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棋—妈妈当兵那些事（上）[参加2012年互联网文化季活动]
棋------记当兵那些事我是棋盲，但我看到了盲棋。那是40年前的事。那时我刚从医学院毕业回到，分到师医院一所内科病房。在办公室经常听到教导员嚷嚷“张医生哪儿去了？”，“到15床去了”。“向医生哪儿去了？”“到15床去了”,“一学习文件精神就找不到人”。院办，党办也经常打电话到办公室：“到15床叫高干事，刘干事回来。”只要找不到人就会有人说：“到15床看看”。在病案登记版上我看到：王保华，男，27岁，籍贯：山东，诊断：矽肺。一个矽肺病人怎么这么招人？，当我到3病房时我惊呆了，15床躺着在输液，床旁围着6，7个人在看一个象棋盘，一个病房挤的满满的。“马二进三”，“车平一进二”，“当头”。“支象”。“干嘛不到办公室下”我纳闷正想说，突然一个声音从15床发出“”。“上午输了3盘”张医生徉徉地说。我瞄了一下15床；典型的山东人浓眉大脸只是闭目双眼。“铁蛋，下午不输液了到办公室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向医生说。只见15床嘴角微微上翘：“应战”。午休起床号刚响过高干事就催我叫15床来，我快步来到3病房“王保华，他们叫你去”.望着他摸索起床的动作我恍然明白：他是盲人。我很好奇盲人下棋，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时的15床宛如一尊佛象真君子。“马二进三”“车一平二”“二平五”“卒七进一”……我是棋盲即听不懂也看不懂。只见15床一动口就有人在棋盘上动手“支士”，“飞象”……“”。每次的“将军”从15床口中发出都会引起一阵骚动,“臭棋娄”，“倒霉蛋”。因为不是我的病人，我只能从他的主管医生哪儿了解到15床的病情及家事：王保华小名叫铁蛋，69年的兵，70团二营二连二班班长-打隧道施工时为救战友双眼被炸伤，半年后双目失明,一年后查体又发现有夕肺。已婚，三等功，二等功荣立者,象棋大师。据说那次事故现场很惨，两名战士血肉横飞当场身亡，铁蛋为护着一个新兵背部多处受伤，倒地的一刹那地面崩起的碎石渣又击伤了双眼，那个新兵面部及双手也受了轻伤。那年的先进人物事迹通报上说：“王保华同志为保护新战友不顾个人安危奋不顾身光荣负伤后第一句话就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老医生们说这个事迹足让他们学习讨论了好几个月，每人都要结合自已写出心得体会。有次我值夜班问起15床这件事，我说那么多毛主席语录你怎么就想起这一条？铁蛋说哪儿是我想起的啊，是团里李干事想起的，他说这一条符合当时的情景就这么写了。我说那你后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铁蛋说记不起来了，当时浑身都疼脑袋懵懵的，好像是说：“我眼睛看不见了”。后来铁蛋就成了我们医院的常客。他们团长对我们院长说：“老于啊，王铁蛋就算我们团在你们医院长期住勤人员，回头我让他们连司务长把伙食关系转给你们医院。”时间长了大家都一时想不起他的大名，15床成了他的代号，铁蛋成了他的昵称。人常说喜、怒、哀、思、悲、恐、惊是常人的情绪和表情，可我在铁蛋身上脸上常常看不出任何变化，他喜形无色荣辱不惊。记的有一次病员组织的球队和医院组织的球队男篮比赛我们都去助威，场上的球员笨拙动的作笑的大家前仰后合，结果是病员球队大胜医院球队，气的教导员不停的嘟囔：“什么破病员比医生都能跑,明天都让他们出院。”当我告诉他场上可笑的情景时他仍然毫无表情，我问他为什么每次下棋都能赢却很少笑，他说没碰上对手。我一直不明白他脑子里怎么装那么多棋谱——既要记着对手走的每一步，又要想着自已走的下一部。因为他只动口，对手还要帮他摆棋子，但跟他下棋的人都不作弊。他可以让子，让一卒，或一马或一炮，但他不许悔棋，用他的话来说：“想好自已要走的每一步。”“马走日，向走田，炮隔山打----”铁蛋告诉我象棋的规则。一来我不感兴趣，二来我无心向学，学来学去我仍然是棋盲。铁蛋说你们当医生的有吃饭手艺就行了，他当初学象棋就是想有个吃饭的手艺——他候家里穷，村里地少人多，父母每天下地就挣几工分合几分钱。他有个二伯是当地一带有名的棋王，他每天不用下地干活摆个棋盘在村头打擂，下输了给他一毛钱，下赢了他给你一毛五。虽然来下棋的不多，但能赢他的也不多。每天能赚个吃饭钱。铁蛋觉得这是个手艺就潜心跟伯父学了，春去秋来铁蛋跟伯父能下到平手。后来铁蛋干脆到县城支个小摊干起伯父的营生倒比伯父赚钱。县城里人多给钱也痛快，一次下棋后输者不愿意离开，而铁蛋又不愿意跟他再下，于是就说：“你回家多练练吧现在的水平我闭着眼睛都能赢你。”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方说那你闭着眼睛吧赢一盘我给你5毛钱。(七十年代初,当兵第一年每月津贴费是6元，第二年是7元，第三年是8元.每月多7毛5分是卫生费)赢一盘有5毛钱确实是个诱惑，铁蛋初试闭着眼睛自已跟自已下，忍不住睁开眼时自已扇自已一耳光，有时叫自已弟弟来帮忙摆棋子。开始用块黑布蒙着眼睛后来怕别人不相信就干脆背对着棋盘。时间长了棋盘就像摆在面前不用看，你刚下一步他就知道你第二步第三步要如何走，这就叫下盲棋。凭着高超的棋艺铁蛋开始挣钱补贴家用，还挣到了个媳妇，入伍前他已是当地有名的象棋大师。据说当年招兵的嫌他年龄偏大不愿意要他，他跟人家赌让一炮一马一卒赢了就要要人输了就走人——结果他如愿以偿。失明后的铁蛋有时会调侃地说当初让了人家一炮现在还回来了。有首歌词：生命中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不后悔。当然不后悔，每每想起穿军装的岁月，青春的军旅生涯心中都会有一种强烈自豪感。有次电视上展示各个时期的军装，儿子说：“妈妈你们那时的军装最难看。”是啊，一比较是难看。时期的军装都比我们那时期的好看，我们穿的军装是最简单的，简单的就剩下三点红了。那时的人简单，思想也简单，生活也简单。当兵的每天伙食费标准是4毛5分，(兵不用缴钱，干部要缴钱)。当时我们医院就有二个食堂：一个病员食堂一个工作人员食堂。我们每周能吃到二顿纯白米饭，其余的每顿都是二米饭——大米加小米或大米加高粱米。周日是吃二顿饭，因为毛主席说：“战时要多吃，闲时要少吃”。饿的心发慌时我们就借口到病员食堂检查卫生。要是病员食堂吃包子工作人员食堂就很少人去打饭。班的几个丫头挺厉害，吩咐病人每人要多拿几个包子——否则打针时多扎几下，护士长把收缴来的包子拿到办公室大家一起吃。“上午来了个新病人”“什么病？”“出门梗阻”护士小于嘴里塞着包子嘟噜说，医生们都笑了，“什么出门梗阻，应该是幽门梗阻”。“管他哪儿梗阻我让他也拿了4个”，李医生笑着说我给他下的医嘱是：禁食。小于说：“他没吃”。想吃病号饭是有窍门的，让开个诊断单交给病灶班班长写上什么病要吃几天病号饭就行了。所谓病号饭就是面条加个鸡蛋，谁要馋了就说想吃病号饭了。有次病灶班班长拿着我开的诊断单找我：“马医生，于护士趁我不在下一斤多面条还打了5个鸡蛋，你单子写的是急性胃炎能吃那么多吗？”……物质上贫馈思维也贫乏，每天办公室，宿舍，二点成一线，除了读报纸就是学文件。读报纸时大家老是窃窃私语,教导员很生气说大家不认真，想了一招让大家轮流念,每人念五分钟,有人掐表算时间,念到什么地方下一个人要接的上，否则你就是不专心听。毛主席说要“斗私批修”，那近一段学习的主题就是“斗私批修”。私就是私心，修就是修正主义。（修正主义是在 共产主义运动中对主义进行歪曲，篡改，否定的一类资产阶级思想，其实就是一个用来指责别人思想的词汇，就向当年中国说是修正主义。）读完报纸每个人都要写心得体会，写自已灵魂深处什么时候有了私心，然后自已战胜了私心。这叫作：“狠斗私心一闪念”我们这个岁数的人对这个词应该不陌生。其实自已的灵魂深处谁能看得到呢,反正大家都在胡编乱造.今年（2012年）全家聚餐时我弟弟说：他们工地在施工挖土方时挖到一个碗，很粗糙的一个碗，大家围在一起仔细看琢磨着什么年代的？值多少钱？我弟弟接过碗在碗底发现了小字“斗私批修”，“什么年代？文化大革命年代”。近来铁蛋棋艺没有提高，原来让子的对手现在都不让了，双目失明的打击对铁蛋来说已经平淡了。“不可挽回的就不要去想了。”铁蛋说。但作为医生我很清楚矽肺将是他致命的。他目前已是矽肺一期了，没有任何治疗，没有任何希望。治疗只是临时减轻症状，希望只是延缓病程时间。那天，我从3病房门口过发现里面很安静，在护士站就听到护士长在宣布:“铁蛋这二天有点低烧，谁也不许找他下棋。”男兵班马班长是铁蛋老乡，比他晚二年入伍，虽说不是同乡同县同市，但都是山东人，老乡见老乡俩眼泪汪汪可亲了。床前床后尽心尽力的照顾着铁蛋。一天他问我：“喝点鸡汤能退烧吗？”我说：“鸡汤里面有氨基酸，蛋白质，维生素可增强人的抵抗力，抵抗力增强了也许能退烧。”那是个周末又是我值夜班，因为是二顿饭还没入夜我已是饥肠辘辘，到护士值班室想找人聊天打发时间，或许能找到点吃的。午夜刚过只见马班长穿件军大衣进来，左顾右盼后突然从怀里掏出只鸡来吓了我们一大跳。“是只活鸡怎么不叫啊,”“我把他脖子拧断了”。“同志们快动手烧水，拔毛，开膛炖鸡。”动作麻利一气呵成。“没盐了”，“加高渗盐水”我说。（普通盐水含盐量是0.9%，高渗盐水是3%）“有点味精就好了”，“没事，放一片谷氨酸钠”我说。（药名，肝昏迷病人常用）味精的主要成分就是谷氨酸钠。不大会鸡汤味满屋飘香。狼吞虎咽快结束时马班长着急地说：“嘿，嘿，嘿别吃了，别吃了，我是特地给铁蛋炖的，留点，留点。”“你不早说，你自已吃的也不少。”第二天早交班会上教导员说：“大家晚上出门注意点，医院附近可能有黄鼠狼，昨天家属院就有鸡被叼走了，一点声音都没有”。“谁家的？”“陈政委家的”。“明天看看医院围墙有没有洞”。我们医院的围墙不高，但宿舍离大门较远。