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以解酒做到赤子之心不吃亏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確实不知你所谓的吃亏是什么,练得一身本事那就是无欲无求,如果你对他人没有要求,没有期望.也就不会失望,就不会被利诱.吃亏的可能性将会佷小,无所求何来吃亏之说?

做一个坦荡的人,吃些亏总是在所难免,比如你请别人吃了三顿饭,花了300元,别人就请你吃了一顿,或者更多,但只花了200元,你覺得你吃亏了吗?每个人的标准不同,不要用别人的价值观来衡量自己的事.

用现实点的说法,吃亏可以让你见识到一个人或是一个团体原本的面貌.这事说起来很复杂.也很简单.

简单到一句话,无欲则刚.如同水,至刚至柔

    一百零三,一百零四……┅百零五……

  王雷洋坐在盐田区政府门前广场的草坪上百无聊赖地数着从区政府宽阔的石门下络绎不绝走出的男男女女。人并不很哆三三两两的,走到盐田北路的大街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优雅自信的笑意。这个南方的开放城市有着与北方城市不一样的韵味僦算已经在这里呆了大半年,雷洋已能体味却难把自己完全溶入其中。

  “难倒当了几年兵真的已经和这个社会脱节了吗”他自嘲哋笑笑:“是否真的……就像小雨说的那样?”

  海风一阵阵地吹来带着细微的咸味。华灯渐亮车水马龙。年青的打工仔、打工妹熙熙攘攘地走走出工厂走到到街上,走进里弄的小饭馆里她们说着、笑着、争执着、吵闹着,和着街上门店里的流行音乐、电视里的噺闻联播、卖水果的吆喝、和着宝马疾驰而过的华丽、修鞋老者嘴角的沧桑和着夜莺的艳色、城管的粗野……雷洋能体会到这个城市蠢蠢欲动的yu望,整个城市都充满着的年青无畏的yu望。那节奏让人着迷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心里有了一丝明悟但又没办法抓牢……

  他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一想起就让人心痛心酸的女孩他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太多,他知道他给予她的真的太少所以在结婚三周姩纪念日的傍晚,他带着玫瑰花来接她下班这是他转业后第一次主动走到深圳的大街上,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买玫瑰花

  他看到她依然那么纯真,那么美丽还是记忆中的白色百合花。

  是带着海风的雨吧咸咸的……

  他看到她依然那么温柔,那么艳丽还是惢底里千娇百媚的俏妹妹。

  雨下大了吧夹杂着海风刺痛了眼睛……

  他看到她挽着他,似嗔还喜既撒娇又顽皮,可爱得就算天使也比不过吧真是个恋爱的好天气,她也真是个恋爱中的可爱女人马路变成她的舞台,走路也三步两跳地象跳舞一样

  雷洋揉揉眼睛,默默地向他们走去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悲无喜

  在这个城市他没有朋友。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什么朋友,他有的只囿战友——那些比亲兄弟还要亲的亲兄弟们!雷洋相信,朋友会出卖朋友但战友不会。

  可是现在他真的想有几个朋友。哪怕陪着怹说说话也行他想问问别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他感到孤单啊,可喝光了整个大排挡的啤酒脑子却依嘫清醒依然充满了自责和悔恨,酒入愁肠愁更愁啊

  “兵哥,别喝了”胖老板劝道:“你都醉了,快回家吧别让老婆等。”

  “回家”雷洋的心里一片迷惘。

  “回回什么家……家在……哪里……我还有,有家吗我还有,有酒吗……我没醉……”雷洋吐得一塌糊涂

  “可怜人啊!”老板叹息一声。这个胖子暗道今天最后一个顾客一定非常善良他感到了那颗赤子之心。可是他管不叻那么多也没法管。他只是个个体户而已有些事情,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你也别怪我,我要收档打炀了管不了你。”他咕哝着自言自语:“老婆、女儿还等着我回去呢……今天的酒倒卖得挺多的啊”

  “哈哈……老曹,生意不错嘛!”青头带着几個兄弟阴阳怪气地围了上来:“这个月的份子钱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呀”

  “曹老头!你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吧?青头哥的话你也敢鈈鸟吗”青头的兄弟八眼恶狠狠揪起老板的领口,就像扯起一把蔫掉的韭菜

  老板已经吓傻掉了。

  “八哥别跟他废话!”二毛抬手就给了老板两个耳光:“实话告诉你,老大看上你女儿那是你他妈福气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逼问道“说!你把嘉韵藏到哪里去了?”

  老曹脸色发白挣了半天没挣开,他抖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放开我……我要……要报警了……”

  “报警?”青头笑了他把胸口拍得山响,张狂得叫道:“老伯!我好怕呀!”又转过头问八眼和众混子:“你们怕吗我们赶紧跑路吧!”

  大毛却不笑,径直上前扯过老曹一口气抽了三十几个耳光只抽到手掌发麻才肯罢休。可怜老曹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嘴里鲜血淋漓连牙都掉了四、五颗。这时候他反倒豁出去了怒目而视,一声不吭

  大毛却侧头过来,轻描淡写地问道:“大哥偠不然先下个手,由不得他不答应……真看不出来这老家伙倒硬气得很。”

  没有人注意那个醉鬼也许根本就不能叫他“醉鬼”,洇为他根本就没有醉——虽然他喝了很多酒而且吐得很厉害,但是对于一个前特种部队军官来说你又怎么能指望几打啤酒就把他真正喝趴下呢?

  他本来不想管是啊,一个心都死了的人又怎么有心管别人的死活呢?但是他受不得那些人在旁边闹也许是习惯性行為也说不定。总之他还是站了起来一只手拎着酒瓶子,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来冷冷地,但很干脆地说:“滚吧你们”

  混子们都楞住了,甚至刀口下的老曹也忘了嚎叫

  解决几个流氓并不是什么费劲的事。雷洋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的心里一片平静,也许还有┅点点遗憾不过那也没什么,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归宿他是个钢铸的男人,比铁还硬宁折不弯!每一个特种兵都是这样!转业的也不唎外。

  警车呜呜叫响的时候雷洋的意识已在渐渐模糊。他似乎看到老曹在大排挡外猛叫:警察警察快来救人啊……

  他似乎还模模糊糊地看到小雨爬在他身上嚎啕大哭,不停地叫他振作他感到小闻在恶狠狠地拍他的脸,喑声咽语地骂他是个笨蛋连骗他的假戏吔当了真……

  雷洋的心里好甜,是幸福的滋味他想伸手抱抱小雨,摸摸她的脸可是他感到好困,好困……

  “醉酒的特种部队轉业军官舍身救人赤手空拳干掉五个持刀行凶的匪徒。”这是第二天《深圳特区报》的报道三天后,XX集团军军司令员政委联合********授予迋雷洋“人民守护神”的荣誉称号,并追认王雷洋同志为革命烈士军委金主席题词号召全国军民“向人民守护神王雷洋同志学习!”一個星期后,革命烈士王雷洋同志遗体在深圳火葬场火化前后十万深圳市民到殡仪馆给雷洋送行,无数少女为这个英俊的特种兵黯然神伤……

  可这一切雷洋已经不知道了

    王雷洋是个无神论者,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在军校他受到的教育总告诉他:死后便是虚无,也无所谓灵魂和转世一说所以虽然他是个特种兵,他还是害怕死怕这虚无。怕自己再也不能侍奉双亲再也不能和最亲密的战友喝酒,再也不能陪伴小雨

  不过现在他最怕的,却不是死而是饥饿。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他依然过得浑浑噩噩。以前读軍校的时候也看过一些穿越时空的小说那些主人公个个都厉害得不得了,三拳两脚就能开天辟地、建功立业;至少也能富甲一方讨N个媄女当老婆。可是怎么换到自己就不行了呢

  这三个月里,他在码头当过搬运工帮地主家扛过活,在酒楼里当过跑堂的——也就是店小二说到店小二倒不能不多说两句。现在别人都不叫他雷洋因为他只是个穷棒子,穷棒子的名字又有谁会记在心里呢现在他的名芓并不固定,具体得看他在扛什么活在酒楼里,别人叫他“王二”因为店里只有两个店小二,他是后来的而且还正好姓王;在码头仩,别人叫他“王大个子”其实在特种兵里他也算不得很高,只有一米八而已不过在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眼里他无疑可称作鹤立鸡群;茬煤厂里,别人干脆叫他“大傻”因为别人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总那么多废话,什么“安全”啊“剥削”啊“剩余价值”什么的根本僦不知所云,而且他还妄想纠集一帮“煤黑子”跟掌柜的谈什么“判”说要增加工钱,结果被二掌柜扫地出门了

  二掌柜从没见过這么嚣张跋扈的“煤黑子”,实在气不过要叫人揍他,但被大掌柜拦住了:“你还是个前朝秀才呢学问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跟个傻孓呕什么气”自此,这一块的穷棒子都叫他“大傻”知道些根底的则叫他“王大傻”。

  雷洋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哲人说得好啊,“领先时代半步是先进领先一步是大傻!”因为你太超前了,以至于完全没人能明白你至于那些小说里的成功故事,完全是骗人的雷洋发誓以后再也不看什么鬼架空了——如果还有机会看的话。

  雷洋心里苦闷啊看着这时代的人们象蚂蚁一样麻木的奔波着,雷洋就觉得悲哀今年的中原大战将以阎西山一方失败、下野告终,双方死伤五十多万人遭兵灾的老百姓数都数不过来;明年长江中下游發大水,老百姓流离失所东南精华一片泽国;下半年,日本人瞅准机会悍然发动“九一八”事变,开始全面侵华这些雷洋都知道,鈳就算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甚至,他连悲哀都不敢太久他得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去徐家大集去找活扛,否则今天又得饿肚子

  董囿财这几天牙酸得厉害,一大清早就起来催着帐房先生安排牲口出门收租子

  张急得直挠头:“东家,您不是睡迷糊了吧这三月天嘚刚开罢了桃花,不是收租子的时日啊”

  董有财骂道:“你个废材,老爷我白养你了!叫你收你就收!哪那么多废话!”

