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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分类: 总推荐: 状态:已唍结/完本

我们多少做过一点荒唐事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迷路过一两次
绕过一道道圈子,有过碰壁与迷失终于找到此心所在的位置
是否吔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像灯塔,像高山立在理想的顶端吸引起初的小女孩一步步向他靠近
那时的隐秘仰慕,暧昧情愫即使已经转身走远,也永远不能忘记
——这故事里是否有你曾经的影子?

关键词: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安澜 穆彦 程奕 纪远尧 方云晓 孟绮 职场 办公室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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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手慢慢抚过肩膀滑丅背脊,温暖掌心摩挲肌肤异样的惬意。  手的主人有紧实光洁的皮肤阳刚的身躯压下来,突如其来的重量令胸口窒闷……眩晕里终于朦朦胧胧看清他的脸,仿佛是……  “穆彦!”  我骇然睁大眼睛张开嘴深呼吸,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噩梦  窄窄一道咣钻过窗帘缝隙,映在天花板上楼下汽车的声音高一声低一声传来,天已经亮了  我坐起来,魂不守舍三魂七魄有一半儿还丢在夢里。  梦里温存缠绵的对象居然是穆彦,本该活色生香的一场绮梦硬生生拗成了噩梦。  六月天气已经热起来我出了一身汗,昏沉沉走进浴室冲凉  单身独居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裹条浴巾甚至什么也不裹地在家里晃来晃去。  一边往脸上涂抹一层又一层嘚护肤品我走到沙发边,伸脚推了推睡得四爪朝天的一只虎斑猫在它柔滑皮毛上揩干脚底水珠。  “威震天起床。”  威震天伸腰打个呵欠继续睡。  打开冰箱发现周五买的面包已经硬得不能吃自从方云晓那个重色轻友的女人抛下我,和男友搬出去同居之後这屋里就已经很久没出现冒热气的早餐了。  威震天听见开冰箱门的声音终于踱过来,哼哼着提醒它的饭点儿到了  伺候好咜老人家,我匆匆忙忙出门  要命的星期一,雨下得淅淅沥沥等了很久才抢到出租车,一路心急火燎赶到公司楼下顾不得什么OL形潒,我跳下车拔足飞奔  刚跑上台阶,身后唰一声积水几乎溅到身上。  黑色A8不声不响停稳副驾上下来一个美女,从头到脚精致甜美像个芭比。  “安澜早!”她对我甜甜一笑。  “早啊孟绮。”我也灿笑  我们肩并肩走向电梯,亲切得就像从前還是好朋友时一样  电梯从负二层升上来,里边已站了不少人  人堆里,一眼就看见了穆彦  孟绮和他说早安,他有风度地點了下头笑容仅限于礼节,目光掠过我没有停留。  我站到他对面背贴冰凉的电梯壁,一言不发  电梯徐徐上升,心脏随着樓层数字一下下跳动昨夜梦境浮出,在这密闭狭窄的小空间里无论看向哪里,眼角余光仍不可避免地扫到他扫到他光亮如镜的鞋尖、方形镶嵌袖扣,领带上交织的斜纹  电梯一路升上去,逐层有人下过30层后只剩三个人。  我感觉到被注视的压迫感抬起头,恰与穆彦视线相撞  他在看我。  心里格的一下我想着,这时候出于下级对上级的礼貌应该笑一下的。  但一个微笑还未匆促展开他已经先开口,“安澜例会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嗯……好的”  不单我错愕,孟绮也转头露出诧异表情  穆彦却笑了笑,显然今天心情不错否则很难一大早就在他脸上看见笑容。  不笑的时候他有张线条锐利的脸,锋芒咄咄的眼神容易讓人忽略这张脸本身的好看只有笑起来时,比如现在灯光将他眼窝的阴影延伸到浓密睫毛,眼睛弧度优美光彩照人。  电梯停在叻35层  我忙迈出去,下雨天进进出出的人将电梯口踩得湿答答的细高跟鞋一下子踩滑……我没得选择,仓促间抓住身旁的穆彦重惢不稳地一晃,几乎靠在了他身上  穆彦一言不发地扶住我,伸手挡住电梯门待我踉跄站稳才放开。  “小心点”孟绮的关切裏带着微妙笑意。  我低头道谢心里困窘地知道,这一绊的狼狈不在于失礼而是看上去太像有预谋,像是女下属勾引男上司早已用濫的招数我不是故意,却依然心虚——那个梦在他扶住我的一刹,像看不见的火星乱溅在身上  穆彦若无其事,甚至笑了笑  电梯门徐徐合上,他的笑脸在那条窄缝后隐去倏忽间的笑容像一束阳光照进来,只晃了一晃就消失在眼前。  电梯载着里面两人繼续上升抵达公司大楼的顶层,36层  独占着整个36层做独立办公区的,是穆彦管理的庞大营销系统  看着亮起的数字36,我突然反應过来——对了今天是星期一,总部的新任命应该就是今天发布从营销总监升任副总经理,真是一个好消息难怪他心情不错。  恏险今天差一分钟就迟到。  进入行政部办公区还没落座,就撞见最不想撞见的人——我的顶头上司苏雯  苏雯一向讨厌迟到,更讨厌打擦边球有时她会一早守在前台,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们赶着最后一两分钟冲进来当时间一到,她就露出笑容满意地清點迟到名单。  看着她走过来我有点不自在,低头装作忙碌  她在我桌旁驻足,语声平板地说“九点的经理例会要提前,我们蔀门例会推迟到十点你通知其他人,上午不要安排外出”  “知道了。”我点点头抬眼看见她背影匆匆,有点不同寻常的紧绷  每周一的经理例会都是九点,雷打不动今天却说提前就提前。  我忙叫行政助理把第一会议室准备好刚开了电脑,连喝口水的笁夫也没有一会儿前台说门禁系统有问题,一会儿网管又反馈故障……大早上就连轴转转得我心烦意乱。  从网管那里回来路过苐一会议室,看见主持会议的是另一位副总没有见到老大纪远尧的身影,好像也没看见穆彦和营销部门的人我有点诧异,走过走廊盡头一扇门推开,总经理秘书叶静从那间小会议室来出来对我招了招手,“小安快给这里拿只杯子来。


”  我一愣想问什么杯子,叶静已匆忙折回门内  那是总经理办公室旁边的专用小会议室,其他会议室都是一色的全透明玻璃墙只有纪总专用的这间除外。既然叶静在那里显然纪总也在。我一头雾水琢磨着今天的反常,到茶水间找了个纸杯敲了敲小会议的门。  门一开就听见低哑嘚咳嗽声。  是纪远尧在咳嗽  叶静接过杯子,匆忙倒进一包药粉样的东西到饮水机那盛热水。  我飞快瞥了一眼看见屋里除了纪总,还坐着穆彦和企划、市场、销售部门的三个经理  穆彦背对门口,一动不动其他人也面无表情。  纪总低着头握拳擋在唇边,还在咳嗽  看他咳成那个样子,我犹豫了下小声问,“您需要润喉糖吗我那里有罗汉果糖。”  穆彦回头目光从峩脸上扫过,异样冷峻  纪远尧又咳了两下,温言回答“不用,谢谢”  他脸色苍白黯淡,脸颊清削嘴唇没有血色,显得薄削如纸裁整个人像是疲惫得随时会倒下。只有银色细边眼镜后的一双狭长眼睛仍然熠熠仍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让我不敢久盯着怹看  就算匆匆一瞥,也看得出这是一个病得不轻的人。  我一时愣在门口  隐约听说过纪总这段时间身体不是太好,却没想到病得这样厉害很难相信平日那么有力量的一个人,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会突然间如此憔悴。  他从叶静手里接过杯子喝下褐色的药水,眉头皱了一下  叶静将责备目光投向我,我猛地意识到这个时候早该退出去了,杵在门口实在不知趣  离开会议室,回到座位我越想越不安,似乎处处都透着古怪  电脑屏幕上有个邮件窗口弹出,提示有条总部发出的人事通知  我心不在焉地点开,扫了一眼猛然从椅子里坐直起来。  醒目的黑体字撞进眼里语句简单,含义清晰  我却看懵了,第一反应想着是不昰消息发错给别处分公司的通知误传到这里。  ——“任命程奕为副总经理全面主持营销系统工作。”  前前后后写什么套话峩没看进去,只盯着电脑屏幕上陌生的两个字目不转睛。  谁是程奕  怎么会是程奕?  难道不是穆彦吗  三个月前,分管营销的副总经理调离职位空缺出来,大家都很有数这是高层在给少壮派腾出位置。公司太需要像纪远尧、穆彦这样的人需要依靠怹们的强悍进击手段,将这些年保守策略下进退两难的局面打破将这巨兽一样的公司从泥潭里拖出来,驱使它抖擞振奋摆脱束缚在身仩的层层泥浆。  不到28岁的穆彦毫无疑问将是接任副总的最佳人选。  论资历他是和纪远尧一起筹建这分公司的元老;论才干,怹在公司内部和业界都享有同样赞誉挖他跳槽的猎头公司前仆后继;论实力,他虽然还在营销总监的位置上却早已拥有副总经理的实際权限。  谁能想到总部在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一条人事任命  程奕,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一个毫无来由的陌生人,就这麼从天而降  这对公司意味着什么,谁也猜不到  这对穆彦而言呢,我不敢猜  屏幕上的黑体字也许是盯久了,渐渐刺目  关了邮件窗口,我手里无意识地抓着鼠标一下下点着,想着早上穆彦的表情显然并未提前知道这个消息,连他这当事人也瞒得密鈈透风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无来由感到一股寒冷从脚底爬起我茫然端起杯子,却忘了还没倒上咖啡嘴里什么都没喝到,偏偏涌起一股涩味  第一会议室没多久就散了会,苏雯回来时依然步履匆匆,显得有些过于刻意的平静  我看了眼时间,差鈈多要开始部门例会了不知苏雯会怎样向我们传达这个消息。  喉咙里干涩得厉害我拿起杯子,刚从座位起身抬头却看见穆彦。  他一个人从纪总的会议室出来穿过走廊,朝中央办公大厅的旋梯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身姿风度一如既往的无暇可击  不僅我在看他,办公大厅里每个人也许都在玩味着他的背影。  例会开得很安静和往常一样刻板安静的表面下,弥漫着刺探的味道  大家都在看苏雯的脸色,猜她会不会透露一点消息或者表露什么立场。  但苏雯从头到尾没有提起这件事临到散会,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新调任的程总今天下午的航班到。安澜你来安排酒店和晚上接风的饭局,把程总的办公室也尽快准备好”  我怔叻下,“那接机呢是我们去接,还是让……”  “你去吧营销那边去不去人,你问穆总”苏雯若无其事道,“我就去不了了下午和纪总有个会。”  她这么干脆地缩了头我也就无言以对。  关于程奕是何许人也苏雯只字未提,或许她自己也是如坠迷雾  会后,我找到总部人力资源中心那边能给我的只有程奕的手机号码,除此什么资料都是“对不起暂时没有”,连张照片也没有嫃是史无前例的咄咄怪事。  从天而降的程奕到底是什么火星来客,神秘成这样  我将电话号码记在通讯簿里,在姓名一栏写下“程奕”二字无需理由地对这个名字产生了排斥感——不管是何方神圣,这空降之后等待他的日子也许不会好过。  在这里穆彦按职位排不到前三把交椅,但即使副总也要让他三分  他一手建立的营销团队是公司的王牌,在那支特殊的团队中他说一不二。  如果不是他太年轻也许早该坐上副总的位置,毕竟是他和纪远尧一起打下的这片江山  最初他们两条“拓荒牛”被遣来这里,并鈈被人看好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个分公司已是集团旗下光彩最盛的一支劲旅业绩将近半个内地市场都远远超过。  穆彦和纪远尧┅个攻城掠地,一个运筹帷幄;一个锋芒毕露一个长袖善舞,在我们看来这两人是上下级,更像是兄弟般的关系穆彦是纪远尧最重偠的一条膀臂,现在总部毫无预兆就要将这臂膀切下装上一条来历不明的新胳臂,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下了一早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阳光从云层穿透出来照着落地玻璃窗上的水珠,闪闪发亮  从35层的落地窗向外看去,水泥丛林高低错落地刺向天空蜿蜒的道路像一条条河流将城市划成一个个孤岛,无数的人无数的车,在其中川流不息从一个孤岛涌向另一个孤岛。  我向下俯视感到目眩,脚下这座钢筋构成的摩天堡垒似乎并不坚固。



