踏风琴,绑在有限的驮运工具——骆驼身上,12岁的桂娃子年龄最小,依旧受到照顾骑在了骆驼的脖子上。行进中衣着单薄的女兵们冻得搓手跺脚,但寒冷丝毫阻挡不了她们快乐歌唱的天性:鼓声咚咚红旗飘呀,战士们好英勇,我们这里立正敬礼来欢送,祝你们到前方,英勇杀敌人……歌声穿透了黎明前的黑暗,歌声昂扬着铁质的力量,激励队伍勇往直前。
  这是王定国百年记忆长河中,最坚硬最寒冷最急促最糟糕的一个黎明。
  驻守古浪的九军,遭遇敌人天空和地面双层夹击的疯狂进攻,天上是国民党的飞机,地上是马家军的骑兵,敌人配合起来连续不断地狂轰攻击,切断了军、师、团之间的联系与援助。九军官兵在英勇反击的血战中,遭受惨烈重创,伤亡2000余人。坚守南山的一个团孤军奋战,子弹用完后,用大刀拼杀、石头砸敌,全团官兵几乎全部战死疆场。
  古浪,“地当要冲,势在必争”。是凉州(今武威)的门户,又是凉州和西宁、兰州之间的一个重镇,由于地势险要,易攻不易守,当地人称之为“虎狼关”。据报纸记载:古浪失守,敌人极度恐慌,为了重新夺回该地,除马元海部队外,马步芳又增援了大量兵力,敌人不惜一切代价,向古浪发起猛烈攻势。&
  驻守古浪的九军军长孙玉清和政委陈海松,临危不惧带领突击队从城中冲杀出去,但很快被敌骑兵穿插、阻断了退路,大部分指战员牺牲在激战中。激战数日后,年仅22岁的军参谋长陈伯稚、二十五师师长王海清、二十七师政委易汉文壮烈牺牲。接替易汉文的姜启化勇猛无畏,几天之后在一场巷战中,怒睁双目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疯狂的敌人进入古浪城后,挥舞马刀左砍右杀,打散的机关人员被残暴的马匪砍死在街巷和屋院内,血腥的场面惨不忍睹。
  接到慰问演出的任务后,团领导还没有作动员,大家就自觉积极地开始准备演出道具。他们知道遭受重创的九军非常需要战斗的歌声来鼓舞士气。没有人号召,大家纷纷拿出平日藏在贴身衣兜里舍不得花的两块铜板——这还是为庆祝苏联十月革命发的,凑在一起买了些生活物品,准备演出后送给负伤的战友。
  出发前一夜,容貌秀美的陈淑娥找到好姐妹——服装股长王定国,拿出一条咖啡色的线织围巾,神情和姿态有着掩饰不住的甜蜜和幸福,娇羞地问她,好看吗?你摸摸很暖和吧。王定国揉摸了一把围巾,俏皮地说,不错,送给我的?谢谢喽。陈淑娥红着脸将围巾抱入怀中说,明天就能见着他,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这个消息能让他的心情和伤情都会好转的,真想他呀……
  听说孙军长这次伤得不轻呢,见了面你要好好慰问他呦,让军长的伤赶紧好起来,带领部队狠狠打击敌人。哎,你要告诉军长什么好消息,给我说说呀。王定国追问满脸娇羞的陈淑娥。
  19岁的陈淑娥想到自己深爱的人——孙玉清——在战斗中负伤,不知现在伤情怎样,心中一阵阵揪痛,但腹中微微的颤动又使她充满了期待和希冀。知道自己怀孕后,既羞又怕的陈淑娥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赴汤蹈火生死一瞬的战场上,无畏险恶的环境,无畏大家的非议,为钦慕的爱人生下延续血脉的根苗。现在,她唯一渴盼的就是尽快见到爱人,把好消息告诉他,给孩子起个响亮的名字。想起开始还不确定是否怀孕时,她悄悄告诉孙玉清自己有些反应,既喜又怕是不是怀孕了。孙玉清听后高兴地说,好得很,给我们生个小红军,领到陕北去。说着把自己的一件皮背心给她穿上,关怀地叮嘱道,可要注意身体啊。
  现在,心里既纠结又兴奋的陈淑娥搂住王定国瘦削的肩膀轻声说,你相信吗,爱能让一个人的内心强大起来,再苦的环境再险恶的战斗也不怕。王定国看着目光里溢满了对未来生活美好憧憬的陈淑娥,心中也升腾起一股对未来难以名状的幸福感,仿佛看到茫茫暗夜的深处,有一道温暖的五彩光芒在向她们招手微笑。
  文工团徒步三个多小时后,九军军部驻扎的东寨就在前方,大家一路奔袭的饥寒与劳顿一扫而光,情绪昂扬地加快了步伐。突然,飞扬的烟尘和马嘶人喊的混杂声由东寨而来,敌人一个骑兵团的兵力狂啸着向毫无准备的文工团冲过来。反应敏捷的文工团迅疾掉头朝西跑进公路不远处的一个大土围子。空无一人的围子有十余米高的围墙,四个墙角还有碉堡。团领导指挥几个男同志赶紧关闭大铁门,一部分人员爬上高高的围墙与房顶,占据庄门门墩和碉堡,剩余人员把围子里的砖块、石头、木棒和所有能充当武器使用的东西,统统搬上了制高点。
  九军军部因敌情变化,于昨夜匆忙转移。气焰嚣张的敌人围住土围子误以为围住了九军军部,用机枪和大炮轮番射击。两架敌机也在上空盘旋了几个来回,摸清我方人员不多的情况后飞走了。
  围墙上,战士们一枪不发以静制动。敌人枪炮射击的间歇,政委易维精让大家解下绑腿带连接在一起,搓扭成一股绳子绑住那位警卫班长,将他从南面的墙上放下去,穿过一片树林去永昌城报信求援。
  与敌人冷枪冷炮的对峙中,我部救援骑兵从后方包抄过来,文工团员们高兴地欢呼,这下里应外合,打敌人个落花流水。孰料,我们的骑兵刚一开始战斗,队伍忽然就慌乱起来。原来,俘虏过来的战马看到敌人的马群和匪兵的呼叫,蹦跳着甩掉背上的战士,奔向马匪……
  救援战士与敌人拼杀起来,无奈他们寡不敌众冲不到土围子跟前,便朝文工团大喊,你们赶紧冲出来呀!
  政委易维精看着黑压压的敌人,再看看自己身边大多数都是年龄不大又瘦弱的女兵,高声回应道,你们快撤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与敌人顽强苦战一天的文工团战士,滴水粒米未进,不多的枪弹也消耗已尽,剧团领导和大部分男同志相继英勇牺牲。傍晚时分,凶恶的敌人在围子四周浇灌了煤油,点燃了熊熊烈火,燃红的大铁门轰然倒塌后,敌人狂喊着冲进围子。王定国和40多名战友全部被俘。
  以为包围俘获了红九军军部的敌人,发现抓到的基本是女兵和孩子一样的小兵,恶毒地谩骂着大呼上当。两个马匪抓住了矮小的王定国,淫邪地看着她说,能跑出我们的掌心吗?乖乖地听话吧。王定国无法挣脱,拼命咬掉一个匪兵的手指。更多的匪兵围过来,对她一阵狠毒地打骂。
  当晚,满脸络腮胡子的马家军前线步骑总指挥马元海,看到漂亮的陈淑娥,淫笑着叫两个匪兵强行将她押进自己的住房。
  誓死不从的陈淑娥拼命反抗。匪兵狠狠打了她几个耳光,血流满面的陈淑娥腹中一阵疼痛,双臂赶紧护住腹部,绝望地看了一眼王定国。这一道生不如死的目光让王定国记忆一生,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心如刀绞。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1971年6月15日,87岁的谢觉哉与世长辞。这一年,他与妻子王定国并肩走过了34年生命相伴的峥嵘岁月;这一年,即使清茶一杯,他们也未庆贺自己的“琥珀婚”。这一年,王定国58岁,内心承受着生离死别的蚀骨之痛,看着病弱的爱人孤独远行,那一种悲伤无人能慰藉。她对良师益友的丈夫充满了依恋与挚爱,他们的夫妻之情不同于凡常,更多地融入生死相依、浴血战斗和革命事业……
  21岁考中清末秀才的谢觉哉,曾是著名的“延安五老”之一,中国革命各个时期的立法工作都有他的心血和贡献。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他参与了《劳动法》、《土地法》、《婚姻法》等法规、法令的起草工作。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他组织起草了《新民主主义宪法》、《民法》、《土地改革法》和《惩治战犯条例》等法律草案。在他立法原则的主张下,中国革命史上第一个法律研究会于1946年11月28日完成了中国第一部全新的革命宪法草案,即《陕甘宁边区宪法草案》,这对中国人民和中国革命都是开天辟地的贡献。作为人民司法制度的奠基者、杰出的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谢觉哉的著名言论“没有法制就谈不上什么民主”,影响和培育了几代司法工作者,为司法和审判工作创造了实践经验,树立了执法典范。新中国成立后,谢觉哉当过十年内务部部长。1959年,75岁高龄的谢觉哉接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职务。他感到自己这般年纪有些力不从心,风趣地对妻子说,两种人不能当法院院长,一是戴红领巾的,二是长白胡子的。但中央还是认为由德高望重的谢觉哉担任院长最合适。不久,王定国也调到法院,任党委办公室副主任兼司法行政处副处长,同时兼任谢觉哉的秘书。