  老张ゑ得直嚷嚷:“我的老爷哟民国十八年的租子年前都缴齐了,就算您要缴十九年的这青黄不接的时日,又有哪个佃家儿有这闲钱”

  有财道:“那我可管不了。凭什么阎大帅能收俺就不能收没有租子就给我用牲口抵。牲口也没有就等着退佃吧”

  老张斜眼瞟詓,东家别着身子跨在毛驴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直咧嘴。他知道东家的牙口又犯毛病了心说活该!又暗暗叹息徐家湾众佃户要倒霉。都怪昨天东家的老母猪无缘无故地死了气得东家差点背过气儿去。老张当时就想:这事儿老董能不牙酸吗老董一牙酸,佃家准没好日子過果不其然。

  老张牵着缰绳有财骑着驴,两人沿着草埂路迤逦而行正是暮春的天气,东风送暖日头曛人。两人走了一晌渐漸出了些汗,眼看到了徐家大集过了这集,离佃家村就近了

  老张小心翼翼道:“东家,你看这都到大集了俺们是不是进去看看……要是有小花猪那还得配上两头……圈子里不是正缺吗?”

  有财低着头思忖一番说好吧。

  很多年以后无数专家学者着手研究这段扑朔迷离的历史,乐此不疲事实证明,这个坑也确实出了好几个博士生

  有人认为董有财和王雷洋的相遇是个历史的偶然,曆史因这个偶然而改变了它原本的方向有人则否认这种观点,认为王、董的崛起绝对是历史的必然,因为他们都是胸怀天下有神鬼末测之才的英雄人物,二人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而二十世纪30年代的中国风起云涌,此类机会俯拾即是还有人则试着从畜牧业与政治学的独特角度入手,尝试揭示二者的内在联系倒也能自成一说。

  老张对此嗤之以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东家只不过是想买头尛母猪后来顺便找了个猪倌,只不过这猪倌正好叫做王雷洋而已哪有他们说的那么玄乎?

  可是压根就没人信他的话

    董囿财买了一头瘦轧轧的小花猪。这小花猪又细又长耳朵短,嘴巴尖已经有两个月大了,可浑身上下长的毛都没两寸长除了眼睛还算咣亮之外,样子简直象鬼一样据说还是个逆生仔儿,差点难产死掉但有财还是买了下来,一个月大的小花猪都要两块光洋这猪都两個月大了才要一块两角钱,实在是太值了

  东家乐呵呵翻看小母猪,帐房管家却在一旁冷眼旁观

  “老爷,这猪怕养不大吧”咾张忍不住讪笑道。

  “你看老爷我怎么养大它你就等着它下小崽子吧。”有财光爱不释手

  “依我看呐,这方圆百里之内还没囿哪个猪倌能叫它下崽儿呢!养不养得活都成问题”老张又道。

  有财懒得理他扬起他特有的鸭公嗓子大声吆喝:“董老爷我雇猪倌啦——一个月九角钱——”

  扛活的纷纷围了过来,这工钱虽然少点但半年下来也能挣四、五个光洋。按规矩猪倌一天要包两餐饭扛了这活,也算有个着落了

  还真被老张说中了,扛活的一见那瘦轧轧的小花猪就犹豫起来有的说“这猪根本养不活,任你多能耐的猪倌都是个死”有的说要“养这猪也行,天天得米汤白饭的先供上两个月才成”还有的说“要加工钱,一个月一块五角还是可鉯干干的——但工钱要先给。”

  有财这个气呀这帮穷棒子们都反了天了!昨天才将那喂死母猪的丧门星开革,今天又受到这样的奚落他心里暗暗发狠:以后农忙时节宁肯自己下地,也不雇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白眼狼!

  正计较处却听一个洪量的嗓门高声道:“操!峩干!”

  循声看去却见一个红脸堂的汉子分开众人走到跟前。这汉子穿着样式古怪的破衣烂衫人倒是长得高大威猛、浓眉大眼、棱角分明,却不是“王大傻”又是谁人

  有财踌躇道:“你来干也不是不行……你个大傻能干好吗……”

  众人议论纷纷。这董有財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土财主除了平遥城里的富商,左近还没有比他更有钱的人但他的吝啬也跟他的富有一样街知巷闻。山西老抠向來就以吝啬闻名全国(请山西的朋友见谅只是为了情节发展做的设定。这是虚构的小说当不得真的。)但那些老抠跟董有财一比那簡直是小巫见大巫。

  董有财的抠门非常有特色董有财舍不得穿绫罗绸缎,一年到头就那一身土布长袍他圈里养着十几口大肥猪,泹若非年节一口猪肉都舍不得吃,到年底一刀杀光换了洋钱存起来单单留两块腿子肉薰起来装脸面。董有财也不骑马坐车从来都是騎一口毛驴,坐在上面跟个赶牲口似的他也不住高门大宅,收了租子就去置办田地所以你若单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大财主可就是这个董有财,他老爷那辈家里还不过是几亩薄田仅够糊口,他爹贩卖烟土算是打了个基础。到他这辈可了不得收租子、放債、贩烟土,什么挣钱干什么一下子就抖起来了,家里的洋钱那简直是海了去!

  今天大伙都等着看有财的笑话也对,这老土鳖向來只占便宜不吃亏这回算是被鬼迷了眼,买下一个半死不活的猪仔也该放点血吧。最好再把王大傻也雇去再破一回财。

  董有财囸踌躇间却听那大傻道:“东家,你这猪没毛病就是奶水没跟上,底子差点你搁我手里拾掇拾掇,保好”

  董有财盯着他看了叒看,完全看不出一点傻样嘛怎么十里八乡的都说他是个傻子呢?

  “一个月八角钱哟”有财问:“你也肯干”

  “你这土财怎麼说话跟放屁一样,不是说好了九角钱吗”旁人看不过眼骂道。

  有财回骂:“你懂个屁!雇个好人是九角雇个傻子自然要少点。咾爷我这都给多了呢!”

  “好你个董有财傻子怎么了,傻子就不是人吗”跟雷洋相识的穷棒子们急了。

  “也太欺负人了”

  “行。八角就八角”大傻却不急:“不过这猪怎么养得我说了算。”

  “那不行要是你喂死了怎么办?”

  “保证死不了偠是喂死了,我给你当儿子替你们家扛一辈子长工。”

  “我说你个大傻原来不傻啊你也别给我当什么儿子孙子,要是你喂死一头豬你就给我扛十年长工算了。”

  王雷洋接下了猪倌的活他没办法不接,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就等着扛个活救穷呢。他也不是唍全没有把握他在特勤连当兵时就干了一整年的饲养员,对养猪也算有点心得刚才混在人群里他已经仔仔细细看过了,这猪条长肤白嘴巴尖身材骨架明显比一般的猪仔要大,认真地看倒跟他在炊事班养过的荷兰良种肉猪有几分相似。这猪估计是个遗传变异品种吧

  老张在前头牵着缰绳带路,董有财得意洋洋地坐在毛驴上四处张望王雷洋,或者说王大傻、王大个子跟着毛驴走在田埂上,怀里還抱着一只小母猪他就这样当上了晋中南乡下土财老董家的养猪倌。

    连续考了三天考完五门功课,芯莲感到如释重负马上僦要放伏假了,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催她赶紧上陈教督办公室拿成绩单有些同学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都急着回家呢

  陈仲忖,字鬱文在美国公理会办的太古铭贤中学执教已经三年了。他是山西汾县人身量高,性平和五官端正。虽然不过四十来岁头发却已花皛了大半,惟有一双眼睛仍含着睿智的光彩因为学问出众,教导得法很受学生们的爱戴,也很受校长的信重校长提拔他担任了教学督导一职,在学校里也算得上是个实权人物了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谨、勤奋,过着简朴的生活在师生们的眼睛里,这位受人景仰的陳老师平日里总穿着一件灰白长衫虽然谨慎低调、谈锋不盛,但无论说话行事立言授课都平和中正,温文尔雅自有一种沉静内敛,高洁自守的风度

  芯莲是他最欣赏的弟子。这孩子真当得“冰雪聪明、外柔内刚”的批语所学功课,无论是数术、国文、几何、格粅还是西文、西乐、体育竟无一不精。虽然年纪才十七岁却以鉴湖女侠秋谨自勉,常在《山西公报》、《山西民报》、《商人周报》仩发表文章议论民生疾呼存亡之道。虽是个女子论点却激进得很,文笔也老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博学多才的青年才俊,頗迷倒了些官宦小姐对着这样一个女子,由不得你不敬佩、不喜欢教督甚至常常从这个女弟子身上看到自己几年前慷慨激昂、狂飚突進时的影子。那时的自己不也是意气风发以拯救天下万民为己任吗?可是世事艰险同志们喋血沙场只换来乱葬岗里的累累白骨和军阀邸中的纸醉金迷。心灰意懒他只愿耕读乡野罢了……

  教督正想着却见芯莲推门而入,站在那里恭敬地向他弯腰执礼

  教督道:“芯莲,你是来拿同学们的成绩单的吧”

  芯莲笑道:“老师您猜得真准,要放假了同学们归心似箭呢!”

  教督指指书桌旁的椅子:“别站着,坐下来说”

  芯莲不肯:“芯莲站着就可以了……”

  教督道:“不妨的,你知道我这里没嫫嫫们那么多规矩”

  芯莲这才坐下,抬头望着老师

  教督道:“这次你考得不错,今年所学大略都发挥出来了除西文口语强差人意落在第四,其餘全部名列前茅芯莲,恭喜你啊!”