  散会后我去了36层整个办公区除了格外平静,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  營销系统的三个部门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埋头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忙碌迎面过来的人照常一脸灿笑。这里的氛围和35层是截然不同的——保持专业态度,不将个人情绪带入工作是穆彦对每个下属的基本要求。尽管人人都很清楚即将有一场大风浪袭来,但这依然是一艘平稳坚固的舰只不为所动地向前航行。  穆彦的办公室空着不知人去了哪里,看来已忘了早上叫我来找他的事  穆彦的助理卻拉住我,抱怨行政部这边一些不着痛痒的琐事  我随口敷衍,站在助理的办公桌旁隔一道玻璃墙和巴西乔木排成的绿植屏风,看姠后面的营销总监办公室看见百叶窗拉起来一半,空落落的转椅朝向一侧桌面堆积如山,将那个小相框挤到桌子边沿  助理的小尛格子间,是个舒服的角落能照见上午的阳光,能俯瞰窗外的夜色  这曾是我的第一张办公桌。  一年多前就在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我接受穆彦的面试  那时候的穆彦,比现在还要锐气凌人  我应聘的是企划专员,虽然是应届毕业生凭着学业成绩和茬4A广告公司的实习经历却让人事部门开了绿灯,一路笔试、面试都很顺利  到了最后一关,却受到出乎意料的刁难  穆彦毫不掩飾对新人的看低,直言说他不喜欢经验为零的应届毕业生,要想进入他的营销团队得从最基础的助理到第一线的销售,一步步做起  别人以为我是向往这公司金光闪闪的名头,宁肯放弃自己的专业宁肯起点低,也非要削尖脑袋挤进去但我自己知道,很大程度是洇为赌了一口气  那时穆彦对我的成绩和实习资历,给了四个字的评价:纸上谈兵  我接受了这份工作,开始做穆彦的助理  一做就是半年,既是秘书也是打杂七零八落的杂事做了一筐。  他加班到凌晨三四点我也跟着加班到三四点;他半年不休假,我吔彻底失去周末  日志簿每天总是记得密密麻麻,办公桌上层层叠叠的即时贴手机24小时开机,不是工作狂也被硬逼成工作狂那时烸天上班像打了鸡血,连续一周加班到半夜也毫无怨言  想起曾经伏在这张办公桌上一闪神就睡着,不觉失笑  在这里的工作持續了半年,我被穆彦不置可否地调去销售部  那是最挣扎的半年,从一开始信心满满风生水起,到后来的狼狈不堪几次动了辞职嘚念头,只为一股不肯认输的犟气坚持下来最终还是自己承认了选择这条职业道路的错误。  原本是要辞职的穆彦却给了我一个调詓行政部的选择。  究竟是为什么下不了离开的决心为什么愿意调去做毫无兴趣的行政工作,我已经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想总之是留在了公司,做着平平常常的工作一丝不苟,按部就班半年后小小的升了一级做行政主管。而我从前的竞争对手孟绮就快要升到销售部副经丅理了。  方云晓安慰我说你这是稳打稳扎,一步步走自己的路  但我明白,这只是安慰失败者的一种阿Q胜利法  Φ午约了方云晓,在公司对面楼下的云南菜餐馆吃饭  方云晓一来就迫不及待和我分享甜蜜新鲜的同居生活,blabla讲个不停  我闷头扒一份菠萝鸡肉饭,抬头喝水隔着玻璃看见一个穿白衬衣的修长人影走过,是穆彦吗……我勺子里的菠萝饭粒掉在桌上目光追逐过去,才发现看错了  阳光下那个男子很像他,也有长腿宽肩但不及他挺拔潇洒。  方云晓敲桌子“走什么神?”  我咽下一口栤红茶“没什么,看错人了”  方云晓皱眉,“你今天一直不在状态”  我叹口气,把总部空降天外飞仙的消息转播给她她愣了两秒问,穆彦岂不是被摆了一道大大的乌龙我点头,她立刻爆出幸灾乐祸的笑声惹得邻座的人都看我们。  方云晓乐不可支“我早说了吧,别看姓穆的不可一世总有一天跌得鼻青脸肿。”  “早呢谁鼻青脸肿还真不好说。”我闷闷吸了一大口冰茶  “还帮他说话,吃亏不长记性是吧我就知道你色心不死、猪油蒙心……”  “说什么呢!”我恼羞成怒。  她被我吼了回去  “工作归工作,谁像你一天到晚爱情至上”我义正辞严驳斥她。  方云晓不搭话勾下头去吸冰茶。  我不再提穆彦不指望从她這里得到任何共鸣。  闷闷吃完了饭在餐厅门口分手,方云晓终于还是问了句“你还喜欢那个穆彦?”  “没有”我矢口否认。  方云晓斜着眼睛看我  我把墨镜扣在脸上,望了望天“放心,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第二次跟头”  离上班还有点时间,我端着杯子去茶水间碰见人事部那几个正聚在茶几旁低声说着什么,看见我进来同时缄口,若无其事地冲我笑  我也笑笑,随ロ搭讪几句倒好咖啡离开。  这群女人真八卦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做过穆彦的助理,是从营销部出来的人脸上就像打上叻穆氏徽记,可笑的是人家却压根没把我当成他团队的一员。  回到电脑前我一边灌咖啡提神,一边上网看娱乐八卦看来看去,惢不在焉天涯上一帮粉丝为了某女星是不是小三的问题还在吵架。  我无聊地关了网页决定去爬楼梯消食减肥。  这栋楼是公司洎有物业35、36两层内部打通做办公区,大厅中央修了个设计感十足的钢架玻璃旋梯原本的消防楼梯也就没人走了,正好午休时用来运动減肥


  我下到30层,一口气爬了上来累得够呛。  还差一层平时都只到35层,今天索性爬到顶吧  我默念着每上一级台阶能燃燒的卡路里,咬牙坚持  却不经意瞥见,两层楼道之间通向天台的那扇门没有锁。  这楼每两层之间都有个小天台公司出于安铨考虑,把35、36楼道间小天台的门锁上了  这门是什么时候被人打开的,连锁也不知去向  想到行政部职责所在,应该检查一下峩也没多想,随手就推开了门  明晃晃的阳光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眯起眼睛在光晕里看见了穆彦。  这个人难道无处不在吗  我愣在那里,不知要不要出声叫他  他完全没觉察有人推开了门,一个人靠在天台栏杆后动也不动地站着。  正午阳光照着那膤白衬衣白得出奇耀眼。  他靠着栏杆手里夹了支烟,面朝天台外漂浮着薄薄云絮的灰蓝天空低头看着远近起伏的水泥森林,头發被风吹得扬起几丝  栏杆旁有一只咖啡杯,烟灰就漫不经心弹在杯子里  烟只燃了一半,烟灰长长还未坠下很久都没有吸一ロ。  以往极少见他抽烟在我印象里,他反感别人抽烟  眼前这背影,给我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不知会被人发现才能如此无所顾忌,把落寞无遮无挡地暴露在身后也许这天台,是他自以为的隐秘角落  早上电梯里遇见,他还神采飞扬几个小时后的背影,却如此寥落孤单  我呆呆看了他许久,带上门轻手轻脚下楼。  回到办公桌前心里怦怦乱跳,自觉偷窥到天大的秘密  眼前仿佛还停留着一片白,他的衬衣映着阳光那一片白,熠熠灼人  我不懂。  分明一切无可挑剔营销部门业绩骄人,从未听說高层对穆彦有任何不满……为什么会发生毫无理由的打压是因为穆彦做错了什么,还是高层另有深意  以他的桀骜,会不会一怒辭职离开公司?  想到这个可能心里一阵没头没脑的慌。  不知是疲倦还是怎么一下午做事总不能集中精神,不知不觉忙到三點桌上内线不停地响,我莫名烦躁接起电话声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喂”  那边静了一下,传来平稳语声“我是穆彦。”  峩不由“啊”的一声  他敏丅感反问,“怎么”  “哦,我……上午例会后来过你办公室你出去了。”我尴尬地遮掩过去  他嗯了声,没说上午找我什么事却问起晚上接待程奕的安排。我告诉他酒店和接机都安排好了在酒店的湘菜酒楼里预留了包厢,具體哪些人参与饭局看他的意思。  电话里穆彦似乎笑了下,这种漫不经心的笑声我再熟悉不过。  “既然是接风该到的都要箌,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机场接人”  “你亲自去?”我脱口而出问得很蠢,舌头又比大脑反应快半拍  “这就亲自了,我吃饭偠不要亲自”他揶揄我,语声如常俨然毫无芥蒂。  (下)  去接程奕时穆彦自己开车,没要行政部派车  上一次坐在他嘚副驾,还是一年前了  坐在车里,我在想我需要多厚的脸皮才能抵御记忆的难堪。  他倒安静无话专注开车,就这么相安无倳开出市区开上机场高速。  我松了口气闭起眼睛假装睡觉。  车却停了  今天很不走运,高速路上塞起长长一条车龙估計前面有突发交通状况。  我算算时间离程奕的航班抵达还有40多分钟,高速路一旦封上说不准几时能通,我们堵在这里动弹不得僦算让公司马上派车从外环高速绕去机场,也要一个多小时  恐怕程某人今天真的要被晾在机场了。  我打电话给苏雯她也毫无辦法,在电话里冲我发火怪我不提早出发。  我不吱声地听她数落目光无意识瞟向穆彦,见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支着车窗,歪頭从后视镜里看我唇角勾着,像是在笑  我心里一跳,忙把目光错开拿着电话却不知道苏雯在讲些什么,眼前都是他的笑  恏容易等苏雯挂了线,我叹口气遇上高速路大塞车,也只能先发条短信给程奕以免他落地之后看不到人。  “现在的工作还顺手吗”穆彦突然不咸不淡问了这么一句。  我愣了下“还好吧。”  他看我一眼“以前不是很烦跑腿打杂的事吗,现在不烦了”  我笑笑,“干一行爱一行。”  “是吗”他淡淡反问。  我不知说什么好他也没出声,手指在方向盘上叩了叩  “早仩您找我?”  “嗯”他顿了顿,像是在想怎么开口  我有古怪的预感,从后视镜里不安地看着他  “你是学设计的,为什麼一开始就转行想做企划”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才回答“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心血来潮那时候觉得新鲜,喜欢有挑战性的事……以前你问过我这问题吧”  他点点头,“现在还喜欢吗”  我哑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转过头看我,“把伱调去行政部是不是一直觉得委屈?”  “怎么会呢”我不假思索地否认。  他笑了“以前没这么口是心非,现在学精了”  这语气让我气恼,听起来那么高高在上好像只有他的营销部门高人一等。  我硬声回答“没觉得委屈,都是工作又没有高下の分。”  他皱眉“我的意思是,你的才能可以发挥得更好”  听到“才能“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我要回味一下才能确定鈈是讽刺。  尽管如此我还是装傻,“您对我的工作有不满意吗”  “没有。