  天资灵慧的谢觉哉14岁开始记日记,这个良好习惯伴随了他一生,每一天有意义的事情都被他记录在纸墨之间,一直到晚年因病卧床仍然坚持不懈。然而,遗憾的是他早年写的日记因颠沛流离的生活大多遗失了,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的日记被精心保存下来。大革命时期的黄竹纸,延安时期自造的马兰纸,不同的纸张铭记着不同的历史与人生。席卷国人的“文革”运动中,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谢觉哉忧心忡忡,担心浸透自己心血的日记被革命小将抄走,和王定国连夜将一本本日记精心包裹,掏空沙发坐垫的海绵,将其藏在里面。
  1969年冬的那个黄昏,天空阴沉得似要掉下来,没有风没有雪,但寒冷无孔不入。身背“叛徒”罪名的王定国结束了40多天被革命小将拷问与折磨的囚禁生活,孤独地走在离家一月有余后回家的小路上,她的步履缓慢而沉重,飘荡的思绪难以名状。这40多天的黑夜被她一秒一秒地熬亮。她熬过苦难熬过黑暗熬过悲烈的战俘生活,纵使苦难像山也从未压倒她——一个坚定信奉共产主义的人。然而令她想不明白的是,红旗下,自己无限热爱的党,无限热爱的祖国,无限热爱的下一代,怎么会给她扣上“叛徒”这个最令人鄙视、仇恨的罪名。想起血洒疆场的战友,想起鲜血浸透的河西走廊,想起血腥的战争中他们对胜利充满信心,想起带给自己光明的兰州八路军办事处,办事处那间小平房里烛火温暖的新婚之夜,思念像滔天的河水奔涌而来……
  身心备受折磨的王定国推开家门的瞬间,被眼前酸楚的一幕冲撞得揪心疼痛,欲哭无泪。她日夜牵挂的丈夫,心目中乐观坚强、博学智慧、伟岸不屈的丈夫,此刻,蜷缩在沙发上,痴痴地看着憔悴的妻子一言不发。默然的他同妻子一样憔悴而苍老,家里毫无生气的气息令人窒息。几年前因病瘫痪的谢觉哉,在这个浩劫恣意的岁月里,保护不了被红卫兵押走的妻子,所有的气力都用来寸步不离地守护他和妻子冒险保存下来的几十本日记。
  生命中的初次相遇,未必都会产生倾慕之情,甚至连记忆也会随着特殊岁月的磨砺而渐渐淡忘。王定国记忆犹新的是1935年6月,那是一个莺飞草长的明丽夏日,青春奋发的红军战士沉浸在期盼革命胜利的喜悦中,红一、四方面军在懋功会师,那一片天空展开了红彤彤的笑脸。雪山下的藏族小镇卓克基洋溢着忙碌和兴奋的景象,红军将士们都在为过雪山做准备工作。就在这个火烧红云的下午,王定国和战友在暖洋洋的河边洗衣服,他们畅谈着昂扬的青春和鼓胀的理想,做好了随时为革命牺牲的准备,更做好了迎接胜利——这个将用生命换取的伟大时刻。
  一位留着小胡子、和蔼又慈祥的老同志来到王定国身边,用浓郁的湖南乡音说,小同志,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帮我把两件单衣合起来装上羊毛,缝成一件羊毛衣?我要穿它过雪山。
  好嘛,没得问题。对于心灵手巧的王定国来说,这是一件简单的活计。她说缝好后明天给你送去。老同志高兴地说,我叫谢觉哉,就住在山坡上,是一方面军干部休养连的。第二天,王定国把一件厚厚的羊毛衣,送到了谢觉哉的住处。
  谢谢你,缝得很好。谢觉哉由衷地感谢眼前这个能干的四川姑娘,告别时关心地嘱咐她,你和战友们多准备些辣椒,路上可以御寒。这次相识,没有任何波澜与故事,王定国只是记住了有着慈祥笑容留着八字胡的谢觉哉,是万里长征队伍中最年长、最有学识的人。谢觉哉的记忆里,这是一个聪明干练的王姓女战士。
  长征的艰险,红军将士不仅遭遇敌人的围追堵截,随时进行激烈战斗,还要与恶劣的大自然顽强争斗。危机四伏的万里征程中,他们渡江水走沼泽,翻越一座又一座冰雪覆盖、空气稀薄的高山。王定国熬过了饥饿,躲过了敌人的子弹,走过了随时可能吞噬生命的草地,却在终年积雪的山顶上,无言告别了自己被冻掉的脚趾。年轻的姑娘来不及伤痛,没有多看一眼那根滚落在雪地上十指连心的心头之肉。那一刻,她最担心的是自己因为脚疼而掉队。
  伤心?又不是我一个人,那么多的人,伤心什么?死活谁都说不准,丢个脚趾算什么?我们是穿着单衣服,一边走一边嘴里嚼着辣椒翻过雪山的。多年后的温暖阳光里,两鬓斑白的王定国谈起长征期间“丢”的脚趾,轻声笑着说。在雪山上,晚上睡着了,有些人早晨就再也没醒来,我是幸运的。我们人多被子少,盖不着,脚冻僵了。一摸,就断了,冻掉了嘛!她脸上的笑容告诉你,活着是幸福,希望是幸福,胜利是幸福。
  现在,对于艰苦卓绝的长征,王定国凝眸回望没有太多的悲情与残酷,平和的诉说像雪山深处的溪水,冷静、清亮而悠远。打仗时男女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女同志吃的苦要比男同志多,但那时大家都不知道苦,有再大的困难也要冲出一条路,因为无路可退。我们想的就是打开一条路,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和其他部队会合。草地没有路,所以走起来很艰苦。仗打得也艰苦,敌人多,我们人少,我们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打,打得好就赢了,打得不好人就没了。打了胜仗以后,剧团要去慰问我们的战士,我负责道具、化妆。战火中的演出条件十分简陋,什么道具都没有,但这难不倒我,想办法从老百姓家里借来衣服和桌椅。没有化妆的东西,就用墨汁给演员画眉毛。所以,文工团走到哪里,笑声和歌声就飘扬在哪里。我们去唱歌跳舞,欢迎战场归来的战士,用歌声唤起同志们的斗志,他们就不想战斗的事,忘记战斗的苦……
  作于1996年的长卷水墨画《强渡嘉陵江》,浓墨挥洒着王定国无尽的深情怀恋。她用这一种独特的方式,纪念长征胜利60周年,纪念与生命同在的长征,因为正是从这一场战役开始,王定国踏上了磨砺自己青春的革命征途。画面凝重如生,波翻浪涌,硝烟弥漫,红旗翻卷,渡船齐发。隐约其中的一艘船上,就有王定国瘦小却坚毅的身影,她和战友们在国民党部队的重重拦截和敌机的狂轰滥炸中,奋不顾身地勇猛向前。炮火中,她身边的许多战友中弹倒下,江水瞬间汹涌着生命鲜红的血浆……画作下端的空白处,是徐向前、林月琴等20多位长征亲历者的签名。
  现在,只有回忆最美好。他们都走了,谢老也丢下我走了……王定国的声音平缓而又安静,但她苍茫的目光,分明看到了自己与亲爱的丈夫,相见于那个黑暗中曙光在前的兰州小院。
  他们再次相逢是西路军惨遭失败之后。党中央为营救这支部队,在兰州设立了八路军办事处,任党代表的谢觉哉领导这里的工作。西安事变后,王定国在地下党的救助下逃离虎口重新回到组织怀抱,接着又来到八办参加营救失散战友的工作,在大家共同的努力配合下,先后救出2000多人。
  在兰州八办朝夕相处的时光里,谢觉哉与王定国尽管年龄相差近30岁,但他们工作上配合默契,生活上相互关心。王定国的心目中,谢觉哉是德高望重的领导,是将自己从敌人虎口救出来的恩人,更是生死相依的导师和兄长。谢觉哉曾在日记中简单写过王定国一笔:张掖有地下党,支部里有个女委员叫王定国。见面后他才知道,这个女委员竟是给自己缝羊毛衣的姑娘。彭加伦看到年过半百的谢觉哉有王定国的精心照顾,心里非常高兴。一个是学识渊博的革命家,一个是风华正茂的女战士,他看好这段美满姻缘,从中撮合他们结为革命伴侣。此后的革命岁月中,从兰州、延安到北京,王定国几乎一直工作在谢觉哉身边,对自己敬重的丈夫一生以“谢老”尊称。