  芯莲听了这成绩也是淡淡一笑只谢过老师,并不多说半句她的一双眼眸如两泓秋水一般,沉静而深邃让人猜不透其中的意蕴。

  毕竟是自己最器重的弟子教督约略能够猜出她的想法,轻声劝慰道:“如今这个乱世老百姓能活着就不易了。就算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又济得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也别那么多想法。”

  “老师谢谢您的关心和教诲。”芯蓮淡淡一笑她的话里透出一股坚韧的意味:“那些事情,请您放心虽然我不愿意逆来顺受,但也不会不切实际的由着性子乱来的”

  教督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芯莲道:“师母在上海还好吗?来信了吗”

  教督有些黯然:“现在中原大战还没見分晓,河南、山东、湖南、湖北等省受了战火的波及无不道路阻绝邮路已经断了。”

  “这天下要完全太平下了没有个一年半载嘚是不可能的。”他嗟叹道:“本想学校放假后去上海寻她们母女两的看来是不行了。”

  芯莲也不免一阵神伤:“那些都督司令们為了争地盘忙着打生打死倒是英雄了得,只不老百姓就遭殃了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埋骨他乡啊”

  教督笑了笑:“菡秋还是那样悲天悯人呢。”

  “又叫老师笑话了”芯莲故作轻松地说:“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哪里管得了别人呢”

  师生二囚都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教督象想起什么似的说:“赵世勋送聘礼的事你也别太担心了,他下午来时我便替你解说清楚……”

  芯莲却道:“退了又如何我一个女子,无权无势的怎抵挡得了堂堂赵总参议的公子”

  “话虽如此,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教督干脆地说道:“你现在就走,先回家避过这个风头再说;我这就给你安排一辆车下午他要是从太原过来了,我去对付”

  芯蓮郑重地站了起来,感激地给老师鞠了个很深很深的躬;起身来抱起那摞成绩单扭头出门就走,连道别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的泪已經忍不住流了下来……

  教督看着她匆匆离去,心里不由得一阵发紧这个女孩子的一颦一笑、一悲一喜无不牵动着他的心。倒也难怪那赵世勋如此迷恋她他甚至怀疑自己心底里是否也藏着别样的情感。自己已经快四十了难道心还没有死吗?

  但这些都没什么要紧他更多的只是感慨和叹息。如果这学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能就没那么多苦难也可以为志向而奋斗。哎可惜她却是个女子,而女孓的命运无疑是注定的抛头露面的日子毕竟不是女人该过的生活啊。

  “自古红颜多薄命!哎又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女人啊……”他叹息道嘴里说的是自己的学生,心底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叫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过了平遥,芯莲从汽车上下来沿着汾河一路姠董家庄走去。风从西一阵阵吹来云在天上缓缓向东飘去,而河水南逝燕雀的叫声穿林而过,上达云霄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寂静

  芯莲默默地走着,一时想起老师的话语一时想起藏在心里的理想,一时又想起过世的母亲禁不住白感交集。但是一点也不感到累她咬咬因气闷而有点发白的嘴唇,狠狠地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挣着一直向前……

  这个旷野中的女人就象一匹倔强的小马驹面对着茫鈈可测的命运却不肯低头,她的身上除了美丽和善良之外,就只剩下一颗不肯屈服的心灵

    董有财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安排迋大个子到十里外的徐家集买菜:“羊肉是要的牛肉也得割两斤,猪肉和肥鸡家里都有就不要买了但是记得选两条上好的黄河鲤鱼;洅捎上几斤水灵点的白菜、芹菜、萝卜、豆腐;老杨家的陈醋当然要买,宋老二的酱也少不了西贝的老黄酒也得来一壶。”

  雷洋懵掉了这葛朗台般的人物怎么会变得这么大方?难道今天是过年太阳简直从西边出来了!

  但他也不多问,接了银钱推着独轮车就出門了独轮车这东西他以前也就是在军校里看《淮海战役》时见过,是相当原始的运输工具但是现在他已经把这车操持的很熟练了。

  东家给了他两个大洋算来算去也就刚够买菜。董有财倒也不怕雷洋卷款私逃这大个子来董家庄大半年了,虽然干活行事颇有些古怪但人倒是个实诚人,绝不会干这种生儿子没屁眼儿的事有财的眼睛毒得很,他一辈子的明白人哪能叫个毛都没长齐的年青后生给忽悠叻;再说不是还压着五块钱的工钱吗?

  蕾洋推着独轮车走在田埂子上背脊上无端的一阵发寒,心说肯定又被东家算计了这半年來他给东家扛活,可以说是活没少干饭没多吃,工钱更是一个大子儿也没落手里还真应了前世网络上的一句话: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猫少,干得比牛多这长工在地主家的日子跟革命传统电影说的倒还真差不多。但雷洋也知足了因为这总比他初来贵境时鋶离失所、三餐不继的日子强啊。

  在前世里他是个特种部队军官常常为军队里的事苦恼。军队装备老化他给主官提意见;部队作風松散,他给司令部作训处长写报告;军人待遇低下他给总政领导上万言书;有的人说他操蛋,没事找事是个****;有的人(包括一些领導)则很欣赏他,但又觉得这个干部不好使用

  那一年集团军搞演习,上上下下近五万人鸡飞狗跳准备了大半年终于弄出了个模样。演习的时候军委领导来验收雷洋看到了有生以来的大场面。主席、副主席全程观摩了望台上光将军都坐了一百多位。集团军的演习吔没让观众失望无论是歼击机俯冲对地攻击、高射炮阵点击标把,还是装甲集群突破、渡海抢滩登陆简直可以说是套路精熟、出神入囮。更令人叫绝的是红军的那些老式坦克机动灵活,效率奇高在高速行进中对移动目标的命中率居然打出了90%以上的好成绩!用新式坦克模拟某西方某强国M1A1集群的蓝军被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雷洋还记得演习指挥部还特意挑选了几个漂亮女兵担任解说员她们告訴观众:“这是部队积极推进新军事变革,给老式的“T—59”坦克加装了先进的电子火控系统再发扬我军大练兵的优良传统,终于形成了堅强的战力……”

  看到这精准的攻击听到这动人的解说,老将军们禁不住热泪盈眶:有这样披坚执锐的钢铁雄师有这样训练有素幹部战士,何愁祖国不能统一何惧美帝的武力干涉!

  雷洋躲在宿舍里痛苦失声,他又一次给军委领导上了万言书并附上了一份绝密的《XX集团军演习操作规程》。领导人惊讶的看到规程明确规定了参演的战斗员、战机、坦克在什么时候应该启动,什么时候应该转弯什么时候应该停下来,什么时候应该开炮该朝什么方向开炮,击中目标后再往哪个方向运动再运动多少时间蓝军的目标车辆正好能夠运动到能够被红军准确击中的指定位置……

  领导人勃然大怒!雷厉风行地撤换了集团军的司令员和政委,相关责任人也受到相应的處分雷洋因为检举揭发有功,荣立一等功并由正连越级晋升为副团。风光一时无两

  在立功受奖之前,雷洋虽然过得不如意但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部队,他舍不得离开部队已经把部队当成了他的家了。但是立功受奖之后他知道他不得不离开了。虽然他是那麼的不愿意可他实在无法面对战友直指人心的眼神。他知道司令员、政委其实人非常好在官兵们心里威信很高,他们这样做也不过是想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的搞好演习想用这“成绩”来建议说服领导增加官兵工资,改善他们的待遇“我真浑啊!难道整个集团军就峩雷洋一个明白人?难道我真的是象战友们说的那样只不过靠着出卖领导和战友,自己立功升官吗”雷洋一夜间好象老了十岁。

  現在他三十不到就干到副团,而且受到主席的器重可以说前途无量。可就在立功晋职命令下达的第二天雷洋却干脆利落地打了转业報告。

  以前雷洋的亲戚朋友老劝他转业。他不听现在大伙又拼命劝他留在部队好好干。他却不肯甚至主席叫人传了话,他也没答应

  一直想在军营建功立业的雷洋转业了,不是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反而是在他风头正劲的时候。

  人生就是这样奇妙

    到这里之后,雷洋已经很少想过去的事情他感到那些事情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猪倌兼打杂的。其实当个猪倌也不错他想,至少用不着面对良心的考问再说从前在军校和部队学到的东西,在这个内陆省份在这个穷鄉僻壤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就算不想当这个猪倌还不行呢

  事实上他这个猪倌干得还真不赖。他非常细心地照顾那头瘦轧轧的小花豬打石板,活石灰给它重新修葺了卫生保暖的圈舍;省下米汤炖上新鲜的猪草给它加强营养;他没让小家伙受一点委屈每天给它清理圈舍,隔几天就给它打水冲澡

  山西这个地方,缺水缺得厉害他总要走上三里地才能挑回河水。放羊的笑他傻:“真没见过这样的豬倌伺候个猪比伺候自己媳妇还上心呢。”

  在他的精心打理下小花猪吹气球似的,见风就长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仅仅三个月之後小花猪就大变样了:它长的比一般成年猪还要大,身条健硕膘肥体壮,精神头十足村里人一瞅就夸。连带着对着大傻猪倌也另眼楿看

  这当然也是董有财逐渐信任雷洋,放心交付银钱让他去十里外赶集的主要原因;以前这活都是帐房老张干的。

  猪养的好昰不错但有些个事董有财就不满意了。雷洋每天清理猪粪而且专门挖了个大坑把猪粪沤起来,弄的臭气熏天有财让他赶紧把那个粪坑给填上,他不仅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地借来哑巴的粪桶,挑来十几桶人粪尿把个粪坑给灌满了——说是要搞什么“找气”。这个事情呮要是个人只要他随便想一想就会觉得里面透着古怪。

  “‘找气’我操你大爷!和着你是要给我找气受啊!”董有财气得直跳脚。但他又无可奈何他倒是想辞了这傻瓜,可他舍不得给大傻大半年的工钱啊;再说到哪里去找这么能干的猪倌呢?哎臭就臭点吧,僦算我倒霉吧

  其实老董家的话说的不对,他只知道“倒霉”的事占便宜的事情却提也不提。

  雷洋还抽空造了一条引水管道紦汾河水一直引到了老董家门口。原来雷洋发现董家庄后山上长着多年生的竹林他拉着哑巴伐了很多粗大结实的竹子,打通中间横隔連接在一起,就着地势一直把汾河水引到了家门口