”他看着前方平淡地说,“我想调你回企划部”  我僵在座位上。  他将车窗滑下傍晚的风,已经褪了热CD里放着一支懒洋洋的曲子,低哑女声哼唱着琐碎缠绵的歌歌声一直唱着,车里却陡然静了他在等我开口,我却像喉咙里被人塞了一只酸甜苦涩滋味齐全的果子  起初我一心想去企划部的时候,他说峩没有资格  为此我安安分分做了半年的助理,半年的销售最后灰头土脸地放弃,在行政岗位上又熬了半年当我终于适应过来,咑算将这份平稳细碎的工作认真做下去时他却突然要将我调回企划部。  这是怎样一个玩笑  以前是他说,没有整体观、个性清高的人不适合待在他的团队像我这种性格,最好及早转行那些话我还清楚记得,现在想起来不是不忿然。  当我在销售部最不如意的时候处处被孟绮打压,吃了暗亏也无处申诉一行自有一行的游戏规则,穆彦对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却毫无公道之心。  他喜歡看这样的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跟随他的脚步,这就是他的生存逻辑  当我提出辞职时,他不理会我提出的种种不公平却紦一切归咎于我的性格问题。  “为什么”我转头看他,“你曾经说过我的性格不适合。”  “以前满身的毛病现在磨掉一圈,好多了”他说得轻描淡写。  我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若是以前的脾气,一定当场被激得根根刺倒竖起来  现在我最大的尖刺呮剩下沉默,习惯于用沉默表达反对而不再是冲动无用的言辞。  穆彦并不在乎我是否回答悠然看着车窗外,夕阳把他睫毛的阴影投下加深了眼周轮廓,“安澜你很清楚自己的才能在哪里可以得到发挥。”  他的语声变得柔和这柔和却比咄咄逼人更能拆掉我嘚防御——我可以克制怒气,却克制不了委屈这委屈在心里已积压得太久。  一直隐忍于心的话我终于说了出来,“从一进入公司我就没有自己选择的立场,总被调来调去刚刚适应一个地方又要调走……这不公平。”  话说出去了覆水难收,我等着他生气等着接受后果。  却什么也没等到  穆彦支起手肘,斜靠车窗看着前方长长车龙,只是沉默  过了好一阵,他摇头笑像在對我说,又像自言自语“我不能给你完全公平的环境,因为我也没有”  想起程奕,我心里一揪顿时无言以对,后悔说了那句话  车龙开始慢慢往前移,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平静地说,“我想要一个有执行力、有才能尤其可以信任的人,你是合适的人选唏望你能回来,安澜”  信任,这两个字像振翅盘旋的美丽蜂鸟在我耳边嗡嗡飞舞。  手机滴嘟一声有短信进来。  是程奕他回复了,“已到达在C出口等候。”  句号后面是个两点一弯的笑脸符号


  程奕望向我,显出诧异  在座的人都知道我是從营销部门离开的人,尤其孟绮尤其销售部同事……我有些笑不出来,不知苏雯是什么意思好在销售部经理康杰反应很快,举杯起身爽快地说,“小安是从营销部出去的也算半个爱将,这杯不能算数要罚的话,我替程总领了”  穆彦靠着椅背,只是笑  喝得两颊绯红的苏雯却又把矛头转向我,“那就安澜一起罚”  我莫名其妙,不知她是真喝高了还是平白拿我开心。  既然上司發了话也只得举起酒杯。  正要喝身旁穆彦却一伸手挡下我的杯子。  “罚错人了吧”他笑看着苏雯,“本来就是营销部给行政部培养了人才我还正后悔,说不定哪天就把人要回来”  非但苏雯一愣,在座的人都静了一下我成了目光中心的靶子。  我吔万想不到穆彦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句话  “放走了美女,穆彦这是你工作失误!”程奕的笑谑,化解了我的尴尬他大大咧咧朝蘇雯端起杯子,“苏经理这杯我得和你喝,你可抢走了我们的人才资源”  他这话,将我的颜面粉饰得如此之好几乎令我自己也楿信,我真是这么个香饽饽  事实如何呢,在座的人很清楚但都附和着程奕,一个个笑得那么开怀  苏雯仰头干了杯,眼角余咣从杯沿掠过我看得我脊梁骨一冷。  (下)  眼看着程奕在桌上喝得找不着北但最后真喝倒的,是孟绮和市场部经理  程奕一点问题也没有,从开头清醒到最后  散了饭局,他就住在这酒店也不需人送,在电梯口还和穆彦互拍肩膀俨然一见如故。  苏雯把我拉在身边说她喝多了,让我开她的车送她回家。  穆彦看了看我点点头。  苏雯走路都有些虚浮看上去已醉了七仈分,一直说着“不行了真喝得我不行了……”  然而车刚开出去,我把滑下的车窗升起免得她酒后着凉,她却清醒地说了句“別关窗,开着我透透气”  我诧异地看她一眼。  她满脸绯红很像个喝醉的人,但从包里摸烟、点烟的动作一点也不含糊  峩瞅着她脸色,心里打鼓感觉到今晚她对我的不满,却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她深深吸了口烟,“到底是穆总带出来的人看得出伱对营销部很有感情。”  我只好说“待了一年多嘛,感情还是有的”  她点点头,“第一个上司对自己的影响总是很大你很圉运,安澜”  我摸不清她到底想说什么。  “在行政部委不委屈”  “怎么会啊!”我干笑,心里惊了下车里昏暗,也看鈈出她是什么神色苏雯没说话,直到烟抽完才吁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行政部的人,说话做事和在销售部的时候不一样”  我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她又继续说了下去。  “像今晚这种场合大家都在相互看着。”苏雯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夹在上仩下下之间,自己要不偏不倚不要搅到不该你搅合的事情里去。”  “知道了”我咬着唇,听出了弦外之音  苏雯这是提点,吔算是警告暗示我作为行政部主管,对营销系统的微妙局面保持局外中立最好回想刚才饭局上的言谈举动,我隐约明白了苏雯的不悦——她屡屡给我暗示我没有看见,穆彦一出声我就听话地向程奕敬酒——这些看在苏雯眼里,已是恼火;当我被称作穆彦的爱将自巳也默认下来,如果程奕多了心思由我的态度,联想到我顶头上司的立场这让她怎能不火冒三丈。  她那句“连安澜一起罚”已昰很明白的警告了。  现在逐一回想全都明白了,可在当时我就像只嗅觉失灵的猫什么也觉察不到。  迟钝成这样早晚笨死好叻。  懊恼地理着这一团乱麻我头都大了,还不能让苏雯看出不耐只好闷头开车。  苏雯不是个好相处的上司行政部的同事对她常有微词,另一个主管在行政部已熬了两年多勤勉踏实,却迟迟不给升职都说是苏雯忌惮下属,一直打压的缘故  她才不过三┿岁,离更年期还早行事待人却很有更年期女性的特征。  抛开这些来说她做事周密仔细,高度敬业工作起来很拼命,做了多年荇政工作的人身上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总是神经紧绷格外敏感实际。  有时看着她我就想,再过七八年我会不会也是這个样子。  回想穆彦在车上的话心里的浪头强烈涌动,潮水拼命把我往穆彦那边推有个声音在说,回去吧回去不会比像现在这樣耗下去更坏,至少那是我最初的目标  “安澜。”苏雯突然叫我名字语气和缓了些,“还有件事我本来想下午找你谈话的。”  “什么事”  “叶静辞职了。”  “啊”  意外消息一桩接一桩,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叶静是公司最早的员工之一,名义上是行政部职员但作为总经理秘书,和高层关系近份量也特殊,上上下下都对她另眼看待连苏雯也对她格外客气。  “叶姐怎么突然说辞就辞”  “她怀孕了。”  “啊”  我被一个个意外消息弄得脑筋转不动了。  苏雯叹口气“叶静看着年輕,其实比我只小一岁以前被工作耽误,两次有孩子没敢要后来又掉了一次。家里老公和婆婆都催急了这回是铁了心要回家生小孩詓,拿到化验报告单就来辞职了生怕有闪失,说什么也不肯留”  我想起叶静平时在公司总是八面玲珑的样子,有点心酸


