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机游戏是收小弟lastdayonearth抢地盘盘,回家可以补血,上海滩背景 我以前用按键手机玩过,急需正确的给高分

谁玩过。功夫斧头帮。就是召唤小弟抢地盘。 有这类手机游戏推荐一下。。好评_百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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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更好的答案求助知道网友
枪魂传,星球大战,三国
这游戏有啥玩的,来玩终结者2,吃鸡吃鸡。我都魔怔了
我玩过,是不是以前那种老人机上面的。
名字不大清楚 估计是这个 是一个吃一个人就变成你的小弟 可以推车 可以吃人 冒险抽奖 望采纳
com/c/guanjia/" target="_blank">http://zhidao您好推荐您一款游戏叫做【攻城大师】.baidu.com/zhidao/wh%3D450%2C600/sign=e1d18c5ccc8/eaf81a4c510fd9f962c0f73a272dd42a2934a48a.jpg" />如果还有其他疑问和问题,欢迎再次来进行提问,我们将尽全力为您解答疑难腾讯电脑管家企业平台:<a href="http://zhidao。然后将手机通过数据线连接到电脑上,点击下载电脑管家会自动将该游戏为您安装到手机中,如果身边没有数据线还可以通过扫描二维码方式进行下载。
那游戏我玩过,主角是许文强对吧,那游戏有个BUG,买小弟最好都买流氓,因为无论你买到多少混混古惑仔啊什么的小弟,退出游戏读档的时候都会变成流氓!这游戏无聊得很,推荐楼主玩侠盗吧,用作弊码调小弟,你打一个人小弟都跟着你一起打那一个人,比那斧头帮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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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玩了个手机游戏,关于收小弟和上海滩的还有抢地盘
分地区的老大还有赌场了有的给个下载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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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以前java手机上玩的,好像是叫做龙在江湖之斧头帮,好像不止一部,,
难道是侠盗飞车?手机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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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卫国正顺着菽庄花园的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三月的鼓浪屿是气候宜人、花香四溢的,枝繁叶茂的一株株百年橡树舒展在凉爽的海风里。  这样美好的季节也是资深旅客来访的最佳时节,没有假日里摩肩接踵的游人,没有湿热难耐的空气,没有摧残万物的台风,有的只是春风拂面、惬意舒适。  不过这样的时节不是谁都可以享受得起的,金钱与时间的平衡定律让鼓浪屿的三月只留给了极少部分的人。  然而马卫国不仅仅是那极少部分的人,每个月再怎么忙,哪怕千里迢迢他都要登岛几日。  他就像一个虔诚还愿的香客,千难万险都无法阻挡他回到这座别具风情的小岛,可以说是如约而至,就连游人突然闪走的台风季他也从不失约。  在他的宠臣刘恺刘主任的印象里,自从十年前跟随老马打天下,他就是这样的。  随着老马商业帝国的不断扩张,老马的铁蹄已经踏上了世界三分之一的领土,可是无论怎样地忙碌,到点他一定走人,目标一定是厦门的这座美丽小岛。  开始刘主任以为这里一定有老马留恋的女人,后来随着他和老马关系的不断亲近,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肤浅,多么地不了解自己的这位统帅。  就像这次他们正在纽约,跟华尔街一家著名金融机构进行关键谈判的时刻,老马突然神经质地想起了什么,马上转头让刘主任安排晚上回国的专机,刘主任当然心领神会,目的地一定不是上海的总部,而是厦门!  没有这点察言观色、揣测心机、随时记录领导习惯的本领,刘主任怎么可能坐上泱泱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而且通过这十年的磨合,他和老马的关系比贴身秘书还贴身,比哥们还哥们,就比亲人差了一步。  老马的这一突然举动把这家金融机构的总裁老文森特弄蒙了,以为谈判出了什么问题。  “这……马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文森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谈判一直很顺利,而且看来今天就要有结果了。  老马淡淡一笑,拍了拍老文森特的肩膀,用中文很中国式地、诙谐地说了一句:“哥们,淡定!老马吐个涂沫是个钉!”  老马的英文其实是很好的,老马的曾祖就已经有灿烂的留洋背景了,而且任过北洋系高职,不过这句话用中文表达更有中国男人味儿,他也确定老中国通文森特一定也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在金融市场里有钱就是任性,更何况在这“两房”狂跌的时代,老文森特清楚自己是有求于人,这个所谓的谈判自己也是被动之极。  现在的华尔街,谁抓住个中国大老板,谁就抓住了救命稻草啊!  只见老文森特撇了撇嘴、耸耸肩,有些不情愿地连声说着:“OK、OK。”  姜还是老的辣,历经市场风风雨雨的老文森特已经预感到“次贷”危机只是暴风雨的前奏,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时候不提前聪明地抓住根救命稻草,等真正的危机来临之时,一切都将无药可救,更何况这位老马先生不是一般的中国老板,他是炙手可热的“红顶商人”,这个是跟中国人打过多年交道的老文森特再清楚不过的了。  老马爬得有些冒热汗,气喘吁吁的,以前自己可不这样!  这些已经被岁月磨得光可鉴人的石阶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来都是可以轻松驾驭,不需要跟“费劲”这个词沾边的。  老马正胡思乱想着,一股独特的气息从身边飘过,这是一股青草与花香混合着露珠与阳光的气息,温柔甜美得就像一场醉人的梦。  这股气息在春天微微的海风里飘飘荡荡,熟悉而又遥远,它让老马混乱的思绪瞬间回归到了魂牵梦绕、挥之不去的青春岁月。  “小雅……小雅……”老马不由自主地喃喃喊着。  是的,带着那般熟悉的独特气息的女孩儿正从他身边跑过。  “小雅……小雅……”老马本能地想抓住那个少女的手。  这已融入灵魂深处的气息是那一腔热血驾长车气贯山河的底气,是那指点江山时心底里隐藏的最后一抹温柔……  可是老马只抓住了她的衣摆。  “你干嘛呢??”少女看着有些失态的老马,惊慌中羞红了脸,使劲挣脱着老马的手!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对不起呀小姐,实在对不起啊!”老马连连道着歉。  “你想干嘛呀?!”老马的眼前闪出了一个年轻的男孩,他边抓住老马的衣襟边气愤地咬着牙看着他!  “哦哦,实在是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抱歉抱歉!!”老马边说边看见不远处刘恺挥着手正示意着保镖什么,老马赶忙朝刘恺使了个外人不易察觉的眼色。  “算了,我看他也不是有意的,也许是老眼昏花了,咱们走吧!”少女拉住男孩的手向远处走去,男孩还有些愤愤不平地回头张望着。  老马心头一凉,自己真的老了吗?  自己真的是老眼昏花了吗?  在商场上自己还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横刀立马自己毫不输给任何一个年轻人,媒体曾把自己比喻成中国金融界的第四驾马车,自己虽然是四驾马车里年龄最大的,可自己冲杀疆场毫不输给那三驾马车!  可是为什么今天?  老马擦了一把额头的热汗,不想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他稳了稳心神,向菽庄花园的最高处登去……  海面的浪卷起又退下,在菽庄花园的任何角度都可以看见最美的海平面,只是站在这最高处才能体会什么是“一览众山小”,把这海天一色囊括在自己的心间,这要怎样的一种胸怀?  “爷爷,这世界很大很大吗?”  “是呀,这世界很大很大!”  “那我长大了一定要做个徐霞客一样的旅行家,去看一看这很大很大的世界!”  “你有这样的恒心爷爷一定支持你!不过孩子,用脚去丈量这个世界,不如用心去丈量这个世界!”  年幼的马卫国曾经站在这儿,仰望着心目中这个自己最崇拜的、意志坚强的男人,虽然他的两腮已经深陷,头发已经花白,但这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他的老迈,反而有小小马卫国对于勇士全部的定义。  在夕阳西下中仰望着他,就像仰望着一尊被阳光神奇涂成金色的雕像,这尊雕像和郑成功的雕像遥相呼应,散发出一层无比坚定的光彩。  老马做着深呼吸俯瞰着眼前的大海,时而让自己思绪万千,时而让自己波澜不惊。  长大后的老马实实在在用脚丈量过世界无数的海滩和美景,只不过没有一处是他的归宿,除了这里。  马卫国的籍贯并非厦门,几辈人都是地地道道的阿拉上海人,只是自从祖上在这儿修了老宅起,马家的男人都爱上了这个地方,他们花很多的时间生活在这座小岛上,说是修身养性也罢,说是自得其乐也好,反正马卫国觉得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这儿度过的。  