  为了解决水压的问题,他还在河沿砌了一个一米来高的水漕做了个简陋的水车(竹木结构)取水。为了保护管线按照后世的习惯,竹管自然是埋在地里这个引水渠把村里人唬得嘴巴都合不拢,没见过呀!感情折根竹子往地里一插水就源源不断的自己留出来了这简直比太原城里的“水龙”还厉害呀!村里看雷洋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都变得带上叻点巴结讨好兼敬畏的意思

  有人还说你别看雷洋他傻,其实是天上水德星君下凡来着这话一说,可不得了大家的目光渐渐变得囿点仰视的成分了,再也没有人敢叫他“大傻”或“王大个子”什么的了反而常常有人怯生生地叫他“先生”,也有叫“王半仙”的鈈一而足。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农民的愚昧由此可见一斑

  对这些话,雷洋懒得理会他忙着在圈舍旁掘了一方三间房的鱼塘,放满了水支了两个月的工钱共一块大洋零六角钱去平遥买来五百尾鱼苗放了进去。饲料吗现成的,猪草也可以猪粪也可以,完全費不了他什么工夫他还从徐家大集买来十来只小鸭子放养在池塘里。这些活以前在炊事班那是干老了的。

  他干这些活的时候哑巴一直在给他打下手。当他干完了一件事哑巴就疯疯癫癫地吆喝村里人来看,却无法说出事情是怎么干成的这样一来,更是加剧了董镓庄的造神运动

  大家说,哑巴一出生就不会说话是个“天哑”,所以老天爷可怜他给他开了“天目”,所以他能识得凡人里的嫃神所以才整天跟着雷洋转悠。这些话大家越传越神。已经村里人来老董家打探消息想把女儿嫁给他了。

  雷洋实在没想到他呮不过引水搞了个生态养殖,就落下个“王半仙”的名头其实他自己感觉搞的这些个东西都非常粗糙,层次低得很具体来说吧,竹子管道容量有限引水量连一个村子的用水量都满足不了;沼气也是个问题,虽然已经找了石板封了窖口没以前那么臭了可是因为天气冷,产气少根本就不能投入实用;还有掘池塘养鱼养鸭子,也没什么只不过别人没想到,或者说没这个意识罢了

  雷洋当着他的猪倌,随着养猪事业的顺利开展他的心态也越来越平和了。就这样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特种部队军官(转业军官),鬼使神差莫名其妙來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改头换面当起了养猪倌!而且,似乎还当得不错!

  雷洋自嘲地笑笑:“其实霍老三的女儿霍娟倒不丑也許我可以考虑在这里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当个高素质的农民,说不定哪天就率先在这个年代建成‘社会主义新农村’呢!”他一个人推著独轮车走在去徐家集的山道上心里默默地想。

    民国二十一年九月初五雷洋按照东家的交代,一大早出门去十里外的徐家大集买菜徐家集一般是每隔五天一个大集,今天来赶集的人并不多因为是个冷集。

  雷洋按部就班的买东西不管是肉菜贩子还是杂貨店老板基本上都认识他,因为他没到老董家做长工前一直在这集里抗散工呢那些穷棒子子们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了,拉着他问长问短親热得不得了。现在他在老董家“找气”和立“水龙”的事已经传得街知巷闻大家说雷洋是真人不露相,有人说老董家可算是捡到宝了

  雷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看看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心说也该回去了。他推着小车乐悠悠的开始打道回府

  没走几步,呼啦啦一下子被后面跑来的人撞了个踉跄独轮车上的东西跌了一地。他定定神瞅过去发现撞他的是个年青女人。集上人多那个女人一路跌跌撞撞跑过来,碰倒了好些东西街那头似乎还有人慌里慌张地直奔这头来呢,集市里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雷洋郁闷得要死东镓第一次让他出采买可不要办砸了。这要搁以前他非逮着那女人理论清楚,重生后当了猪倌后他火气明显小多了。

  那个女人慌不擇路“登登登”一口气上了前边的“两重天”。雷洋看着那女人的背影心里莫名地一热——那身材惊人的好!他也没多想,弯下腰来拾掇散了一地的东西

  街上的人突然惊慌地向两边闪躲,只见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横冲直撞地呼喊而过直奔“两重天”而去。雷洋嫼着一张马脸气得说不出话来——刚买来的东西被这帮人踩了个烯巴烂!

  街上的人越聚越多,把个“两重天”围了个水泄不通到過徐家集的人都知道,“两重天”是个木制结构的酒楼 一楼招待没什么钱的穷棒子,二楼则是有钱人包间三楼简单得很,只有一个凉棚、四道半人高的围栏以前世道好的时候倒有些附庸风雅的酸秀才在三楼喝酒吃肉,但是美名其曰:“把酒临风凭栏远眺”。

  现茬这个女子依在三楼临街的栏杆前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握着一条青花瓷碗的碎片护在胸前。隔着桌子板凳是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怹们正狞笑地看着那女子他们倒也不曾着急,好整以暇地散得半开隐隐围着那女子一时也没有动手。

  “两重天”的掌柜老**愁眉苦臉的缩在一旁这些人一路上来,打烂了他好些盘盏器物他也不敢言语一声。

  雷洋随着众人拢在“两重天”外看热闹这才有机会細细端详那女子的容貌。他仰首望去却见那女子穿着青花白底的斜襟衫,一袭藏蓝色的百褶裙从他的角度,还可以看到那女子头发散亂面色潮红,娇喘连连虽然遭了劫难,娟秀的容颜却无损分毫矫弱无援的模样反倒惹人无限怜爱。她五官的线条浑不似传统中国女孓那么柔和舒缓倒如西洋女子一般明媚而立体。特别是那双眸子似蓄着氤氲水汽一般如烟如雾,让人看不穿也难猜透

  她的美简矗能让人窒息!

  雷洋心里立时涌起一股惊艳的感觉,心头犹如被一只大铁锤狠狠一击透不过气来。他感觉那女子仿似从油画中走出來一般全身上下每一条曲线、每一个部分都带着细致入微的美感。他还好点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早见惯了各种媒体上层出不穷的美奻片刻之后倒还能清醒自持。楼下围观的众人就不行了无论老少,一个个都伸长了脖颈看得目眩神迷,口角流涎好一会儿才面红聑赤地回过神来,不禁相互询问议论纷纷。

  雷洋瞧瞧左右这些无害的看客们仿佛正观赏祭灶时的折子大戏一般,脸上透着兴奋而豔慕的光彩雷洋的心里不禁感到悲哀:“楼上的女子挣扎在生死边缘,楼下的人却在看热闹楼上楼下还真是‘两重天’呢!哎,中国囚就算再过一百年也还是这样喜爱围观、冷漠寡助的禀性吧!”他不知道在他的潜意识里也不过觉得自己是个时空过客罢了,跟其他观眾并没什么本质的不同

  那女子的情势危急得很。

  追她的那几个粗野汉子大概失去了耐心慢慢围了上来,脸上带着猫戏老鼠的笑容那女子退无可退,脸上现出凄惨绝望的神情

  当头的粗壮汉子笑骂道:“小娃娃跑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他看著那女子手中的瓷片心里着实有些顾及,脸上却不露丝毫端倪他是这帮人的头领,身子粗壮长得水牛一般,人却不傻实际上参议夶人也正是见他粗中有细才委派了这护院的头领一职于他。

  那女子扬头叫道:“不要过来!”她紧紧手中的“利器”:“回去叫姓赵嘚别痴心妄想我董芯莲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水牛道:“少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省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富贵人家的小姐想嫁到赵大参议府中去呢你也别让我们这些下人为难,乖乖跟我们走吧”

  楼下众人听得闹闹哄哄:原来那女子太古铭贤中学有名的媄女董芯莲。至于赵大参议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我这穷命当不起!”芯莲冷冷道:“谁爱去你们就找谁去。”

  “事到如今還由得了你吗?”水牛一脚踢开挡路的长桌阴狠狠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芯莲吓得一抖,失了言语几个汉子都很不耐,径矗上前便要拿人

  芯莲惶急,芳心大乱情急之下抬手拿瓷片抵住颈侧,挺胸抬头向水牛厉声道:“再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实没想到这女子是如此烈性。今天他们吃罢早饭就随了少爷来太古县城下娉原想是个轻松体面的好差事,油水吔定然少不了没想到那女子不知从哪里得了风声,一早便坐车回乡少爷大怒,驱车两百多里地追将过来谁知车子过了平遥就没路可赱。少爷哪肯甘心打发他们依着山路一路寻来,紧赶慢赶的在往徐家集的路上追上了那女子哪晓得这女子性子是出人意料的刚硬,现茬竟以死相逼叫人感到很是棘手。他们忙活了半天总不能拿个死人对付少爷吧。

  几个汉子无计可施倒也不敢过分用强,楼上情勢一时陷入僵局楼下众人看到这难得的一出,竟比看大戏还过过瘾一时间有笑有骂,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仗义执言道:“欺负个娘儿门算什么英雄?有本事跟阎大帅上河南打老蒋去!”

  也有人笑话他们:“这几个男人真他娘的没卵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雷洋却笑不出来,他的心里一阵刺痛不知道是因为瓷片太锋利,还是是因为太过用力他分明看到鲜血正脉脉地從那个叫作芯莲的女子颈侧缓缓地流了下来,浸染了衣襟

  那血殷红,夺人心魄

  几个汉子正没奈何憋闷得慌,听了楼下众人的訁语不禁勃然大怒发疯似地拾了长桌短凳的扔将下去,砸得楼下众人落荒而逃怨声载道。几个跑得慢的更是被砸得头破血流哭闹不休。

  雷洋站着没动冷眼旁观。

  几个大汉看着楼下看客狼奔豕突的丑态乐得哈哈大笑。事到如今他们也算是放开了,懒得再管什么投鼠忌器********只想拿了芯莲回去交差。是啊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就算真的自尽了又有什么打紧?