每次出门要请假，回来要销假还要登记，出门次数多了就要写报告说明情况很麻烦。后来我们发现宿舍边的围墙里有一棵树，爬上树就能爬上围墙顶，在围墙顶上走5米就有一个挨着围墙的电线杆，抱着电线杆滑下去就到外面了。于是我们都走这条捷径。有次无意中听铁蛋跟其他病人说他家附近有家点心铺子桃酥如何如何好吃，我想哪天我下夜班一定到县城给他买。那天我是和徐医生一块去的，回来时徐医生先爬下了树，我有恐高症哆哆嗦嗦在围墙顶上爬着走，嫌月饼碍事就顺手扔给站在树下的徐医生，咣当一声月饼砸到徐医生脑袋上，爬下树后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徐医生脑袋上的包，再看月饼一个个完好无缺。“这是什么武器啊？”铁蛋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只是说谢谢。后来通信班把围墙外的电线杆挪了挪位置再也够不着了，也断了大家的念想。陈政委说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陈政委是个38式干部(1938年入伍)，没什么文化打仗很勇敢，曾多次负伤,至今身上还留有日本人的弹片。后又患了‘哮喘’病,三天二头吃药，打针，输液。后来上级领导说你干脆到医院任职吧看病也方便。当院长是不行的，院长必须是业务干部，那就当政委吧。陈政委的趣事是后来战友们聚会经常聊天的话题。他有着一口纯正的浓厚的山东胶东口音，一次他组织大家学习念发言稿（他的发言稿都是刘干事写的）：“面对国内一片大好形势，美帝国主义很是监介。”“监介？，监介是什么？”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刘干事，刘干事自已也懵了——什么时侯写的监介？趁政委喝水时坐在前排的护士长探了半个身子扫了一眼发言稿，“尴尬”。那个年代的人谁都能背颂上百条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语录不但武装了思想也武装了言语。养猪的老兵退伍要有人顶替他，动员了几天都没人报名，那天陈政委和刘干事又到我们所男兵班去动员，政委说：“革命工作不分贵贱高低，毛主席都说要甘当革命的老什么，老什么？对，革命的老畜生。”刘干事急了对政委耳语：“是甘当革命的老黄牛。”“黄牛？黄牛不也是畜生吗。”陈政委一本正经的说。医院男兵少，女兵及年轻的男女干部就都是主要劳动对象。毛主席说“自已动手，丰衣足食”，所以一切活儿都要自已干。每天病房一查完房教导员就扛着把大铁锹吆喝我们：“走啰，走啰该下地干活啰。”背地里大家都管他叫“生产队长”。青春就是磨炼意志锻炼体魄，翻地，搬石头，垒猪圈，挖地窖，卸煤，运储冬菜哪样活都少干不了。石头抬不起来就用肚子顶，我们军装的第三个扣子不知掉了多少回，磨平了多少个。叫苦吗，也叫苦，叫累吗，也叫累。但军人嘛就是这样，分配下来的任务是必须完成的。我记的那年秋末连挖了3天地窖累的我们快趴下了，接着又要搬储冬菜：大白菜，土豆，白罗卜，胡罗卜反正冬天就这四样菜。一天搬下来胳膊都抬不起来。收工时女兵班于慧和王芳说：你们先上去吧，我俩把下面收拾一下再上去。晚点名时少了她俩，有人说吃饭时就没见都她们，这一下所长，护士长，教导员全急了，满院子大呼小叫。后来想起了地窖，当我们一行打开地窖门时看见——俩个小女兵灰头土脸四仰八叉躺在草垫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啃了半节的胡罗卜。护士长喊了几声没叫醒，所长苦笑着说算了吧找几个男兵下去扛上来……那天于慧去给铁蛋输液，铁蛋说，小于啊你要少吃点，马班长说他都扛不动你。“哼，尽占我便宜”小于说。铁蛋说：“我让你猜个谜语，打一字十笔划除了撇就是捺”。小于思索了片刻说：“爹”，铁蛋说:“哎，什么？”小于重复着：“爹，爹”。“哎，哎答对了”“好个铁蛋又占我便宜”。次日，小于专成到男兵班找到马班长表示感谢，她对马班长说:“教你一招绝的，我背对着你，你在墙上写一个字再用一只脚盖住，我就能猜出你写的是什么字”，“这么神？”，马班长照做了。摆好姿势后说：“转过来猜吧”。小于转回身看着笑道：“狗撒尿”。又到了学雷锋的日子，院里要求每人要做一件好事，病人也要做。做什么呢？大家都苦思冥想，军营是封闭单位跟外界很少接触,病人也全是军人。我们医生们商量每人给病人洗一件衣服，病人们很感动抢着要给我们洗白大褂，还帮着把我们医生办公室打扫干净。铁蛋说:我干点什么呢？张医生说你指导我们提高提高棋艺吧，棋艺提高了医术也会提高，医术提高了就会更好的为全军指战员服务，也算是学习雷锋。铁蛋说好吧。铁蛋说对奕时对手走的第一步叫开局，比如说马二进三，卒7进1，兵七进一，马8进7，马八进七这就叫“起马局”。当然多为三步虎开局即：马二进三，炮二平一，车一平二，三着棋就开出直车‘车大强如虎’所以叫三步虎开局。张医生说：“这么深奥？我就看一步下一步没有什么布局。”。铁蛋说布局很重要，光炮的布局就好几种什么鸳鸯炮，鹦鹉炮，龟背炮，当头炮，马后炮。铁蛋说象棋不像军棋以大吃小，下象棋就向打仗一样要排兵布阵，每一个棋子都象是你的兵，你要把它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小卒子也是可以‘将军的’。每年的冬季拉练开始了，这是每个部队的必修课。所谓的拉练就是把部队带出军营长途行军，在行军的过程中进行各种野外项目训练。我们是医院训练的项目是战地包扎野外救护。除了留守值班人员一所，二所，辅诊所，防疫所，院机关都要参加。按行军序列我们是走在师机关后面，最后面是收容队。天天学习训练按着书本练操作,大家觉得很枯燥，要求实地演练，那天来到一片树林，全院集合训练开始。院里抽了十名男兵组成伤员队，每人身上带着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他负伤的部位，伤员可自行躲进树林某处。我们要先找到伤员再根据伤势给于急救处理。一个小时后大家开始漫山遍野搜寻伤员，我们一行拿着树棍在乱草丛中扒拉，在一个荆棘堆里我们发现了一个躺着的伤员，定神一看是我们所马班长。“哪儿负伤了？”马班长不语，“翻他口袋找纸条”有人说。里外翻了个遍没找到纸条，“快说哪儿负伤了？”马班长闭着眼睛就是不说话，张医生说：“上老虎凳”，我们压着他的膝盖抬他的脚，马班长诡笑就是不说话，“灌辣椒水”，我们又捏着他的鼻子，（可惜没有辣椒水）。他还是不肯说，张医生说：“好个你不怕死的共产党员，给他上痒痒刑。”立马有人扒掉他鞋子拿着树枝在脚心刮，终于绷不住了马班长笑着说：“纸条掉了，我记不清哪儿负伤了”。“记不清？那肯定是脑子负伤了”张医生说。于是我们用纱布，绷带把马班长的脑袋包了个严严实实。砍了二根树干再用背包带做网一个简易担架就做成了。抬着马班长到了大本营。查验伤员的是二所丁所长，他过来问：“纸条呢？”，还没等我们回话马班长从裤脚边的小口子里拿出一个小纸条递了上去，“左侧胫绯骨（下肢）粉碎性骨折包什么脑袋？”丁所长生气的说。马班长从担架上跳起来夺门而逃，我们一行追了出去……“七0团隧道塌方来了一批伤员所有在宿舍休息的医护人员马上到急诊。”医院紧急通知。那天我正好下夜班听到通知赶忙往急诊跑，急诊通道上站满了人，灰尘仆仆衣衫褴褛互相搀扶着。“大家让一让，大家让一让。”护士长着急的嚷嚷。所长白大褂已沾上了血迹，他对我说：“快，你到二诊室帮忙”。我推开二诊室门向医生已经在里面正给病人清创，被清创的病人倒是清醒的但旁边躺着一个人像是晕过去了。“昏迷了吗？哪里伤？”我问向医生，向医生说：“没事，他没受伤，只是一见血就晕过去了躺会儿就好。”伤员是头皮外伤。虽是血流满面但无大碍，我给他缝了七针。伤员问我：“我们邓班长怎么样了？”我说不太清楚。帮忙完急诊我赶快回病房，因为马上就有伤员要入住。刚回到病房又听到急诊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位姓邓的班长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医院没有血库临时调血也来不及了，所长急了对教导员说：“快，把医院“0”型血的人都叫到化验室来。”“我是0型，我是0型，我是0型。”不大会化验室门口堆满了人，当然我也是0型。我们每人献了二百毫升。我们医院的工作人员基本上每人都献过血，没有报酬，没有怨言这是习以为常的事。能为战友献血是件光荣的事。战友是什么？是能在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出生入死的同事，是能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相护挡子弹的朋友，在祖国和人民需要的时侯我们可以献出自已的生命何况这一滴血。邓班长转危为安了。在伤员们的口中我们了解了当时的情境，是邓班长先发现了有塌方的预兆，招呼隧道里的人赶紧往外撤，塌方的一瞬间他把最后一个人推出洞口自已被压在石坊下。邓班长叫邓志高，后来在他们团李干事的一番笔墨下一个英雄诞生了，全师官兵向他学习:“危难关头舍已救人。”铁蛋经常去看邓班长因为都是一个团的，邓班长对铁蛋非常尊敬管他叫“老班长”。在一次跟邓班长闲聊中得知他就是当年被铁蛋护着的那个新兵。但铁蛋从来没说过。用铁蛋的话来说什么英雄不英雄,那是人性的本能,今天我救他，明天他救你，有一份工作就有一份责任，人人都能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人人都是英雄。他对我说你也能做的到,我对他说:是,我也能做的到.兵部文艺小分队来师里慰问演出,医院让我们所派一名随团医生，这个美差落到我头上.这个小分队有三十多人,节目有独唱,合唱,乐器合奏及革命样板戏片段.因为人员少所以服装,道具.音响效果都要演员兼任。第一次在后台看戏觉得很新鲜，很好玩。