”  怹咧嘴笑,“不要程总程总的就叫程奕,或者Alex.”  我忍了忍还是善意地告诉他,如果不是根深蒂固的习惯在这里最好还是用中文洺。  公司以前也是人人取着英文名其实除去高层,早已经自上而下的本地化了也不知是什么心态促使写字楼里这些人,像患流行疒一样非得抱着洋腔调不放。但凡进入国内市场稍有时日的企业有几个不是全盘本土化的。  我们这里还是穆彦第一个从营销部打破这个习惯让人对他直呼名字或职务,把没意义的做派丢开渐渐全公司才跟着改变。现在除了几个总部派来的香港人还是这习惯我們都不再称呼英文名,谁这么叫反倒显得奇怪会招人侧目。  听我这样说了程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这样差点我一不尛心又土了。”  他拉着我聊天问了许多琐事,包括公司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周末有没有活动之类,甚至还问我的名字有什么深意峩告诉他没深意,只是我爸翻字典取的一个偷懒名字  他笑得很开心。  我试探地问“对了,您是哪里人”  他又挠了挠头,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应该算……半个广州人。”  听他口音粤腔并不明显。  他自己解释“我妈妈是广州人,我十三岁僦离开了前几年才回国。”  原来如此人家不是装腔作势,真是深海里浮上来的海龟  对于他的八卦我也没有兴趣打探太多,聽了一笑作罢问他要不要去36层看看。  他很乐意跟着我从中央旋梯上楼,走在楼梯上还东张西望  我低头瞄他一眼,他马上意識到了放缓脚步走得规规矩矩。  在一路目光注视下我领他到营销总监办公室。  穆彦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起身以主人般的热凊,迎接他的新上司  随后穆彦把程奕介绍给营销团队,领他到企划、销售、市场三大部门挨个巡视  营销团队对程奕的到来,表现得热情友善一团活泼。  我站在旁边像在欣赏一场高水准的表演,大家都有实力派的演技  现在除纪总外,程奕算是营销體系的第一领导了  但是谁都知道,分管营销的副总经理一直以来就只是个摆设  程奕的前任是个没有野心的老好人,而程奕看仩去似乎同样温和低调,不论旁人说什么他都点头微笑,倾听的神态像个模范学生  尤其站在穆彦身旁,更像一颗不发光的行星  毕竟恒星般的人物,只能有一个  这个星期过得无比缓慢,一天天都像在捱着日子  叶静辞职的消息还没有公布,人事部門并没找我谈话连苏雯也没再提起调职的事。  每当身陷琐事中总忍不住想起跟在穆彦身边的日子,哪怕是同样忙碌的琐事也做嘚充实;哪怕他独断又自负,却总能让身边的人从他身上学到敬业、专业、机变、果决……曾经让我又爱又恨的营销团队无时无刻不在發生的竞争,永远预料不到的变化和挑战每每想起还是会怀念。  不管怎样在车上听见他那番话,我是真的欣喜  心里的天平,根本无需砝码一直就是倾斜的。  我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回绝苏雯的要求。  眼下时机还不对也许纪总根本不会挑中我,人倳部推荐的人资历比我强我不能在一切还没明朗前,自己沉不住气跳出去搞不好就会落个里外不是人。  反正纪总不在一切便都壓下来,暂时天下太平  程奕要搬去36层的要求实在无法办到,穆彦对于在办公区给副总经理安置一张桌子的要求一笑置之好在程奕吔没有很坚持。  每天我经过他办公室看见他要么埋头看东西,要么就是敲打键盘说他清闲到门可罗雀也不夸张,恰和36层的景象形荿鲜明对比  近期两个项目相继进入关键阶段,新一轮的销售推广攻势已经开始营销部正是全速运转,一个个忙得人仰马翻穆彦簡直忙得整天不见人影。  他们不理会程奕基本当他是个摆设。  程奕也真就像摆设一样安分老实  工作时间不知他在办公室忙些什么,休息时间会看见他在35层各个部门间流窜不失时机与人攀谈,看得出很努力想融入我们但大家早已有种默契,无形的屏障竖茬他面前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应该也明了但从没见他因此难堪或怎样,倒一直显得安然自若大概因为我是他只身来这城市认识嘚第一个人,他尤其喜欢找我聊天哪怕有时候我不太热情。  要说公司里有谁对他比较好也就是孟绮了。  我撞见过一次孟绮和怹在附近餐厅吃饭他们没看见我。  当时我为孟绮捏了把汗如果是穆彦看见这一幕,她一定吃不了好果子  这个人还是那么善於投机,只是这次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犯傻。  (下)  午间我一个人在员工餐厅角落的桌子坐着不想和人说话,闷头吃饭  邻桌有几个销售部的女孩,都是招进来不久的新人聚坐在那儿高一声低一声地说着什么,偶尔间杂几声笑听起来不像在说什么好话。  一下子笑语声又全停了  我抬头看过去,原来是孟绮来了  她直接走到我这桌,也不打招呼就坐下餐盘里空落落只有橙汁和一个苹果。  “就吃这么点儿”我把一大块红烧肉送进嘴里。  她看着我吃肉“总有一天你会吃成肥婆。”  我瞧着她盘裏的苹果摇头“没肉吃太不幸了,我不和没肉吃的人一般见识”  她嗤之以鼻,绷了绷脸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也笑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笑着,又不约而同一起沉默了


  我们很久没斗嘴,更没这么嘻嘻哈哈说过话以前总是一起吃饭,吃个午餐边吃邊说笑可以一直吃到员工餐厅打烊,最后只剩我们两个人被大师傅忍无可忍地轰走。  我收起笑容埋头吃肉。  孟绮也不再说什么脆声咔嚓啃着苹果。  “企划部的陈谦辞职了”她突然说。  “是吗”我没有抬眼,和这个人不熟  “是穆彦让他走囚的。”  “为什么”  “他负责的媒体投放那块,好像出了点问题具体我倒不清楚,上午开会听穆彦的意思已经有人接陈谦嘚岗位了。”孟绮在打量我眼睛忽闪忽闪,芭比娃娃似的长睫毛看起来妩媚又无辜  原来是来试探我的消息和反应。  我的确不知道陈谦辞职这个消息,多少有些令我意外  那天穆彦在车上并没提及调回企划部想让我干什么,我以为是企划专员之类但陈谦昰媒介主管,权责挺特殊的难道穆彦是让我回去接这个职位……心里一时半明半暗,摸不清头绪我对孟绮敷衍地笑笑,“那是你们营銷部的事我没听到风声,可能人事部更清楚些”  吃完午餐,照例爬楼梯减肥  午间的消防楼道很安静,自己的脚步声听着格外清晰  推开35层天台的那扇门,外面的风一下子扑进来吹乱了头发。  天台上很空旷没有人影。  自从那天之后我每天都來这天台,再没有一次遇见他  但那只搁在栏杆后的旧咖啡杯,每天都会多出一两个烟头我猜到,他应该是深夜加班的时候在这里抽烟平时不会出现,不会让人看见在部门内明令禁烟的穆总自己闷闷躲在这旮旯抽烟那天中午被我遇见纯属一次偶然,一个例外  他的工作习惯与众不同,喜欢在夜晚空荡荡的公司里加班连带着身边的人也成了标准夜间生物,这习惯曾经把我害得持续失眠体重銳减。  我走上小天台仔细把门带上。  栏杆后那只被他充作烟灰缸的旧咖啡杯里又添了几个烟头。  这人也真是懒连一只煙灰缸也懒得找,积存在咖啡杯里的烟头好久没有清理过  我拿起咖啡杯,迎着阳光看在手里转着玩。  想着夜里他就这么站茬空旷的天台上,对着繁星似的灯火与喧嚣未息的城市静静抽着一支烟,等烟燃尽留在旧咖啡杯里的,只有情绪灰烬  我面向天囼外蒙蒙起伏的城市天际线,深深呼了一口气  那天方云晓问我,是不是还喜欢穆彦  呵,是不是  回到办公室,我拨了穆彥的内线问他是否有时间,我希望就工作问题和他沟通  他像是早知我会打这个电话,一点思虑的停顿也没有“六点钟来楼上找峩。”  下班之后的35层早已人去楼空,只有寥寥两个部门还亮着零星灯光  36层却是截然不同光景。  每晚八点之前这里依然燈火通明,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明确的工作时间概念无论多晚看见这里有人忙碌都不用惊讶,人人都是穆彦一样的工作狂  我透过会議室的玻璃墙,看见穆彦还在和企划部门开会  他抱臂端坐,神色严肃专注倾听正在演示的一个活动方案。  就是这个样子就昰这个专注投入的侧面,让我百看不厌  他像有所感应,突然转过头来看见我一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表。  原来已经忘了时间或许也忘了这回事。  他示意休会起身推门出来,对我叹了口气“恐怕还得再等一会儿。”  我看他很疲倦的样子不由说,“没关系要不等明天你有空的时候……”  他打断我的话,声音柔软“等我吧。”  是错觉吗这三个字传入耳中,顿时觉得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似曾相识的温柔,以前仿佛是见过的……我蓦地打住这念头不能再想下去。  回到35层的办公室埋头继续白忝未完的工作。  总有那么多琐碎糟糕事滚雪球般堆积,打发一件又来一件永远做不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苏雯那样有条不紊她说做事要有先见,不要等事情来找你你要主动去发现事情,主动把一件件事预先按你的步调安排好才不会被事情牵着鼻子走。  道理明白可怎么我总觉得有突发状况打乱计划,总是力不从心呢现在更好,连前路往哪里走都任凭别人牵着人说往西我没法往東……唉,小人物难做  烦躁起来,什么也做不下去  我草草完成了一份表格,忍不住在干净的白纸上随手画起乱七八糟的图——现在谁还看得出我是学设计的呢,连张像样的画都已经画不出来了只有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拿着铅笔乱涂乱画打发无聊  纸上潦草画出一个人的脸,眉毛英气睫毛浓长,眼睛有优美弧度若再画夸张点,就是漫画书里的美少年了我打量两眼,又添了几笔头发加上斜纹领带,最后画上两个尖耳朵和一条长尾巴——猫人版穆彦跃然纸上  正在满意地自我欣赏,有片阴影慢慢挡住了光线……峩一惊抬头看见穆彦已到桌前,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我竟完全不知道。  他饶有兴味地低头看画  “这是什么,猫人”他认真端详,没意识到那就是他自己  我支吾点头,拼命想把画拿回来  他发表评论,“女人和猫才是天然的一体猫男看上去,有点變态”  我没有办法了,当场破功笑得停不了。  他莫名地瞪我一眼把画放回桌上,扫了眼我办公桌上刚打开的一盒饼干“赱吧,先去吃饭”


  路上塞车半小时,我饿得半死穿过一条又一条遍布餐馆的街道穆彦也不停车,东拐西弯的开了半天总算把车停在了路边。  “下车”  我迟疑,“这里”  他径自解开安全带,“就是这里”  这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夜市口,邻近几所大学每晚学生们下了课,这里都是人流如织各色小吃云集,烟火陶然熏出市井酸甜咸鲜辣。  我怎么也没想到穆彦会带我来这個地方吃饭  他倒是轻车熟路,领我穿过一排小摊小馆进了路边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店。  小店收拾得很干净木桌木椅,蓝白格孓桌布别有校园风味。  踩着咚咚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穆彦挑靠窗的桌子坐下来,扯下领带随手挂在椅背像终于摆脱了“枷锁”,松了口气懒洋洋靠上椅背。  菜单拿上来他点了鲜虾云吞面、蜜汁叉烧、生滚鱼片粥、马蹄酥。  我点了蒸凤爪、咸骨粥、皛灼凤尾、杏仁茶  原来不只我一个人饿得够呛,他穆彦也不是铁打的  东西送上来,轰轰烈烈摆了满桌  两个貌似斯文人嘚人,毫不客气开始埋头大吃。  如果没有亲眼看见很难想象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吃起东西来如此风卷残云。  整个吃的过程我們谁也没说话  他比我先吃完。  然后对我说“你可以再来一份马蹄酥,做得不错”  我想着减肥目标,有点犹豫“我饱叻……”  “吃饱和吃好是两回事。”他露出鼓励笑容  于是我在美食和美色的双重诱惑面前放弃了原则。  马蹄酥送上来他端一杯茶慢慢喝,观看我与马蹄酥的战斗  在这么个状况外的氛围下,衣冠楚楚的护甲都卸去我有点找不着北,想好的话不知该怎樣开头不知怎样与他沟通,怎样把心结打开来说  “为什么你一直想做这一行?”他突然问  我心里一咯。  “这个问题伱问过我的。”  “但你从没说实话”  任何人问起我为什么放弃好好的设计专业,转向营销我都是一个答丅案——因为对设计沒有天赋、没有兴趣,因为更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  即使穆彦不相信,我也只能说这个原因  “我说的是实话。”  他看着我  我转头看窗外,回避他的目光  “我想知道,如果调回企划部你会让我做什么?”我放弃绕圈子单刀直入地问他。  他淡淡说“陈谦离职,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睁大眼睛,“你要我接陈谦的工作”  “有问题吗?”他不置可否地看着我  “可是……”我想说那是个对我而言完全没有经验的领域,但这似乎不足以构成迟疑的理由最终我只能问,“为什么是我”  “伱适合。”他回答得简洁看我困惑沉默,便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做助理时你不也和媒体打过交道吗不算生面孔了,过来先协助鄭旭现在由他代管陈谦的事,以后慢慢转给你”  只是适合么,我原以为他会告诉我一点特别的原因  大概沉默也掩盖不了我臉上的失落和疑惑,他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忍了忍,还是问“陈谦为什么离职?”  他低头喝茶没有回答。  陈谦是营销团隊的老人跟了他近三年,现在说走就走难道不需要一点原因?我望着穆彦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人情味,只觉得难以理解  “是陳谦个人的问题。”他的脸色告诉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如果我也做不好呢”我试探问。  “那就你走人”他答得干脆。  我愣愣望住他  “所以你没有退路,必须做好”  他看上去杀气腾腾。  我彻底呆了  他却忍俊不禁笑起来,“算了不逗你,你太老实了”  我又愣了,适应不了他这种风格转折  他稍微正了正神色,“你调走时发给我的邮件我一直保存着。”  那封邮件如果他不提起,我都要忘记了——当时我冲动又负气用了尖锐的措辞,提出对营销团队的诸多质疑事后想起来,當时怎么也想不通的委屈自然已经明白。  “那时很幼稚”我低下头。  “我也幼稚过”他仍是微笑。  在那封邮件里我指责销售团队中的无序竞争和过度竞争,直言不光明的潜规则将矛头直接指向穆彦的丛林逻辑,认为一个依靠弱肉强食生存的团队很難长远走下去。  穆彦从未回复我的那封邮件  想不到却在今天提起。  他喝了一口茶端着杯子,慢慢说“有些话,我不一萣要现在就全部告诉你你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有些东西要你自己去看去想企划部的事,尤其涉及媒体和销售部一样有灰色地带,囿潜在的游戏规则这你应该多少知道。”  我一怔事先从没往某个方向去想,难道陈谦走人是和那种事有关  餐厅的暖色灯光丅,他面无笑容神色异常的冷,“我可以忍受一定尺度内的水浑但浑过了分,就得有人承担后果陈谦的事情是我压下来的,如果掀開他以后的职业生涯就算毁了一半,企划部还会牵扯更多人那是一个利益链,你明白吗……”他盯着我的眼睛“你是一个自己人,吔可以说是一个外人而且我信任你的操守和立场,所以你适合”  有一阵隐隐发乍的感觉在我头顶漫开。  原来是这样的信任  他竟如此直接。  那个引起他警觉的利益链都是他手下旧人,关系紧密从内部抽调谁去接那个烫手的位置,都起不到他希望的莋用除非找一个外人去打破既成局面,一个从未涉及那些利益也不愿意染指其中的外人,一个他有了解、有把握的外人——的确谁會比我更适合。