  相濡以沫的革命生涯中,他们养育了七个儿女。孩子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争先创优,有的还获得了国际大奖。除了大女儿谢宏生前是国家财政部一位处长,其余六人没有一个走仕途之道。二子谢飘离休前供职于国家外贸部,三子谢飞是北京电影学院教授,四子谢列学朝鲜语,离休前在国家远洋局工作,五子谢云离休前在解放军总参工作,六女谢亚霞在德国从事医学工作,小儿子谢亚旭供职于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退休后陪伴母亲左右,尽职尽责当好秘书。
  人类的全部幸福就在于希望和等待之中,活着和幸福是人类的主题和目的,如果离开了活着和幸福,人类的一切便将失去意义。1953年5月15日,谢觉哉70岁生日的这一天,40岁的王定国在红纸上,用金粉题写了一首诗,表达她对生活、对生命、对爱情、对祖国的无限热爱。
  谢老:
  自从我们在一起
  不觉已近二十年
  互相勉励共患难
  喜今共享胜利年
  今逢你七旬大寿
  我无限的欢欣
  正当可爱的春天
  正值祖国的建设年
  花长好
  月长圆
  为建设共产主义社会
  祝你万寿无疆
  祝你青春长远
  2010年9月25日,王定国带着千转百回的深情,回到丈夫的故乡——湖南宁乡——度过了自己近百岁的生日。老人在浓郁而缠绵的乡情里,来到宁乡一中和金砺实验小学看望师生,用百岁老人的方式温暖每一个亲人。
  从西路军归来的女战士中,王定国是唯一一位共和国开国元勋夫人。日后,也正是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西路军流落战士的待遇最终得以解决。
  ……陈昌浩匪逃窜时,将其妻张镜秋弃乱军中,被我青海一百师部队生擒,解送青海。张镜秋系俄国留学生,在伪四(方面)军总司令部,任妇女部长兼组织部长,精通五国文字,现年20余岁,在倪家营战役中曾产一小孩。
  1937年4月27日,敌人的《河西日报》刊登了这则消息并悬赏1000大洋捉拿这位女红军将领。处心积虑的匪军大造声势,想在主子那里邀功请赏。然而,他们不知道写错了张琴秋的名字,更不知道这位能文能武、骑马可以写文章的传奇女将领长什么模样,具体关押在哪里。
  红军将领中,张琴秋是唯一的女性,是我党第一代女党员,鄂豫皖根据地的第一位女县委书记,被俘前是西路军政治部组织部部长。红二、四方面军会师后组成中共中央西北局,统一领导红二、四两个方面军,张琴秋与朱德、任弼时、张国焘、徐向前、陈昌浩、刘伯承、贺龙、关向应等20位红军高级领导人同为西北局委员,她是其中唯一的女性。1936年3月,红四方面军攻占炉霍,在总部驻道孚期间,张琴秋与红四方面军总政委,我党高级将领陈昌浩结婚。之前,引领张琴秋走上革命道路的爱人沈泽民,曾以“一定要以万死的精神,实现党的斗争方针的转变,去争取革命胜利”的豪情壮志,病逝在追求革命胜利的道路上。而陈昌浩与前妻刘秀贞在战火纷乱的年代,音讯全无失去联系。他们的结合充满艰辛,但在革命征程中的携手奋进,引来红军队伍中无数钦慕和祝福的目光。他们相貌俊逸知识渊博,双双留学苏联,同为我军高级将领,都有卓越的指挥才能。但在残酷的战争年代,每一次浴血奋战都会改变人的命运,即使作为高级将领的夫妻二人,他们的命运在后来的岁月里,也写满了坎坷与悲凉。
  西路军渡河西征后,扑面而来的是天寒地冻的荒漠戈壁,每一场血战都是孤军奋战,直至弹尽粮绝,几近全军覆没。1937年3月14日,陈昌浩在甘肃石窝山南麓主持召开了西路军军政委员会最后一次会议,包括张琴秋在内的20多位师团级干部参加。会上,陈昌浩宣布军政会决定,他和总指挥徐向前突围回陕北延安,向党中央汇报,由李先念、李卓然等负责指挥西路军余部突围。
  当晚,陈昌浩和徐向前悄然离开了部队。临别时,陈昌浩作为西路军的最高领导者心情沉重而悲愤,与即将临产的妻子张琴秋默然相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好像第一次感觉到,喘一口气都如此困难。陈昌浩所背负的重压,在他后来的《关于西路军失败的报告》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克服任何红军所未遭受之困难,而战斗到最后一滴血,终以饥疲之师,在弹尽粮绝之地,而根本失败。
  倪家营子血战中,将士们誓死拼杀,终因寡不敌众,撤离向东疾进。忽然,鲜血侵湿了张琴秋的裤子。这个性急而无畏的小生命,勇敢而漂亮的小男孩,不知道母亲正处在后有追兵的撤退中,用他响亮的啼哭声宣告自己的降临。面对此景,大家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西路军卫生部长苏井观赶紧让几个战士拿大衣和布单子,背对背围成一圈。一声响亮的啼哭后,孩子落地了。
  落在冰天雪地里的孩子,还没睁开眼睛看一眼流血虚弱的母亲,疯狂的马匪追兵号叫着由远及近。张琴秋因失血过多几近昏迷,西路军政治部主任李卓然立即命令警卫员,把马驮的一部分文件,能丢的丢掉,不能丢的抓紧烧毁,将张琴秋驮上马刻不容缓地转移地方。鲜血染红了马鞍。张琴秋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留在雪地上的孩子成为她永远不敢回忆的心痛。
  石窝分兵后,张琴秋随干部游击队特别支队行动,遭遇了敌人的骑兵围追,在分散突围中被俘。押解途中,她与几个战友摆脱敌人,逃跑出来。由于对西部地形不熟,加之她的身体极度虚弱,张琴秋让战友们不要管她,赶紧逃离这里,去延安找党中央。大家谁也不愿丢下她,就近找来干树枝,捆扎了一副担架抬着她,向太阳升起的东方走。他们东躲西藏走了两三天后,又被搜山的民团再一次抓获。
  被马匪关进小黑屋的张琴秋,一进门就看见十几个早被关押在此的女兵。见到张琴秋,女兵们甚是惊诧,立即前心后背地围绕着她,不敢有半句探寻的话出口。张琴秋镇静地看了一眼门口的匪兵,轻缓地说,我叫苟秀英,是做饭的。女兵们看着昔日英姿飒爽的首长,现在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双草鞋烂得裹不住脚,百感交集地忍住了夺眶要出的眼泪。马家军审讯张琴秋时,大家唯恐她的浙江口音露出破绽,纷纷抢着替她回答,她叫苟秀英,四川人,45岁,是我们的伙夫,生病好几天了。马匪一看,确实是个又脏又病的老太婆,没有怀疑,没有多问。其时,原本温婉秀丽的张琴秋30岁刚出头,她的柔美与白皙被战火吞噬,唯有沧桑和坚毅在目光里,如仇恨的子弹怒视着敌人。在战友们千方百计的掩护下,张琴秋暂时躲过了劫难,被押送到西宁羊毛厂做苦工。
  前进剧团被马步芳改建成了“新剧团”, 同样被俘押解到西宁的王定国与战友们被迫进入该剧团,她以此为掩护,和战友配合乘机将一些没有暴露身份的红军女干部掩护进该剧团。一贯疯狂屠杀、活埋红军战俘的马步芳,看出歌舞表演不仅能鼓舞部队士气,还可以给自己取乐。他厚颜道,剧团有用,留着不杀,命令将关进县衙街小学的一部分人转移到福神庙,发放了被子和衣服,伙食有所改变,目的是强迫文工团战士为匪军唱歌跳舞。然而,让马步芳始料不及和恼羞成怒的是,这些能歌善舞的年轻女战士,个个刚柔兼济坚持自己的真理,唱红军歌曲跳红军舞蹈。台下敌人刚改了词,“鼓声咚咚,国旗飘飘”,上台演出时,她们依旧歌声嘹亮地边唱边跳,“鼓声咚咚,红旗飘飘”,“蓝衣社,是走狗,钻在桌子下啃骨头,终有一天死在我们手里头”。白崇禧来西宁时,马步芳精心安排欢迎他的歌舞演出。姑娘们凑在一起说,如果有颗手榴弹多好,把他们炸上天,就是同归于尽也值得。跳舞时,姑娘们一边跳一边寻找打击敌人的方式。忽然,党文秀灵机一动,一脚将舞鞋甩到白崇禧的茶桌上,杯子劈里啪啦碎了一地,茶水洒了他一身,吓得白崇禧急急忙忙溜走了。气急败坏的敌人软硬兼施,将战士们三个五个地分开审问,是谁让你们这样唱的?组织者是谁?
  从参加红军开始就这样唱,习惯了改不过来,没人组织!心狠手辣的敌人把女兵集中起来一顿毒打,伤痕累累的女兵们视死如归地说,刀刀拿来头割下,死不了还是这个唱法!