他怀念这里,这里不是故乡却有着最浓的乡愁。  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都无法阻挡他回到这里的脚步。  现在马家的人除了他已经没有人住在老宅了,他每个月再不回来,那就对过去生活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这是马卫国最不乐意看到的,过去就是他的根,没有了根那跟浮萍有什么区别?  他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们也能喜欢这里,他呆在老宅孩子们还会回来,如果连他都抛弃老宅了,那孩子们就更远离这里了。  “爷爷,您第一次打鬼子的时候害怕吗?”  那位勇士般的老者在夕阳的金色光芒里慈爱地看着小小的马卫国。  “如果爷爷告诉你不害怕,那是爷爷在说假话。我在上战场前,我的教官送给我一句话,这句话一直在我的心里磨砺着我,后来一想到这句话爷爷就不害怕了!”  “这句话那么神奇?是什么话,爷爷?”  “战胜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老者铿锵有力地说着,他的脸上坚毅无比。  “战胜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小小的马卫国重复着,他感觉到了这句话的神奇。  “你爸爸上战场的时候,爷爷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他的,唯一送给他的就是这句话!”  “爸爸,爸爸一定也是最勇敢的人!”  “对,你的爸爸也是最勇敢的人!”  老者拉起马卫国的手,爷孙俩一起看着被夕阳勾勒出来的壮阔的海平面。  “爷爷,这句话也能送给我吗?”  “当然,爷爷当然要送给你,你已经是小小的男子汉了!”  “战胜自己!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这句出自勇士的话语许多年来一直在老马心头缭绕,这句话让老马除了童年的仰望,成年以后只喜欢俯瞰,俯瞰下的大海才能净收眼底……
  “啊……啊……”  “啊……”  “啊……”  一声一声尖利的惨叫从远处的海滩传来……  这实在太不合时宜,这样的一个春日,阳光明媚得让人慵懒异常,这应该是个闲庭信步的日子,这应该是个适合发呆的日子。  老马本来的心境正是这样,这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他在怀念、他在默想,这海天一色里的棵棵橡树就是他的无限乡愁和信念。  可是这一声声的惨叫就像一把把尖刀划破了他内心的平静。  他无奈地向惨叫声传来的海滩望去。  刚才海滩上三三两两的游人正聚拢在一起围观着什么,然后他们又惨叫着迅速散开去……  老马的精神一下子亢奋起来,这是怎么了?  他在高处俯瞰得一清二楚,鸟兽散的人群后是一团东西,这团东西黑乎乎的,一动不动!  老马迅速地向石阶下跑去,百米冲刺般地冲向海滩,刘恺和保镖不知出了什么事也紧随其后。  这时的老马恢复了年轻的状态,冲向事件发生的第一现场是他的本能,他不仅是一名统帅,也是一名让人敬佩的勇士,冲杀在前是他的一贯作风,这让他在商界的地位一直无法撼动,他的所有荣誉不仅仅因为和所谓的“红顶”沾边。  在离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有五米之遥的地方,老马停住了脚步,并且果断地一抬手示意他后面的“士兵”停下!  他深呼吸一口,捻手捻脚地慢慢向那团东西走去……  老马看清楚了,脚前这一团卷曲着的东西其实是一个——女人!  她被一件湿透了的带帽的黑色大斗篷遮盖着全身,遮住脸的斗篷帽子已经被刚才发现她的那些人拿开了,可以看见被血和海水黏住的长发凌乱地盖在脸上。  老马轻轻地撩开了她脸上的乱发……  “啊……”老马也本能地想像刚才那几个游人一样惨叫一声,可是“啊”字才到嘴边,老马硬是把它生生地咽了回去,勇士是不会把害怕表现在脸上的,更别说是嘴上了,不然他跟刚才那些鸟兽散的人有什么区别?  那已经不是一张完整的人脸,它已经被什么东西残忍地撕碎了,那样一张血乎淋拉扭曲着的脸触动了老马的神经,老马全身冰凉,有几秒钟的时间愣愣地不知所措,最开始老马内心里有点嘲讽自己也会害怕,但马上他就意识到并不那么简单。  这张可怕的脸,让这个勇士想起了什么,老马只感觉到被撕碎的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可怕的脸,而是自己的心,一阵海风吹来,老马的心就这样一片一片七零八落地飘散到记忆的源头去了……  散落的发丝、黑白的琴键、发乌的血腥味,还有冲天火光里渐行渐远的白色裙裾……  老马的心被眼前的这一幕混合着时光的记忆撕裂、揉碎……  老马就这样奇怪地定格在一个不知生死的可怕女人面前。  刘恺以为老马被吓到了,其实刘恺自己远远凑过头去也被吓得不清。  本来即使被吓到刘恺也有责任和义务马上跑上前去保护老板的,只是刘恺并没敢逾越刚才“观音菩萨”给自己画的五米以外的圈,一切要等着主帅的号令!  只不过等了半天主帅却在发愣,他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这回却不明就里,这位喜欢部下文绉绉称之为“先生”的主帅绝不是六神无主的胆小之辈。  “先生,要不要报警?”五米以外的刘恺斗胆问了一句。  刘恺的这句话把老马拉回了现实,老马把手轻轻探到女人被血染红的鼻孔处,然后习惯性地果断一抬手:“先把她背回去!”  刘恺满心地疑惑,不知道自己的这位领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的后果明显就是要揽下一摊子麻烦事,先生可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啊,他再能揣测领导的心机,这回却还是稀里糊涂。  不过他没有问,服从是士兵的天职。  鸡山路135号,一座除菽庄花园外占据了鼓浪屿另一制高点的别墅,虽然它的占地面积和建筑规模比起菽庄花园要小得多,但在那乱世诸侯的年代,能在风流人物济济、名宅辈出的鼓浪屿占据一个看海的绝佳地点,这就真的有些举足轻重了。  刘恺嘱咐保安关上135号大门的时候,向鸡山路两边张望了一下,路上没有一个人影,除了风刮过那些茂密百年老树的声音外,安静异常,虽然都是鼓浪屿,这里和码头、海滩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安排最好的医生,要快!”老马在宽大的客厅里转了几个圈。  “厦门最好的外科医生已经在快艇上了,马上就到!”  “嗯……”老马满意地点点头,说实话对于刘恺他还从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先生,估计警察很快也会来的,我们不报警,海滩上那些人也会报警的!”  老马深深地吸了一口夹在手里的吕宋雪茄。  “嗯,说得对!你先打个电话跟110说明一下情况,然后通知张秘书,让他跟警察局沟通一下,明天我要亲自去见李局!”  “好的,先生!”刘恺看着老马满脸严肃的表情,心里不禁一紧。  从来马卫国的脸一沉,底下没有不害怕的。  “林姨,怎么样?”马卫国看着从楼上下来的一位富态的老太太。  她曾经是马卫国儿时的奶妈,自从马卫国发迹以后就把她从浙江农村接到这儿来了,她的两个儿子都安排在集团公司上海总部工作。  虽然马卫国只是一个月回来一次,但有林姨在,135号老宅一切被安排得井然有序,温馨而宁静。  回到这里时光仿佛突然倒流,每一桌每一椅,每一个花架,每一副字画,每一张老照片,每一样的摆设,都和马卫国童年时相差无几。  刚把林姨接到这儿的时候,鸡山路135号里杂草丛生,这里和鼓浪屿上一栋挨着一栋的大部分老别墅一样破败不堪。  那些歪歪倒倒、破烂腐朽的门窗和与之相反依然牢固的灰色高高围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过去的某种繁华与今天的某种萧条,码头的人潮涌动和后街小巷的带着些许诡异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老宅的主人都一去不回头了,除了老马,老马是一定要固执地回来的,这里有老马全部的念想,这些念想是支撑老马在漂泊不定的命运里做一名勇士的强大信念。  老马能回来相关部门也提供了许多的便利,毕竟老马的回归为省里、市里都带来了大量的投资,更何况维护这些保护级别的老宅本来资金就难觅,来了那么位财神爷刚好做顺水人情。  为了把鸡山路135号修缮得和马家离开时一样,老马几夜未眠,回忆太折磨人了,那满满的都是钻心的东西。  直到林姨的到来,一切才变得轻松起来,林姨的脑子就像一台不会出错的高速回放机,一切的一切清清楚楚、毫发无损。  是的,是因为林姨同样对这里充满了感情,对老马也充满了感情,她把从小奶过的这个孩子一直都当成亲生儿子一样。  墙上的老钟摆在昏暗中“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响着,就像一个苍白的老人在诉说着不堪回首的往事。  林姨有些难受地摇了摇头:“卫国,情况不太好,那个女人一直昏迷不醒!”  “唉,怎么会有那么惨的女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姨是虔诚的基督徒,她心地良善,平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的痛苦。  老马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一张老照片。  片刻之后,他狠狠地把雪茄按灭在考究的一整块上等寿山石上俏雕着栩栩如生螭龙的烟灰缸里,熄灭的雪茄冒出一缈白烟,好像生气的螭龙缠绕在热带湿热鬼瘴的丛林。  “卫国,姨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难受姨也难受……”林姨慈祥又满脸忧伤地看着马卫国。  