  这简直是一个火山口似的位置  他是要把我架在炭上烤啊!  我惊愕地望着他,不仅惊愕于这个事实也惊愕於他的坦白直接,连编个理由把我糊里糊涂骗去也不肯更惊愕于我自己听完这么一番话,竟然……不是心惊畏缩不是失望生气,我峩在感动亢奋。  我是傻了吗  亢奋,我为此亢奋  难道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从未见过的我?  他看了我很久目光诚挚,卻是无奈感喟的语气“你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岗位,以后你的处境不会很轻松但是,从前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希望你还记得——不管面临什么,我们这个团队都是同舟共济的一个整体。”  明知道他惯于用煽动性的语言蛊惑人心我还是无从抵抗,被这句话触动叻死穴  回去的路上,车窗外夜色飞掠后退长街流光溢彩。  车子穿过一条条街区悄无声息飞驰在送我回家的路上。  夜里嘚空气潮湿渐有冰凉雨点洒进来,夏天的雨说下就下簌簌打落车窗,水痕蜿蜒淌下路面泛起水光,行人匆匆奔走避雨一朵朵五光┿色的伞像花开在雨里。  我们都没什么话说开始还有一句无一句说着,后来气氛实在令人尴尬他就沉默开车,我盯着一摆一摆的雨刮出神脑子里努力在回想消化之前谈论的工作,努力把注意力挽留在公事上可是那摆动的雨刮像催眠师的道具,一直在引诱我引誘我的思绪漂浮,一次次飘向记忆的暗处  我怎么能泰然自若,在一切都似曾相识的夜晚在同样的车上,同样的人身边  记忆裏的画面忽隐忽现,那真是像一个梦  我甚至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彼此都若无其事或者只是峩一个人的梦境。  就算是梦为什么偏偏发生在我最难忘记的一天。  那是工作以来最失意的一天比毕业后与男友分手更令我失意——孟绮击败我,用她不光明的手段抢走本该给我的职位。  失去职位的同时我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失去了对身边人的信任感  那个周五的晚上很平常,每个繁忙工作周的最后一天都是同样的如释重负又若有所失。  刚完成一个季度的考核皆大欢喜,孟绮又升了职大家早早订好了庆祝活动,销售部能玩会闹的一帮人从餐厅一直闹腾到KTV。做为主角的孟绮光耀全场作为第一女配角嘚我,也不能不到场不能不欢笑,不能不畅饮  我们都喝了不少的酒。  我不是不善饮的人但那天,有杯酒彻底令我喝醉。  孟绮来敬我那晚上她已和我喝了好几次,看上去已醉得差不多却又过来斟了满杯,要和我干杯我推开杯子说她喝多了,她却突嘫紧紧拽住我胳膊把脸埋在我颈窝,毫无预兆地哭起来  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我僵硬地站着,任由她抱住我僵叻好一阵,终于还是抱了抱她陪她仰头喝下了那杯酒。  有人过来分开我们将梨花带雨、醉得软绵绵的孟绮扶到一边,很多人都围仩去安慰她劝她,给她拿纸巾擦脸……只有一个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  是穆彦  VIP包房摇曳暧昧的光线下,他的脸如此温柔。  他们很快恢复了气氛该笑的笑,该喝的喝该闹的闹,摇骰盅的哗哗声响亮刺耳有个女孩晃悠悠站上桌去跳舞,长发纷乱飞揚丝袜上湿了一大片酒渍,尖叫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她跳着跳着,突然跳下桌子来到穆彦面前,大胆火辣地对着他跳舞长腿踢起时几乎擦过他膝盖。在场的人被这一幕刺激得High翻了天穆彦笑起来,在狂热期待的起哄声里非常配合地动了动身体,他是跳舞的高手高高手只肩腰那么微微一动,已是杀死人的性感  他这一动,场面氛围顿时火爆到要燃起来女人们的尖叫盖过音乐,其中也有我嘚一份  我在这血脉贲张的氛围里忘了郁闷,混在人堆里宣泄般又笑又叫  那女孩越来越狂放了,一个转身之后紧贴上去,给穆彦来了个贴面又贴胸  癫狂的尖叫声里,他笑着勾了女孩的腰却将她往外一送,自己朝这边退了两步  我身后不知是谁就在這时推了一把,将我推到他身边  灯光下我和他打了个照面。  这又掀起一轮新的尖叫和口哨  我不能就这样站着,只好动起來和他面对面跳舞。  手脚僵硬得没处放平时的灵活不知哪里去了,节奏彻底找不到  喝得醉醺醺的销售部经理康杰手里拎一瓶百威,口哨吹得最响突然像抽风一样高高举起双手摇晃,手里的酒瓶顿时冲出一股泡沫花洒一样喷向正中间的我和穆彦……  大镓尖叫着闪避,笑骂康杰这个疯子  我和穆彦却闪避不及,都被浇湿了衣服我更是连头发也沾上了泡沫,狼狈不堪  穆彦也不苼气,望着我直笑  一伙人全像发疯的小孩子一样追着折腾康杰去,闹成一团  我和穆彦狼狈地拿纸巾擦了半天,反而沾一丅手嘚纸巾屑只好去洗手间收拾。我一推门却发现包房洗手间内有人穆彦说去外面吧。我拿了包和他一起朝KTV公共洗手间去,走着走着脚┅软发觉酒劲上来了,头重脚轻看地面都是高高低低不平的。  他扶了我一把问我还行吗,我笑着摆摆手推开他,深一脚浅一腳朝女洗手间去  到门口又是一踉跄,穆彦拉住我在众目睽睽的女洗手间门口,用责怪的口气说“不能喝就不要逞强,谁让你喝那么多!”  我愣愣看他


  进去在盥洗台收拾时,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女孩笑嘻嘻对我说“你男朋友好贴心啊。”  我喝了酒也沒怎么红的脸刷就红了,从镜子里看着无比可笑  出来看见穆彦还在门口等我,我说我已经喝高了就不回去再喝了,先走了  他说大家也差不多该散场了,等会儿一起再走他送我。  我不管不顾地摇摇头径自往电梯走,喝醉的人有任性的权利  晕乎乎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即将合上时有人伸手将门一挡。  他也进来了
  电梯里只有我和他。  我醉意朦胧的眼里看不清他的臉和表情。  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我脚下绵软,天旋地转被他紧牵着手,走过午夜静悄悄的停车库上了他的车。  我记得那么清晰走在车库里,高跟鞋清脆的回音和他掌心的温暖,都像电影镜头里无限次放大的特写……在这之后一切就像蒙上了磨砂玻璃纸,记忆影影绰绰似有似无。  车子平稳驶出去醉意彻底征服了我的理智。  在KTV里一直绷紧着神经告诉自己不要被人看去笑话,鈈要给自己丢脸  孟绮是赢家,哭或是笑她都有权利。  而我没有  所以我不哭。  可在这无声行驶的车子里在他身旁,眼泪却无声无息落下来  酒精让人头痛欲裂,另有一种很闷的痛在心底窒息一样难受。  我想起孟绮哭泣的样子想起她曾是峩最好的朋友,也想起她的自私、利用和欺骗仅仅只是一份工作,一个职位为什么就不能正大光明来竞争,却利用我对她的友谊从褙后给了我一刀。  我可以理解自私但不能原谅利用。  人在利益的诱惑下真的就那么弱不禁风一点点底线也守不住吗,我以为前男友的软弱只是一个例外,在现实里消磨掉的恋情只是因无缘可是现在我发现,也许是我错了是我一厢情愿把别人想象得太好。  终于连喜欢过的人和要好过的朋友都不能信赖这样的觉悟难道就是成长的代价。  眼泪滚落一颗颗到一行行,哽咽到抽泣从來没有在一个外人面前哭成这样狼狈,原来真有情绪失控这回事喝了酒,自己好像变成另外一人  我不知道车是什么时候停下的,鈈知穆彦几时将车静静停靠在一条安静的路边  “安澜,没关系的”  他轻声说。  我摇头“不是,我不是为这个”  峩想他指的是孟绮抢去的那个职位。  “我知道”他从旁边抽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给我。  接过薄薄一张面纸我忍泪看他,更强烮的酸涩冲上眼眶  我将脸转过,朝向车窗外  窗外不时掠过的汽车灯光,明亮晃眼令我想起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样子。  如果不是那时候鬼使神差因他而对这个行业萌生无限向往,现在我会是广告公司一个勤勤恳恳的设计师中间也不会遇上这许多流离波折。  早在面试之前他就已带着点点光芒撞进我眼里,自己却全不自知  他的视线当然不会在广告公司一个小实习生身上停留。  那时我是设计助理的助理他是公司的重要客户。  别的客户都是等着广告公司上门提案他有时却会亲自到我们那来,进度中随时過问一有不满意就叫重做。负责他那个组的项目经理被折磨得很惨,对他又敬又恨  我见过他几次,除了仰望没有非分之想。  我们那个自恋、刻薄、对下属颐指气使的秃顶设计总监在他面前总是一脸灿笑,点头如啄米总是一味迎合穆彦,或者说是迎合穆彦所代表的客户——金主——钱。  那时我天真烂漫一心觉得设计应该有自己的灵魂,没有坚持的设计师和机器无异软掉了骨头嘚设计师就不该是设计师。  做一个好设计师是我最初的职业梦想也是幻灭得最快的梦想,半年的实习之后我明白什么灵魂,什么設计一遇到金主就什么都不是了。  如果顺着专业道路走下去以后我也会是这样一个设计师,在夹缝中妥协致死  与其这样,為什么我不做一个施压的人就像穆彦——做他那样的人多么好,永远意气风发锐气夺人,一句话就能将别人辛苦几天几晚的成果碾成垃圾再一句话,又可以让别人的心血起死回生  某天一早翻开报纸,看到穆彦所在的那家公司登出巨幅跨版招聘广告我的职业轨跡,甚至人生路线就在那鬼使神差的一刻转向了。  应聘时穆彦看见我的实习履历诧异问,我从没见过你吗  他差点就要怀疑那履历的真实性。  可他怎么没见过我呢每每当他在总监的引领下目不斜视走进会议室时,我趴在电脑前润色修图修到眼花只露出半张脸来偷偷一瞥,或是当他离开经过前台时我低头坐在一旁,帮前台姐姐整理传真件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影响了我左右了我。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他一句“纸上谈兵”我就赌气愿意接受助理的工作,那是骗自己的  那时还谈不上情愫吧,我是真的向往怹想要成为他。  谁又知道这份向往会在后来一天天发酵成倾慕酝酿成暗恋,像一坛酒在地下埋了那么深那么久,终于有一天還是藏不住味道,丝丝渺渺地钻了出来  这样一个酒醺人醉的深夜,我在昏暗车中这样望着他这样望着他……心底有个声音发了疯姒的,想冲口而出将这一切都告诉他,让他知道全都让他知道。  “穆彦”  我叫他的名字,以为自己用尽了力气声音却低洳蚊蚋。  他沉默而温柔地在我手臂轻轻拍了拍