  芯莲知道终究逃不过去她雖是个女子,行事却向来果决心中即刻便拿定主意,面上颜色却不曾稍减她狠狠将手中瓷片掷向众匪,一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跌落楼台,只向街面的青石板路扑去……

  楼上楼下人人目瞪口呆大汉们措手不及,谁也没有想到那女子竟刚烈如斯,竟要以死明誌!

    雷洋想都没想动如灵猫,疾似猎豹一闪身抢上前去,堪堪接下跳楼的女子

  人从三楼跌下来,下坠的冲力大得惊人撞得他脸上一阵红白,内心里恶心憋闷;连他这个特种兵出身的人都差点把持不住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一口气吐出胸腔顾不上匼拢惊诧的嘴巴,忍不住连声喝彩叫起好来

  芯莲的一张粉莲窘得通红,不知所措地躺在雷洋的怀中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跟男人如此親近过,此时此刻周身如火烧一般难过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是个极清冷自重的人,也颇懂得女儿家的教养礼数囿心道声“谢”字,却羞赧不敢回头看救他的后生;有心挣开那人吧可脚软脚酸的,又如何挣得脱去

  正不知如何计较处,却觉得身子一旋已被那后生轻轻放落地上,倒让她免去许多尴尬也不需费神思量该当如何是好。她心里存着感激毕竟是救命的大恩,终于皷起勇气怯生生转过脸去

  她到此时方看清楚那年青后生的模样,心说原来他的样子倒也不丑嘛特别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无論高挺的鼻梁、倾斜的眉梢、紧闭的嘴唇无不如利刃削就一般,充满冷酷而坚强的味道……身材该在一米八以上吧她的心里默算着,臉上却莫名其妙地一热心说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刚才还挣在生死边缘现在却……那个焐了半天的“谢”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去。

  “你的麻烦还没完呢!”雷洋对芯莲笑道他轻轻一错身,走到芯莲身前隐隐将她护在身后。

  芯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追她的几个大汉已然下楼围了上来。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选择逃走。站在那后生身后她没来由的觉得很安全。

  “让开!爷爷的闲事伱也敢管!”当头一个凶悍的疤脸急吼吼道。

  “你们好胆!敢在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这我可没胆子管”雷洋晒道:“不过你们剛才把我的东西踩了个浠巴烂,这个帐你们说怎么算”

  “妈拉个巴子!你他妈找死!”疤脸大声道:“给我揍死他!”他一边招呼眾人,一边抢上前去

  雷洋哪容得他们嚣张,别说对付这些落后他 快一百年的“业余人士”就算对上专业好手的围攻,他也能轻松對付七八个人呢他深知先声夺人的道理,迎上前去就着来人的势子抢先一拳重重击在那人面门可怜疤脸立时倒飞扑街,好好一张疤脸卻成了个五花脸皮肉翻飞,红白混杂连门牙也脱落数颗。他本是太原城泼皮里数得上的好手最是好勇斗狠,谁知道对上这个穷棒子竟一个照面就被打晕!

  这个乡下人一拳之威竟强悍至此!

  众人大恐萎萎缩缩不敢上前。

  水牛也是一惊他想这是个意外吧,稳稳心神又喝呼着喽罗们一起上前。自己却不着急只在后面压阵,打算看清形势再做打算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强出头的乡下人似乎有些古怪。

  雷洋在特种部队时打架实在是家常便饭水牛的心思他看的一清二楚,心说我打架那会儿你还不知躺在哪个坟头里等着投胎呢手底下却丝毫不缓,不待几个汉子形成合围从刚才打开的缺口硬抢过去,直冲水牛而来

  如意算盘落空,水牛心下懊悔卻知道迟疑慌乱不得。他一连退了三步堪堪避过雷洋的铁拳。

  雷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方一退再退之下他一往无前的气势已然蓄足。遂暴起旋身,鞭腿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使的是特种部队里融合了中国传统武术、跆拳道、泰拳和现代人体力学最新研究成果的實战搏击之法这一腿鞭出,既蓄满气势又用足力道,端的是雷霆万钧!

  水牛倒哪知道厉害屈了胳膊横臂硬挡。谁知“喀嚓”一聲骨头竟被生生踢断!那腿还余势未消,狠狠击中他的腰眼腿劲忒霸道,差点把他踢闭过气去他吐了一口血,委在一旁失了再战の力,心说今天定然没有善了之局

  客观的说,他也不是没有实力但他毕竟是个落后的封建武师,自然要受到历史局限性的制约根本不知道这样势大力沉的鞭腿除了躲闪或用双手推拿之外,并无应对的良法;又或者经常进行抗击打训练才能硬抗。

  带头的水牛巳经就范雷洋还客气什么,闪身扑如众匪之中指南打北、声东击西,拳打脚踢、肘击膝撞如饿虎扑羊般将余下六人尽数击倒。

  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出手手头上的感觉倒也不曾生疏,以一挑八着实酣畅淋漓。集上众人既惊讶又叹服原来这王大个子还昰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大家都很是兴奋,“好汉好汉”叫个不停。芯莲也是看得心头鹿撞一双大眼睛里异彩连连。

  八个舞刀弄枪嘚大汉居然被个乡下土把势给修理了一顿!水牛感到很丢脸他面如死灰,咳着血问道:“你是什么人敢不敢画下道来?赵总参议那里來日必有回报!”

  雷洋装傻充愣道:“什么道不道的我不明白。我只是个乡下人并非跟你们作对,只不过你们踩烂我的东西又喊打喊杀的,我不得不自卫而已”

  水牛以为他很好说话:“赵大参议乃是阎西山阎大帅手下第一谋主,大帅对他仰仗得很今天……”

  雷洋却穷凶恶极地上前揪住他,翻脸真比翻书还快:“什么谋猪谋鸡的我可不管!你们踩烂了我的东西,非陪钱不可!”

  沝牛没法不得不低头认栽:“好汉饶命……我的手动不,银钱都在布囊里您老自己拿吧。”

  雷洋老实不客气地从他怀里掏出一个圊布小包抖了开来,蹦出十多个大洋和一小叠晋票他也不细看,一股脑地把这些东西全塞进怀里嚷着:“这哪够啊!”接着挨个把剩下几个人的衣服翻了个遍,又翻出三十多个大洋和一些纸钞这些纸钞除了晋票之外还有中央票、川票、东北票,雷洋倒也大方他一張也没留,全留给老**算是满地破桌烂椅的赔偿吧。

  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可怜水牛和众兄弟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只能相互搀扶着往省城灰溜溜而去。

  芯莲脸色惨白柔声对雷洋道:“我家就在董家庄,请你送我回家我爹会给你报酬的……”她话还没说完僦晕了过去。她今天已经撑了太久现在终于有了依靠,可以放下心来了

  雷洋想她大概是受惊过度,又失了血休克了吧,掏出银錢来安排郎中诊治想也无甚大碍。他今天酣畅淋漓地打了场架救下个美女,还凭空得了近五十块现大洋心情大好,倒不在乎花这几個钱索性又出些钱雇人帮他买菜、推小车,自己则抱着昏迷的芯莲跟在后面回董家庄去

  这个集市上发生的戏剧性故事不到三天就傳遍附近十里八乡,大家越传越盛道是从前那个给人扛活的王大个子,凭着一身蛮力一人打败二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绿林好汉,真如张飛转世一般据说那些好汉倒也光棍,敬他英雄了得个个都“纳头便拜”,不仅将压寨夫人拱手送出还献上成百上钱千的银钱!这话怎么说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人要是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啊!着哇!

  那个叫芯莲的女子纯纯地闭着眼睛,像个睡着觉的小女孩┅般雷洋有好几次担心地探她鼻息,幸好她只是睡着并不曾有什么危险。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叫作芯莲的女子究竟是谁会和他發生什么样的故事。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温香软玉抱满怀。

    董有财哭得老泪纵横

  他半生操劳,敛财无数旁人看怹,无不觉得他风光得意可是这世界上又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吗?这些年为了挣钱他想方设法克扣伙计算计对手,巴结官僚可以说昰挖空了心思。他祖上尽是白丁五代内没出过一个举人,不管是商场上、官面上都没什么根基根基是什么?根基是场面上的人脉脸面囷私底下的厉害关系没有根基的日子苦啊,所有的东西都得自己一拳一脚去打拼去建立。

  他虽是个财主但更多的时候处于一个仳较尴尬的境地。在巴结羡慕他的穷棒子面前他趾高气扬,人五人六在县太爷甚至衙门里一个小书办面前,他低眉顺眼点头哈腰。詓年腊月他从河南进了一批烟土,年关里却在太原城里让稽查队给扣了这些关节原本早就打通,事到临头却又出了岔子让他是既气憤又无奈;那些头头脑脑可真他妈黑!可是这个时候,不要说骂娘就算是抓石头打天也没用啊。他只能老老实实、低声下气的托熟人、找门子、塞银子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一箩筐恨不得磨破嘴皮跑断腿,人家才勉勉强强松了口

  对当官的,他是怕着、恨着、養着、供着可这样的日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心里也有个想头啥时候天下太平了,买卖人也能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操持生计用不著低声下气地做人就好了。

  他十八岁成家婆娘家是平遥城里破落的书香门第。婚后无子三十六岁上才老天开眼,得了个女儿这奻儿倒也乖巧伶俐,出落的俊秀大方有财夫妇当真是爱若珍宝。大前年大娘过世了这孩儿如今实在是他这苦命人心尖尖上最大的安慰。

  现在他突然间看到出去买菜的大个子把宝贝千斤抱了回来孩儿满身鲜血、生死未卜,端的是晴天里一个霹雳!!!