枪响的效果就是侧幕旁有个人拿着小铁锤砸炮（一张纸上贴着若干个小火药帖一砸就响）。这就要求和台上演员配合的好，举抢——举锤，开枪——砸炮严丝合缝，那天晚上演《江姐》片段，演到要枪毙叛徒傅志高，双枪老太婆说：“你这个叛徒，我代表党和人民枪毙你。”说完老太婆掏出双枪对着傅志高就开“啪，啪，”没有声音，老太婆楞了一下又开了二枪“啪，啪，”还是没有声音，我也觉得很奇怪，就在老太婆收起双枪往腰间插的同时“啪，啪”枪响了，台下哄场大笑：“双枪老太婆自杀了”。音响效果是演匪兵甲的人兼任的，后来查原因才知道火药因潮湿失效了。小分队演出也很辛苦，部队驻地分散有时为了几个人也要去演。到68团演了三天本来该转场了，后来听说他们团有一个排去伐木了住的很远没有看到节目。小分队王队长说：“我们文艺兵就是要为全体指战员服务，绝不能落下一兵一卒，再远的地方我们也要去”。于是团里特地派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拉我们。因为路程远为了节省时间在上车之前王队长要求每个演员必须穿好戏装脸上画好妆，到目的地下车就能演。团里招待的特别好，吃饱喝足后我们一行人上了路。山峦里怪石嶙峋,溪间流水在林中穿过.一路上风光无限，大家欢声笑语，一会儿说说文工团谁谁的风流韵事，一会儿又插科打诨。大卡车在森林草丛中穿行，颠簸的小道把我们摇晃的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欢声消了，笑语也息了淡墨已染尽了天空。“咣当”一声车停了，车陷进了烂泥坑里，发动了几次都没出来，司机说下来几个人推推看。王队长下来看了看说：“日本兵下来推”，于是几个穿鬼子军装演员下来，推了几下车没动。王队长又说：“国民党兵也下来推”，几个穿国民党军装的演员也下来了，推了几下车还是没动。王队长说：“李玉和（红灯记主角）郭建光（沙家浜主角）共产党员们下来吧。”车上的人几乎都下来了（有人护着道具没下来），我也下来了。王队长说马医生不用你推，我说我也是共产党员啊。大家齐心合力推了半天车还是纹丝不动。这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们也不认路。只有司机认路，商量了会儿决定：我们留在原地，司机到附近连队找找看有没有拖车。天空浓墨已罩，深秋的夜晚凉风嗖嗖，再加上饥肠辘辘给人已饥寒交迫的感觉。饿的滋味是不好受。有人提议看看附近有没有老乡的地瓜地，挖点地瓜来吃再在地瓜地里埋上点钱，说是当年红军就是这么做的，这也算不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一句名言：温饱思淫欲饥寒起贼心。大家在车上紧依偎着御寒，独唱演员为了调节气氛突然唱了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别唱了，别唱了，深山老林里别再把狼招来”。“队长，我要撒尿”“我也要尿尿”有人喊道。王队长皱皱眉头：“男的，车左边尿，女的，车右边尿，下车”。救星来了，但不是拖车是推土机。推土机顶着我们大车“轰，轰，轰”几下恁把我们大车顶出了泥坑。到了伐木排已是近临晨。得知我们一路的奔波战士们都很感动，不吃早饭也要看演出.文工团员们演的也很认真，丝毫看不出旅途疲劳的影子，我为他们的敬业精神所感动。医院要组织人下医疗队我们都踊跃报名。军营里待长了都想换个环境有新鲜感。刘医生和我还有二所俩名女兵是一个小组的。(我们下的哪个村子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叫什么疙瘩营大队，疙瘩营小队的地方)。春节一过我们就出发了。我们三个女的被安排在一户人家住，房东是位老太太，儿子在附近矿上打工，家里只有媳妇和孙子。吃饭是一家管一天挨家轮，这叫作吃派饭。所有下乡的干部都是吃派饭，这是当时的规矩。我们住在谁家生产队就给谁家每天补助二斤柴禾，烧炕用的。第一天晚饭后房东就把灶膛火灭了（灶膛通着炕）。我们以为她舍不得给我们用柴禾，房东说土炕保温好灶膛余热就行了，烧多了热的晚上睡不着嘴上会起泡的，我们不听偷偷又烧了几把。晚上可出洋相了，翻来覆去没法睡，躺着热身子，坐着烫屁股，就象热锅上的蚂蚁，还不敢说，也没地儿去，自作自受。第二天我们三人嘴上都起了泡。这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上我们帮房东挑水，打扫院子，然后开始巡诊送医送药，帮他们建立农村合作医疗社。晚上给他们讲课.吃派饭很有意思，一家一个样，因为春节刚过家家都有“存货”饭桌上总能见到荤菜。当地有个习惯吃饭前先上一碗萝卜汤，说是让饭桌上的人先顺气再吃饭。头几天我们顿顿看刘医生自已喝一碗汤，别人都没有，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就上一碗汤是大家轮着喝的，每次刚好放在了刘医生面前，他以为是他的所以就一饮而尽。李干事常来医院看铁蛋，李干事四川人,一副儒雅之士出口成章提笔成文,是师里有名的笔竿子。在70团锻炼了几年现在又被调回师宣传部，告别团部后他特地转道来医院看铁蛋，在病房里他俩叽叽咕咕了一下午不知聊些啥，只见铁蛋频频点头附和着，不久听说师新来了一位李副主任山东人也是象棋高手。以后的日子里每逢周末时不时就有师部小车来医院接铁蛋,每次都是李干事陪同，我估计是去对弈了，我曾经问过李干事谁赢谁?,李干事说看谁先手,有时例和,铁蛋略胜一筹。我说来个比赛让大家看看嘛，李干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是个好主意。“八一”节快到了，我们都期盼着一天，有会餐可以大吃一顿，又放假一天可以不出早操睡个懒觉。节前的文体比赛项目也不少，其中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师，政，后直属机关和医院的象棋比赛，因为有政治部李副主任和铁蛋参加。铁蛋在我们医院住了好几年伙食关系也转到我们医院当然算我们医院的人。比赛为淘汰制。因为知道有二位高手所以参赛选手不多，最后就剩下他俩人了。那一天师部礼堂可热闹了，连师长，政委，后勤部长，我们院长都来了。舞台上挂着一个大白布，布上剪了不少小洞，用硬纸壳做棋子，硬纸壳背面粘个小钩子再往大白布的小洞上挂。李干事主持：“大家静一静。李孝义和王铁蛋，不，不，李孝义和王保华象棋比赛现在开始，观棋不语，落子无悔”。铁蛋红棋先手。“炮二平五”，“炮8平5”“马二进三”，“马8进7”，“车一平二”，“车9进1”……五局三胜，前四局铁蛋只例胜了一局，三局例和。第五局开始了，懂棋的人紧张的慢慢屏住呼吸，我是棋盲一窍不通，只能东张西望。台上急战正酣，台下鸦雀无声。他俩人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针尖对麦芒。“当头炮”,“反宫马”，“羊角士”，“过河卒”，我听的是云山雾罩。我在人群里挤着往前窜，只见台上铁蛋正衣端坐，天庭饱满地角方圆，除了眼睛俨然一副标准的梁山好汉。突然，台下一片掌声，定神一看原来李副主任也转过身面对台下，“盲棋”台下有人喊着。李副主任偏瘦颧骨较高爱抽烟，当他身边烟雾缭绕时我仿佛看到了一位简出深山的居士仙风道骨。“海底捞月”，“半壁河山”，“仙人指路”，“推窗望月”，“让单双马”，“老卒捞车”.我叹道:这是听萧对弈还是华山论剑?他俩就像是阵前对垒的俩员大将,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千军万马.在疆场上奋力厮杀。本文内容于
21:52:49 被烈鹰少校编辑转载请注明出自铁血tiexue.net, 本贴地址: http://bbs.tiexue.net/post_.html
本贴相关帖文
日这是个我永生难忘的日子----唐山大地震。我是在震前半个月到的唐山，我们所同去的有5人，二所也有去人，分别在唐山各大医院进修，我主修神经内科。凌晨3点42分一声巨响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刹那间，地面向上拱起紧接着是左右摇晃,我是和俩位进修的赤脚医生住在一个平房里,眨眼的功夫我已被甩出门外,“怎么回事？”我懵了，但立马反应过来“是地震了”。因为是夏天我们都习惯穿小背心小裤衩睡觉，打量了一下自已觉得很狼狈，再一看周围还有赤身裸体的，惊慌失措的人们无助哭喊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是军人，不能穿的这么丢人，就是被砸死我也要有个军人形象。”我不管不顾一个箭步窜回屋里抓起衣服帽子跳了出来。颤抖的地面似乎站不稳，我先胡乱穿上军装戴上帽子，整理完军容我双手插腰威武地站着。天色见亮了院子里有人喊：“男人们面向东不许回头看，女人们向里靠拢蹲在地上。”许多人惊讶的看着我，我——一个标准的女军人形象。抗震救灾开始了，医院的主楼塌了不少病人被埋在里面，外面的伤员又不断的涌进来，有的抬来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医生手一挥家属必须赶快抬走，因为后面还有非常多的伤员等着医生。医疗器械和很多药品都被埋了，抢救伤员只能是凭经验或是现场有什么用什么。有一个伤员抬来时已有了尿潴留，没有导尿包伤员又尿不出，越潴越大下腹部已可以看出膀胱型了，真是活人让尿憋死，情急之下我只好找到个大注射器对准膀胱区扎，抽出了一千多毫升尿，只能先缓解症状再找病因了。三天三夜我总共睡了三小时，刚想打个盹伤员一来就又精神了。后来听说我们部队来唐山抗震救灾了，我和二所的李医生商量找回部队去。部队也派人来找我们，当师部王参谋和医院的小高找到我们时，真是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我们在一起抱头痛哭。这时我才知道我们所同来的五人已有三人遇难了。