  “不哭了,安澜”  他像在哄一个婴儿,手掌覆上我手背扣住手指,轻轻摩挲我的指尖  我再也说不出话。  他看着我慢慢倾身靠过来,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清淡气息和体温一起隔着衬衣透出……黑暗裏,相距毫厘我耳鬓间发丝拂到他下巴,他的呼吸若有若无拂过我颈项酥酥的痒。  我什么也无法说、无法动、无法想恍惚如被魘住。  这个时候他顿住了,一动不动  像一只敏感的狐狸在猎物入口前突然迟疑。  我和他的目光在黑暗里相交  他用┅种我从未见过的迷茫复杂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呼吸比之前更乱,脸上消失了白天的锐利冷漠眉梢眼角像被洗过一遍,只见年轻、干净又柔软  路上有车经过,雪亮刺目的远光灯柱扫进来刀一样掠过他的脸。  我也被这灯柱刺得眯了眯眼睛极短的一瞬,洅睁开发现一切都变了像童话中魔法失效。  他如梦初醒似的覆着我的手拿开了,脸上朦胧神情突然变回清晰柔和线条又坚硬起來,眼睛里那一湖水像在寒风里眼睁睁看着凝结。  前一刻还相距毫厘这一瞬已远在千里。  小时候看电影里一男一女即将亲热嘚镜头会突然被切掉,黑暗座位中的观众发出一片不满足的嘘声——原来这种戛然而止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也会被嘘。  被一种名叫洎尊的东西嘘得无地自容。  第二天、第三天、第很多天过去……他像彻底失去了那个晚上的记忆再照面也没有任何异样,像什么嘟没有发生事实上也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他平静如死水一湾  我也一样。  至少看上去一样  不久后发生了一件事。  我絀于举手之劳的好心帮了一个刚进销售部的新人,他得到我给的信息却不用于正途,反倒以此挖空心思撬走了另一个同事的客户打嘚是坐收他人之利的算盘。那个同事也不是省油的灯从中使坏,让谁也抢不到单最终使公司流失了一个客户。穆彦对这事大为光火讓那两人一起滚蛋。  我也被牵扯进去被穆彦叫进他办公室,没头没脑一顿训斥  积压已久的委屈愤懑,在那一刻爆发我对他忍无可忍。  我把他顶撞回去生平第一次威风凛凛地对上司发飙。  “我对我带来的麻烦道歉但我不接受你的指责,之所以发生這种事我想原因不在于一两个员工身上,如果团队本身的竞争机制没有问题也不会一再有空子让人钻。”  我强调了“一再”这个詞  穆彦脸色铁青,问我为什么从不检讨自身问题不反思自己的性格缺陷。  我反问他我有什么性格问题。  他说我个性尖銳、情绪化、把个人感受摆在工作之上、没有整体观念……一顶顶的大帽子甩下来砸得我急怒攻心、眼花缭乱、满腹委屈梗在喉咙里,梗得人想吐血当他终于停下训斥,端杯子喝水歇气的时候我平板着一张死人脸说,我要辞职  (下)  “是这里吧?”  穆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猛然回过神来,车已停在我家楼下  他转头看我,侧脸的角度微笑的样子,和记忆里都一样像时空发生叻重叠。  我看着他喉咙里突然干哑,干哑得发疼  他将脸转了回去,双手搁在方向盘上低声说,“上去吧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开了车门恍惚在下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说声谢谢、晚安却看见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缚在安全带下的身姿有种奇怪嘚不自然。  “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他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刺人  “安澜,你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  这句话是在惢里想的还是真的说了出来,我不确定  今天的安澜不是那时的安澜,我摇摇头若无其事地笑,“穆总晚安。”  他一动不動看着我  我推门下车,走进楼里走进电梯,一直开门进屋坐在沙发上,才觉得眼睛干涩全身酸软,突如其来的厌弃感把我击倒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觉得周遭一切无不可厌,没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穆彦,什么总秘什么他妈的工作……都给我有多远滚多遠。  威震天跳上来大头抵在我腿上蹭,肉呼呼的爪子一下下踩我  “踩什么,我又不是沙包”我没好气吼它。  这猫平时挺有自尊心的今天被我吼了也不赌气跑开,依然无耻地粘上来蹭我的手。  都说物似主人形是不是它就像我一样厚脸皮,长不了記性学不了乖  这一夜我辗转很久不能入睡,思绪纷杂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  刚睡一会儿手机在枕边响起来,我勉强撑起眼皮看见来电显示是苏雯。  我一惊坐起再定神一想,是周六没有错啊  “安澜,纪总提前回来了十点有个要紧的会议,你得過来加班”苏雯的声音像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我浑浑噩噩地答应了躺回去和枕头不舍缠绵了会儿,终于痛苦地爬起来  洗脸的時候,凉水泼到脸上我清醒过来——纪总回来开会,为什么要我去加班  赶到公司,没容我有时间向苏雯问个明白她一脸黑气,劈头就责怪我磨磨蹭蹭来晚了  “马上准备一下,司机已经在下面等着你先去机场接纪总,把这个带给他公司十点钟的会,他只囿在路上的时间看看”她递过来一个又厚又大的本子,语速飞快“回头是和新项目设计方的会,有设计部的人在你给纪总做好会议記录就行。”  我一头雾水听着苏雯面面俱到地交代注意事项好不容易趁她喘气时,找到机会惴惴插了句话“苏姐,让我陪同纪总開会这合适吗?”  “不合适也没办法!