  无奈的敌人需要“新剧团”为他们服务,又有马步芳软化女红军的指令,只得在劝说与毒打中,跟英勇无畏的红军战士明争暗斗。
  不久,剧团来了一位名叫蔡德珍的女战士,十五六岁的姑娘经受了战火的考验,饱受了被俘的悲惨命运。她带来一个令大家震惊的消息,组织部部长张琴秋也被俘了,我们一起来到西宁,她现在名叫苟秀英,在羊毛厂做苦工,身体很差,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她。
  这个消息让大家心情沉重而激愤。王定国同战友们商量,以剧团战士年轻不会做饭为由,提出找个年纪大的女红军来帮助做饭,并说工厂里有她们会做饭的老乡。敌人知道剧团40多人确实需要做饭的人,就同意了她们的要求,让她们自己去厂里挑人。王定国和两名战友来到羊毛厂,在弥漫着腥臊气息、尘土飞扬的车间里,在匪兵的打骂声中,找到面无血色、瘦弱不堪的张琴秋,顺利将她接到“新剧团”,暗中保护起来。
  “新剧团”的伙房成了女兵们秘密集会的地点,张琴秋成为女俘们团结的核心。她鼓舞大家的斗志,教她们乐观向上、斗智斗勇的方法,借洗澡机会教她们游泳,让女兵多掌握一些生存本领。大家团结在张琴秋身边,相互支持鼓励,畅谈革命理想,预谋出逃计划,约定在延安一同迎接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然而,张琴秋被保护没过多久,就被叛徒出卖暴露了身份。当敌人得知这个病恹恹的女伙夫就是闻名遐迩的红军女将领张琴秋时,惊喜万分地知道“立大功”的机会来了,立即派人把张琴秋和另两名女战士一道押送南京邀赏。&&
  1937年8月,张琴秋被押解到南京,关在“首都反省院”。不久,参加国共谈判的周恩来与敌人几番交涉后,将张琴秋等一大批干部接出来。10月,历经劫难的张琴秋回到了延安这个共产党人心中的圣地。
  新中国成立后,张琴秋这个没有授衔的女将军,担任纺织工业部党组副书记、副部长,呕心沥血将自己的一切都融进社会主义建设中。但在那场史无前例、黑白颠倒的运动中,因为她是“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之一,又曾是陈昌浩的妻子、西路军失败后成了俘虏,而被残酷地定为“反党分子”。受尽身心折磨,看尽人间冷暖的张琴秋,在她留下的那份还没有上交的思想汇报里写着:交不出思想,谁也不会相信,结果还是不老实,死顽固。怎么办?这样只剩下一条路了。最后一句话的最末一个字被她重重地画了一笔。
  1968年4月22日,春风绽绿。在纺织工业部大楼,张琴秋纵身一跃,一切都飞向九霄云外。口中喷吐的鲜血如朵朵莲花。她本身就是一朵圣洁醒世的莲花,迎骄阳不惧,出淤泥不染。血光中,她似乎听到了那个还未睁眼看世界就夭折于血火战场上的婴儿,唯一一声留给母亲的凄声啼哭。在遥远的1936年,在冰寒的河西,在惨烈的战斗中……
  张琴秋死后的第二天,她唯一的女儿张玛娅与丈夫被分别关押隔离审查。原因是“四人帮”中的某个成员说,张琴秋生的女儿,绝不会是好人。张玛娅被折磨得听觉失常,神经错乱。1976年,张玛娅说,广大群众到天安门送花圈悼念敬爱的周总理有什么不对?!这句话使她遭受了更大的迫害,最后吞服了大量安眠药,再也没有睁开那双真真切切看人世的眼睛。
  这一切,让战争年代多次参与营救张琴秋的王定国,不敢回望和注视。鲜血,像无坚不摧的流水,冲刷着心中早已坚硬的痂痕。
  王定国所在的“新剧团”,被敌人不断分化、离散。没过多久,有十多人被送到甘州韩启功部,王定国也在其中。她依依不舍生死与共的姐妹们,依依不舍这个团结战斗的集体。她们在被俘的日子里,自发地组织起来,顽强无畏地抵抗敌人,是最早最有成效做自救和营救战友工作的小团体,而王定国就是组织者之一。现在,要去甘州,前方的路在马匪的残暴中一片黑暗,年轻的姑娘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哪一脚迈出去是陷阱,哪一脚迈出去是光明?她们在困惑与迷茫中艰难地共同跋涉和战斗。
  为了营救更多被俘、受伤和失散的西路军将士,兰州八办党代表谢觉哉派爱国人士高金城到张掖,以开办福音堂医院为掩护展开秘密救援工作。为了方便营救,高金城想找两名女战士以护士身份协助工作。他来到韩启功司令部提出要人,顺利将王定国和另一位女战士带回医院。在高金城民主人士身份的掩护下,大家四处寻找和转移被俘的流落西路军。
  一天,王定国听说韩启功又抓进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同志,给他们脚上都上了重型镣铐。她机敏地想到敌人用如此重镣,里面一定有领导干部,想了各种办法接近都没有成功。后来,遇见熟悉的看守老郭头,她欣喜地塞给他两块钱让去打酒喝,说自己的舅舅失散后一直找不到,看看新抓来的人里面有没有。老郭头高兴地捏着两块钱说,这女娃懂事,还知道我爱喝两口。你舅舅姓什么呀?
  姓李。王定国随口答道。让她喜出望外的是,随口说的“李舅舅”出现在眼前时,竟然是西路军宣传部长刘瑞龙,他此时化名李占魁。跟刘瑞龙简单地交流后,王定国了解到这里还关押着魏传统等八名领导干部。她急忙将情况汇报给高金城,高金城随即密报兰州八路军办事处。党组织经过多方努力,积极想办法营救。虽然有四名同志英勇牺牲,但刘瑞龙、魏传统他们终于逃脱敌人的魔爪,回到组织的怀抱。
  西安事变后,王定国根据组织安排来到兰州八办,进行更广泛的营救失散战友的工作。逃离虎狼之口的王定国,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全。但是,为了掌握更多的详细情报,为还在黑暗中离散的战友提供更多的帮助,她义无反顾不惧安危地深入永昌、高台河西敌占区,给战友们传递情报和救命的字条。机要科写了几百张字条,送出去后一个传一个,暗号是,敲三下门,说找王定国。竟然回来了近千人,最多时八办小小的几间房和院子里都睡满了人。
  那张被王定国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挽救了许多战友生命的字条上写着:共产党成立了18集团军,在兰州迎接你们,南滩街54号,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
  21世纪原址重建的兰州八路军办事处,肃穆庄严,大厅里古铜色的照壁上,周恩来题写的12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革命的接待站,战斗的指挥所”,闪着幽深的光泽。
  20世纪80年代初,西路军喋血西征的悲壮历史,在邓小平等老一辈革命家的关怀下,得到了客观公正的评价。但流落在甘肃、青海、宁夏的西路军被俘、失散人员,大多仍在贫困的农村艰难度日。那场失败的战争让他们失去了组织,他们唯一渴盼的就是早日落实自己的红军身份,让这一至高无上的荣誉维护他们已然失去尊严的生命。然而,没有材料和证人证明他们曾经是浴血奋战的战士。孤独无助中,他们拖着伤残的病体,四处奔波求证、申诉。
  先后三次来到甘肃,跑遍河西走廊的王定国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很是沉痛和不平。她认为,当年西路军失败的责任及后果,不能由这些无辜的战友来承担。而且,这些人现在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如果不解决他们如此实际的困难和问题,我们的下一代就了解不到这一段历史,这些老战士的心愿更难实现,问题更说不清也解决不了。像当年营救西路军失散人员一样,她信心百倍地将战友们召集在红旗下,向党倾诉自己的心声。在高台烈士陵园,心绪难平的王定国挥毫写下四句话:烈士陵园物候新,巍峨遗像见成仁。将军虽死山河在,留取丹心照后人。
  1983年,王定国和伍修权——当年八路军驻甘肃办事处处长,曾参加过西路军营救工作的老革命——又一次来到兰州,耗时一个多月,跑遍甘肃、青海进行实地考察调研,向党中央写了调查报告,并提出了具体详细的建议。这份报告对解决西路军红军老战士的生活、医疗问题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胡耀邦亲自批示了这份报告。第二年春天,首先得到解决的问题,是被西路军老战士视为比生命都珍贵的“小本本”——封皮上原来的“西路军流落人员”改为:“西路军红军老战士光荣证”。不久,又解决了没有经济来源人员的生活问题:每人每月补助40元钱,医疗费由政府有关部门审核报销。后来有关部门决定在河西酌情修建西路军烈士陵园。
  从兰州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退休的马玉凤,在2012年西路军后代自发组织的八一聚会上,说起30年前陪同王定国走河西的往事时泪眼蒙蒙。马玉凤的母亲安明秀,当兵时因为能歌善舞分配在西路军前进剧团,后来又去总部医院当护士,被俘后押往西宁又到了剧团,剧团解散后给马步芳的财政厅长当丫环,受尽欺辱和磨难,几次逃跑都被抓了回来,每次被抓回来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十多天趴在地上不能走路。厅长家的老丫环“白头阿奶”看这个“共产丫头”年龄不大却倔强又可怜,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当长工的养孙马国英,说他也是一个可怜的孤儿。宁死不嫁马匪官兵的安民秀,想到都是穷苦人,如果好就过日子,如果不好借此可以逃走。成亲后,他们离开青海沿途乞讨、做苦工来到兰州,以打煤饼为生。解放后报户口时,马国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只知道自己属狗,他看了看当过红军的妻子,提笔写到:7月1日。&
  安明秀与回民丈夫同甘共苦,一过就是酸甜苦辣的一辈子。婚后,这个出生于四川阆中的汉族姑娘,戴上回族小白帽,跟着丈夫开始信奉伊斯兰教。马玉凤兄妹四人在温暖的亲情中成长,他们时常听到父母大着嗓门斗嘴,一来一往总是那几句。
  母亲说,国民党被我们打败了,马回子就是国民党,不是好东西。
  父亲说,你这个共产丫头,当年还是我这个回子救的。
  母亲爽朗地一笑说,老子就是胜利了,我们共产党成了事坐了天下,现在都享共产党的福,要感谢共产党哩。