爱开玩笑的张医生和向医生都遇难了，遇难的女兵小孙是我们所一位非常可爱的姑娘，长的甜甜的很漂亮，她进修的是心电图。部队找到她时她已经遇难了，她的邻居对我们说了当时的情境：小孙是双下肢被砸伤，抬出来时还能说话。她看到她借的邻居自行车被砸坏了还给了邻居20元钱算是赔偿。，她让邻居拿来梳子对着镜子梳了梳头穿上军装戴上帽子安静地躺着，流血不止逐渐休克了。她最后话是：“我是北京人，我是xx部队xx医院的女兵，别让我的样子太难看。”至今我也忘不了她的音容笑貌。我跟着部队一起参加了抗震救灾.灾后防大疫是我们医疗队工作的重点,我们每天要对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喷洒消毒药水,给灾民们看病换药,背着药箱巡诊.尽我们的职责干好每一份工作.随着部队的撤出我回到了医院。因为地震进修中断，后来医院又派我到武汉市第一医院进修，主修急诊内科.武汉市第一医院地处汉口闹市区急诊非常忙,尤其是晚上忙的脚打后脑勺,下了夜班走路都高抬脚因为看着地面是不平的.有次下夜班刚出医院大门我就撞到电线杆上.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我行医以来最尴尬,最狼狈最不该发生的事:那天,同是进修的一位厂医张医生来找我,说是她的一位同事要结婚,婚礼没时间准备，想开几天假条.因为和她是一个厂的她不好开,所以让我帮忙开.我抹不开情面就给他开了三天假.就这三天假闯了大祸.这小子结婚钱不够去偷东西让人逮住和别人打起来被纽送到派出所,派出所找到工厂,工厂说他在休病假,派出所说这么能打架有什么病,拿着假条一看找到了医院.医务处找到我时我才知道出了事,看在我是军人又是外来进修人员的份儿上只是对我稍做了批评,我很懊恼也很气愤,更是悔恨.厂医张医生一个劲儿给我道歉,我什么都没说,我是自食其果,这个果的教训够我食一辈子。兵部首长要来我们师视察，点名要来医院看看。医院上上下下忙活起来，政委说医院懒散惯了这次要做出个样子来，于是天天集合训练。除了练队列还要练口号，譬如说首长说：“同志们好”，大家就齐声说：“首长好”，首长说：“同志们辛苦了”大家就说：“为人民服务”。要声调一致，精神饱满。练了几天院里都不满意，说大家声音不洪亮，音调不一致。又让刘干事模拟首长跟大家训练，这一来更可笑了，大家不买他的帐声音更不齐了。反正第一句是“首长好”第二句是“为人民服务”。真首长来了，那天前呼后拥着一位瘦小的老军人，：“同志们辛苦了”，“首长好”，“同志们好”，“为人民服务”。这不能怪我们是首长先说错的。随从的参谋插科对首长说：“看，他们都晒黑了”，列队中突然冒出一句：“首长更黑”。首长是比我们黑,个子不高黑黝黝的,岁月的沧桑写在脸上是位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看望病员时可爱可亲，他拉着铁蛋的手说：“你是英雄，人民的英雄。你能在危难关头舍身救人，就像是战场上为掩护战友挡子弹，你是个合格的共产党员，真正的英雄”。部队要调防了.因为我们是非战斗部队消息传的很快.在全院的动员会上我们听到确切消息:部队要调防到内蒙古科尔沁右翼中旗吐列毛都,“什么地方？”“一大串名字不好记”“政委的山东话不好懂好像是毛什么地方”“毛什么地方？”“毛里求斯”“哦，毛里求斯”，传话传话传变了味，后来一琢磨不对，毛里求斯是非洲的，部队怎么也不会调防到那儿去。部队要开拔了，该复员的复员，该转业的转业，老弱的留后方基地病残的可移交荣军院。原则上是这样，部队要轻装上阵。铁蛋是一级伤残当然是去荣军院的.医院特地派马班长回了趟山东,公私兼顾一来给铁蛋联系荣军院二来为他自已复员找工作.铁蛋这二天脸上是阴云密布,院里找他谈了几次话他就是不同意去荣军院,李干事来做工作也不行,后来李副主任把他请到家里谈了几次也无果,最后铁蛋说把他媳妇叫来。那天门卫领着一位年轻妇女来办公室说是听不懂她的话.她长得还算是眉目清秀,头发往后梳个簪,右侧留一小撮发梢,她的打扮让我想起了电影(红日)里唱(谁不说俺家乡好)的那个妇女。“俺是保华家的”她说。口音太重了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有人说：“政委口音，政委口音，山东人”。“俺是保华家的”她重复了一遍。这下我们全听懂了。我把她领到铁蛋床边说你媳妇来了。铁蛋说：“家里的，你来了”。我们女医生把休息室腾出来给铁蛋夫妇暂住,谁值夜班就到女护士休息室睡觉.铁蛋媳妇叫秀秀跟铁蛋同岁,但不是铁蛋他们村的,当年铁蛋在县里摆棋打擂时秀秀天天去看,渐渐地喜欢上这个小伙子,秀秀家境比铁蛋家好,她上面有三个哥哥是家中的独女,父母怕她远嫁他乡受苦不同意这门婚事,最后秀秀还是跟了铁蛋并伴随他左右.在铁蛋失明的当年她就来部队探过亲现在儿子快三岁了.秀秀是铁蛋的眼睛,铁蛋是秀秀的精神支柱.秀秀很崇拜铁蛋言从计听.铁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男子汉大丈夫威风犹在,时不时对秀秀吆五喝六的.十天后铁蛋宣布:他不去荣军院,他不想给国家添负担,他有手,有脚,有脑子他可以自已养活自已.我们很惊讶他的决定,一等伤残还有矽肺国家是必须养着他的.他说他没有为国家做多少贡献,年纪轻轻就让国家养着心里很过意不去他要自食其力.秀秀尊重他的选择.知道铁蛋要走了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是病人但我们早已把他看作是医院的一分子.大家都争先恐后给铁蛋夫妇送东西留作记念.女兵班大刘跟秀秀身高差不多(比我高半头)把自已心爱的红毛衣送给了秀秀.那个年代送一只钢笔就是很贵重的礼品了.医院也以医院的名誉给铁蛋买了礼物.我都不知送些啥，能想到的都有人送了,没办法最后我上街买了10听栗子红烧鸡罐头给秀秀(那时这种罐头是最贵的1.20元一听)说路上带着吃吧。院里特派了马班长送他们，铁蛋夫妇走的那一天院长，政委我们全所，二所也来了一些老兵都来送他。李副主任还派了小车来接他们。“铁蛋，保重啊。”“秀秀，好好照顾铁蛋。”本来我们都在克制情绪不让眼泪流下，女兵小于“哇”的一声哭钩起了大家离别时的伤感。顿时哭声一片，秀秀已是泪流满面，铁蛋没有哭他说：“谢谢大家几年来的照顾，请大家放心我会过的好的。”铁蛋不去荣军院能去哪儿呢？我问过李干事。李干事说关于这个问题李副主任已经跟他谈过多次。他是战士复员原则上是哪儿来回哪儿去，但是他是一等伤残军人终身是由国家养着的，荣军院是他最终去处。铁蛋不愿意去荣军院李副主任就托关系给他找了几家单位，可是几家单位都不愿意接收，有一家单位说看李副主任的面子同意接收但不给工资，只是象征性的给点生活费。铁蛋说他不靠别人施舍，也不给别人当累赘，他每月有几十元钱的伤残金，干他入伍前的老本行就能养活自已。再说秀秀他们家也在县城里也好关照，就这样铁蛋回到了他出发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我来了。我们坐了二天二夜的火车，不是客车是军列车。车厢里没有椅子没有桌子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空车皮。连队战士打背包坐在背包上，我们是医院照顾我们有女同志允许抬床板上车。俩人一个床板可坐可躺。车厢两边各有两个按装了铁栅栏的小窗户，每到一站台大家就开始嘻闹，有的扒着铁窗做鬼脸，有的扒着铁窗嚷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有的在车厢里大声说：“你的上级在什么地方？交通员在哪儿？”“我是共产党员，打死也不说。”立马笑声一片。怎么跟电影上国民党押政治犯的囚车似的，哈哈哈哈。一切都要白手起家，初到吐列毛都我们是住在帐篷里，而帐篷是搭在大仓库里。没有光线，一天到晚都要点灯。帐篷里的床是上下铺成天摸着爬上爬下。不许用蜡烛怕着火，息灯后只能用手电。不久大家都学会了自制小台灯：找一个小灯泡再找通信连的人要一块干电池接上，再用香烟锡纸做个小灯罩就OK了。一天我的小台灯也不亮了（接触不好）触景生情我赋诗一首：日昼星辰轮徘徊，唯我屋内总漆黑，欲问嫦娥借明月，挂我屋中拜几回。后来我们终于住进了干打垒的屋子。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哪儿来的几头猪偷喝了炊事班放在地上的一大盆油，这可苦了大家，吃菜看不到一点油星子，还吃了好几天压缩菜，有天晚上来了个急诊：阑尾炎。我自告奋勇要求给外科医生当助手，为的是想吃那顿加餐饭。手术完所长让炊事班给我们做鸡蛋炒饭，我吃了三碗，最后躺在床上不敢翻身，两眼瞪着到天亮。秋天来了，厚厚的大草甸子一望无际，满眼的黄花随风起着波浪，星罗棋布的潺潺流水在草原上纵横交错。远处，牧人骑着高头骏马挥动着鞭子驱赶牛羊，蓝天下的白云倒映在湖面泛起片片银光。好一副大自然的美景，好一副立体的版画。医院也对外接诊了。方圆近百里只有我们一家集内，外，妇，儿，口腔科为一体的综合医院。病人来了交流成了问题，当地人会汉语的不多，幸好药房有一位叫娜仁的女兵是个蒙族人会蒙语，我只记的吃饭是“吧嗒衣凳”。晚上出诊也多了，记得有一天深夜一个牧民骑着马来医院说是家里有人晕了请我们过去看看。所长带着我和一个男兵拎着心电图机坐在救护车上跟着牧民走，没走几分钟牧民一个扬鞭骑着马不见了，救护车司机一楞神还没反应过来跟丢了，这下可惨了，近处伸手不见五指，远处黑压压一片，凉风嗖嗖穿心而过，耳旁不时传来狼群的嗷叫。大家卷缩在车里等着，不大会儿牧民返回来找到了我们。是他的父亲晕倒了，经检查是“室上性心动过速”，我们给他治疗后症状很快就缓解了。老人家高兴了非要请大家喝酒，所长说我们要赶回去上班，那不行，蒙族人粗犷，豪爽，直率的劲儿来了，老人家把腰刀往桌上一放“啪”咕噜了一长句话，我们听不懂，他儿子说你们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喝他的酒就是不接受他的感恩，不接受他的感恩就把他的命拿回去。