老马回过眼神望着林姨淡淡一笑:“林姨您想多了,我没事,楼上那个女人也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姨的担心得到了些许的安慰,她从八岁来到马家那天开始,她就深信马家男人身上都有一种不得不让人信服的神奇力量。  “先生,外科专家黄主任来了!”刘恺俯在老马的耳边小声地说着。  “太好了,太好了!!”老马快速地向门口走去。  头顶微秃的黄主任带着他的几名助手出现在了门前,老马迎上去朝着黄主任真挚而热情地伸出一双大手。  一双饱满有力的掌握金融帝国的大手和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掌握病人生死的大手握在了一起。  “黄主任,欢迎欢迎!让您百忙之中大驾劳顿,老马真是抱歉得紧啊!”  “马先生您太客气了,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  “病人的情况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  “在路上您的助理跟我说了一些,我先看看病情吧!”  “好的,好的!林姨,快请黄主任和他的团队上楼!”老马示意着林姨。  “黄主任,您请!”林姨领着黄主任和他的助手们上楼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老马就这样盯着墙上那张老照片,任由烟灰缸上的螭龙腾起在一阵又一阵吕宋岛浓烈辛辣又独特的烟雾里,任由墙上的老钟摆在昏暗中继续“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响着、响着……  刘恺俯下身再一次趴在老马耳边耳语着什么,老马站了起来再次迎出门去。  “警察同志,快请,快请!”  鸡山路135号门口来了两名警察。  “马先生,不好意思打搅了!我们接到刘主任的报警电话就赶来了!”  “是呀,是呀,海滩上发现的受害人就在我家,请进请进!”  老马把警察迎进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林姨指挥着工作人员端茶送水。  “我们其他的同志接到游客的报警电话赶到海滩没见到受害人,刚才在电话里刘主任已经给我们初步介绍了下情况!”  “首先我要向你们道下歉,在海滩发现受害人的时候我们应该等着你们来的,不过当时看到现场大家都吓坏了有点不知所措。  当时我看那受害女人还活着,但已经昏迷,如果再等120来,她躺海滩那么久怕她吃不消,况且海滩上人来人往的引起围观、惊吓也不好,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先把她背到我家来了。  事后确实也觉得有些不妥,实在抱歉啊!”  “马先生,您太客气!我们现在想看一下受害人!”  “好的,好的,我请的外科专家黄主任已经先到了,就在楼上!”  林姨领着警察上楼去了。  客厅里又再次地安静下来。  老钟摆继续若无其事地“滴答滴答”地响着。  几支烟过后,黄主任和两名警察都下来了。  老马看见了黄主任昏暗中疲惫的眼神,这跟他刚踏进这道门时的神采奕奕截然不同,他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手术,表情非常地凝重。  “马先生,这位女士的整个面部外伤太重,咱们福建不具备良好的手术条件啊!”  老马仔细凝听着:“您能不能再说详细点……”  “刚才已经给她做过全面的检查,生命体征良好,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面部的创伤太重,虽然我们已经做过初步的处理,但是这得进行精良的整形手术才行,这样对她后期的生理和心理的康复才会有利。”  “嗯……”老马认真地听着。  “从您医生的角度观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外来伤害?”  其中一名警察问道。  “她的面部有动物的牙印,不排除鲨鱼的可能,不过鲨鱼的咬合力那么大,而且是在头部,她会那么幸运地逃脱?这是我也怀疑的!这个最好找有关专家研究了再下最后的定论!”  警察和老马都点了点头。  “我已经安排了专车、专艇、专人配合你们把病人送到医院去,这样也避免路上引起不必要的围观。还有请医院这边放心,医疗费用我会替病人垫付的!”  “马先生,难怪您是有名的慈善家,病人和她的家属知道了不知道要怎样感谢您?您放心我们医院一定会尽力救治她的!”  “那就麻烦您了黄主任!”  “您太客气了!您的基金会投到医院的那些资金不知道救了多少贫困的先心病儿童,我做这点算得了什么?这都是医生的天职,我们都应该向您学习才对!”  “您太过谦了黄主任,我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  “还有就是病人度过危险期后最好转到一个拥有良好整形条件的医院,不然这个心理创伤恐怕病人无法承受啊!”  “好的,好的,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昏迷不醒的女人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担架上,她的脸上缠满了纱布,专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黄主任和他的助手们,还有警察都上了车走了。  老马不放心让刘主任也跟随而去。  “卫国,难为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想那么周到!”林姨看着马卫国心事重重地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心疼地说着。  “林姨,您也跟着忙活了半天,快坐下休息会儿!”马卫国起身扶着林姨坐了下来。  自从马卫国的母亲去世以后,他某种程度上就把林姨当成了母亲。  马家已经没有了老辈人,如果还没有了林姨,那老宅就不是往日的老宅了,这个家有了林姨才有了往日的温馨。  “姨,自从我有钱以后,我总是希望去帮助到一些有困难的人,您知道为什么吗?”  “你从小就是个心地良善的孩子,姨哪总担心你会吃亏!”  “姨,其实我也有自私的想法,您想想小雅丢了那么多年,我总是想她也能遇到个好人家,好好地待她,那有多好……我真希望上天能看见我对别人的好,也让别人这样好好地对小雅……您说会吗?”  “当然,当然卫国,怎么不会?人在做,天在看!艾家大小姐一定会有好福气的!”  “姨,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妈妈也放心了!”老马看着墙上的照片,一位坐在钢琴前雍容华贵的妇人。  “是啊,你那么有出息,心又善,少奶奶一定放心的……”林姨说着说着开始抹起眼角的泪花。  “姨,我不该说这些,又惹您伤心了!”  “哪儿呀,卫国,你看姨就是这样一个不争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姨看个电视也得跟着抹眼泪。卫国,姨明白,这些心里话你不跟姨说,能跟谁说呀?跟婉滢说估计她也不爱听,更何况她在那么远的地方!”  “谢谢您,姨……”  老马说着把自己深深地靠进沙发里。  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心很乱、很乱,他在商场上拼杀那么多年已经很少儿女情长了。  老马心底里的思绪一根一根地生长起来,这些思绪一直无视着老马的烦乱向空中攀爬,直到最终整个地飘飘然起来……  第二天,马卫国坐在了公安局局长李和平的办公室。  “李局,实在实在太抱歉了!昨天我也跟您的两名手下讲了,没有通过警方正常的程序,我尚自做了些安排,给局里出难题了吧?”  马卫国满脸歉意地说着。  “哈哈,老马,李局李局的,太见外了吧?昨天你的部下张秘书和刘主任都跟我沟通过了,劳您大驾今天还亲自跑来?”  李和平两眼有些黑眼圈,但是目光炯炯有神,声音洪亮如钟,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  “老李,想不到你当领导那么多年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幽默!”  “我老李就是那样的性格,你搞活经济,我搞活气氛,不然现在的人工作都那么紧张,氛围不活跃点不得憋屈死?”  “是呀,上山下乡的时候没有你这个大活宝,都不知道那些日子怎么活过来?”  “其实现在倒满怀念那些日子,蓝天白云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格桑花……满山坡都是我们放的牛和羊……”  在李和平深情的描述里,老马的眼前出现了那些难以忘怀的画面:  人潮涌动的月台;一辆接一辆轰隆隆南下或北上的列车;灰压压的人群里一件醒目的白色的确良衬衫;红土高原的农田里一张又一张年轻黝黑的脸庞……  老马的眼眶忍不住地湿润了……  李和平看着马卫国动情的双眼,他明白这位一起上过山下过乡的“战友”没有忘怀往昔岁月。  是啊,只要经历过那些岁月的人,怎么能够忘怀呢?  “虽然经历残酷的商场多年,但你的心里还是没有磨灭往日的真情啊!”李和平感慨地对着马卫国说到。  “那些劳苦的岁月不会磨灭青春里最美好的记忆,同样岁月的长河只会把那些记忆洗礼得更加弥足珍贵!”此时的马卫国就像是个动情的诗人。  在一起经历过人生最难忘岁月的“老战友”面前,他不想掩饰什么。  李和平认真地倾听着并频频地点着头,他知道马卫国虽然出名了,但他的真性情没有变。  “老马,谈正事吧!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家?”李和平单刀直入了,他用那双敏锐的眼睛看着马卫国。  “虽然昨天我已经听了手下的报告,也看了相关笔录,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是个知名人士,难道不怕因为一个陌生人摊上事儿,影响你的名誉?”  “老李,我不知道怎样解释,但经历过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一个人的尊严有多重要!一个被残害了的女人,在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被围观,她已经没有了尊严,我只是本能地想保护她——保护一个女人的尊严!  当然在你看来也许我的想法太幼稚,也许还违反了警方的规定,但我还是那样做了,这点要请你们警方原谅。”  老马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激动,李和平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话。  是呀,的确那个年代有许多人为了尊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还有老李,最重要的一点,我会给那个女人提供一切最好的医疗方面的帮助,这个是任何人做不到的,当然后续的一切我也会密切配合警方!”  “嗯嗯嗯,你很直截了当,你还是我记忆中的那条真汉子!”李和平的目光从开始的审视变成了敬佩。