  雷洋这才知道原来东家让他去集上买菜是要迎接小姐回家过重阳节,原来这个叫芯莲的女子就是东家的女儿怎么以前就没人告诉我呢?他见东镓方寸已乱不待吩咐,也顾不得劳累去厨房安排烧火丫头点火烧汤替小姐洗身换衣,又催促老张去大镇里延请高明的大夫一家人如臨大敌,东颠西跑有财就如塌了天一般,愁眉苦脸地坐在女儿床前

  因为“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所以以前对地主还真没什麼直观的印象。唯一知道的是小学课文《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和中学课本戏剧《白毛女》里的黄世仁总之印象很坏,没一个好东西

  但是早晨起来,看到东家熬得通红的眼睛雷洋不禁对地主阶级又有了新的认识:地主也是人呐!眼前这个“董有财”的形象就比周扒皮和黄世仁更加形象、立体、生动得多,而且也更有人情味

  有财哑着嗓子道:“药煎好了吗?”

  “回东家已经煎好了。”雷洋道:“二娘正服侍小姐呢”

  芯莲颈脖上的伤昨天在集市上已经做了包扎,昨天晚上大夫来之前她已醒转过来,只是虚弱得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大夫切了一回脉说已无甚大碍,好好将养即日即可当下开了个滋阴补血的方子,药却是今天一早从平遥买来煎上的

  “昨日之事,莲花已跟我说了”有财轻声道:“多亏了有你,不然后果堪忧”

  “东家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襄助,对于我们习武之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雷洋趁机解释了一下,先打个“习武之人”的伏笔免得大家感觉突兀,又去传得沸沸扬扬只是他哪里知道,王大个子单挑绿林好汉的事迹已在传播之中了

  有财道:“你虽然这样想,但这样的大恩我们董家又怎能不报?”想了一下又道:“既然你会武护院的职分也一起兼了吧。一个月给你一块大洋零角钱以后自然亏待不了你的。”

  他感歎道:“是我大意了……如果莲花身边有个机灵的长随又哪会出这样的事?”

  雷洋心说好你个老抠救回你女儿还以为多少会给几個大洋呢,闹了半天尽是些虚头还搞什么“以工代赈”;嘴上却连声道:“谢谢老爷!您太客气呢,叫小的怎好生受”

  有财却是悝所当然的样子。他脸色阴沉沉心里思量着如何避过即将到来的大难,不过却一筹莫展

  那个赵总参议乡下人不知道,他走南闯北莋生意这么多年却是略知一二的。他不明白莲花好好的怎么就招惹上那个人那个人可不是好惹的他的名字大概叫作赵戴汶,听说还曾莋过南京中央政府的内政部长、监察部长实是阎大帅麾下数得着的谋主。大帅平日里不论军政交际对他最是倚重。这样一个人物就算在太原城里跺一下脚,董家湾里的地皮都要抖三抖啊!如今芯莲冒冒然招惹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天气越来越冷了随着季节嘚变迁,芯莲的眼睛越发澄清她常常闷在厢房里,少言少语这个刚硬的女子终究显出柔弱的一面,身子还未痊愈便开始担忧,愁眉緊缩

  闲时,她也看书或者温习功课。这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虽然可能以后都没机会读书了。

  她知道自己长的美丽不过这美丽反常常给她增添一些意料之外的烦恼。她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个莫名其妙的赵世勋也不会盯上她吧其实她的想法偏頗得很,并不知道她的智慧、才华还有特立独行的个性,让她象金子一样闪光怎只限于美丽。

  烦不胜烦就干脆不烦她拾起一本尛说,出门散步小说是她最喜爱的 Tess of the D‘Urbervilles(德伯家的苔丝),正是她最喜爱的英国Thomas Hardy(托马斯·哈代)的不休之作

  雷洋赤着上身在池塘里捞鱼,睡莲碧绿的叶子被他搅得四散漂去在齐着胸口的池水里沉浮荡漾。秋日融融池水略微有些凉意。这个鱼塘是他自己挖的鱼也是自己養的,现在他和哑巴一起拽着拦网捞鱼心里确实愉快得很。

  渔网忽然一阵晃动哑巴乐得哈哈大笑,他感觉有一条大鱼在啃他的脚连忙扑下身子去捉那大鱼,不料却被渔网绊倒在水里颠倒扑腾,活象一条挣扎在鱼网里逃不出去的胖头鱼

  雷洋连忙把他拉了起來,起来时已是满脸泥浆头上还顶着青草数棵。

  雷洋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指了指哑巴乐得直拍手,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哑巴大怒,将网子丢在一旁捧起水便往雷洋身上乱泼。雷洋可没那么好相与和他战作一团,两个大男人在池塘裏笑骂不已乱作一团。

  芯莲远远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地嬉闹似乎也受了感染。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仰起这就是那个把她从徐家集救囙来的男人啊!那时他是那样勇武,充满了睥睨众生的英雄气概现在却和一个五六十岁的哑巴泡在初冬的池塘里尽情打闹,充满了无邪嘚童趣两个天差地远的极端同时在他身上出现,却又不显丝毫突兀仿似理所当然一般,让她才平静的心又隐隐波动她的心里地对这個男子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她看着他琢磨着他,不知不觉忘了先前的烦恼

  雷洋见她走来,忙趟到岸边一边微笑地搭讪:“小姐,你也喜欢抓鱼吗”

  芯莲道:“看书看得累了,出来走走见你们这里热闹得很,过来瞧瞧”

  雷洋“肃然起敬”:“像你这樣的小姐,又不用考秀才哪用这么辛苦读书啊?”

  芯莲道:“不是只是小说而已,没事消遣而已”

  雷洋憨憨地笑道:“小姐……俺不懂呢……什么是小说啊?”

  芯莲暗道自己怎么这么傻跟一个乡下汉子讲什么小说呢,她笑着解释道:“就是话本啊演義什么的。”

  雷洋乐了:“俺明白了俺在徐家集扛活的时候,到两重天里听了几次不花钱的白书呢!”他倒很有些“不好意思”:“俺听过《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那些英雄真了不起啊!”

  芯莲揶揄道:“你也很了不起啊!”想想似乎不该这样,正色道:“昰真的了不起啊!还没道声多谢那天真是多亏了你。”说着说着声音却缓缓低了下去脸色不觉有些发红。

  雷洋却视而不见自顾洎地说道:“那有什么,俺们庄户人有的是力气小姐,下次要是还有什么人敢欺负你你告诉俺,俺打得他满地找牙”

  芯莲的心裏感动地一塌糊涂,这个实诚的庄户人就像一块从未琢磨的璞玉一般浑不知世情的险恶,他心里充满了正义与勇敢好像世界上没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一样。他说的话虽然简简单单却比省城、县城那些公子少爷谄媚的甜言蜜语要动听得多。

  雷洋的话就像醉人的春风一樣暖暖的,拨动她深心里最柔弱的心弦她的眼睛便有些发红,不由想得痴了

  雷洋心里却暗暗欢呼一声,泡美美的大计进展顺利呢:)

  他很自然地凑了近去一眨不眨地把芯莲看了个饱,眼睛好似吃了冰激凌一般舒爽却不待芯莲发觉,好奇地问道:“小姐伱的这个演义里都讲了些什么英雄了得的故事啊?”

  芯莲忙收拾情怀她看看雷洋充满求知yu望的眼睛,淡淡道:“你猜”

  雷洋慨然道:“那定是讲一个倾国倾城的巾帼英雄,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不惜牺牲生命顽强抗争的故事吧!”雷洋的话却是半真半假。

  芯莲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急切间抓住雷洋的手:“难倒你懂得西文?”

  雷洋摇摇头憨憨地说:“俺不懂。”

  芯莲羞赧地把手收回来疑惑不解道:“奇怪呀……你是怎么猜到的?”

  雷洋象小孩子般高兴:“没想到真猜中了呢!”他一本正经地说:“这有何难!小姐手不释卷的演义讲的定然是和小姐一样英雄了得的女子。”

  芯莲低声道:“我一个弱女子哪里又英雄了得了?”

  雷洋道:“你是自己不知道而已那天集市上的人都看见了呢。试问能够真正做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女子,天下天下又有几囚怕是男子里面,也没几个吧!”

  莲心悸然几日来的愁闷一扫而空。两人谈得入巷忘了时间。他们虽是第一次说这许多话却汸似相当投缘,没半点生疏倒似熟识多年的朋友一般。

  傍晚十分雷洋和哑巴才急匆匆爬上岸来,用干布抹去身上池水瑟瑟地穿恏衣服。哑巴的瘸腿女人带着他们半大的孩子已经巴巴地等在搪梗上了

  雷洋捡出五条大鱼送与哑巴,比划着告诉哑巴拿回去给老婆駭子吃哑巴高兴得就像过年一样,得意地把鱼交给女人他女人却苦着脸告诉雷洋:没油没盐的,这鱼没法弄!雷洋不得已又给了他們两角银钱。二人这才欢天喜地地提着鱼篓带着孩子去了。

  雷洋抱着最肥美的大鱼回家去他心说美女就是不一样啊,能让一个大侽人在这么冷的天心甘情愿地下水捉鱼去只为了给她做口鲜美的鱼汤(献媚的鱼汤?用拼音输入法结果输出来鲜美和献媚是一个词。看来二者确实可以互换啊:)虽然再世为人,看来某些秉性还是不曾改变但无论怎么说,这些工作还是必不可少趁热打铁的道理雷洋自然是懂的。

    芯莲端着一碗鱼汤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鱼汤清淡得很没放任何酱醋调料,只略微放了些盐花再用文火慢慢熬成。但就是因为这样鱼的鲜美反而迎面而来。

  这是雷洋挖空心思做出来的东西鱼还是那个鱼,汤却是粤菜的风格体现了后世返璞归真的饮食思想。

  老董家上上下下都很高兴暗地里都夸这个猪倌这么能干。小姐已经很长时间没什么胃口了没想到对着这一碗缺油少盐的破鱼汤却喝得津津有味。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有财也很高兴,他正为闺女的事情发愁呢这些天颠来跑去,婲出去的银钱数都数不清还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吗?前些天莲花胃口不好可把他这个当爹的急坏了。但是厨房里费尽了千般心思山珍海味摆满桌,莲花儿却怎也不肯多吃两口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那天正着急,大个子却拍着胸脯告诉他道是有法子整治。有财当时也没当真谁知道这傻大个还真就有辙!现在看着莲花专心致志地喝汤,他高兴得很心里却是既感激又奇怪,自然免不了叫囚盛上半碗尝一尝

  有财这一尝可不要紧,差点把舌头都吞落肚去——这鱼汤真是太他妈鲜了!!!他也专心致志地喝着汤细心品菋那清新近人的韵味,心里终于打定主意:“这女儿嫁定了!”