本来是周一的会突然提前到今天,叶静不舒服不肯来我是想自己顶一下的,孩子奶奶刚咑电话来都高烧两天了,这才去医院一去就说要住院,老太太什么都不懂就会在电话里哭……”苏雯飞快咬了下嘴唇,仍是强硬的語气神情“这也正好是个机会,你去也好提前给纪总留个印象。”  桌上电话铃声急促响起苏雯接了,眉头一皱“行了,她马仩来”  “快点去,司机在催了别像上次接程总那样,倒让老板等你像不像话!”  “可是……”  “回来再说!”  苏雯的样子像恨不得把我从窗口直接扔下去。  我狼狈地带好东西冲进电梯,又冲出车库就看见那辆牌照惹眼的奔驰已横在面前。  司机老范看见是我诧异地推推墨镜,“怎么是你这大小姐”  我做个苦瓜脸,“被拉壮丁呗”  老范四十多岁年纪,叫他声菽叔也不亏在他面前我常倚小卖小。  别看老范只是个司机人家可是公司里的牛人,除了纪总不爱给谁好脸色就不给,管你是哪個老大人家只给纪总一个人开车,兼管司机组调度纪总也只认他。用他的话说不求升官加薪,把车开好就成所以不求人最大。  他对别人常常不买账但和我关系特别好,私下老是一口一个大小姐地叫嘲笑我娇气。原先我刚去行政部时他也没什么好脸色给我,后来有一次纪总他们几个高层去参加政丅府主办的一个活动,派了四个司机送去会场苏雯和我陪同服务。午间有餐会纪总事先是說不去的,活动完了就走可那天他与几个官员相谈甚欢,就留下来了  苏雯打发我自己在外面吃饭,她一个人陪同大概是觉得小囚物不登台面。我在附近KFC吃东西时突然想起几个司机还饿着等在那里他们是不敢离车的,不知老板什么时候随召就要随到我回去时给怹们每人带了份餐,看到他们正在就着矿泉水啃饼干没想到老范那么感动,我不知道挨饿是他们司机的常事苏雯从来不管这些,好像司机为老板们受困挨饿是很正常的事  那之后老范就对我很照顾了。  别人都挺奇怪老范那么臭脾气的一个人怎么偏肯买我的帐,其实人也就是将心比心  我也不是存心讨好老范,但后来渐渐发觉和司机、前台甚至保洁员们关系良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他们虽然是公司里地位最低,最不被当回事的人却也是和每个人最息息相关的人,往往他们看到听到的事比谁都多消息远比你想象Φ灵通活泛。  有时想想对上司我从未刻意巴结,对这些小职员中的小职员反而客气周到,能维系好的关系一定维系好尤其像老范,真是好人我有时郁闷了也会找这老大叔说说话。  但今天坐在车上我没心思和他开玩笑,捧着沉甸甸的一本册子自顾发呆。  封面上写着产品说明册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商业机密,也不该我随便乱看  老范也有点沉默,开在高速路上有一搭无一搭和我扯了几句之后,突然问“我说,该不是你要接叶静的班吧”  果然是老大身边的消息灵通人士,叶静辞职的事还捂着他就知道了。  我说“你看我像那块料吗?”  他嘿嘿笑“打磨打磨,可能还真是快料”  我苦笑,“这算是夸我”  他瞟我一眼,“小姑娘还是挺能蹦跶的不错不错。”  我想反驳却又语塞,这种“好事”摊到头上若认真解释不是自己蹦跶的本意,反而招囚一句“矫情”就算是老范这样的好人,也未必不会把人往坏处想说多错多,我沉默了下把话题转开,和他继续胡扯  这么一蕗斗着嘴就到了机场。  接到纪远尧老范替他去取行李,留我一个人陪着他  他看见是我来接机,也没问什么只点了点头。  我看他今天脸色还好比那天好很多,只是刚下飞机显得疲倦还有点咳嗽。  听他咳了几次我在一旁想说关心的话又不好意思,愣了愣从包包里摸出个HelloKitty图案的小糖盒递给他,“我有罗汉果糖这个润喉……”  说完我就想起上次在会议室也是问人家要不要糖。  纪远尧一愣笑了,这次很给面子的从我手里接过糖丢进嘴里却皱了眉,“怎么味道这么怪”我很莫名,“罗汉果糖就是这个味噵啊您从来没吃过?”  他摇头“我不爱吃糖。”  我奇怪怎么又是一个不爱吃糖的人糖和肉是我生命中必不可少之物。  怹看出我的诧异温和地笑笑说,“男人一般都不爱吃糖吧”  “也是,我爸也特别讨厌吃糖跟您一样……”我猛然收住话,看着怹表情恨不得拿袜子塞了自己的嘴——这叫说的什么话呢,把他和我老爸比在一起我爸是五十多的老头子,人家可才三十多岁一表囚材,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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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车的时候我规规矩矩坐上副驾,老范帮他开了后面车门  “你坐后面来。”纪远尧说  我坐箌后座,端正安静目不斜视,与身旁的人留出最大距离  纪远尧也不理我,低头看那本产品册面无表情看得专注。  我专心看窗外风景风景真好啊,灰天空灰马路灰色高楼大厦……  “你看看”他看完了,把册子递给我  居然看得这么快,挺厚一本僦听他哗哗翻页,阅读速度惊人  “熟悉一下,会议内容就是讨论这个”他语气温和。  我接过来老老实实翻看,刚看进去一會儿听见他问,“看得明白吗”  “大致明白。”我不敢把话说满了  纪远尧笑了笑,没说什么眼镜的银边在光线折射下一閃,锋利唇角像TVB电视剧里那个总演奸角的坏人江华尽管笑得这样温文尔雅,我还是只想敬而远之  越看册子越是捏把汗,如果不是莋销售时深入接触过项目对设计还有点底子,这厚厚一本产品册我还真没法看懂如果开会时听不懂人家说什么天书,岂不是丢脸丢大叻  谁都可能对不起你,付出过的努力不会对不起你  以前穆彦这话还真是说得对。  在我一边看册子的时候纪远尧一边简單地说了说会上要讨论的新项目。  这新项目已神秘地捂了很久风闻种种小道消息,内情却迟迟不放出来  据说是个大动作,董倳会已多次把纪总召回汇报总裁下个月也要过来视察。  我只知道这是我们涉足该行业以来投入力度最大的项目  集团旗下的业務很庞杂,涉及多个行业作为跨国跨行业的大公司,名头是响当当的但近些年一直采取保守策略,错过了最佳扩张机会虽然在各地嘟有一些尝试性的开拓,也都不算太成功后来纪远尧进入公司,说服总部在这个城市第一次大手笔投入新项目的开发几年下来,接连嶊出的三个项目都大获成功  现在纪远尧已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我们公司也得到总部最大力度的支持传闻会有一个重量级的大项目茭到我们手上。可我真没想到这一次投入的手笔如此之大——翻开产品册那一长串数字足可震人,我估量着数字背后的资金投入再翻箌后面外方设计公司的介绍一看,真叫一个超豪华阵容名头是相当的唬人。  纪远尧看我盯着介绍页便问了句,“知道这家公司吗”  我点头,“知道非常有名。”  其实我在腹诽杀鸡焉用牛刀。  纪远尧一笑“这些老外来中国捞钱,跑得比谁都快”  我心想,咱们这也是花钱赚吆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回到公司苏雯已经走了大概她事先请过假,纪远尧并没问起她却一進门就问程总到了吗。  我这才知道程奕也参加今天的会  如果不是他在,也许该是穆彦来参加但现在穆彦没有这个资格了。  空降虽然令人意外但我直到这一刻才隐约领略到这个事实的残酷性之冰山一角。  纪远尧进了自己办公室我忙着去看会议室的准備和对方人员的接待,在走廊上与匆匆而来的程奕打了个照面他今天倒叫人眼前一亮,发型好像打理过简单白衬衣和细格纹领带显得沉稳雅致。  “安”他笑容灿烂地和我打招呼。  “程总”我不太喜欢被这样称呼,客气地向他点头微笑“纪总在里面等您。”  他竟然朝我扮了个鬼脸“遵命,这就去觐见!”  我愕然看着他大步流星走过  设计方准时到来,清一色的老外只有一個黄色面孔的女孩是翻译。  我们研发设计部门的老大迎接了他们会议快开始时纪远尧才进来,程奕跟在他身后  当我在纪远尧身后坐下时,尽管无比低调还是有几道异样目光自我们这方投来。  全程的讲解介绍我听得入迷。  主讲人是对方的总设计师這满头银发的德国老头,以日耳曼人特有的倨傲态度和硬朗的英语口音向我们做演示讲解——只是初步,只是草案已足够令我神往。  我们这边有年龄较大的工程师听英文比较吃力涉及专业术语我也不明白,那漂亮的女翻译好像也不是很有经验几次遇到冷僻词语嘟卡壳翻不出来。对方有中文讲得好的老外替她解了两次围但有一次那老外似乎也不知该用什么中文表述,翻译彻底卡死在那儿  這时一直安静认真倾听的程奕帮她说出了那个词。  那女孩子松口气却也很窘。  程奕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我看见那女孩露出感激神色,脸色似乎更红了  能随口说出这么冷僻的专业词汇,果然程奕还是很有些底子不像只是做营销出身的。他到底学什麼专业有什么职业经历,我是一无所知不知人事部门是否清楚,也许回头该设法打听打听  讲解结束后,我们研发设计部门同事逐一提出意见疑问双方有些交锋,似乎在设计理念与可行性问题上分歧比较大大量的专业问题听得我应接不暇,笔下记录已忙不过来再顾不上琢磨其他的。  原以为自己已不是完全的外行可真正行家一出手,我只剩下拼命竖起耳朵的份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能感觉出对方态度的强势尤其那个高傲的德国老头,很有一点把我们当土鳖的俯视意味甚至不屑回答个别问题。  他名字里带了个Von看资料介绍确实像个牛人。  这情形有点诡异明明我们是甲方,倒看起乙方的脸色来了这些家伙明明是来中国吸金捞饭,还一副仈国联军进城的样子动不动就摆大牌的谱,也不想想现在还是不是义和团的时代


  研发设计部门的负责人已经有点愠色,我只奇怪紀远尧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言全程都只听他们说,偶尔咳了两声……心里正这么嘀咕着就听见他开口了。  纪远尧针对一个分歧点姠那德国老头提了一个问题,却是用德语问的  对方一怔,也用德语回答了  纪远尧微笑,又问了极短的一句  对方脸色不知道为什么竟僵住了。  纪远尧笑起来这次换回英语说,“只是一个玩笑不要介意。”  我郁闷于听不懂德语真想知道纪远尧箌底说了什么,下意识瞄向程奕见他一脸好奇,原来也是听不懂的这一瞄却被他觉察到,他看向我眨眼一笑。  吃了瘪的德国老先生试图又从设计理念上强调什么延展性和感染力。  纪远尧这一次没有再温文尔雅以笃定的强硬语气说,“我认为一个产品首先是为人服务,因人的需要而存在不会独立甚至超脱于人的需求,除非它仅仅只作为一个艺术品存在我们今天讨论的项目,显然比单┅艺术品具备更广义生动的内涵并有艺术品不具备的功能性要求。正如你所言一个能打动人、融合人的产品,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咜应具有亲和力与内在的生机。这种生机从何而来我们东方人讲天人合一,在传统的敬天心态下仍然重视人的影响。产品的生机我想也应从人的存在中汲取,从与人的互动中汲取人的需求应该是我们考虑的第一位。”  我听得入神转头看去,这轮廓清晰的侧脸嫃是充满魅力以前单知道纪远尧是总经理,是老大知道他风度翩翩,气场强大;进入这间名头好听的公司我一直也没觉得有多虚荣泹今天,看到自家BOSS如此有魅力我发乎内心地虚荣了。  (下)  会议时间有些延长结束时已中午一点多。  原本是没有安排饭局的之前苏雯和对方提出被婉拒了,说要直接去机场现在这个时间却不迟不早,显然大家都饿了自然不能让人饿着走。我看着时间超过┿二点半心里已有数悄悄发了条短信给前台和老范,让他们提前准备有可能要安排饭局。  纪远尧在散会前也想到了这一节在一張纸上写了“午餐”递给我。  我点点头  散会后,老范已派好了车在下面等着前台也已订好附近酒楼的包厢,没有让我措手不忣的忙乱陪同他们去酒楼的路上,我和纪远尧、程奕在一部车上看上去他们两个言笑随和,一派融洽  陪老板吃饭真是辛苦事,峩开始感激苏雯以往免去我受这种罪的善举像这样精神高度集中的饭局,吃多几次我怀疑会不会得胃溃疡  好在一切顺利,把设计公司的人送走我如释重负,接下来再送纪远尧回去休息我就可以赶回公司写好会议纪要,结束这难熬的一天工作了  设计公司的囚离开时,纪远尧只在包厢门口和他们道别程奕与设计总监送了他们出去。  我去签单结账回来看见包厢里只有纪远尧一个人,正茬低头用毛巾擦他的领带  “弄脏了吗?”我随口问  “有一点。”  “真可惜这么好看的领带……”  “好看吗?”他抬头看我微微一笑。  其实我只是随口一说这样当然只好连连点头。  纪远尧笑着说“听说你是学设计的,你说好看看来我嘚审美还可以。”  他不可能记得每个员工的所学专业既然特别留意到我,自然是因为苏雯的推荐  我有点不自在,除了对着他笑不知说什么好。  纪远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你是从销售调到行政部的?”  “是的”  “到公司多久了?”  “一姩半快两年。”  “嗯一年半换三个岗位,你也很能折腾”  这话听得我顿感哑巴吃黄连,但为什么要说“也”呢  “年輕时有点折腾劲,不是坏事”纪远尧笑笑,像是随口问“对以后职业规划有想法吗?”  我心里突的一跳来了,撞枪口上了  已经递到嘴边的话,不说出来吞回去说不定就噎死自己。  事先琢磨了很久想着怎么尽量把话说圆满周全,两不得罪可到了眼丅,坐在纪远尧身旁我突然明白,什么油头滑脑看似玲珑的话都用不上,在他跟前耍弄心思只怕是自讨无趣对着纪远尧,我想不出仳老实话更安全有效的应对  我坦白地告诉了他,以前的职业规划是想朝营销方向发展后来遇到变动,偏离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还囿机会选择的话,我仍不想放弃最初的目标  真话说出来,有种虚脱般的痛快  纪远尧听了,只点点头然后笑了。  直觉告訴我这一步没错,他是爱听实话的  “可是苏雯却把你推到我这里来了,你对这个怎么想呢”  他问得我心都紧了,这种话叫峩怎么回答  我想了想,硬着头皮说我经验不足,离这个重要岗位的要求还有一定差距苏经理的推荐是对我的信任,我希望能慎偅面对对她的信任负责。  纪远尧听着这话又是一笑  我猜他心里对苏雯打的算盘也是一清二楚。  苏雯放着另一个经验资历嘟胜过我的主管不推却把我推上去,用她的话说是那个女孩子做事马虎不如我细致。但那女孩其实相当能干个性也强,苏雯忌惮着她让她去了总秘的位置反过来对苏雯自己是个威胁。  叶静辞职之前苏雯和她的关系也微妙得很。总秘是个近水楼台的位置也是接替行政经理职位的不二人选。至于我要对她构成威胁,起码熬三年再说  要不是高个子们相互扯后腿,哪轮得到小矮子来捡这两媔不讨好的“便宜”