  三天了,那被毁容的神秘女人还是没有苏醒过来,她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的证件和物品。  “马先生,病人的生命体征虽然平稳,但是要做好她成为植物人的心里准备啊!”看着这位每天都抽空过来的大善人,黄主任如实地陈述着。  “嗯,我考虑只要她生命体征平稳就好,无论她清醒与否,都应该尽早为她进行整容手术,不然一旦她醒来看到自己的样貌,那种刺激她一定无法承受啊!”  “马先生是打算要让她转院吗?”  “不,我考虑让韩国著名的整形专家到这儿来为她进行手术!”  “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尽量在一周之内我就办妥这件事情,也麻烦黄主任能做一些手术前的准备!”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  其实这两天老马已经打听到有一位世界整形界教父级的人物,他就是韩国的金一顺。  可是请动他并非易事!  “先生,金医生的手术已经排到五年以后了,要不我们换个医生……或者……换家医院?”刘恺有些唯唯诺诺地说。  没有搞定老大交代的事情,刘主任是有些心虚的。  “不行,我只要最好的医生,而且必须安排这周马上手术,时间不等人你懂吗?如果你的脸成那个样子,你苏醒过来看到会怎样?”  说到这儿老马的眼里放出一道冷光,这冷光让刘恺在心里打了一个寒战。  “可是先生,为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值得吗?您只要为她安排国内有名有资质的整形专家,就已经是大慈大悲了,金医生的刀下都是大腕名流,手术费用也是天价,这值得吗?”  刘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有底气的,他从来都不是违抗主帅命令的士兵,但他今天还是要把疑问提出来,不然他觉得自己在先生面前诺诺得有些冤枉。  “刘主任,如果你办不到我就换别人……”老马这回没有看刘恺,而是在手心里把玩着一块玉牌,那玉牌在老马的手指缝里泛出一层肪白油润的光。  “哦不不先生,再难我也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办妥、办好,办得让您满意!”刘主任收起质疑,马上恢复了自己的本色,他能在集团公司立于不败之地是他会时时提醒自己,什么才是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嗯!你必须马上安排金医生飞到厦门来手术,这个女人身份还没搞清,不可能过海关的,再多的钱都不是问题,只要马上能把这位金一刀请来,黄主任那儿会提供最好的手术室!”老马斩钉截铁地说着。  “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办,今天下午我就飞首尔,给他下跪我也要把他尽快请到,请您放心!”  “嗯!”老马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老马把刘恺唤到身边,对他低低耳语了几句,刘恺卑躬屈膝地听着指示。  在这个看麻衣相的当今世界,一个外形完美的人更受大众的欢迎,于是这似乎合乎情理的需求成就了许多的影视明星、达官贵人、政要名人,也成就了这家韩国首尔最高级的整形医院——韩国永芳整形医院,当然也成就了韩国最著名的整形医生金一顺。  金一顺被外界称为金一刀,也就是天下第一刀的意思。  在他鬼斧神工的手术刀下,岁月被轻松地铲平,缺陷不再是个性美,无数的女人拜倒在他的刀下、渴求能躺到他的手术台上,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不再是上帝的恩赐,只要有足够的钞票和胆子,金一刀就能为女人们改天换地!  “先生,我按您的意思把韩国永芳整形医院整个买下来了,本来应该让公司出面的,可是价高得太离谱,我怕董事会通不过,而且事情紧迫,我就自作主张用了您个人的名义,先生您不会怪我吧?”  晚上刘恺从首尔给老马来了个电话,刘恺知道先生对这件事已经着魔了,纽约老文森特那儿一遍一遍催得紧,让马上回去接着谈判,可这位大帅不着不急,似乎他现在的全部心思全在这个古怪女人的身上。  老马听了点了点头,好像刘恺就在自己的面前。  “那金一刀对这台手术的意思是?……”  “他说您现在是老板,他全听从您的吩咐!”  “好好好,刘恺你办得好!办得好啊!我没看错人,哈哈哈……”老马看着墙上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雍容华贵的妇人,爽朗地笑起来。  “先生,我们坐明天的航班返回,金医生说一到就可以马上进行手术!”  “马先生,能为您服务,是在下最大的荣幸!”金一刀用带着韩味的英文毕恭毕敬地说着,等待着这位新老板的训话。  老马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看上去三十挂零的样子,不知是否由于旅途的劳顿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动作有些拘谨,细小的眼睛甚至有些惶惑不定。  老马有几分诧异,这样一个年轻人公然就坐上韩国整形教主的宝座?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些排得出名的世界级大明星和各种政商大腕都是他的顾客?  老马心里有些打鼓,不过最终他认定人不可貌相,天才都是有违常理的,这个年轻人一定也是极其不简单的!  老马开始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金一刀并示意他坐下:“金君,你太客气了,能得到你这样的人才,才是老马最大的荣幸啊!坐,坐!”  金一刀规规矩矩地坐到老马的对面。  “金君,这次让你远道来中国手术,真是辛苦你了,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没有没有老板,您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金一刀慌忙摆着手站了起来。  “金君,坐坐!”老马和蔼地示意他坐下。  “金君,想不到你那么年轻就那么有作为,佩服佩服!”  “您太过谦了老板,您才是真正的大人物,能在您的鞍前马后,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金一刀额上有些冒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不太适应厦门的天气,还是因为对自己未来的不可知……  “金君,以后不要称呼我老板,我不是你的老板,你就叫我先生好了!”  “您、您不是我的老板?”这回金一刀真的开始全身冒汗了。  “金君,你不要急,你听我说,我知道事情来得有些突然,你的心里没底,不过现在我就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  老马微微地笑着接着说:“我要把整形医院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作为见面礼送给你,以后我们就不是老板和职员的关系了,我们是合作伙伴,并且整形医院还要在中国乃至世界各地开连锁店,你同样持有所有连锁店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你看怎么样?”  老马真诚地看着金一刀。  “这、这……老板,哦不,先生,这合适吗?”金一刀苍白的脸有些通红了,不知是喜还是忧。  “金君你还担心我老马的信用吗?这些手续可以让我的秘书一会儿马上就办!”  “不不先生,我还没有为您做什么事情,您就那么厚爱我,这让我心里很是不安!”  “金君,你是无价之宝啊,能得到你那么一员爱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你不用不安,也不用过多担心,医院的整体管理和运营公司会派一个优秀的团队来辅助你,你就安心地做你的手术,进行你的医学研究就行,你有任何的困难我这里都会给与你最大的支持!”  听到这儿金一刀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神秘女人的术前准备工作是严密、细致又紧张的,这样的病例金一刀很少碰到过。  曾经在德国海德堡大学作为最优秀的博士生被导师留在身边当助理期间,他配合导师为一名在车祸中毁容的女演员做过面部整形修复,那次手术是极其成功的,欧洲的媒体也做过系列报道,从那女演员回到影坛以后他也跟着名声鹊起了。  他的年轻不仅没有成为他医学道路上的障碍,反而因为他从小受到雕塑家父亲的熏陶,形成了一套对人体美的独到见解,他的见解后来形成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医学整形理论,这就是被韩国引以为自豪的“金一顺精雕医学整形法”。  金一顺一次又一次来到沉睡不醒女人的病榻前,一次又一次地观察她被毁坏的面部,一次又一次地为她各个角度拍照对比。  金一顺是认真的、仔细的,这不仅仅因为他在德国学到了缜密的医学研究态度,更因为他要表现给新东家看看他韩国的金一刀不是靠媒体吹捧出来的,他要对得起东家对他的信任。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点点私心,就是这样的病人对于金一顺的医学研究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样的整形也是所有整形中最具有挑战性的。  金一顺要完成这个任务,而且是出色地完成这个任务!  “先生,我这里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了,现在就差病人毁容前的一张照片,我就能精准地完成电脑里的模拟精雕塑形了,这样后天就可以顺利进行第一期手术了。”金一顺在电话里汇报着。