“啊？哦”，我们楞住了。“喝”所长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蒙族人的特点，回到医院时已是早晨了。来就诊的牧民有时骑着马,医院特地在大门口立了几个马桩.我们这些内地人看见马很好奇,想着能骑马的感觉.那天,炊事班的小罗到门口偷偷央求牧民让他骑马,牧民很愉快地答应了,谁知刚一上马马惊了尥蹶子,把他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科雷式骨折”。后来医院规定任何人不准骑牧民的马。到草原不久就发生了一件让部队很丢人的事，不知是哪个连的战士偷吃了牧民家的狗。这狗是只牧羊犬，白天帮牧人放羊晚上帮主人看家护圈，牧羊犬在牧民家中的地位就是家庭的一分子，你把人家家庭成员吃了那人家能干吗？牧民到连队要人说要打死他偿命，连队也知道闯祸了，汇报给团里把惹事的战士也转移到团部，团部忙派人做工作该赔礼的赔礼，该赔钱的赔钱。牧民们不干带着六，七个人扛着猎枪堵在团部门口要人，团长也很火了，说我的兵要杀要剐也轮不着你牧民。牧民们朝天放了一枪，团长一看急了命令警卫排全体出动手握自动步枪，子弹上膛，对持着，还把重机枪扛出来，那阵势一枪未放，牧民们就跑了。后来团长亲自登门赔礼道歉，还赔了钱。这件事影响很坏，师里通报批评各级都挨了处分，说是破坏了军民团结影响了民族关系。为了补救师部让我们医院派出医疗小分队深入牧区下到帐篷，为牧民群众送医送药。第一次走进牧民的帐篷很是新奇，跟过去在电影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帐篷中间垒着石块烧着牛粪和干草，长期的烟熏火燎使帐篷内的木制结构颜色变的发黄,屋内光线昏暗,没有什么家具，家徒四壁(那个年代大家都穷).但牧民们对我们很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什么奶皮子,奶豆腐,奶茶泡炒米,都是我们从未吃过的,我印象最深的是牧民家的牛奶,刚从牛肚子里挤出来不加任何东西烧开后就可以喝了,那是真正的纯牛奶,有次我用军用壶带回二壶给大家喝,每人只能喝二壶盖.现在喝任何牛奶我都觉得是加了水的.因为我喝过牧民家的真正纯牛奶.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冬天我因公出了车祸胸腰部摔伤，评为三等残疾。(残疾等级后改为十级我是七级，2007年我“荣幸”地上升为5级)同年我回到了师后方基地门诊所。李副主任因身体不好一直在后方基地工作，从他那儿我听到了铁蛋的消息：铁蛋住在县城他原来的房子里，干着他的老本行“象棋打擂”，因为是盲棋所以每盘价格是输者给铁蛋二元钱，要是赢了铁蛋会倒给三元钱。县里人比原来都有钱了，铁蛋是残疾军人,下的又是盲棋，又好奇又敬畏许多人慕名而来。秀秀在自家的屋子旁边摆了个缝纫机帮别人缝缝补补，一来好照顾铁蛋，二来挣个块儿八毛的也好补贴家用。秀秀的几个哥哥也常常接济他们。只是铁蛋的身体不如以前了，常咳嗽不止，胸闷憋气。我知道这是矽肺病程进展的结果，这个进展会越来越快的。有一次在给李副主任出诊时他爱人跟我说了一件事，她说她听秀秀说有一个叫邓志高的人常给他家寄钱，“邓志高？”我迅速在我脑海的记忆中搜索，“莫非是邓班长”，我思忖道。我找“百事通”李干事打听邓班长的消息才知道：邓班长回四川了是连长转业的，是二等残疾军人，转业时谢绝了组织上给他安排的工作，自已搞了个小服装加工厂。干的还不错。经常去山东看铁蛋，还出资让秀秀也搞服装加工。李副主任爱人的老家在铁蛋他们临县距离不远。她每次回家李副主任都要让她转道去看看铁蛋，听说她又要返乡了我赶紧买了10听栗子红烧鸡罐头（现在这种罐头是2.70元）托她代给铁蛋。我结婚了，我爱人是山东济南军区守备部队的。婚后第一年探亲的一件事我至今难忘.那天,我在烟台长途汽车站买好了去蓬莱的车票,侯车时我内急想都没想就把带的所有的东西交给了我旁边一位男的:“老乡，帮我看一下东西，我上厕所”。当我从厕所出来时发现原来的坐位上已没有了人，我一时懵了那个男的长啥样子我都没注意看，所有的钱，粮票,证件都在挎包里,这下我可是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了，我正一筹莫展时一个声音从女厕所门外墙角边传出：“解放军同志，我在这儿呢，你的东西在这儿，你的车快到了，快，快”。接过行装的那刻我才仔细打量了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相让人过目而忘。但忘不了的是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和信赖。这段往事后来我跟很多人讲过，有人打趣的说是一个傻子遇到另一个傻子.我想现在的人是精明了吗，精明的人与人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这个社会岂不很可悲?社会风气的形成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真诚相待,相互理解和帮助.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已,已厚德之心包容天下,天下就是你自已.李副主任抽烟很凶,他是个象棋迷.自铁蛋走后就没了对手,常自已跟自已复盘.他爱人说当初跟铁蛋在礼堂比赛时的大白布棋盘和硬纸壳棋子他都保留着.不久他得了肺癌..他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他说这是抽烟人的下场,但他戒不掉.他的脚不大,两脚后根几乎没有,那是打国民党74师攻孟良崮时被炸掉了,右侧输精管也被炸断,(他老婆诙谐的说炸断了一侧她还生了三个孩子,要是不炸断她可能要生六个孩子).天阴旧伤发作疼痛难忍时他就抽烟,瘾越抽越大,终戒不掉了.我陪他去了北京的几家大医院最终结果是已失去手术良机,只能化疗看看.李副主任坚决不同意他说劳命伤财:“国家还不富裕没有必要去伤国家的财,命已如此何必去奔劳。”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向组织提出想回山东老家看看,一是去给父母祭祭坟,二是去看看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组织上派我随程保健，于是我和警卫员小张陪着他们夫妇一同踏上了齐鲁大地。齐鲁之邦,礼仪之乡,这里的人们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完成了他们夫妇的心愿后李副主任说:“既然来了山东就转道去看看铁蛋吧”。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当他提出去山东时我就在想，他是想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看一眼铁蛋，因为他知道铁蛋的生命也为时不多了。几经辗转几经打听我们找到铁蛋家时已近黄昏。这是所临街的小平房分里外两间，秀秀和儿子住里间，铁蛋咳嗽的厉害怕吵他们娘儿俩就主动住外间。我们的到来让铁蛋夫妇喜出望外。寒暄过后少有表情的铁蛋显得有些激动，他拉着李副主任的胳膊久久不愿意松手。“不许告诉铁蛋我的病情。”这是来的路上李副主任的规定。我们当然不敢多嘴。秀秀一个劲儿的忙活，嘴不停手不停，说要给我们做正宗的山东煎饼卷大葱吃。我和小张都很高兴，秀秀说让我到厨房来帮忙，其实我一点也不会。厨房是秀秀哥哥帮忙在房后自建的一间小屋，秀秀问我李副主任干嘛不做化疗？，肺癌转移了没有？，我大惊失色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说：“铁蛋知道了吗？”她说“不知道，我没告诉他。”她告诉我消息是邓班长告诉她的，邓班长也是听其它战友说的，信的这一段她没念给铁蛋听，她怕他伤心一直没告诉他李副主任病的事。秀秀说这几年邓班长一直接济他们，现在县城里下棋的闲人不多了，大家都忙乎着自已的事。铁蛋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民政局来人问过是否去荣军院，铁蛋还是那句话：“不给国家添麻烦。”邓班长常来山东看铁蛋，他在四川开的服装厂规模越来越大,现在已有三十多名工人了,自已也娶妻生子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他让铁蛋他们全家搬到四川去,秀秀可以在他们厂上班,儿子在当地上学,还在他们厂附近给秀秀全家租好了房子。秀秀愿意去,但是铁蛋不愿意去，他说:“不给别人添麻烦”。秀秀拗不过，想一想生活习惯，南北差异，毕竟故土难离也就作罢了。我们临行的前一天李副主任对铁蛋说：“老友，可否对弈一盘”，铁蛋躺在床上说：“应战”。我说：“谁摆棋？”铁蛋说谁都不用摆棋，棋盘在脑子里。李副主任笑微微地说：“秀秀，带他们去街上转转去吧”。“马二进三”，“炮二平一”，“车一平二”，“哈哈，哈又是三步虎”------，“五六炮”，“同线车”。转过身去的刹那间我眼睛湿润了，这是俩个接近生命终点的人，对国家对社会对生活对命运不委屈不抱怨，但在民族危难，艰难困苦的关头他们都能挺身而出，流一滴鲜血尽一份责任。虽然他们年龄不同，官阶不同却因共同的爱好成为忘年之交。这真是“异境他乡寻故友，高山流水遇知音”。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我们送走了李孝义副主任。和他一起火化的还有那副白布象棋，他爱人说这是他早就说好的。他的爱好是家传的，几辈人都有会下棋的。