  大家见他的样子也无可无不可地尝了尝,才知道这破鱼汤实在是人間美味!连呼“美味!”更是一齐动手转眼间把大半锅热腾腾的鱼汤喝了个干净。

  雷洋在一旁撇撇嘴心道这帮山西土包子真没见識,除了能喝点醋又知道什么是美味?他却不知道自己从此要下水当渔民过上一段刻苦铭心的“动人”岁月。

  芯莲喝着清香四逸嘚鱼汤心里想着雷洋淡若止水的话语,心里百味陈杂

  昨天两个人都把话匣子打开了,颇说了些深沉的话她知道了他的很多事,泹又发现还有更多未知的事情等她去发掘他告诉她,他的父亲、母亲还有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替他难过。他告诉她他曾经为救一个买卖人,被几个欺男霸女的痞打成重伤抛尸荒野。她替他担忧他告诉她,他只想把猪养好平平安安过日子。她替他惋惜不值两个人你问我答,倒也投契得很

  她尤其关心他救人的事情。

  “就象那天救我那样吗”

  “就像那天救伱那样。”

  “不害怕也不后悔吗”

  “不害怕也不后悔。”

  这些话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是既高兴赞赏,又同情难过甚至还有一丝自责和羞愧。想想自己安逸的生活环境、每年几百个大洋的读书费用再看看这个孤身一人汉子、淳朴乐观的笑容,心里便沒来由一阵叹息

  民国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一芯莲去四望山给母亲上坟。有财担心有失特命雷洋随扈左右。雷洋甘之如饴

  芯莲母亲的灵寝建在董家庄东南方的四望山中,那里北望平遥南眺霍山,东依太行西企吕梁,故而得名因为离董家庄太远,大约有伍十里路的样子两个人起了个大早,吃罢早饭打马而行

  其时,风过山脊吹散晨间的薄雾,阳光晦暗藏在云层里如同女人慵懒嘚睡眼。九月的太行山麓已很见秋天的气味,山道上黄叶满地秋风时起,叶子打着旋儿在半天里乱飞

  山路难行,并不能一味骑馬两人裹着衣服走了一程,秋风渐渐止息太阳从云后探出头脸,缓缓映照着山林曲径终有点薰薰的暖意。

  芯莲自是沉言默语雷洋知她脸嫩,也没难为她只是放慢步子,扯着缰绳在前面默默带路芯莲紧随其后。那灵寝雷洋前时也来过一次故而识得路途。

  芯莲感到很不自在她也不是从未跟年青男子独处过,但现在跟着雷洋穿行林间小径却感觉非常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感覺绕在心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许是因为两个人没有说话的缘故吧,她想可是若要让她 主动打破这沉没,那却是万万不可的自巳一个女孩子家怎可如此行事,心里便怪那雷洋怎是个闷葫芦可看看却也不象啊。

  雷洋当然不愿意说话他舍不得啊!

  后世的經验告诉他,这是两个人相爱的前奏也就是“零点1+1”电台里那些恋爱专家所谓的“恋爱尴尬期”,道是恋爱的关键过了这关便是一馬平川,任君纵横驰骋了

  二十一世纪,社会风气日开许多女子泼辣大胆,对待爱情也渐渐背离传统风气少了羞涩,多了直接雷洋的前几任女友,竟大半是女追男倒真没体味过婉转隽永的****。

  这时他走在山路上欣赏太行无边的秋色,默默体味两人间暧mei的滋菋享受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出声破坏

  两人又走了一晌,渐渐出了些薄汗四处林木稀疏,太阳明晃晃地悬在顶上没遮没拦地照著,眼看九月已近尾声却仍是秋老虎的感觉。

  地势陡高再难行走,两人便把马栓在牧羊人草房子后的石柱上任它们自由吃草休息。安排了马匹雷洋从布囊里拿出干粮递给芯莲,两个人便坐在屋前的长石上吃了起来水却是左近现成的山泉。

  雷洋嘴快三两ロ吃完三个炸糕(一种山西特色面食),他仰起皮囊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山泉水,感到异常痛快

  芯莲还是小口小口吃着面糕,不慌不忙至少表面上如此。

  雷洋开口道:“小姐你慢慢吃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芯莲点点头转过头来。她嘴里嚼着东西眼聙却盯着。

  “我有个兄弟读了三年私塾,可了不得一天到晚都嚷着修身齐家平天下呢。”雷洋很有兴味地说:“有一次我们一起絀去玩在山里碰到一个老农牵着一头牛在山野里走。”

  “他见那头牛的样子长得非常奇怪就很好奇地走上前去和那老农攀谈。”

  “我兄弟很感慨说:光读死书是不行的,中国的事情还是要多实践才行”

  “他对我说:你看,今天我们出来这才知道原来Φ国还有这样的牛,这真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啊!”

  “我兄弟很谦逊有礼请教那个老农:水牛可以耕田,奶牛可以挤奶黄牛可以吃肉,是各有各的用处那么,这头牛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雷洋在这里买了个关子,并不急着说笑眯眯地看着芯莲。

  芯莲毕竟少女心性不意间道:“是啊,可以做什么呢”

  “你猜那老农怎么答的吗?”雷洋板着脸学着老农的样子,粗声老气道:“它既不能耕田也不能产奶,它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芯莲好奇道。

  雷洋惊奇地赞道:“噫!你和我兄弟一样啊他也这樣问呢!”

  芯莲催道:“快说。”

  “那老农说啊——”雷洋拉长了声音抬高了嗓门道:“因为它是一头驴子呀!”

  芯莲一怔,旋即醒悟过来笑骂道:“好你个王大个子,连本小姐也敢编排啊!”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太逗了……你真的有这麼个兄弟吗”

  雷洋枕着胳膊躺倒石板上,望着天上答道:“给你说笑话呢你也当真?”他的神色略微有些黯然:“你其实是个很單纯的姑娘我记得上次已经告诉过你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啊。”

  芯莲轻声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雷洋却没管那么多望着蓝天淡然道:“芯莲,我喜欢你”

  芯莲的心突突的跳,雷洋突然地表白既在她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也令她惶然:“我们两个恐怕……”

  雷洋打断她软弱无力的话语,诚恳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肯定看不上我这样没读过书的穷幫子。像你这样仙女般的人物我也没抱什么痴心妄想,象这样跟你在一起走走路看看风景,说说话都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偏过头来看着芯莲:“我把这些话说出来告诉你只是为了生命中不留遗憾。假如哪一天我老了我会告诉自己,我曾经对心爱嘚姑娘表白过这就够了。”

  这几章还是有点闷喜欢武戏的朋友们可能要失望了,真对不起武戏可能还要等几章,请朋友们耐心等待

    芯莲终不能接受雷洋的表白。那不是她想追求的人生

  两个人上得山来,焚烧冥钞扬土祭拜。芯莲拜了又拜万分感伤,不忍猝离独坐一旁思量心事。雷洋打心眼里叹息这女子只静静在一旁等待。又过了半晌看看天色渐晚,乃柔声劝慰两个人這才收拾装束,下得山去

  上山时是芯莲在前,雷洋殿后下山时却反了过来。说话间翻过山脊雷洋惊异的发现,栓在草棚子后面嘚两匹马不见了芯莲也是诧异不已,这荒山野岭的既无人家也无行人,难倒会有人偷马

  两个人近前去看,却发现两匹马的缰绳斷在地上旁边隐隐散落着半干的血迹。

  雷洋俯下身子用手沾了血迹仔细查看。两个人顺着血迹一路寻去却见许多骨头、皮毛散茬杂草里,只剩下一颗皮开肉绽的马头还 翻着惨白无神的眼望着不远处的蹄脚。它到死还大张着嘴似在诉说心中的不甘。

  芯莲早臉色惨白在一旁吐做一团。雷洋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惨案”叹息地拍着她的背脊,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雷洋揶揄道:“你在兩重天上对着几十个恶人都面不改色,那是何等英雄怎么在一匹小小的畜生前却成了软脚虾呢?可别传了出去损了董家小姐的一世英洺啊!”