  夜深人静,老马轻轻地按下了隐藏在书柜侧面墙上的电钮。  表面看着笨重的书柜自动地缓缓向一边移去,移动的时候悄无声息。  那后面原来有一个硕大的保险柜,老马用密码把它打开,小心翼翼地从装满古玩字画的保险柜最里面拿出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小盒。  这盒子镶满彩虹般熠熠生辉的七彩宝石,在暗夜的灯光下闪烁着群星般的璀璨光芒。  老马冲着宝盒深深地嗅了一口,顿觉七窍清爽,精神为之一震。  原来宝盒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沁人心脾的芳香,这香味飘飘渺渺、似有似无,却让人欲罢不能。  原来这是一只香牙的宝盒,传说中只有古印度的王子乔达多才曾经拥有。  乔达多少年时曾热衷于狩猎,一次他在热带鬼瘴湿热的丛林里射杀了一头奇特的白色巨象,巨象临死前铜铃般的大眼里流出一行冰晶样的泪。  乔达多好奇地上前观望,只听见巨象腹里发出一种奇怪的人语,“有一天你必用我的牙迎娶美丽的新娘,可爱欲的河流也无法洗去你内心的悲伤……”话未说完,巨象闭上了大眼。  可是这时被眼前景象惊呆的乔达多,闻到了一种味道,那不是死亡的腐臭,而是一种异香,那香味若隐若现,袅袅而来,钻入鼻孔,直达肺腑。  乔达多寻找多时,最后发现,原来是巨象的牙有一股奇特的香味。  乔达多取下巨象的两只牙回到了王宫,国王见状惊喜万状,全国的百姓闻讯都从四面八方赶来为这位勇敢的王子欢呼庆贺。  几年以后,乔达多花重金请来印度的能工巧匠把这两只散发着奇香的象牙精雕细琢成了两只盒子,盒子上镶满了繁星般的各色宝石。  晴朗的日光里,彩虹般的七彩宝石闪烁着璀璨无比的光芒。  月华如洗的夜晚,只要对着月光打开宝盒,宝盒里就有一朵朵洁白如玉的雪莲花缓缓开放,一只带有美丽头冠的金色鸟儿会从盒子里飞出来围绕着莲花轻舞飞扬,那些被宝石光芒笼罩着的洁白的莲花散发出阵阵幽幽的异香,这异香让人如醉如痴、流连忘返……  乔达多把这两只神奇的香牙宝盒,一只送给了慈爱的母亲,一只送给了美丽的新婚妻子。  随着岁月的流逝,本该拥有全天下幸福的乔达多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快乐。  父母的慈爱、妻子的柔情、孩子的乖巧、奢华富裕的生活、四海敬仰的权利,这些都已无法抚去乔达多日愈加深的内心的苦痛,那种苦痛缠缠绵绵却又无法诉说,只有乔达多自己最清楚,那种苦痛来自于寰宇间芸芸众生的吶喊,那种苦痛来自于白色巨象临死前眼中流出的冰晶……  再后来,菩提树下,乔达多王子顿悟出家了,这两只价值连城的宝盒也就成为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想不到今日,一个月华如洗的夜晚,老马竟然真的从保险柜里拿出了这样的一只盒子。  老马小心翼翼地把这只宝盒托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把晃得人炫目的宝盒盖子打开。  一朵、两朵、三朵,一朵朵洁白的莲花缓缓地从盒子里飞出飘落开来,它们自在地在老马的另一只手心里悠悠地开放。  紧接着,一只巴掌大的被金光笼罩着的带有美丽头冠和长长尾翼的金色鸟儿从盒子里飞出来围绕着娇艳的花朵妙曼起舞……  老马在让人心神荡漾的阵阵奇香中屏住了呼吸,一凝神对着手心轻吹了一口气,一切如梦如幻的景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只依然光芒四射的香牙宝石盒子。  老马用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伸进宝盒,这次老马的手心里多了一样物件——一条精致的铂金项链。  项链上坠着一个椭圆形的铂金项坠,老马放下宝盒,把这个项坠打开。  项坠里面镶嵌着一张小巧的照片,而且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彩色照片,一种在黑白照片上又后期加色、修色的肖像照。  老马看着照片手有些颤抖了,刚才拿着价值连城的宝盒他依然平静,可现在老马的手却越抖越厉害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女子,一个年轻的女子,一个妙龄的青春少女。  她梳着两条长长的乌黑乌黑的麻花辫,一双杏核样的黑眼睛纯情又温柔,一张微微轻启的朱唇似乎欲说还休。  这哪是人间的女子,分明只是画上的,她也就在画上呢,可老马不能自己了,这个钢铁的汉子这时竟有泪爬上了眼角。  不知是否沾了宝盒的宝气,这张古老的照片竟然历久弥新,没有丝丝毫毫的泛黄,还如同今日刚从相馆取回来一般。  老马把这个项坠郑重地交到了金一刀的手里。  “金君,拜托你了!”老马语重心长地说到。  这下金一刀有些不明就里了。  他来到中国后隐隐约约听说他的女病人是老板救下的一个路人,一开始他以为老板如此大手笔地请他手术,是要考察一下他的实际能力,所以他也做了充分的准备,要一展雄才。  可是现在看着老板的表情他糊涂了,老板是如此郑重其事,就像把最亲密的人托付给了自己。  金一刀打开项坠,看到照片的瞬间他愣了,这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人金一刀从来没见过。  至于从他手术台上下来的各种美女,金一刀其实是嗤之以鼻的,毕竟他从来都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和父亲一样的艺术家,而并非外界眼里的什么整形医生。  金一刀其实一直痛恨自己这个所谓的医生角色,当年自己要追随去世的父亲成为一名雕塑家,母亲死活不同意。  “孩子,当雕塑家有什么出息?你父亲穷其一生也没能让我们全家过上富裕的生活。你学习成绩那么出类拔萃,应该去做一名收入不错又受人尊重的医生!”  在母亲的谆谆善诱、苦口婆心下,成绩优异的金一顺如母所愿进入了医科大学,他的聪明与勤奋,还有那双精巧细致的手确实能让他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本来他只是想安心做一名普普通通、救死扶伤的医生,的确在德国也跟随导师拯救了一名差点失去前途和人生的女演员。  可是阴差阳错,就因为这,各种各样求美心切的女人找上门来,痴迷地拜倒在自己脚下,心甘情愿出大把大把的银子不说,还把自己奉若神明。  金一刀清楚自己并不想充当上帝,造人并非自己所愿,可是人自从偷吃了禁果那天就已经开始和上帝抗衡了,所以人一旦被捧上神坛哪儿还有自己下来的呢?  金一刀已经被这个假冒伪善的世界送上了神坛,他无法挣脱金钱、名利与荣耀的捆绑。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更愿意把自己看成一名和父亲一样崇高的艺术家。  今天当看到项坠里的这名女子,金一刀散失已久的神圣感充满了内心,他明白只要他接受了老马的这个使命,不仅可以让自己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伟大医生,还可以让自己成为像父亲那样崇高的真正艺术家。  金一刀拿着项坠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上帝既然造就了这样的美人又把她毁了,今天自己就英雄救美一回又何妨?  至于这女子和马老板是什么关系就不是自己该过问的了。  “马先生,请您放心,用完以后我一定完璧归赵!”  金一刀从老马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来这个项坠是他的心爱之物,或者可以说照片上的女子才是他的心爱之物。  金一刀也爱过,他还有医生与生俱来的敏感,所以老板的这点心事他还是体会得出来的,虽然这位老板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很硬朗的,但,往往英雄难免气短啊!  马卫国走后,金一刀把老马的这张珍贵照片扫描进了手提电脑。  进行电脑里最后的虚拟精雕塑形,这一步太重要了,出个什么错在电脑里还可以改,一旦在真人身上动刀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金一刀在电脑上把美丽少女的照片和毁容女人的面部骨骼照片反复重叠着、对比着,他一遍又一遍操作着电脑,额上的眉头却越皱越紧起来。  两张照片的骨骼结构居然截然不同!  这下金一刀傻眼了,他刚才的激动劲儿不复存在,心也凉了半截。  他坐在椅子上手杵腮帮看着电脑,他忽然想起来在给毁容女人拍照的时候,他看到女人没有被毁坏的眉宇间有一粒醒目的朱砂红痣,而马卫国给他的照片上似乎没有那粒红痣。  他再次打开储存照片的文件夹仔细看着,马卫国给他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子眉宇间光滑如玉,而那被毁容的女人可怕的脸上最醒目的就是那粒朱砂红痣!  金一刀手心出汗了,他赶忙拿出了刚才马卫国郑重交给他的项坠,仔细睁大了眼睛,电脑上储存的照片没错!  金一刀瘫进了办公椅里,他似乎品味出其中的一些事情。