  那个夏日的和煦微风中,马玉凤陪着母亲来到兰州友谊宾馆,看望与伍修权一同来兰州调研的王定国。一见面,开朗健谈的马玉凤就对亲切和蔼的王定国讲起父母斗嘴的故事,王定国听后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说,玉凤啊,你表现力这么强,也了解一些红军姨娘的情况,跟我一起做些有关西路军流落老兵的情况调研吧。早就想主动请缨的马玉凤高兴得点头称好,并根据王定国的要求和计划,连夜赶写了详细的情况报告。&
  王定国随身带了两个大箱子,装着她亲自在北京商场挑选的衣服和鞋袜,她要看望背负西路军沉重历史,此生扎根在西北的姐妹们。她送给她们的不是衣物,是牵挂和思念,是荣辱与共的姐妹之心。
  兰州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内一排简陋破旧的平房间,此起彼伏的是高高低低的狗吠声,它们都是医院的实验用品。平房尽头的一间屋子亮着昏黄的灯光,瘫痪在床的张秀芳蜷曲着又干又瘦的身体木然地望着天花板,桌上放着饭盒,里面是蔬菜和炒面,那是安明秀让儿子马玉虎送来的。听到脚步声,张秀芳转过头来,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王定国,惊诧得不敢相信自己混浊的眼睛。接着,她又慢慢地转过头去,努力抑制耸动的双肩和哀伤的眼泪。这位曾经刚烈勇敢的女兵排长,张琴秋当年机敏灵巧的警卫员,身心都在痛苦地抽搐。她不愿在如此简陋的小屋、如此糟糕的境遇里,与阔别多年的老战友相见。
  陪伴王定国的马玉凤赶紧扶起她靠坐在床头。王定国憋了一肚子姐妹相见要说的话,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紧紧搂住张秀芳,热泪长流。张秀芳将王定国送给她的淡紫色碎花衬衣抱在胸口,失声痛哭。老战友相见,心中有万千的话儿要说。她兰州话夹杂着四川口音,哽咽着说,想你啊,想张琴秋部长。那么有才华的好人,说死就死了,亏呀。你给我这么好看的衣服,我恐怕没有机会再穿了。我这腿上都是流脓的洞洞,医生说神经坏死了,早就走不成路了。要不是安明秀接我到她家住了一年,她老汉用童子尿泡中药给我治,这腿早就烂掉了。她四个儿女都来照顾我,送吃的喝的。你看这电饭锅、电热杯都是他们买的。小儿子马玉虎还认我当干妈,这娃孝顺得很。后来张显明又接我到她家住了一年多,她家在榆中农村。她也是个可怜人,先后嫁了四个丈夫,幸亏儿女都孝顺才有命活到60多岁。梨园口被俘后,她逃出来又被人贩子拐卖,到处受欺辱,被骂成“共产婆”,“文革”时也没少挨批挨打。唉……我在祁连山过冰河落下病根了,生不出娃儿,都是靠战友帮衬着过活呀。
  第二天,王定国专门上街买了一双皮鞋送给张秀芳,鼓励她坚定信心,等到站起来的那一天接她去北京,穿着皮鞋登长城。张秀芳听后笑出了眼泪,拉着王定国的手说,听玉凤说,你是为我们姐妹来办事的。其实,党对我们挺好的,我是个临时工,老汉是医院做饭的,都没做啥贡献,医院还给我这间房子,糊了顶棚刷了墙,白得耀眼呢。老汉死后,民政局让我去红军养老院,可我嫁老汉后随了回民,这些年不吃大肉闻着都恶心,就是羊和牛也一定要阿訇宰的才能吃。那里没有清真灶,我吃不成饭呀。
  张秀芳动情地诉说着,时不时挥舞起那只残缺的右手。王定国心酸地握住她的右手说,秀芳,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帮你想办法解决。张秀芳咬住嘴唇沉默了一会儿,伤心地说,我的身体彻底垮了。这手还是在河西丰乐堡战斗中受的伤,当时被敌人围在土围子里,马匪的一颗子弹打在手上,又从袖筒里钻出去,我当时就昏倒了。现在,我最想的就是我哥哥,他叫张狗娃,比我大四岁,在八十八师夜老虎团当营政委,渡过黄河后,牺牲在临泽战斗中。他最心疼我这个妹妹。我也没有亲人了,现在就是想哥哥想得心口疼。
  其实,蜷卧在床的张秀芳睡着的时候很少,脑海里像演电影一样闪现着1937年白雪皑皑的河西走廊。担任排长的张秀芳和三个战友从梨园口撤退进入祁连山,后面追击的敌人像魔鬼,呼啸的寒风像魔鬼,两天没有吃东西使饥饿更像魔鬼。饿得走不动路了,她们找来一堆牛粪,用石头砸碎和着雪吃。身上刚有了点劲,搜山的敌人发现追了过来,誓死不当俘虏的她们,冲向悬崖跳了下去。摔断了腿、尾骨和肋骨的张秀芳居然还活着,那三个姐妹永远与祁连融为一体。没有逃脱被俘命运的张秀芳,在马匪的淫威中,拖着伤残的身体被押往青海,和男红军一起修筑老鸦峡公路。
  张秀芳没有想到,王定国走后不久,医院专门为她在宿舍楼腾出一小套有电、有水、有厕所的房子,还专门雇佣一名护工照料她的生活。她喜滋滋地让人给王定国写信说,医院告诉我了,是你找有关领导讲的,我才住上这么好的房子,还麻烦人伺候我。这辈子知足了,幸福得很啊。
  王定国失眠了,越走访老战友她的心里越沉重。河西血战,没有个人仇恨,只为信仰而战。信仰,让一个人刚烈如铁,所有的抵抗和坚守,汇成一个总体,就是头可断血可流旗帜不能倒的红色信仰。信仰在任何年代,不是靠隆重的大声宣告,它藏在人的内心,在举手投足最寻常最微小的一切决定里。然而,王定国的心口总是阵阵疼痛。看马玉凤送来的材料时,她为一对姐妹难过了许久。她决定自己还要百倍地努力,为战友们争取公正的待遇。
  张氏姐妹在倪家营子一战中被打散,妹妹逃离时被一个打短工的回民收留,毫无选择的她只有路一条,嫁人。之后,两个年轻人一路逃难,为躲避敌人的盘查和追踪,来到了兰州榆中的大山里。解放后,已回四川老家的姐姐,千辛万苦打探到妹妹的下落,刻骨的思念让姐妹俩恨不能即刻相见,互诉离别之苦。终于,风尘仆仆的姐姐来到榆中,当她看到日思夜想的妹妹头戴小白帽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思念的话没说几句就质问妹妹,你,怎么当了叛徒?
  满眼是泪的妹妹委屈地说,我死也不会背叛革命!姐姐说,马步芳是回民,你当回民就是叛变!妹妹伤心地大哭起来,说当年是你瞒着父母把我从老家偷偷带出来,一起爬雪山过草地,一起过黄河到祁连戈壁。倪家营子血战后,看着满山的尸体分不出敌我,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姐姐沉默良久后,坚定地说,战友们都死了,咱们活着。你戴着白帽子,当了回民,这就是叛变革命!妹妹给了姐姐一记耳光,眼里喷着火光说,你以为我过得好吗?我们打了一辈子,他骂我是共产婆,我决不轻饶他。现在,你骂我是叛徒,好,这就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以后谁也不要认谁。从此,两个倔强的红军姐妹再没往来。
  王定国立即让马玉凤联系这个妹妹,无论山有多高路有多颠簸,她都要亲自去慰问受苦的战友。马玉凤心疼连日奔波疲劳至极的王妈妈,一边联系一边劝她缓几天再去。
  孩子你不懂,我们这代人要珍惜每一个见面的机会。然而,王定国期盼来的却是一个令她哀伤的消息,这位身患癌症的老战友,因为凑不够钱做手术,已于两个月前去世了。
  看望了每一个健在的老战友后,王定国决定请兰州的战友来她住的宾馆,大家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她朴实无华的开场白,让在场为老妈妈们服务的马玉凤,温暖而又伤感,30年过去了还铭记在心。王定国语重心长而又亲切谦和地说,姐妹们,你们辛苦了!你们受苦了!我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是我运气好,在八办遇上了谢老。你们现在的责任就是照顾好自己,我的责任是尽最大努力解决大家的困难。咱们守望相助。现在,胡(耀邦)总书记要求种草种树,甘肃更要做好这件事,大家都要关心社会主义建设。你们今天想说啥就说啥,把满肚子的话都说出来……
  那天,腿摔伤了的陈淑娥原本来不了,但王定国派车让马玉凤一定将她接来。那晚,陈淑娥被王定国挽留在自己的房间。灯,亮了一夜。话,说了一夜。间或,还有低低的笑声和哀哀的哭泣。
  历史的硝烟于她们,早已绝尘远去。但是铭刻在内心的伤痛,无法忘却又不敢碰触。
  1937年青海西宁的5月,鲜血淋淋,没有丝毫初夏的气息。
  5月初,在母亲温暖的鲜血和凄凄的哀鸣声中,一个流淌着红军战将精血的男孩,无惧无畏哭声昂扬地降临人世。他清亮的眼睛不曾看清母亲悲惨的境遇,柔嫩的心灵还没有感知降生在一个黑暗的世界。满怀屈辱的陈淑娥生下儿子,这个后来为了生存取名刘龙的红军烈士之后,一生只能凭人们依据记忆画出的画像,认识英雄父亲。
  5月末,被俘的红九军军长孙玉清,身首异处,血沃西宁。一个多月来,马步芳软硬兼施用尽手段劝降未果,只好请示蒋介石如何处理。一周后,蒋介石的回电只有十个字:以危害民国罪,处以极刑。这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子夜,悲壮、凄厉而鬼魅。练完刺杀的孙玉清此时正安静地看《水浒传》,走近他的脚步声传递着森森杀气。刽子手的马刀闪着阴森之光,将他押到东关洋火厂的后院。无声但暴虐的寒光迅疾闪过,昂首挺胸的孙玉清血光四溅,头颅滚落在马槽下面……
  年仅28岁的才俊军长孙玉清,慷慨的目光沉静而深远。他看得很远思考了很多,但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血色5月,他有了儿子,他当了爸爸,他孙家后继有人,红军后继有人,他的生命有了血脉传承。
  石窝会议后,孙玉清随右支队沿祁连山向东游击,部队在黄番寺被敌人包围打散,他带领十多名干部战士奋力突围。十多天后,孤身一人的孙玉清被马匪团团围住。他脚上是绳子绑着的破毡,腿上只剩半截棉裤也破破烂烂,脸色蜡黄但目光炯炯。绑他的匪兵不敢看他的眼睛,胆寒心悸地拉枪栓壮势。
  1937年5月18日,敌《青海日报》消息中有这样一段文字:马指挥忠义搜剿黄番残匪时,缉获伪第四方面军第九军军长孙玉清,及伪总政治部要员四名,昨均行押解抵青。孙玉清为湖南人(孙玉清实为湖北红安人——作者注),年约30余岁,其妻前俘虏抵省后,现安置医院中云。
  马步芳看到英气逼人的孙玉清后,对这位年轻的红军将领从心底佩服。他想,当了俘虏还这么昂首挺胸义正辞严,真是个大丈夫。他心生百计做软化工作,想让孙玉清为己所用,既得一员战将,又打压红军的士气。马步芳亲自“陪同”孙玉清,又是“宴请”,又是“视察”,又是“讲话” ……每一次,马步芳都是灰头土脸讨个没趣。孙玉清慷慨激昂,陈述甘愿为革命抛洒热血。在敌人安排看望被俘红军编成的“补充团”时,他昂扬地说,同志们,西路军虽然失败了,红军仍然存在,红军是杀不完的!党中央在陕北建立了根据地,陕北的红军壮大了!