鬼子扫荡那几年，他带着民兵躲在山洞里伺机打鬼子端炮楼，闲暇时也下象棋，因为山洞里黑乎乎的所以慢慢的他也会下盲棋了。改革开放开始了,祖国大地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物质生活丰富了,思想观念改变了,已不在是“毛主席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而是怎么能赚钱我就怎么做。我调动了几次工作跟原来部队也失去了联系，八四年大裁军我和我爱人一起脱下了心爱的军装回到了北京.光阴穿梭着你我.日月收藏着记忆.每天忙碌着工作,家庭,生活,事事已是今非昔比了.每每看到路边闲暇之人围观看下象棋时,脑海里总会浮出我的俩位“华山道士”----李孝义和王保华。我很想知道铁蛋的后来事，于是就开始了战友托战友的打听。在一次脱军装十周年的战友聚会上我间接地听到邓班长的消息。邓班长已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了，他的服装厂规模很大，已有了自已的品牌，还接纳不少残疾军人和转业干部。但还是没有铁蛋的消息。从医学角度看矽肺病人的病程，我想他应该是早已不在人世了。不少战友都回过四川，受到了邓班长的热情接待。几年后的一次出差机会我终于见到了邓班长。现在应该是叫他邓总了，他见到我非常高兴的说：“你们医院的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年医院不少人为他献过血）。从他那儿我知道了铁蛋的最后时刻。那年在我们一行离开后的第二个月铁蛋已经不行了，劝他上医院他也不去，他说不要给国家浪费钱了，让秀秀好好带好儿子，自食其力不要给国家添麻烦，还感谢了邓班长几年来的照顾。他是在邓班长的怀里安静地走了。晚上吃饭时邓班长带着一个小伙子来到我面前说：“马医生，你看他象谁？”，“铁蛋”一个睁开眼的铁蛋，面颊中还透着秀秀的秀气。“阿姨您好，”“孩子，你好”，我哽咽着说不出话。（秀秀在邓班长的扶持下也开了个服装厂，生意还不错，儿子这次是来拿样品的）。这正是“挥泪一别人万里，豪杰未必真无情，此身坦荡无何求，不以成败论英雄”。人常说年轻人爱幻想，老年人爱回忆。幻想是因为年轻有的是时间，回忆是因为没有了时间所以收藏记忆。老年人不爱听年轻人的幻想，年轻人不爱听老年人的回忆。我已到了回忆的年纪只能收集一路上的点点滴滴了.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了祖国,把青春留在了军旅.不同的时代赋予每个人不同的职责,我们完成了历史交给我们的使命.我们无怨无悔.在“八一”到来之际，我向我谋面和未谋面的战友，向已脱下军装和正穿着军装的战友，向全国85万残疾军人致以崇高的敬意，敬礼！。
谢谢作者给我们展示了美好的人性，虽然那个年代是残缺的，但人性却是完美的。
《盲棋》写了许多英雄，其中，铁蛋最让我喜爱。对于自己危急时刻勇于献身救人的英雄行为，他却淡淡地说：“那是人性的本能”。人性，崇高的人性！
文中写道：“转过身去的刹那间我眼睛湿润了，这是俩个接近生命终点的人，对国家对社会对生活对命运不委屈不抱怨，但在民族危难，艰难困苦的关头他们都能挺身而出，流一滴鲜血尽一份责任。”抚今追昔，脑子里只有“！”红红的英
读完，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作者又把我们带回那永生难忘的年代。在这里，我首先要向我们最亲爱的人——中国人民解放军致以崇高的敬礼！他们为国家、为人民舍生忘死的精神，永远是我们尤其是当代青少年学习的榜样。清清的水
《盲棋》写了许多英雄，其中，铁蛋最让我喜爱。对于自己危急时刻勇于献身救人的英雄行为，他却淡淡地说：“那是人性的本能”。人性，崇高的人性！
谢谢作者给我们展示了美好的人性，虽然那个年代是残缺的，但人性却是完美的。
军人应简单。《盲棋——当兵那些事》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告诉我们，简单的军人生活，“简单”的只剩下了“军人”两个字，这才是真正的军人。
文中写道：“转过身去的刹那间我眼睛湿润了，这是俩个接近生命终点的人，对国家对社会对生活对命运不委屈不抱怨，但在民族危难，艰难困苦的关头他们都能挺身而出，流一滴鲜血尽一份责任。”抚今追昔，脑子里只有“！”红红的英
读完，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作者又把我们带回那永生难忘的年代。在这里，我首先要向我们最亲爱的人——中国人民解放军致以崇高的敬礼！他们为国家、为人民舍生忘死的精神，永远是我们尤其是当代青少年学习的榜样。清清的水
日这是个我永生难忘的日子----唐山大地震。我是在震前半个月到的唐山，我们所同去的有5人，二所也有去人，分别在唐山各大医院进修，我主修神经内科。凌晨3点42分一声巨响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刹那间，地面向上拱起紧接着是左右摇晃,我是和俩位进修的赤脚医生住在一个平房里,眨眼的功夫我已被甩出门外,“怎么回事？”我懵了，但立马反应过来“是地震了”。因为是夏天我们都习惯穿小背心小裤衩睡觉，打量了一下自已觉得很狼狈，再一看周围还有赤身裸体的，惊慌失措的人们无助哭喊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是军人，不能穿的这么丢人，就是被砸死我也要有个军人形象。”我不管不顾一个箭步窜回屋里抓起衣服帽子跳了出来。颤抖的地面似乎站不稳，我先胡乱穿上军装戴上帽子，整理完军容我双手插腰威武地站着。天色见亮了院子里有人喊：“男人们面向东不许回头看，女人们向里靠拢蹲在地上。”许多人惊讶的看着我，我——一个标准的女军人形象。抗震救灾开始了，医院的主楼塌了不少病人被埋在里面，外面的伤员又不断的涌进来，有的抬来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医生手一挥家属必须赶快抬走，因为后面还有非常多的伤员等着医生。医疗器械和很多药品都被埋了，抢救伤员只能是凭经验或是现场有什么用什么。有一个伤员抬来时已有了尿潴留，没有导尿包伤员又尿不出，越潴越大下腹部已可以看出膀胱型了，真是活人让尿憋死，情急之下我只好找到个大注射器对准膀胱区扎，抽出了一千多毫升尿，只能先缓解症状再找病因了。三天三夜我总共睡了三小时，刚想打个盹伤员一来就又精神了。后来听说我们部队来唐山抗震救灾了，我和二所的李医生商量找回部队去。部队也派人来找我们，当师部王参谋和医院的小高找到我们时，真是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我们在一起抱头痛哭。这时我才知道我们所同来的五人已有三人遇难了。爱开玩笑的张医生和向医生都遇难了，遇难的女兵小孙是我们所一位非常可爱的姑娘，长的甜甜的很漂亮，她进修的是心电图。部队找到她时她已经遇难了，她的邻居对我们说了当时的情境：小孙是双下肢被砸伤，抬出来时还能说话。她看到她借的邻居自行车被砸坏了还给了邻居20元钱算是赔偿。，她让邻居拿来梳子对着镜子梳了梳头穿上军装戴上帽子安静地躺着，流血不止逐渐休克了。她最后话是：“我是北京人，我是xx部队xx医院的女兵，别让我的样子太难看。”至今我也忘不了她的音容笑貌。我跟着部队一起参加了抗震救灾.灾后防大疫是我们医疗队工作的重点,我们每天要对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喷洒消毒药水,给灾民们看病换药,背着药箱巡诊.尽我们的职责干好每一份工作.随着部队的撤出我回到了医院。因为地震进修中断，后来医院又派我到武汉市第一医院进修，主修急诊内科.武汉市第一医院地处汉口闹市区急诊非常忙,尤其是晚上忙的脚打后脑勺,下了夜班走路都高抬脚因为看着地面是不平的.有次下夜班刚出医院大门我就撞到电线杆上.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我行医以来最尴尬,最狼狈最不该发生的事:那天,同是进修的一位厂医张医生来找我,说是她的一位同事要结婚,婚礼没时间准备，想开几天假条.因为和她是一个厂的她不好开,所以让我帮忙开.我抹不开情面就给他开了三天假.就这三天假闯了大祸.这小子结婚钱不够去偷东西让人逮住和别人打起来被纽送到派出所,派出所找到工厂,工厂说他在休病假,派出所说这么能打架有什么病,拿着假条一看找到了医院.医务处找到我时我才知道出了事,看在我是军人又是外来进修人员的份儿上只是对我稍做了批评,我很懊恼也很气愤,更是悔恨.厂医张医生一个劲儿给我道歉,我什么都没说,我是自食其果,这个果的教训够我食一辈子。兵部首长要来我们师视察，点名要来医院看看。医院上上下下忙活起来，政委说医院懒散惯了这次要做出个样子来，于是天天集合训练。除了练队列还要练口号，譬如说首长说：“同志们好”，大家就齐声说：“首长好”，首长说：“同志们辛苦了”大家就说：“为人民服务”。要声调一致，精神饱满。练了几天院里都不满意，说大家声音不洪亮，音调不一致。又让刘干事模拟首长跟大家训练，这一来更可笑了，大家不买他的帐声音更不齐了。反正第一句是“首长好”第二句是“为人民服务”。真首长来了，那天前呼后拥着一位瘦小的老军人，：“同志们辛苦了”，“首长好”，“同志们好”，“为人民服务”。这不能怪我们是首长先说错的。随从的参谋插科对首长说：“看，他们都晒黑了”，列队中突然冒出一句：“首长更黑”。首长是比我们黑,个子不高黑黝黝的,岁月的沧桑写在脸上是位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看望病员时可爱可亲，他拉着铁蛋的手说：“你是英雄，人民的英雄。你能在危难关头舍身救人，就像是战场上为掩护战友挡子弹，你是个合格的共产党员，真正的英雄”。部队要调防了.