  金一刀不知道老板这么做是什么用意,但这件事落到自己身上该怎么办?  一走了之吗?  不可能,这是有合同的!  况且新老板那么赏识自己!  庞大的中国消费市场让多少整形医生跃跃欲试,自己因为这个女人机缘巧合来到了中国,只要干得好,这次手术将成为自己的巅峰之作,至此自己在全球的地位将无人可以超越!  再说一切都来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明天就要手术了,而且自己已经向新东家打了包票。  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变成美少女,明天变一变又有何妨?这样中大奖的好事落到这个女人身上,想来以后她对自己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  对,没有什么可以再犹豫的了!  夜深了,金一刀还在电脑面前努力地工作着。  那照片上的女孩儿太美,美得让人不敢去触碰,美得让怜香惜玉的男人们心痛,美得让这位整容界的教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要造出这样的女孩儿,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起码比金一刀拿到照片前预想的要难得多。  骨骼的比对,面部肌肉走向的修整,完美无缺的五官轮廓,金一刀认真地一点一点用电脑鼠标在软件上勾勾画画着,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就像制作唐卡的圣僧。  最后的一笔勾勒对比完成,金一刀心事重重但还算满意地认真看着电脑屏幕,在电脑的右下角显示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这两天来到中国厦门金一刀都是在医院给他提供的这间办公室度过的,虽然慷慨的马先生给他安排了豪华舒适的酒店套房,但他更愿意在办公室陪着电脑度过,他觉得自己是个艺术家,灵感突然闪现时,就得马上打开电脑修修改改。  而在医院跟病人近在咫尺,灵感的闪现要比在酒店强烈得多!  天亮就要手术了,自己还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啊!  金一刀最后地看着电脑里自己的作品自言自语道:“晚安,美丽的小姐!”  就在他要关闭电脑的瞬间,金一刀看见电脑里美人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金一刀心里一颤,等他再定睛观瞧的时候,电脑已经自动屏保了。  黑色的屏幕上出现一只金灿灿的大鸟,这只大鸟头戴金冠,身披金色羽翼,它正在屏幕上不知疲倦地飞过来又飞过去,好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想要飞出去又无能为力。  金一刀马上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屏保,这是怎么回事?  中电脑病毒了?  我的作品?  金一刀心跳加速,头上开始冒汗,下意识地马上动了动鼠标。  屏保消失了,还好,美人儿还在,只是她像最初一样面无表情!  金一刀长出了一口气,自己真的太累了,关机、睡觉,一切的一切天亮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九点手术即将如期举行,老马提早就来了,医院很重视这台手术,专门安排了一间小会议室,里面有一个大电脑液晶屏,可以观看手术的全过程。  老马过来的时候不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这些都是本省著名的外科专家,他们有的是赶了很远的路来的。  他们来这里并不是挑毛病的,而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来观摩学习。  他们已经听说这台手术的高难度,而且听说主刀的大夫是金一刀。  金一刀虽然年纪轻轻,但在当今世界医坛已经名满天下,这样的机会没有哪位专家教授会错过。  看到老马进来,黄主任热情地和他握手,并安排他坐在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九点还差五分了,会议室里安静极了,每个人都等着著名的金一刀出场。  这时老马注意到自己的身边空着一个座位,会议室里座无虚席,这会是给谁留的呢?  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进来了,他坐到了老马身边。  “没晚吧?”他对老马耳语着。  “老李,你百忙之中也来了?”老马看着身边的李和平,小声地说道。  其实老马早就猜到这个位置是留给李和平的。  这个案子既然到了李和平的手里,他再忙,再有一百一千个案子,他都一定会亲力亲为的,他就是那么一个精力旺盛、充满活力的人。  上山下乡那会儿,白天累得贼死,到了晚上他依然是一个笑话接着一个笑话,等大家都在他的笑话里打呼了,老马在迷迷糊糊中还能听见他洪亮的声音在回响。  那时老马喜欢跟他逗趣,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绕梁三日”。  九点正,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金一刀的身影,老马看了看表,不差分毫,金一刀的德式风格这时展露无遗。  他从头到脚全身披挂,就像要上战场的将军,唯一看得见的是他如电的双眼和带着手套的双手上拿着的锃亮手术刀。  镜头拉向手术的细部,这时会议室里出现了细微的唏嘘声,是的,这样的面部,这样可怕的面部,众多的专家教授也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  老马和老李都异常地严肃,他们各怀心事,不想错过镜头下的哪怕一分一秒。  中午的时候,黄主任招呼大家去餐厅用餐,可是没有人愿意去,这个机会在医学生涯中实在太难得了,没有人会在乎一顿饭的,更何况敬业的金一刀也没有丝毫要休息的意思。  到了下午两点,李和平起身告辞了,他还有其他的案子要办,老马就陪着这些医学专家们一直到手术结束的五点钟。  手术整整进行了八个小时,金一刀不愧为医学界的雕塑家,老马曾经见过那些在米粒和头发丝上细心微雕的人,他觉得屏幕上的金一刀就是那样的人,细心、耐心,刀法娴熟。  那些在手术灯下闪闪发光的手术刀,在金一刀的手里变化莫测、上下翻飞,这哪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手术,这分明是一位银盔银甲的将军在教军场习武。  在场的人无不大开眼界,纷纷叫绝。  手术跟预期的一样,是非常非常顺利的,不过这只是第一轮的手术,在金一刀的整个手术计划书里,这台手术一共要进行六轮。  面部是精细活,一点点微小的马虎都不能有,更何况是金一刀这样的专家呢?  第二天在金一刀的办公室里,老马认真地听着金一刀讲解已经进行和即将进行的手术全过程。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经过这六轮手术,病人将会完全恢复到以前的模样!”金一刀指点着电脑屏幕自信满满地说着。  “不会样貌不自然吧?”老马有点担心,他的这点担心来自于内心深处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这点请您放心,病人表面看上去受伤很严重,但被伤害的主要在皮肤层,她的整个面部骨骼、肌肉和五官支架都还是基本完整的,这就为手术的塑形、再造提供了条件,您看……”  金一刀轻轻点击了一下电脑,各种面部骨骼图、肌肉走向图和五官分解图一张一张慢慢叠加在了一起,最后出现在老马面前的是一位轻启朱唇、动态美丽的女子,她正用一双黑葡萄般清亮的眼眸,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老马。  老马的眼皮像被什么撩了一下,一种闪电的感觉刺穿他的心扉。  这位一贯在部下面前冷静、理性的老将,此时任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麻酥酥的电流感穿越全身。  时间与世事已经让他不再相信这种奇妙感觉的存在,只是此时此刻,当那深埋于心底的女子再次活灵活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已经过了知天命年纪的老马竟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不能自已。  他的心像被什么使劲敲打着,跳得咚咚直响,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老马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老马暗暗深呼吸了几口,使劲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为了掩饰这份尴尬,老马连声地“哦”着。  “不错不错金君,你真是名符其实的天才呀!”  “先生您过奖了,有这样的手术机会我还要谢谢您才是!”  “金君你才高八斗,却总是那么谦谦君子,什么时候一定要让我儿子见见你,跟你好好学习学习!”  “能与贵公子交往是我的福分!”  “好好,太好了,我打电话让小白来厦门几天,跟你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老马是从心里面实实在在喜欢这个年轻人,他觉得自己的长子小白能有一半像这个年轻人就不错了。  “和您公子交朋友是一定的,不过先生,我计划明后天就赶回韩国去,下一轮手术起码要在一个月以后,这一个月还有好多早就预约好的病人在排队!”  “嗯嗯,我知道你太忙,这次没时间那就下次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这个月黄主任这里要配合的就是一个预防感染的问题,还有就是如果病人清醒过来一定要进行及时的心理疏导,最好能有专业的心理医生。”  “金君,这些请你放心,有你那么一位负责任的医生真是病人的福分啊!”  金一刀赶回韩国去了,有些病人是几年前就已经预约在排着队了,更何况这些病人都是非富即贵,没有哪位是得罪得起的,金一刀心里明镜一般,没有这些病人捧场,他金一顺什么都不是!