  面对敌匪兵,孙玉清总是握拳高呼,我们都是中国人,大家要团结一致,抗日救国!
  马家陆军医院关押着被俘的30多个女兵,马匪强迫她们为匪伤兵擦洗伤口、洗衣服。孙玉清在匪兵的监视下,来医院“参观”。女兵们看到孙军长,就像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和组织,抹着眼泪围拢过来。人群里,梳着短发、相貌清秀、脖子上有伤痕的女兵,让孙玉清心中一紧。
  兰芳!孙玉清亲切地呼唤。这一声呼唤让岳兰芳泪流满面。她深情地看着孙玉清,自己敬慕的丈夫,心中有百般的思念和千言万语……但是,面对此刻与自己同样身陷囹圄的丈夫,面对狰狞残暴的匪兵,她除了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要害怕!孙玉清看着憔悴瘦弱的妻子,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对大家说,要团结,要坚强,不要害怕!
  几天后,孙玉清被杀害的噩耗传来,痛彻心骨的岳兰芳,没有想到与丈夫的这次相见竟然就是诀别。她恨自己当时只顾伤心没有多说几句话,她的耳边响起了丈夫对自己那句深切关爱的话,不要害怕!悲伤的岳兰芳无心吃喝躺了一天。匪兵见她不干活,拉出来一顿乱棍毒打,她受过枪伤的右胳膊被再次打折。
  1936年初,第二次过草地的红四方面军途经甘孜噶曲河时,26岁的孙玉清与21岁的岳兰芳在喇嘛庙里结了婚。行军打仗的艰苦环境里,孙玉清只有一套崭新的军装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了妻子。这套军装伴随岳兰芳经历每一场战斗,带在身边就有爱的力量相伴,她一直没舍得穿。部队渡河西征时,结婚不到半年的岳兰芳调到妇女抗日先锋团三连当排长,他们夫妻从此分手直至诀别,再也没有见过面。
  孙玉清牺牲一个多月后,在医院备受折磨的岳兰芳和另一个女兵,被分配给马元海当丫环。后来,马元海的老婆又带她到贵德,不久便嫁给了劈柴的长工,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解放后,翻身做主的岳兰芳积极投身革命,当过贵德县河阴乡土改时期的村农协会副主任。岳兰芳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逝去的火热激情又回到她的身边。但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厄运难逃的岳兰芳背上“叛徒”罪名,被关押批斗近两个月。小将们质问她,红军长征牺牲那么多人,西路军牺牲的人更多,可你为什么还活着?她的脖颈上挂着拾粪筐,里面装着石头,天天都要交代罪行,天天都要回答这样的问题。此后,岳兰芳受过枪伤的右臂几乎残废,全身关节肿胀疼痛,牙脱落,耳已聋,眼也无法视物,完全不能下地劳作。无力偿还生产队的500元欠款,成为这个老红军战士永远的心头之憾。
  终身未育的岳兰芳,在1983年那个寒凉的清晨,孤独寂然地走完了自己68岁的人生岁月。至死,她都不知道自己当年金戈铁马的爱情,延伸着另一段无法阻挡的泣血恋情……
  爱情对于陈淑娥,是一颗锥心蚀骨的子弹,痛裂终生。
  爱情发生在1936年甘肃会宁的秋天。这个弥漫爱情故事的秋天,暂时撕碎了战火烈焰的灼烤,迎来了一场甜蜜爱情的收割。陷入初恋情感深渊的陈淑娥,视这一段时光为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只是幸福来得突然而毫无准备。那是部队休整期间,前进剧团经常去九军驻地慰问演出,每次军首长都要热情欢迎、款待。军长孙玉清就是观看演出时,邂逅了陈淑娥淳朴甜美的微笑。微笑,像一股柔软但无坚不摧的流水,流穿了他驰骋铁马冰河的钢铁之心。微笑,柔软入心,改写了英才战将孙玉清的爱情,也改写了19岁女战士陈淑娥的人生。沉浸在幸福甜蜜中的他们,向往着美好的未来,不管刀光剑影,无论硝烟战火,一切都抵挡不住两颗年轻的心,相拥、相慰、相爱。
  不久,红九军古浪一战失利,孙玉清负伤顽强抗敌。剧团奉命前往慰问演出,还未到达九军驻地就被敌人包围,怀有身孕的陈淑娥被俘后,当天夜里就被拉进满脸黑胡子的马家军步骑总指挥马元海家。
  这是陈淑娥生命中最黑暗最凄惨的夜晚。经受了人间罕见痛苦的她,悲凉绝望只求一死,但是腹中的胎儿不停颤动着,仿佛在鼓舞母亲,一定要坚强!
  之后,身陷俘虏营的陈淑娥,经过好心人的周旋,被马步芳参谋处参谋牟文斌以纳妾为名,接到了家里。孩子出生不久,她就被敌人押回“新剧团”,马元海强行让她当小老婆。马元海恶狠狠地对反抗的陈淑娥说,不想让你儿子活,你就这样闹。听到“儿子”,陈淑娥的心像被刀戳了一样疼,她不能让马元海知道这是孙玉清将军之后,她豁出一切要保护自己的儿子。神情木然的陈淑娥如赴魔窟般走进了马元海的家,咬紧牙关屈辱度日,随后几次逃跑都被抓回来,遭受变本加厉的毒打。
  对襁褓中孩子的思念,让陈淑娥更加怀念爱人——牺牲时被割掉头颅的孙玉清。当知道爱人的头颅被刽子手用一条女人的裤子装起来,连同尸体掩埋在西宁南门外,第二天因为马步芳要照相,头颅又被挖出来示众后,蚀骨的悲恸使陈淑娥大病一场。生了大病的陈淑娥让敌人放松了看管,她趁着一个大风的夜晚逃出魔窟,直奔一位嫁给当地农民的战友家,想让战友抱来孩子后,再逃出西宁。气急败坏的马元海在每个路口张贴告示、设卡严查,又从牟文斌家抢来孩子,押着牟文斌走街串巷找陈淑娥。他怀疑这一切是陈淑娥与牟文斌串通好的计划,扬言找不到陈淑娥就杀她的儿子。孤苦的陈淑娥求生不能,求死更不能,她不想连累战友和牟文斌,更舍不下儿子,毫无选择地挺着病弱的身体,又回到虎穴之中。狠毒的马元海说,孩子不要留在这儿,我自有安排。只要你老老实实跟着我,你儿子就平安无事。如果你再跑,休怪我无情!