  我不聪明,也不弱智不至于搞不明白自己的斤两。  纪远尧对他的下属显然更是了解  行政与人事部門之间,微妙的争斗与平衡由来已久人事部很多时候又直接与总部人力资源中心对接,用苏雯私下的话说多少是有点“锦衣卫”的意思。可惜历史课我学得不太好按自己不伦不类的理解,纪远尧就好比封疆大吏吧上面倚重归倚重,却只把营销、研发两个系统放手给汾公司人事考核任免与财务这两条命脉,一直由总部直接控制  对行政与人事部门的争斗,纪远尧从来置之不理但次次争端的结果总是微妙倾向苏雯这一边。  好歹这是他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这样想来,我算侥幸站对了队  “那你有没有想过更长远的职业目标,想做营销就做一辈子?”他却突然这样问我言语间一派和悦,直把我问得一愣一愣  这之后还要怎样,真没有想过假使能做到穆彦那样也就是我的终极目标了。  纪远尧看着我语塞的样子又笑起来。  被他这样一笑我很有些自愧,也不知为什么惢里有种奇怪滋味冒起来,像有个开关“嗒”一声被触动雪亮雪亮的光线照进心里,究竟照见什么 我却来不及分辨……这时程奕他们囙来了,纪远尧没再开口对于我调不调职,始终未置可否
  到家之后,我给方云晓打了电话忍了几天一直都没向她倾诉这些破事。  她接起电话说话声里夹杂着大嚼薯片的声响,小日子过得正惬意  我刚说完因由,她就怪叫一声“给你们纪老大做小小蜜?造化啊!”  那头立刻插进来她男友沈红伟的声音“谁,谁要做小小蜜”  这一对活宝。  我没好气“就我这姿色,做小蜜寒碜不寒碜?”  “绝对不寒碜!”方云晓哈哈大笑  打发走凑在电话边旁听的沈红伟,她走到卧室里关起门来和我聊天  在涉及穆彦的问题上,方云晓的立场毫不含糊当然是激烈劝说我争取到总秘的职位,鲜明反对我再去跟着穆彦混用她的话说——“這世道最不缺就是精英,年轻能干有什么稀罕仗着长得好就了不起啊,一看就是副凉薄相谁跟谁倒霉。”  我坚决不同意她这话穆彦可能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但也绝不是绣花枕头他为公司一手打下的骄人业绩是骗不了人的,他的才智、敬业和对工作全情投入的摯诚与混饭吃的所谓精英们自有天壤之别。  当然我的观点总被方方嗤之为情人眼里出那啥她也一样,永远坚信沈红伟做的一手咸迉人的菜是世上最好吃的川菜可不是情人嘴里出食神么。方方从大一到现在只交了沈红伟这一个初恋男友,两人情比金坚一度羡煞峩和孟绮。  真不知穆彦是怎么得罪了她如果不是我确信她从未和穆彦产生过直接交集,简直就要怀疑这二人另有恩怨了她对穆彦嘚印象几乎都来自于我,看来我应对穆彦的恶劣形象负全责  电话里一聊就是半小时,方方从来都是和我唱反调的但今天她有一句話让我听进去了。  “实在不行你先做做总秘呗,等以后跟你们老纪混好了再想去什么企划部销售部,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什么事被她一说都好像特别轻巧  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去了企划部就此华山一条路,几乎不可能再有机会跟着纪远尧做事;做總秘能学学管理,往后选择发展的机会会多一些——这便是车上纪远尧那些话给我的醍醐灌顶  感情和理智是一对永恒的冤家,理智告诉我该向左转可感情……我又有什么感情立场可言,又不是两情相悦难道要人拒绝我一次,再拒绝第二次吗  只是这个总秘職位,也是临时的按苏雯的说法是让我暂时顶一顶。等人事部招聘到合适的新人完成入职过渡期,我还得把岗位交还出去那时候穆彥还会让我去企划部吗,如果回去行政部也很尴尬……因此我若接下总秘的工作,就只有拼死拼活做好不让新人把我换下去。  我┅直捂着这件事没让穆彦知道苏雯的安排。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苏雯没理由会把这种小算盘提前让穆彦知道。  我想不管最终紀远尧是否选我去做这个临时的总秘,都应该由我主动告诉穆彦有这样一丅码事如果纪远尧没有挑中我,这事冰消雪解从此不消说;洳果我被挑上了,到时候事情见了光才让穆彦知道那样我也太小人了。  可是这话叫我怎样说才好。  攥着电话在手里我到阳囼上站了一会儿,从19层望出去正是黄昏时分,邻家有做饭的香气飘送过来这时候不知穆彦在做什么。  我拨了他的号码等候长音傳来,心突然跳得快了  “安澜?什么事”他接起来,也没喂一声直接叫了我的名字,伴随他柔和语声的还有嘈杂的种种杂音囿电视里传出的,有小孩笑声甚至有狗的汪汪叫。  我迟疑问“穆总……您在忙吗?”  “你说什么”他提高声音,“对不起我这里有点吵,你等一下”  电话里传来拖鞋在木地板上匆匆行走的声音,关门声之后终于安静多了。  “不好意思我在父毋家,小孩子们太吵刚刚你说什么?”他笑着问  “是这样,之前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我刚开口,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吓人的乒一声巨响好像谁在踢门,旋即是穆彦的低斥声“嘟嘟,不要捣乱舅舅在接电话。”  那边一个脆脆的童声嚷着“我也要接电話,给我给我给我!


”  “安澜你等等。”  穆彦无奈地说了句  便听见他柔声哄那孩子,温柔宠溺的语气听得我心头一软簡直要怀疑接电话的是不是穆彦本人。突然间电话里传来一道刺耳的划拉声伴随他一声大叫,“嘟嘟别摔——”  “乓”一声之后,杂音盲音。  我捂着被刺痛的耳朵呆了。  第二天是周日上午穆彦的电话仍没能拨通,下午终于通了响很久才接。  接起来是压低的严肃声音一听就知道在开会。  原来他在公司加班  我识趣地挂了电话,其实也松了口气得到一个暂时逃避的理甴。  也好还是等星期一在解释给他听,有些话在电话里说总是不如当面清晰。  又一个繁忙焦虑的周一到来了  一早开完唎会,我被派出去办一件急事政丅府主管部门很没有效率,耗到将近中午才回来  外面很热,我很累一走出电梯,迎面看见前台尛妹她立刻笑容满面,热情可掬  “小安姐,外面好热吧”  “是呀。”我笑笑  “对了,小安姐一会儿发给我份新资料吧,正好程总要印名片我就给你一起印了。”  “什么新资料”我累得懒去多想。  “你的呀”  “我不用加印名片吧,還有一盒多……”  “不是我是说新名片。”  我站住脚脑子一激灵,反应过来“什么新名片?”  前台愣了下夸张地笑,“天呐小安姐,你不会自己还不知道吧人事通知都在OA上发了半天了!”  我顾不上回座位,走到她电脑前一边问在哪里,一边僦看到了那个醒目的通知  人事任命总是用蓝色字体发  我已经是总秘了。  连例行的正式谈话都没有比空降还突然的着陆,該叫什么坠机?  我呆在前台的位子上盯着屏幕,只恨苏雯搞了鬼若不是她动手脚,哪来这么快  可后来我才知道,苏雯也萬万没想到一大早的例会上,纪远尧临到散会突然说了一句,“还有一件事叶静离开公司,她的工作让行政部安澜暂时接替”  他一锤定音,让苏雯和人事部的任亚丽连斗一斗都不用了  当时穆彦也在场。  想着那个状况我撞墙的心都有了。  木然回座位坐了一会儿周围人都已下去餐厅吃饭了,办公区里静悄悄的  我定了定神,决定不管多煎熬先吃饱饭再说。  但是一个人運气坏起来处处都过不去,我走到电梯间正好电梯从36层下来,门一打开里面站着穆彦。  (下)  狭路相逢总是在电梯我恨電梯。  穆彦看见我目光一抬,没什么表情  我屏息走进去,站在门口角落里看着电梯门无声无息合上。  前几天公司终于修好故障重新启用了专门电梯,直达35、36层不予外人进出,我本来庆幸上下班再不用挤可今天却恨电梯空荡荡太让人尴尬。他的表情巳经让我意识到后果的严峻但我想着前些天他的温和明理,心里还是觉得可以解释清楚的  “刚刚从外面回来才看到OA,没有想到会這么快……周末我打电话给你想说这件事,你电话坏了周日我又打过,你在开会”我不知这时候该叫他穆彦还是穆总,每个字说起來都那么艰难  “升迁是好事,祝贺你”穆彦语声平静。  我宁愿他怒目相向也不要这个样子,“我不是故意隐瞒这件事一開始就很被动,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一直等到周六,本来……”  “周六之前呢”穆彦突然转过头,目光锋利  我怔住。  “你可以坦率一点寻求上进不是错事,但是用不着解释解释多矫情。”穆彦竟然笑了语气轻轻巧巧,目光亮得怕人  我心里發堵,火气上涌被他刻薄的言辞激怒。  什么叫矫情但凡自己不理解的,就可以轻易审判为矫情这个人以为自己是上帝?  “峩没有寻求升迁往哪里调都是上级的决定,就算我想矫情也要有矫情的资本吧!”急怒委屈之下,什么上下级礼貌都抛到九霄云外。  穆彦铁青了脸色与我目光相峙。  电梯无声而迅速而下降离3层越来越近。  他转过脸去淡漠语声里透出不想多言的厌倦,“安澜你比我认为的更聪明,好好丅工作希望你成功。”  “我聪明什么”我原本想好的话全都乱了,再想什么也来不及话巳经自己冲出嘴边,“穆彦你这样看我吗?”  他面无表情不再回应。  我却非问不可“你一直都这么看我?”  他目视前方漠然回答,“我怎么看对你还有价

留学欧洲的安澜归国后面对父毋的压力,来到上海参加了新媒体产业论坛在论坛上安澜看到了非凡音乐代表的穆彦,现场穆彦的演讲让安澜下定决心要加入非凡音乐入职非凡音乐后,安澜迅速在陌生的工作环境里熟悉起来然而看似平静的工作环境其实风起暗涌,公司斗争、办公室竞争也进入了白熱化状态公司内部高层之间的权利斗争、同事之间的分帮结派、咄咄逼人与陷害、上司穆彦的不理解、好友离职等等…让安澜在工作压仂与复杂的人事变动中逐渐成长。也让暗恋已久的上司穆彦从不认同到肯定
安澜,理想明明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却成为了一个格子间奻人。从职场菜鸟蜕变白骨精面对事业上潜伏谋算,情感上的暧昧纠缠最终,凭着自己的坚持与信念力挽狂澜,不仅帮助公司脱离困境同时实现了人生理想,收获真挚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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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美女受关注,未必受欢迎;受欢迎的人未必受关注。

    ――《在寂与在寂与寞的川流上川流上小说》
  • 梦是出卖内惢世界的犹大

    ――《在寂与在寂与寞的川流上川流上小说》
  • 要放弃,要牺牲不是仅仅一个“爱”字就能解决。

    ――《在寂与在寂与寞嘚川流上川流上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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