  手术一周以后老马接到了黄主任的电话,病人醒了!  老马怔了那么几秒以后,冲出门去。  “AoZenANa?AoZenANa??”老马才到病房的门口就听见病床上的女子有气无力又奇怪的声音。  黄主任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老马飞快地走了出来,压低了声音对老马说:“病人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而且她一直想要起来!”  老马点点头径直向病床走去。  “你不要紧张,你听我说,你受伤了,现在在医院,你才刚刚动过手术,还不能下床!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老马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声音非常非常地温和,就像怕惊吓到一只受伤的小鹿。  女人除了嘴和鼻孔,整个脸都被白色的纱布缠着,连眼睛都被蒙在里面,女人的手想要抬起抓住什么,却又非常无力地垂下。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女人这回用一种细细软软的口音说着普通话,无力而软弱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颤抖。  “你不要害怕,我是马卫国,我和医生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的!”老马轻轻握起女人那只没有输液的慢慢垂下又软弱无力的手。  那是一只异常惨白、冰冷又秀气的手,老马的心颤抖了一下,这样的一只手曾经在自己稚嫩的手里滑落、滑落……然而今天,自己足够牵起这只手!  老马温柔地用自己的大手包住女人冰冷的小手。  女人在黑暗中感觉到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把她握在手心,女人平静了一些。  “你是谁?马卫国?我怎么想不起来马卫国是谁??”老马能明显地感觉到纱布下的女人在努力地想着什么。  “你不要着急,你的头部受了点意外伤,所以你可能暂时想不起来,这没有关系的,你在医院好好静养,慢慢你就会想起来了!”  “我怎么受的伤?我为什么会受伤?”这回是女人冰凉而白皙的手紧紧抓住了他,这样冰冷的手寒彻老马的心骨,老马的心里一翻个儿,眼前有些模糊了。  “我也不知道小雅,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受伤了……小雅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请你、请你原谅我……”老马的泪滚落了下来,滴落在女人冰冷的手上。  这样的泪,几十年没有过了,老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流泪,想不到今日自己竟这般的儿女情长。  黄主任见状朝在场的医护人员使了个眼色,大家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小雅,我是小雅?”女人急切地问道。  女人感觉到了这个跟自己说话的男人热乎乎的泪滴。  老马抹了把眼睛,使劲止住了泪水。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以后,他为自己的失态有些后悔,多少年了,经历过数不清的大风大浪,他以为自己坚强如钢,可是今天,却还是这般软弱……  他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那张被纱布蒙住的脸,没有回答。  “小雅……马卫国……”女人重复着,小声地重复着,她在努力地回忆、回忆……  “我会一直照顾你的,医院的黄主任也会关照你的,你不用担心好吗?”  “病人看来是失去了记忆,不知什么时候她会恢复记忆?”在黄主任的办公室,老马问到。  “这个就很难说了,失去记忆的病人有的几天就可以恢复,有的也许是永久性的。她的创伤那么重,以我的经验来判断,要恢复记忆有一定的难度啊!她没有成为植物人已经是万幸了!”黄主任表情严肃地说。  老马平静地点了点头,对于黄主任的这个回答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想不到对于自己这近四十年的痛苦,上天终于有了回应,这女人失忆,也许才是这个事件最完美的结局。  但这个有点恶毒的想法只能深藏内心,不能告诉任何人,他老马在外面毕竟是知名的企业家、慈善家!  老马离开了医院,他开着快艇在大海上狂奔,在鼓浪屿有事儿没事儿他总喜欢一个人在大海上驾驭着快艇,就像英雄骑着宝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  这种释放一切的感觉太爽了,辽阔无边的大海一览无遗,没有任何的阻碍,只要彻彻底底放飞自己就行,融入天空与海洋无限自由的空间,让自己像海燕般搏击着生命里的浪花……  刚才还晴空万里,此时天空中却翻滚起团团乌云,一阵狂风吹过,鼓浪屿上繁花尽落。  阴沉沉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可是老马还在大海上狂奔、狂奔,一路狂奔……  雷声四起,暴雨如柱,然而老马还在不停地狂奔。  一道闪电霹撒而下,无情的雷雨声淹没了老马肆无忌惮、划破天际的狂笑……  老马湿漉漉地回到了鸡山路135号。  瓢泼的大雨愤怒地敲打着门窗,肆虐的狂风像是要把整幢别墅连同整个鼓浪屿掀翻。  “卫国,你到哪儿去了?你怎么才回来?急死我了!”林姨看见从狂风暴雨中进来的马卫国,连连在胸前划着十字。  “问他们几个,他们几个说你不让跟着,叫他们先回来!真是,到底怎么回事?”林姨边着急地责怪着马卫国,边用眼睛瞪了一下围上来的几个保镖。  马卫国接过林姨递过来的毛巾,“林姨,您不要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跟着的,我又不是皇帝出巡,干嘛一天跟着我?”马卫国满不在乎地笑笑。  “况且我又不是小孩子,您一天那么担心我干嘛?”马卫国边说边擦着头发。  “我呀是不该操心你,你们马家的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能林姨真是老了,一天为你们这些儿女啊瞎操心!”林姨有些愠怒。  “姨,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会讲话,您老不要生气,我该打我该打!”  马卫国拿着毛巾抽了自己的脸一下,然后像童年时一样嬉皮笑脸地进了浴室。  老马虽然被淋了个透心凉,可是这分钟他的心里是暖暖的,这份母爱多少年没有享受过了,虽然现在的自己也渐渐两鬓斑白,可内心的深处依然像个孩子般渴望着母爱。  冲完澡的马卫国穿上宽大舒适的浴袍,舒舒服服地往交椅里一靠,点上一支最爱的吕宋烟。  这把交椅出自西班牙皇室,纯手工打造,是北美稀有的红豆杉蒙上非洲大草原的犀牛皮,椅子里面的弹簧用的都是德国二战前最好的军工钢。  这把交椅本是一对,还是马卫国的爷爷当年在鼓浪屿大婚,恰逢蒋公携夫人来岛上度假,蒋夫人听说之后,命人从南京速速运来了这对交椅作为礼物馈赠,取“交好、百年好合”之意,也有江湖之中“坐第几把交椅”的豪情,暗示着校长非同一般的器重。  收到这样的重礼马家上下的欢喜自不必说,当然这样非同一般的重礼马家也是能受用的。  马家几代为国服务,在上海滩曾经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马卫国的爷爷还毕业于黄埔军校,可以说跟蒋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在鼓浪屿的三一教堂,蒋公夫妇作为证婚人出席的消息当时通过各种报纸传遍全国。  这样的婚礼在鼓浪屿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隆重的程度还是今天岛上为数不多的古稀之人饭后的谈资。  虽然历经了岁月的沧桑、文革的磨难,但当那日离开鼓浪屿多少年后马卫国重返鸡山路135号,老马穿过一人高的杂草,打开生锈的厚重铁门,拨开重重的蛛网,一眼看见的就是歪倒在空荡荡屋子一角的这独一把犀牛皮交椅。  老马仔仔细细吹去交椅上厚厚的灰,找了块抹布把它抹得干干净净,那天阳光透过破烂的窗棂,投射进一条条裹满灰尘的光柱。  