因为我们是非战斗部队消息传的很快.在全院的动员会上我们听到确切消息:部队要调防到内蒙古科尔沁右翼中旗吐列毛都,“什么地方？”“一大串名字不好记”“政委的山东话不好懂好像是毛什么地方”“毛什么地方？”“毛里求斯”“哦，毛里求斯”，传话传话传变了味，后来一琢磨不对，毛里求斯是非洲的，部队怎么也不会调防到那儿去。部队要开拔了，该复员的复员，该转业的转业，老弱的留后方基地病残的可移交荣军院。原则上是这样，部队要轻装上阵。铁蛋是一级伤残当然是去荣军院的.医院特地派马班长回了趟山东,公私兼顾一来给铁蛋联系荣军院二来为他自已复员找工作.铁蛋这二天脸上是阴云密布,院里找他谈了几次话他就是不同意去荣军院,李干事来做工作也不行,后来李副主任把他请到家里谈了几次也无果,最后铁蛋说把他媳妇叫来。那天门卫领着一位年轻妇女来办公室说是听不懂她的话.她长得还算是眉目清秀,头发往后梳个簪,右侧留一小撮发梢,她的打扮让我想起了电影(红日)里唱(谁不说俺家乡好)的那个妇女。“俺是保华家的”她说。口音太重了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有人说：“政委口音，政委口音，山东人”。“俺是保华家的”她重复了一遍。这下我们全听懂了。我把她领到铁蛋床边说你媳妇来了。铁蛋说：“家里的，你来了”。我们女医生把休息室腾出来给铁蛋夫妇暂住,谁值夜班就到女护士休息室睡觉.铁蛋媳妇叫秀秀跟铁蛋同岁,但不是铁蛋他们村的,当年铁蛋在县里摆棋打擂时秀秀天天去看,渐渐地喜欢上这个小伙子,秀秀家境比铁蛋家好,她上面有三个哥哥是家中的独女,父母怕她远嫁他乡受苦不同意这门婚事,最后秀秀还是跟了铁蛋并伴随他左右.在铁蛋失明的当年她就来部队探过亲现在儿子快三岁了.秀秀是铁蛋的眼睛,铁蛋是秀秀的精神支柱.秀秀很崇拜铁蛋言从计听.铁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男子汉大丈夫威风犹在,时不时对秀秀吆五喝六的.十天后铁蛋宣布:他不去荣军院,他不想给国家添负担,他有手,有脚,有脑子他可以自已养活自已.我们很惊讶他的决定,一等伤残还有矽肺国家是必须养着他的.他说他没有为国家做多少贡献,年纪轻轻就让国家养着心里很过意不去他要自食其力.秀秀尊重他的选择.知道铁蛋要走了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是病人但我们早已把他看作是医院的一分子.大家都争先恐后给铁蛋夫妇送东西留作记念.女兵班大刘跟秀秀身高差不多(比我高半头)把自已心爱的红毛衣送给了秀秀.那个年代送一只钢笔就是很贵重的礼品了.医院也以医院的名誉给铁蛋买了礼物.我都不知送些啥，能想到的都有人送了,没办法最后我上街买了10听栗子红烧鸡罐头给秀秀(那时这种罐头是最贵的1.20元一听)说路上带着吃吧。院里特派了马班长送他们，铁蛋夫妇走的那一天院长，政委我们全所，二所也来了一些老兵都来送他。李副主任还派了小车来接他们。“铁蛋，保重啊。”“秀秀，好好照顾铁蛋。”本来我们都在克制情绪不让眼泪流下，女兵小于“哇”的一声哭钩起了大家离别时的伤感。顿时哭声一片，秀秀已是泪流满面，铁蛋没有哭他说：“谢谢大家几年来的照顾，请大家放心我会过的好的。”铁蛋不去荣军院能去哪儿呢？我问过李干事。李干事说关于这个问题李副主任已经跟他谈过多次。他是战士复员原则上是哪儿来回哪儿去，但是他是一等伤残军人终身是由国家养着的，荣军院是他最终去处。铁蛋不愿意去荣军院李副主任就托关系给他找了几家单位，可是几家单位都不愿意接收，有一家单位说看李副主任的面子同意接收但不给工资，只是象征性的给点生活费。铁蛋说他不靠别人施舍，也不给别人当累赘，他每月有几十元钱的伤残金，干他入伍前的老本行就能养活自已。再说秀秀他们家也在县城里也好关照，就这样铁蛋回到了他出发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我来了。我们坐了二天二夜的火车，不是客车是军列车。车厢里没有椅子没有桌子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空车皮。连队战士打背包坐在背包上，我们是医院照顾我们有女同志允许抬床板上车。俩人一个床板可坐可躺。车厢两边各有两个按装了铁栅栏的小窗户，每到一站台大家就开始嘻闹，有的扒着铁窗做鬼脸，有的扒着铁窗嚷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有的在车厢里大声说：“你的上级在什么地方？交通员在哪儿？”“我是共产党员，打死也不说。”立马笑声一片。怎么跟电影上国民党押政治犯的囚车似的，哈哈哈哈。一切都要白手起家，初到吐列毛都我们是住在帐篷里，而帐篷是搭在大仓库里。没有光线，一天到晚都要点灯。帐篷里的床是上下铺成天摸着爬上爬下。不许用蜡烛怕着火，息灯后只能用手电。不久大家都学会了自制小台灯：找一个小灯泡再找通信连的人要一块干电池接上，再用香烟锡纸做个小灯罩就OK了。一天我的小台灯也不亮了（接触不好）触景生情我赋诗一首：日昼星辰轮徘徊，唯我屋内总漆黑，欲问嫦娥借明月，挂我屋中拜几回。后来我们终于住进了干打垒的屋子。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哪儿来的几头猪偷喝了炊事班放在地上的一大盆油，这可苦了大家，吃菜看不到一点油星子，还吃了好几天压缩菜，有天晚上来了个急诊：阑尾炎。我自告奋勇要求给外科医生当助手，为的是想吃那顿加餐饭。手术完所长让炊事班给我们做鸡蛋炒饭，我吃了三碗，最后躺在床上不敢翻身，两眼瞪着到天亮。秋天来了，厚厚的大草甸子一望无际，满眼的黄花随风起着波浪，星罗棋布的潺潺流水在草原上纵横交错。远处，牧人骑着高头骏马挥动着鞭子驱赶牛羊，蓝天下的白云倒映在湖面泛起片片银光。好一副大自然的美景，好一副立体的版画。医院也对外接诊了。方圆近百里只有我们一家集内，外，妇，儿，口腔科为一体的综合医院。病人来了交流成了问题，当地人会汉语的不多，幸好药房有一位叫娜仁的女兵是个蒙族人会蒙语，我只记的吃饭是“吧嗒衣凳”。晚上出诊也多了，记得有一天深夜一个牧民骑着马来医院说是家里有人晕了请我们过去看看。所长带着我和一个男兵拎着心电图机坐在救护车上跟着牧民走，没走几分钟牧民一个扬鞭骑着马不见了，救护车司机一楞神还没反应过来跟丢了，这下可惨了，近处伸手不见五指，远处黑压压一片，凉风嗖嗖穿心而过，耳旁不时传来狼群的嗷叫。大家卷缩在车里等着，不大会儿牧民返回来找到了我们。是他的父亲晕倒了，经检查是“室上性心动过速”，我们给他治疗后症状很快就缓解了。老人家高兴了非要请大家喝酒，所长说我们要赶回去上班，那不行，蒙族人粗犷，豪爽，直率的劲儿来了，老人家把腰刀往桌上一放“啪”咕噜了一长句话，我们听不懂，他儿子说你们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喝他的酒就是不接受他的感恩，不接受他的感恩就把他的命拿回去。“啊？哦”，我们楞住了。“喝”所长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蒙族人的特点，回到医院时已是早晨了。来就诊的牧民有时骑着马,医院特地在大门口立了几个马桩.我们这些内地人看见马很好奇,想着能骑马的感觉.那天,炊事班的小罗到门口偷偷央求牧民让他骑马,牧民很愉快地答应了,谁知刚一上马马惊了尥蹶子,把他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科雷式骨折”。后来医院规定任何人不准骑牧民的马。到草原不久就发生了一件让部队很丢人的事，不知是哪个连的战士偷吃了牧民家的狗。这狗是只牧羊犬，白天帮牧人放羊晚上帮主人看家护圈，牧羊犬在牧民家中的地位就是家庭的一分子，你把人家家庭成员吃了那人家能干吗？牧民到连队要人说要打死他偿命，连队也知道闯祸了，汇报给团里把惹事的战士也转移到团部，团部忙派人做工作该赔礼的赔礼，该赔钱的赔钱。牧民们不干带着六，七个人扛着猎枪堵在团部门口要人，团长也很火了，说我的兵要杀要剐也轮不着你牧民。牧民们朝天放了一枪，团长一看急了命令警卫排全体出动手握自动步枪，子弹上膛，对持着，还把重机枪扛出来，那阵势一枪未放，牧民们就跑了。后来团长亲自登门赔礼道歉，还赔了钱。这件事影响很坏，师里通报批评各级都挨了处分，说是破坏了军民团结影响了民族关系。为了补救师部让我们医院派出医疗小分队深入牧区下到帐篷，为牧民群众送医送药。第一次走进牧民的帐篷很是新奇，跟过去在电影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帐篷中间垒着石块烧着牛粪和干草，长期的烟熏火燎使帐篷内的木制结构颜色变的发黄,屋内光线昏暗,没有什么家具，家徒四壁(那个年代大家都穷).但牧民们对我们很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什么奶皮子,奶豆腐,奶茶泡炒米,都是我们从未吃过的,我印象最深的是牧民家的牛奶,刚从牛肚子里挤出来不加任何东西烧开后就可以喝了,那是真正的纯牛奶,有次我用军用壶带回二壶给大家喝,每人只能喝二壶盖.现在喝任何牛奶我都觉得是加了水的.因为我喝过牧民家的真正纯牛奶.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冬天我因公出了车祸胸腰部摔伤，评为三等残疾。(残疾等级后改为十级我是七级，2007年我“荣幸”地上升为5级)同年我回到了师后方基地门诊所。李副主任因身体不好一直在后方基地工作，从他那儿我听到了铁蛋的消息：铁蛋住在县城他原来的房子里，干着他的老本行“象棋打擂”，因为是盲棋所以每盘价格是输者给铁蛋二元钱，要是赢了铁蛋会倒给三元钱。县里人比原来都有钱了，铁蛋是残疾军人,下的又是盲棋，又好奇又敬畏许多人慕名而来。秀秀在自家的屋子旁边摆了个缝纫机帮别人缝缝补补，一来好照顾铁蛋，二来挣个块儿八毛的也好补贴家用。