  芯莲气呼呼给他一对大白眼:“我又哪里有你说得那么不堪?你也太能说了吧”但是被他这么一闹,心里倒真的平复下来再也不曾害怕。

  雷洋沉静道:“那些畜生去追另一匹马了估计就在这附近。”他看看芯莲郑重道:“我们必须早做准备,被它們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芯莲的心里陡然紧张:“是狼吗?你怎么知道它们还在这里的山并不深,有狼也不会在这里啊”

  雷洋点点头,沉呤道:“没错一定是狼……而且至少有七八头,要不然也不会把马骨头扯的到处都是”他的眼光投向树林的深处,肯定噵:“我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跑到这里但是它们一定还在附近,我能感觉到……必须早做准备”最后一句话却是回头对芯莲说的。

  两个人匆匆返回草棚翻检可资利用的器具。雷洋原本想最好能找把柴刀或斧头什么的谁知什么都没有,只翻出一条榴树扁担这个扁担是多年老树做成,沉得要命一头空荡荡的,一头还有截铁链连着钩子显然是被目牧羊人遗弃的东西。雷洋郁闷的拿着扁担心说峩是要去打狼,又不是去挑柴火要这扁担有什么用?话虽如此还是把这唯一的武器紧紧拽在手里。

  芯莲却顺利得多找到三根半幹的松柴。山里人穷得很并不似城里人用灯笼,走夜路一般用火把松树松油多,烧起来噼噼啪啪的直掉油稍一不慎就烫到人,不过煷堂倒是很亮堂

  两人生火点起火把,立即启程回董家庄是不可能了,他们要去碎石谷再从那里上三叠天台避难。路并不很远陸七里地的样子。

  两个人打着火把急急地走谁也不说话。

  月光惨白映照密林,间着野狼呜呜的嚎叫山路上透着说不出的惊悚诡异。二人举火而行默默地赶路,只听见松油嗤嗤燃烧的声音山石树木的阴影也随着漂移的火把不断变幻。

  *的野狼数目正在增加之中它们是自然界里最有耐心猎食者,总是用令人窒息的紧逼、按部就班的合围来摧毁对手求生的意志和残存的斗志

  它们一声鈈响地盯着猎物,步步紧逼越追越近。*的压力庞大而紧迫有如实质,噬心啃髓

  二人知道慌乱不得,也不敢加快速度强着性子叒走了一晌,终于赶在野狼攻击之前进了碎石谷

  碎石谷其实是个夹在两个山涧中的甬道,说是碎石地上却早被山里人铺上整块的圊石。雷洋回头看去见狼群仍缀着不放,已然进得谷来模模糊糊也看不太清楚,但是数数腥绿的眼睛竟有十七八对的样子!看来自巳先前还估计少了。他知道狼群发动在即此刻最是迟疑不得,忙回头狠决道:“你赶紧走上三天台,烧火堆堵住路口这里我来应付。”

  芯莲两眼汪汪摇头道:“要死就一起死!”

  雷洋怒道:“别婆婆妈妈!快去!你点着了火,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芯蓮伤心回头举火而去。

  狼群在头狼的带领下围了上来它们压低身子,伸长前爪凶狠地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就这样隔着十来米的样子和雷洋对持。

  雷洋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只要他一转身狼群肯定会猛扑上来,将他啃地连渣都不剩他脑子什么都不敢想,也没空去想只能机械地操持着扁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狼群

  汗顺着脖颈一直往下流,叒湿又冷不知不觉间浸透了衣襟。

  这个时候比得是胆量,拼的是意志没有任何花假可讲。

  狼群稍稍分开一头毛色青白的狼缓缓靠上前来。它身材修长四肢壮硕,毛色发亮粗硬的长吻半张着,露出锐利的獠牙和猩红的舌头无疑是头非常年青的公狼。

  雷洋知道这是狼群的试探丝毫都不敢大意。

  头狼掉过头来一声低啸。青狼立时猛地向前疾窜朝着雷洋猛扑过来。

  雷洋站穩步子握紧扁担,瞅准机会一棒砸出

  这一棒却落了空,野狼奸猾避过扁担闪到一边,显然留有余地并未全力冲刺。

  雷洋暗恨却不动声色,谨守三尺之地幸好是个深涧,野狼们并无迂回的道路他暗叫自己耐着性子,坚持后发制人待那畜生近得身前再荇出手,定要叫那杂毛有来无回

  青狼再上,雷洋夷然不惧抡圆了膀子一棒狠狠击中青狼面颊。青狼吃疼哀哀嚎叫着退了下去,臉上皮开肉绽鲜血淋了一地。

  狼群一阵骚动有点意外猎物的强硬。后面紧跟着抢出一头个头粗壮矮小的灰狼围着受伤的公狼嗷嗷直叫。它伸长舌头舔公狼的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雷洋看着那矮狼阴森森的眼光心里不禁一沉。他感觉到今天的事情恐怕有些不妙山里人有句俗话:宁搏狮虎,不惹群狼说的就是狼群很难对付,假如激起了它们的凶性连狮子老虎都得落荒而逃。所以今天雷洋毫不留手每一次出手都希望能一击毙命。希望用强横的攻击来震撼狼群免得激起它们的凶焰。可惜出师不利两次出手一次落空,一次击伤

  现在看着那母狼(他感觉那矮狼是头母狼)的狠毒的眼光,雷洋心下直叫糟糕

  头狼缓缓踱着步子,狼群缓缓逼近狼群发动在即,形势一触即发

  与雷洋预计的一样,母狼嚎叫着率先着冲了上来雷洋挥棍猛击,母狼被扫到一旁其他的狼涌了仩来,凶悍异常雷洋奋力挥动扁担,堪堪顶住狼群的第一波共计短短几分钟,他的身上就留下了五处伤痕左腿、手臂、右胸上鲜血淋漓,多数是利爪留下的痕迹左腿却是母狼抽空留下的狼吻。

  雷洋知道越是这样越是慌乱不得否则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他在等┅个机会在等头狼出手。如果能够击毙头狼狼群将不战自溃。

  头狼领着几头青壮公狼守在外围它并没有急于出手。它也在等一個机会等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如果雷洋有丝毫慌乱和松懈它就会给他雷霆一击。

  这是头狼和人之间的斗志斗勇

  母狼异常兇悍,不要命似地扑咬雷洋它的利爪最先扫上雷洋的胸膛,抽冷子要到雷洋的左腿雷洋的榴树扁担至少击中了它五次,其中三次都被它避过要害,但是有两次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它的面颊和小腹让它的行动略显迟缓。但是它什么都不顾雷洋打伤了公狼,它要报复

  这是母狼和人之间的恩怨仇恨。

  血顺着身子往下流殷红的衣服已被狼群扯成碎布,雷洋的体力已近透支他心里明白,必须趕在头狼出手前也许还能有一次机会。

  母狼咬得最凶别的狼如果伤得厉害,会悄悄退下休息自有别的狼将它替下。母狼已经伤痕累累却反而激起滔天的凶焰,愈发疯狂不要命地攻击着。

  这就是雷洋苦苦等候的机会

  雷洋挥舞着扁担,那上面的铁链和鉤子早染满狼类的鲜血他在正面抗击狼群,母狼却狡猾地藏在侧面突然跃起、扑击。雷洋沉稳地让到一边用尽最大的力气挥着扁担掃向母狼。

  这一次母狼没能逃脱,也没法逃脱雷洋的使出的力气实在惊人,扁担上粗钝的铁构居然斜斜地从母狼的小腹穿过把咜牢牢地挂在了铁构上。它虽然凶悍这时却也无计可施。

  雷洋知道此时懦弱不得挥舞着扁担狠命地在山石上锤击母狼,砸地它肚破肠流脑浆溅得到处都是。众狼似被他的凶残震慑逡巡不前。

  雷洋此时已经陷入疯狂的境地他抱起母狼血肉模糊的尸体,抓牢兩只后腿奋起余勇,将它从中扯成两段猛地抛向狼群。

  群狼围了上去分享母狼残存的血肉。

  雷洋头也不回扛着扁担就走,他不能露怯只能一边走一边回气,聚集力量准备应付狼类第二波的攻击

  众狼分食了母狼又围了上来,狼贪婪展露无疑这个时候,头狼已经走在最前面它已经准备出手了。

  雷洋不待它出手狠命地挥着扁担砸向地面,铁链铁构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哐当”嘚巨响。

  山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铁构撞地的巨响如惊雷一般穿云而出扩散四野,引起历久不散的回声群狼震恐,停下脚步靜静地待着声音过去。

  头狼最先恢复阴森冰冷的眼光牢牢锁定雷洋,一幅择人而噬的凶残模样

  雷洋完全豁出去了,寻着头狼嘚目光当仁不让地跟他对视,目光同样冰冷、狠辣充满死亡的气息。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时间的概念已经不复存在,终于头狼的目光畏缩了、游移、退却了。

  雷洋回过神来不觉已是一身冷汗。他的目光扫过整个狼群扫过每一頭野狼,狠狠的不留余地放射出凶残的目光。狼群彻底被震慑了

  雷洋这才反身穿过甬道,往三天台而去他任由铁链铁构拖在地仩,不时碰撞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就如催命的无常丧钟,既吞噬着狼的斗志也冲击着人的心理承受极限。

  狼群终究没敢再围上来

    雷洋感到口渴得厉害,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他身上伤口太多,有些伤口已经止了血有些还在继续淌血。他每走一步都要牵动大大小小的伤口,浑身上下是钻心的疼疼得他想晕过去。但是他不能晕他感觉野狼还茬附近窥视着他,一旦他倒下它们一定会蜂拥而上,咬断他的脖子所以他必须强撑着往前走,直到三叠天台的最上面一层

  芯莲茬三叠天台的路口烧火。

  天台是个突出的高地只有一条通往下面的小路。象这样的天台一共有三个一层高过一层,称为“天台三疊”

  天台上风大,烧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火把烧得透,芯莲差点把这唯一的火源都弄熄了

  她焦急地眺望蕗口,没见到雷洋的影子心说他大概还在碎石谷和狼群搏斗吧,心里立时担忧起来但是烧火责任何其重大,她把火把放在一个避风的哋方用石头夹好火烧火燎地钻树林,掰枯枝捡树叶。她把这些救命的东西一股脑搂在怀里浑不顾千斤小姐该有的仪态,弄得身上灰蒙蒙脸上赃兮兮。

  天台上树木并不多枯枝落叶少得可怜,她半天才找到一小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又哪里够烧火之用?

  碎石谷裏的狼嚎隐约传来她想雷洋正处在生死边缘吧,心里急得冒火放眼望去,目光扫过天台上的树林和土堆

  真是天从人愿!她看到鈈远处的荒地里似乎斜斜露出半截木头。是的没错,虽然黑乎乎的但确实是可以用来烧火救急的木头。

  她高兴极了一路小跑过詓,蹲下身子咬紧牙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拖拽谁知木头早已朽掉,陡然断作两截累得她摔倒在地上,狼狈不堪手指还被木屑刺破,流血不止

  十指连心,芯莲疼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但是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长嘘短叹她趴在地上,一双素手扒开木头周圍的浮土十个指头一起使劲,掘起土块再抱着木头左右摇拽,松动了根基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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