  孩子被牟文斌舅母抚养几个月后,又被马元海安排他姓刘的一个文书抱回贵德老家,取名刘龙,收为养子。刘龙的苦涩童年虽然饱受饥寒,但那也是一户贫穷之家,没有给孩子多少温暖,却也很少打骂虐待。他像田里的草在风中壮实成长。七八年后,一刻也没放松打听孩子下落的陈淑娥,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第一次见到长得快与自己一样高的儿子,眉目和神情活脱脱就是小孙玉清。陈淑娥柔情抚摸着儿子的头,在心里说,我日思夜想的儿子,原谅妈妈不能照顾你。因为你,妈妈才有勇气活到今天……
  十年后,马元海以100块大洋、一包砖茶,将被折磨得神情恍惚的陈淑娥卖给了手下的一个营长。这个被人称为“秃子”的营长身患传染病,一天无所事事,对陈淑娥不是拳脚就是恶语。解放前夕,出身穷苦人家的营长大老婆,十分同情陈淑娥,悄悄给了她十块大洋,让她逃出去自谋生路。陈淑娥一路流浪来到兰州,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后,找到一户人家做针线活当女佣。
  解放后,陈淑娥在政府帮助下,回到四川老家,但她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和家门。原来,她参军后,父母被地主杀害,田地被霸占,房子也早被烧毁。悲伤的陈淑娥朝着心目中家门的方向,跪拜了父母,跪拜了家乡,又回到了兰州。回到兰州后,她似乎封闭了自己,素心朝天寂然生活。
  1950年,年满13岁的刘龙长成了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义无反顾地报名参军。第二年,他又勇敢地加入到抗美援朝的队伍中,奔赴火线。五年后,回到青海贵德探望养父母的刘龙,被几位流落红军拉到一边悄悄告知,亲生母亲叫陈淑娥,现在兰州,生活得很清苦。18岁的刘龙在磨难多劫的生活中成长,又经历了战火硝烟的锤炼,他懂得母亲屈辱生存就是为了自己。几经打听,他终于在兰州见到了孤苦无依的母亲。母子相拥,长泣无语。18年的情思,就在一声声呼唤的“母亲”和“儿子”里。一年后,刘龙转业回到母亲身边,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半世凄苦的母亲下半辈子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
  陈淑娥有了儿子为依靠,心里踏实而平静。过去的岁月无论光荣与屈辱,她从不向人提及,即使与她互相温暖、帮助的战友姐妹,大家也不谈论。周围的邻居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更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然而,这样的生活在1982年与老战友王定国相见后,发生了改变。阔别近半个世纪后,王定国见到了住在小平房里,全身是病的陈淑娥。这对曾经生死相依的好姐妹相拥而泣。王定国说,刘龙是孙玉清烈士的儿子,你们应该是烈士遗属。此后几年,王定国一直在为这件事与有关方面的领导和人员协商解决办法,但因为对陈淑娥有各种说法和意见而没有得到落实。王定国不平地说,战争年代结婚也没什么仪式。再说一个女同志被俘,被逼迫跟敌人,那是没……唉,如果是男同志,找几个老婆都不算问题。如果陈淑娥死了,孙玉清活着,这都不是问题,儿子还是他的儿子嘛。
  1988年,青海西宁西路军纪念馆建成,大厅里孙玉清烈士的雕像巍然挺立。当初雕像草图被有关人员拿到兰州让陈淑娥看像不像,还与刘龙作比照,但没有邀请他们参加活动的计划。曾写过陈淑娥人生报告文学,又为她落实相关政策到处呼吁的甘肃省社科院教授董汉河,将这一情况报告了即将参加纪念活动的王定国,他知道王定国最关心也最关注此事。王定国听后万千感慨,她既安抚老战友不要难过,又给有关部门负责人说明情况,力邀陈淑娥母子参加纪念馆落成仪式。在西宁孙玉清牺牲的地方,71岁的陈淑娥抱着爱人的画像,撕裂心肺地哭着说,我才19岁啊,你死得可怜,我活得也可怜啊。这些年,想你想到骨头里。但是,啥都不能说,只能藏在心底呀……
  第二年春节前夕,甘肃省民政厅给刘龙补发了烈士证。灯光下,白发苍苍的陈淑娥在没人的时候,默默拿出烈士证看了一遍又一遍。简单的几行字,写着孙玉清烈士的牺牲时间,执证人刘龙。
  这是一本与陈淑娥毫无关系的荣誉证书。
  后来,王定国接陈淑娥到北京自己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时间。还是夜晚,还是钻进一个被窝。陈淑娥说,其实,我把烈士遗属已经看得不重要了,我看重的是和孙玉清军长在战火硝烟中有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有一个和他父亲一样有血性、爱祖国的儿子,有一本承认我是西路军红军战士的小本本……这辈子,足够了。
  88岁这一年,陈淑娥的人生脚步戛然而止。这一年是2005 年,8月的兰州盛夏,天空蓝得很深。上午,兰州八路军办事处纪念馆馆长朱永光来看望她,陈淑娥微笑不语,那是似曾相识的19岁时面若桃花的微笑。良久,她清清淡淡地低声说,一辈子快得很。你们看,奶奶的脸色红润吧。在那边,孙军长会一眼认出我吧。
  世界上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了解生命、热爱生命,以深刻的内容充实每一个瞬间,无限地丰富、延长生命的意义。
  期颐之年的王定国,坐在阳光充裕的客厅,忽隐忽现的光芒落在她沧桑的脸上,深重执著的情感让她从回忆的缠绵与艰辛中抽身,显得非常不舍。她百年长河的传奇人生创造了无数奇迹,让你看到她高大光明的人格,和天地山川一样幽深的胸襟。她说自己相信:士,不可以不弘毅。小儿子谢亚旭用疼爱的目光看着母亲说,老太太精神世界充实,对物质没有多少要求。她一生对房子、待遇、名利看得很淡,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与其把时间用在这些上面,不如利用有生之年多做点实事。
  14岁参加革命时,王定国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女,第一次走进学校大门是80年前。那是1934年1月,王定国和近20名女同志被送到四川巴中苏维埃学校培训。当时要求学员记住、能讲所学的东西,最后进行实习演讲考试才算合格。她们基本都不识字,只能靠刻苦用脑子死记硬背。常常让煤油灯熏黑了脸还全然不知的王定国,抓紧点滴时间学文化。考试时,面对老师和同学,王定国声情并茂地宣讲了土地法,接着还深入浅出地阐述了自己的理解和感受,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结婚后,勤奋而有悟性的王定国,在所有的日常生活中,自觉跟随博学的丈夫习诗作文练字,样样精益求精地要求自己。她坚持不懈地努力耕耘,终于获取了丰硕回报,著书立传,先后出版了《定国文存》(全四册)、《王定国书画集》、《留在昨天的情思》、《后乐先忧斯世事》、《偶得书》。即使身患癌症期间,王定国也保持达观的人生态度,不叹息时光如梭飞逝,坚守自己的理想,坚持泼墨修学养,练就韵味独特的“王体”书法和水墨绘画,昭示世人坚持就是胜利,顽强的毅力能战胜一切,火红的夕阳未必逊色晨曦之光。
  20世纪80年代开始,王定国将拳拳爱国之心浓缩在对社会问题一点一滴的关爱中。看到国家文物出土后没有建立健全法律条款保护,她焦虑深思后积极筹备成立了“中国老年文物学会”,并进一步促成了《国家文物保护法》的颁布实施。为了唤起民众关爱长城,她倡导成立了“山海关长城研究会”,亲自组织有关电视台拍摄宣传、保护长城为主题的电视片,播放后引起中央与民众的广泛关注。她热心干部教育工作,呼吁国家建设的正规化要从干部教育抓起。在她努力不懈的参与筹备下,“中国干部教育协会”终于挂牌成立。作为中国关心下一代委员会顾问,她用博大的爱心和革命者的情怀,在挽救失足青年的活动中投入了全部的心血和精力,不辞辛劳不顾年事已高,足迹遍布全国。随着我国沙化问题日益严重,生态建设成为王定国关心的重点,她风尘仆仆到甘肃、内蒙古等地考察调研,夜以继日写出三份报告递交中央,为此,全国绿化委员会特别授予她“中国生态贡献奖特别奖”。
  尽管是自己的母亲,儿媳杨庆平的钦佩之意由衷而真挚。她说老人是实实在在做事,不为名和利。这些组织健全发展起来后,她就淡出了。
  2005年是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很多机构都想邀请王定国亲临参加各种活动,家人担心她身体太累便谢绝了。王定国知道后批评孩子们说,人家请的是老红军,不是我个人,没理由不去的。
  奶奶的社会活动很多,每年基本上有三分之一时间在外地,经常忙得不能按时吃饭、休息。在王定国身边工作多年的杨琼仙说,即使在家,她平均每天接待四五批来访的客人。尽管如此,奶奶的身体和精神都还不错。
  历经苦难无言苦,阅尽天下心比天。从来,王定国都不愿多谈长征与西路军的“艰苦记忆”,对来访者所有有关过去的问题,她都会亲切地看着你,轻松说出两个字:都好。有时,她会拿出自己的回忆录说,都写在上面了。然后,目光悠远,不再看你,
  但是,她那双曾经跋涉千山万水长征路的脚,却从未停歇。