秀秀的几个哥哥也常常接济他们。只是铁蛋的身体不如以前了，常咳嗽不止，胸闷憋气。我知道这是矽肺病程进展的结果，这个进展会越来越快的。有一次在给李副主任出诊时他爱人跟我说了一件事，她说她听秀秀说有一个叫邓志高的人常给他家寄钱，“邓志高？”我迅速在我脑海的记忆中搜索，“莫非是邓班长”，我思忖道。我找“百事通”李干事打听邓班长的消息才知道：邓班长回四川了是连长转业的，是二等残疾军人，转业时谢绝了组织上给他安排的工作，自已搞了个小服装加工厂。干的还不错。经常去山东看铁蛋，还出资让秀秀也搞服装加工。李副主任爱人的老家在铁蛋他们临县距离不远。她每次回家李副主任都要让她转道去看看铁蛋，听说她又要返乡了我赶紧买了10听栗子红烧鸡罐头（现在这种罐头是2.70元）托她代给铁蛋。我结婚了，我爱人是山东济南军区守备部队的。婚后第一年探亲的一件事我至今难忘.那天,我在烟台长途汽车站买好了去蓬莱的车票,侯车时我内急想都没想就把带的所有的东西交给了我旁边一位男的:“老乡，帮我看一下东西，我上厕所”。当我从厕所出来时发现原来的坐位上已没有了人，我一时懵了那个男的长啥样子我都没注意看，所有的钱，粮票,证件都在挎包里,这下我可是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了，我正一筹莫展时一个声音从女厕所门外墙角边传出：“解放军同志，我在这儿呢，你的东西在这儿，你的车快到了，快，快”。接过行装的那刻我才仔细打量了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相让人过目而忘。但忘不了的是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和信赖。这段往事后来我跟很多人讲过，有人打趣的说是一个傻子遇到另一个傻子.我想现在的人是精明了吗，精明的人与人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这个社会岂不很可悲?社会风气的形成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真诚相待,相互理解和帮助.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已,已厚德之心包容天下,天下就是你自已.李副主任抽烟很凶,他是个象棋迷.自铁蛋走后就没了对手,常自已跟自已复盘.他爱人说当初跟铁蛋在礼堂比赛时的大白布棋盘和硬纸壳棋子他都保留着.不久他得了肺癌..他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他说这是抽烟人的下场,但他戒不掉.他的脚不大,两脚后根几乎没有,那是打国民党74师攻孟良崮时被炸掉了,右侧输精管也被炸断,(他老婆诙谐的说炸断了一侧她还生了三个孩子,要是不炸断她可能要生六个孩子).天阴旧伤发作疼痛难忍时他就抽烟,瘾越抽越大,终戒不掉了.我陪他去了北京的几家大医院最终结果是已失去手术良机,只能化疗看看.李副主任坚决不同意他说劳命伤财:“国家还不富裕没有必要去伤国家的财,命已如此何必去奔劳。”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向组织提出想回山东老家看看,一是去给父母祭祭坟,二是去看看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组织上派我随程保健，于是我和警卫员小张陪着他们夫妇一同踏上了齐鲁大地。齐鲁之邦,礼仪之乡,这里的人们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完成了他们夫妇的心愿后李副主任说:“既然来了山东就转道去看看铁蛋吧”。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当他提出去山东时我就在想，他是想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看一眼铁蛋，因为他知道铁蛋的生命也为时不多了。几经辗转几经打听我们找到铁蛋家时已近黄昏。这是所临街的小平房分里外两间，秀秀和儿子住里间，铁蛋咳嗽的厉害怕吵他们娘儿俩就主动住外间。我们的到来让铁蛋夫妇喜出望外。寒暄过后少有表情的铁蛋显得有些激动，他拉着李副主任的胳膊久久不愿意松手。“不许告诉铁蛋我的病情。”这是来的路上李副主任的规定。我们当然不敢多嘴。秀秀一个劲儿的忙活，嘴不停手不停，说要给我们做正宗的山东煎饼卷大葱吃。我和小张都很高兴，秀秀说让我到厨房来帮忙，其实我一点也不会。厨房是秀秀哥哥帮忙在房后自建的一间小屋，秀秀问我李副主任干嘛不做化疗？，肺癌转移了没有？，我大惊失色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说：“铁蛋知道了吗？”她说“不知道，我没告诉他。”她告诉我消息是邓班长告诉她的，邓班长也是听其它战友说的，信的这一段她没念给铁蛋听，她怕他伤心一直没告诉他李副主任病的事。秀秀说这几年邓班长一直接济他们，现在县城里下棋的闲人不多了，大家都忙乎着自已的事。铁蛋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民政局来人问过是否去荣军院，铁蛋还是那句话：“不给国家添麻烦。”邓班长常来山东看铁蛋，他在四川开的服装厂规模越来越大,现在已有三十多名工人了,自已也娶妻生子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他让铁蛋他们全家搬到四川去,秀秀可以在他们厂上班,儿子在当地上学,还在他们厂附近给秀秀全家租好了房子。秀秀愿意去,但是铁蛋不愿意去，他说:“不给别人添麻烦”。秀秀拗不过，想一想生活习惯，南北差异，毕竟故土难离也就作罢了。我们临行的前一天李副主任对铁蛋说：“老友，可否对弈一盘”，铁蛋躺在床上说：“应战”。我说：“谁摆棋？”铁蛋说谁都不用摆棋，棋盘在脑子里。李副主任笑微微地说：“秀秀，带他们去街上转转去吧”。“马二进三”，“炮二平一”，“车一平二”，“哈哈，哈又是三步虎”------，“五六炮”，“同线车”。转过身去的刹那间我眼睛湿润了，这是俩个接近生命终点的人，对国家对社会对生活对命运不委屈不抱怨，但在民族危难，艰难困苦的关头他们都能挺身而出，流一滴鲜血尽一份责任。虽然他们年龄不同，官阶不同却因共同的爱好成为忘年之交。这真是“异境他乡寻故友，高山流水遇知音”。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我们送走了李孝义副主任。和他一起火化的还有那副白布象棋，他爱人说这是他早就说好的。他的爱好是家传的，几辈人都有会下棋的。鬼子扫荡那几年，他带着民兵躲在山洞里伺机打鬼子端炮楼，闲暇时也下象棋，因为山洞里黑乎乎的所以慢慢的他也会下盲棋了。改革开放开始了,祖国大地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物质生活丰富了,思想观念改变了,已不在是“毛主席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而是怎么能赚钱我就怎么做。我调动了几次工作跟原来部队也失去了联系，八四年大裁军我和我爱人一起脱下了心爱的军装回到了北京.光阴穿梭着你我.日月收藏着记忆.每天忙碌着工作,家庭,生活,事事已是今非昔比了.每每看到路边闲暇之人围观看下象棋时,脑海里总会浮出我的俩位“华山道士”----李孝义和王保华。我很想知道铁蛋的后来事，于是就开始了战友托战友的打听。在一次脱军装十周年的战友聚会上我间接地听到邓班长的消息。邓班长已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了，他的服装厂规模很大，已有了自已的品牌，还接纳不少残疾军人和转业干部。但还是没有铁蛋的消息。从医学角度看矽肺病人的病程，我想他应该是早已不在人世了。不少战友都回过四川，受到了邓班长的热情接待。几年后的一次出差机会我终于见到了邓班长。现在应该是叫他邓总了，他见到我非常高兴的说：“你们医院的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年医院不少人为他献过血）。从他那儿我知道了铁蛋的最后时刻。那年在我们一行离开后的第二个月铁蛋已经不行了，劝他上医院他也不去，他说不要给国家浪费钱了，让秀秀好好带好儿子，自食其力不要给国家添麻烦，还感谢了邓班长几年来的照顾。他是在邓班长的怀里安静地走了。晚上吃饭时邓班长带着一个小伙子来到我面前说：“马医生，你看他象谁？”，“铁蛋”一个睁开眼的铁蛋，面颊中还透着秀秀的秀气。“阿姨您好，”“孩子，你好”，我哽咽着说不出话。（秀秀在邓班长的扶持下也开了个服装厂，生意还不错，儿子这次是来拿样品的）。这正是“挥泪一别人万里，豪杰未必真无情，此身坦荡无何求，不以成败论英雄”。人常说年轻人爱幻想，老年人爱回忆。幻想是因为年轻有的是时间，回忆是因为没有了时间所以收藏记忆。老年人不爱听年轻人的幻想，年轻人不爱听老年人的回忆。我已到了回忆的年纪只能收集一路上的点点滴滴了.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了祖国,把青春留在了军旅.不同的时代赋予每个人不同的职责,我们完成了历史交给我们的使命.我们无怨无悔.在“八一”到来之际，我向我谋面和未谋面的战友，向已脱下军装和正穿着军装的战友，向全国85万残疾军人致以崇高的敬意，敬礼！。
|||军迷有话说|||经典军事|||环球风云|||老照片
||争议话题|||社会万象||男人情感||天天贴图||网友实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