  九旬高龄的时候,王定国在儿女的建议和支持下,决定以自己的方式纪念红军长征。她计划自己此行的目的:看看红军遗址,看看健在战友,看看老区百姓。又一次回到故土四川的王定国,从迈步革命的地方,重走独属老战士的长征之路。尽管路途漫漫,但是追怀当年意志坚。参军的地方,入党的地方,打仗的地方,第一次负伤的地方,她一个不漏地全都找到了。王定国重返草地后,在川北22个县考察,为老区人民脱贫致富出谋划策。在去四川天全陈家村的路途中,王定国有些心绪难安,眼睛有些潮润,伸直脖子充满着期待。陪伴她的小儿子谢亚旭体恤地拍拍母亲的肩膀安抚她。刚到村口,王定国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婉拒别人搀扶、带路,自己大步径直走向当年驻扎过103天的地方和用过的水井。见到当年的房东——80高龄的白发老太太,两位老人激动得拥抱在一起,一同唱起了当年传唱的红军歌曲。去瞻仰红军烈士陵园时,因山高路陡,县里为老人准备了滑竿。王定国知道后不高兴地说,我是红军啊,我自己能上去!上二郎山时,因海拔高空气稀薄,大家都很担心老人的身体能否吃得消。谁知王定国一路高兴地哼唱着歌曲: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古树那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冈……
  在泸定县的大渡河边,河水湍急惊涛拍岸,激起王定国对战争年代的久远回忆和对牺牲战友的深切怀念。在摇晃不定的铁索桥上,王定国推开前来搀扶她的人,在100多米长的桥上走个来回,望着河水说,当年,敌人的炮弹在这里炸开了锅,牺牲了我们很多战友。
  一路走来,情绪饱满的王定国根本不像一位九旬高龄、负过战伤、做过大手术的老人。回忆起那一幕,谢亚旭至今还有些兴奋地说,70年前走过那段路,70年后还能再走的,可能就母亲一个。她靠自己的信念活着。
  四川营山,14岁离家的少女王定国,今天踏上故土已是白发如雪的九旬老人。她静静地看着家乡,看着家乡的亲人,家乡柔软的炊烟和翠绿的山林,忽然,泪如雨下。14岁少女的记忆里,故乡营山是川陕革命老区之一,她入伍的那一年是苦难的不忍注视的1933年,营山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家乡的5000多名有志之士从这片热土走向革命道路,3800多人为了中国的解放事业抛洒热血、马革裹尸……
  营山县城“两河”建设的工地上,王定国看着规划建设中的红军桥和红军广场效果图,露出孩子似的喜悦表情,兴致勃勃地挥锹栽下一株象征红军精神的黄葛树,慰英灵寄情思。“百年大计,教育为先”。教育好下一代是她最牵挂的事情,在营山中学听到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她用乡音跟孩子们亲切交流,代表全家向学校捐赠一万元钱,并在校园种下两株爱心永恒的银杏树。其实,老人心中更牵挂和想念的是生育她的老家安化,安化小学的师生是她最想去看望和问候的,她要把最深的关爱给家乡的孩子,她知道游子无论走多远离多久,无论是青丝还是白发,永远都是家乡牵念的孩子。但是,各种活动让她无法脱身,只好委托陪同自己的儿子,前去看望师生并送去一万元钱,种植了两株代表她心系家乡的桂花树。
  出生于1913年冬天的王定国,家徒四壁。
  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怎样的冬天?1913年的世界动荡不安。宋教仁遇刺。美国率先承认新成立的中华民国政府。二次革命爆发,孙中山讨伐袁世凯。巴尔干战争结束。人类第一次飞跃地中海。这个冬天,不仅仅是凄寒难挡。王定国的家乡四川,军阀混战,民不聊生。
  饥寒交迫中成长的王定国,那时名叫王乙香,六七岁就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家里没有田地,没有房子,全家人挤在借别人一面山墙搭起来的茅草棚里,过着被风雨侵蚀的日子。妹妹被活活饿死,因为没钱安葬病逝的父亲,母亲只好卖掉三岁的二弟,换回四块木板做棺材。每天,小小年龄的王乙香都要去担担面馆推磨挣钱,因为年龄小又怕自己睡着,她就把磨上的横棍捆在肚子上,用整个身子推着磨盘转,从天黑推到太阳升起。
  为了填饱肚子给女儿一条生路,无奈的母亲要将13岁的王乙香送给一户李姓人家当童养媳。结婚生孩子,是山里女人一代又一代走过的命运之路。但好强的王乙香却要与命运抗争,寻找一切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恰在此时,杨克明、张静波等一批地下党出现在她生活的小山村,他们是川东地下党派遣到营山,秘密做发动群众、组织农会工作的。更让王乙香意想不到的是,她的两个舅舅竟然与他们熟识,经常带这些人来家里开会,简陋的家反而成了秘密联络点最好的掩护所。王乙香和母亲担负起了放哨的重任,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他们神秘的开会内容,但知道他们是为贫苦人做好事,是要打倒地主和军阀,让天下的穷人过上有饭吃的好日子。王乙香天天盼着他们来开会,天天都可以激动不已地站岗放哨,天天幻想着那个好日子朝自己走来。
  舅舅的朋友中,“杨布客”是王乙香感到最亲切的一位。以卖布做掩护的地下党员杨克明,看到聪明伶俐的王乙香爱憎分明,知道这是一个追求美好的女孩子,给她讲了不少大山之外的新鲜事:那边的孩子上学不要钱,重庆的女娃儿不裹脚,恋爱婚姻自由平等……王乙香听得两眼放光,她的心飞向了山外,飞到了那自由平等的生活中。在杨克明的鼓励下,王乙香剪掉辫子,放开刚裹不久的双脚,勇敢地迈出了妇女解放的第一步。接着,舅舅和朋友们东拼西凑了40块银元,解除了她和李家的婚约。重返自由之身的王乙香,给自己重新起了一个意蕴深厚、饱含志向的名字:定国,定为国家和人民正义的事业赴汤蹈火、奉献所有。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追求美好生活,为天下穷苦人都过上好日子而战斗的红军队伍。
  1933年穿上军装光荣入党,踏上革命征程的王定国,迎来了红四方面军许世友部进驻营山。青春绽放的王定国将火热的激情全部投入到革命斗争中,凭着机智和勇敢,多次出色地完成了组织交予的任务,先后担任了县苏维埃政权内务委员会主席,营山妇女独立营营长。
  三次越过苍茫雪山、草地后,已经成长为一名成熟干练的红军战士的王定国,跟随红四方面军英勇渡过黄河,视死如归奔赴河西战场。1937年1月,身陷囹圄的王定国听到指引自己走上革命道路的杨克明壮烈牺牲的消息,悲愤痛心。时任红五军政治部主任的杨克明与军长董振堂浴血高台,悲壮牺牲。牺牲后被马步芳残忍地割下头颅,拍照示众,向南京的主子邀功请赏。
  32岁牺牲的杨克明,牺牲的消息近50年后的1985年初夏才传到家乡四川,传给苦苦守候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满鬓白发的魏俊淑带着儿子全家,刻不容缓地来到高台烈士陵园。杨克明纪念亭前,迟到了近50年的祭奠,在亲人深情的呼唤中开始。沧桑年迈的魏俊淑抚摸着年轻英武的丈夫照片,泣声如泣血地说,我离别了50多年的亲人啊,我天天盼夜夜想,望眼欲穿年复一年啊。你1932年离家就没有了音讯,你走后的第二年,公婆去世我代你尽孝安葬,儿子出生也不知道去哪里告诉你消息,快看看你还没见过面的儿子,他都是半百之人了……
  中国革命的解放事业,渗透了多少烈士的鲜血和亲人的心血。
  2013年元旦刚过,全国都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悦气氛中,家家户户开始忙碌热闹的大扫除,办年货。去北京开会的西路军后代杨明义,行程匆忙中要完成一个最大的心愿,拜见钦慕已久的王定国妈妈。这个一贯谦恭又自感卑微的中年人,怀着敬畏和忐忑的心情来到老人家里,谁料在门口就碰上了满脸不高兴的百岁老人。原来,家里搞卫生,把不要的瓶瓶罐罐和一些纸箱子清理出来准备扔掉。王定国看着堆在门外的杂物,心疼得都要拿回去,批评孩子们不懂得勤俭节约,不知道持家过日子,不知道柴米油盐就是这些瓶瓶罐罐……这么好的东西放着不定哪天就能用的上,都不许扔!
  来之前,杨明义想了很多种见面的情景,也想了很多第一句问候的话语,但是眼前的一切让他惊讶,惊讶这位百岁老革命竟如此的俭朴,如此的平凡。他握住王定国历经沧桑巨变的双手,叫了一声王妈妈,心里一热竟哽咽地说不出任何话来。杨明义的父亲杨朝银,一位流落河西的西路军战士,在倪家营子突围战中身负重伤,被俘后与战友一起逃出来,在找部队途中因伤病复发,留在岷县老乡家中救治,后与老乡女儿结婚定居河西,1978年69岁时病逝。杨朝银一生都在寻找部队和组织,寻找能够证明他身份的战友,但是抱憾而终都没有找到战友和相关的资料证据,更没有落实他的红军身份。为了了却父亲的遗愿,杨明义责无旁贷地挑起这份沉甸甸的重任,在渺茫没有方向的道路上,一走就是30多年,执著而坚定。他说自己身上流淌着红军战士的热血。
  见到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王妈妈,杨明义就像见到了心目中一直在寻找的组织,更像见到了自己慈祥的母亲。他声未出泪长流,替父亲逝去的一切难过,为自己没有尽到儿子的责任难过。
  孩子,人生经得起坎坷,更经得起平凡。你看路灯,陪你度过黑暗,黎明吐白的时候,它就退出你的世界了。
  孩子,得失也好,成败也罢,无论快乐还是痛苦,都过去了,历史一动不动就在那儿。你们这一代人应该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地幸福生活。
  孩子,你敢担当的责任心和这份感动天地的孝心,你父亲的在天之灵,欣慰。身体不仅仅是躯体,人生也不仅仅是岁月,而是胸襟和永恒,沧桑和锤炼……&&&&
  王定国伸出手,慈爱地拍拍杨明义的肩膀,用慈爱的微笑看着他。沉积着百年风霜云动的声音,如古老的器乐特磬,低缓悠扬,那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直抵人心。
  百年,花好月圆,国富民强享和平。这是百岁老人王定国当初投身革命的理想。现在,她幸福于理想成为现实,自己生活其中。
网站编辑:穆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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