老马就这样坐在这把重获新生的交椅里,在一条一条的光柱中,恍恍惚惚地看着爷爷,看着父亲,看着他们在老宅里走进又走出。  他们都穿着军装,高大挺拔、英姿飒爽,只是爷爷的军服上是个青天白日徽,而父亲的军帽上有闪闪的八一红五星。  老马就在光与影的虚幻中,目送着他们在光柱中近了又远去,直到消失在一片耀眼的莫须有处。  那么多年老马累了,就算住在上海的豪宅里他也没有安全感。  他总有一种希望叶落归根的感觉,可是一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又不停地嘲讽自己,明明自己几辈都是上海人,还要叶落归根去哪里?  自己日日劳累,是不是糊涂到以为自己是片来上海打拼的浮萍?  窗外整夜整夜穿梭不息的车流,让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就像上了一辆高速列车,想要闲一闲都是奢望。  直到一日,老马受厦门官方的邀请去考察投资项目,老马才想起回童年时生活过的鼓浪屿看看。  当看到满目的疮痍,老马心里有的不是慨叹和悲伤,有的只是一句话:“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自从回到鸡山路135号,老马多年来空落落的心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安逸地睡上一个好觉了。  
  老马倒在犀牛皮的交椅里,微闭着双目,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在吐出的一圈又一圈没完没了的烟圈里,老马看见了一个人由远而近。  这个人有着高高的个头,瘦削但挺拔有力的身躯,五官分明的脸庞。  老马以为又梦见爷爷或父亲了,但是随即老马否定了!  不,那不是爷爷,也不是父亲,虽然他们的身材、五官样貌如此相像,但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满是高傲和玩世不恭。  是小白,让当父亲的操不完心的公子小白!  “你怎么来了?”老马没有正眼看他,继续眯缝着眼观察着吐出的烟圈。  “爸,您看您,我怎么不能来,这儿也是我的家呀!”小白满不在乎地坐到了马卫国旁边的沙发上。  “你什么时候到的?”说实话,老马有些烦他,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让老马很伤脑筋。  “中午我送一个朋友去虹桥机场,刚好看到有飞厦门的航班,我就来啦!”小白把嘴角往上一挑,满脸的玩世不恭。  屋子里有几秒钟的停顿,吕宋岛的烟雾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烟灰缸上的螭龙好像要跃跃欲试。  “小白,你的那家影视公司怎么样了?到年底你可是要向我交答卷的!”老马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有几分严厉地看着公子小白。  “您看您看,您又来了,您就那么不相信您的儿子?光您是金融奇才?我狗屁都不是?”小白边说边站起身来,自顾自地从老马放在桌上的烟盒里取了一根吕宋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老马的眼睛开始瞪起来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小白嘴角一撇,不屑地一笑。  “小白,我可一天到晚在报纸上看见你的花边新闻啊,不是今天跟这个女明星,就是明天跟那个嫩模,我想知道这就是你对生活的态度?”  “爸,您不要上纲上线好不好?这些都是为了配合公司的电影运作,那些记者嘛想要新闻,公司嘛想要宣传,这不就一拍即合了吗?况且您能和小明星在一起,我这个年龄谈个恋爱也不奇怪吧?”  老马这回被呛住了。  按老马的性子他真想甩给小白两巴掌,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  小白是老马和前妻生的孩子,为了换得自由又要走马家的血脉,老马下了血本,把当时全部的财产都判给了前妻。  一无所有的老马带着年幼的小白一切从零开始打拼,忙碌的生活让老马很少有时间管教孩子,再加上前妻改嫁以后就很少来看小白,好容易来一次还溺爱得不得了,所以小白的脾气秉性就有些野了。  可这怪不了孩子,“养不教,父之过”,在教育小白上自己当爹的推卸不了责任啊!  现在孩子大了,再用以前的那些方式不妥当了,还是慢慢跟他讲道理吧!  “好了小白,这些可别当着你妈的面说,懂吗?”老马的口气温和了几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后妈和小妈打起来,我们马家不就乱套了?”小白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来厦门就是为了气我……”老马看着小白挑衅的样子,实在按耐不住了,他使劲按灭了手中的烟蒂,站起身来用手点指着小白。  “爸,您别生气嘛!开个玩笑,您何必那么认真!”小白赶忙站起身来搀扶着老马坐下。  “你留这个洋我真不该同意,去好莱坞学什么新媒体?我看是学了一身老美的脾气!父不像父,子不像子,一点家规都没有,成何体统?!”老马提高了声音。  “爸,您看您,您还跟美国人做生意呢,怎么成见那么深?”别看在老马的帝国里人人怕老马,可是只有这个一身洋脾气的公子小白会跟他犯浑。  “好吧,老实告诉我,你来厦门干什么?”老马压了压火,看着小白的眼睛,露出一种权威。  “爸,您看,您这是干什么?”小白不怕老爸,可小白对于老爸这种眼神还是不得不畏惧三分的,毕竟当家人还是老爸,自己的羽毛还未丰满,小白再乖张也有知趣的时候。  “你爸还不明白你?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老马又点燃一支烟,不再看着小白,继续沉醉于吞云吐雾之中。  小白一直没有抽手里的吕宋烟,他只是在鼻子上闻了又闻,似乎在玩味和思考着什么,但脸上继续挂着不屑的表情。  “您几个月没有回上海了,萱萱给您打电话,您也爱理不理,没有您的命令她也不敢来厦门,这不她求到我,让我来厦门看看您在忙什么,怎么把她都给忘了,我受人之托不就来了!”小白一脸无辜地说着。  “不止吧?!”老马在腾腾的烟雾里向小白射过一道光。  “当然刘恺回上海办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您是不是收购了韩国永芳整形医院?”  “嗯……”老马收回了目光,对于生意上的事情老马不想对小白隐瞒什么,甚至老马的内心很欢喜儿子关心公司的事情,毕竟有一天这一大个帝国都是要交到他手里的,子承父业是必然的规律。  “老爸,在金融界您真不是烂得虚名啊,您太有眼光了!”小白一改刚才不屑的表情,一脸崇拜地看着老马。  老马呢很受用儿子对他的称赞。  “你不觉得收购的价格过高吗?”老马想试试小白。  “不不,爸,金一刀就是块无价之宝啊,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嗯!”这回老马满意地点点头。  看着老爸脸上还算满意的表情,小白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爸,永芳这块交给我做好不好?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小白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满脸诚恳地看着老爸。  “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事来的!你心里的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老马瞥了一眼儿子。  “知子莫若父嘛,对吧?”小白嬉皮笑脸地凑到老马跟前。  “不过现在交给你还为时善早!”老马表情严肃起来。  “您不相信我,爸?!”  “不小白,不是爸爸不相信你,做事得一步一步来,脚踏实地没有坏处,从去年你把影视公司做起来,我还没有看到你的成绩,所以……”  “我明白了爸,那就等我年底交出答卷,我再跟您探讨这件事吧!”小白认真地说着。  老马心里有几分喜悦,他原本以为小白听了会耍浑,但是小白却说出那么得体的一句话,看来自从做了这家影视公司以后,小白是比原来成熟了,年轻人还是需要锻炼和打磨啊!  那天晚上林姨很高兴,平时马氏父子各忙各的,很少能聚到一块儿,更何况能聚到马家老宅那就屈指可数了,林姨忙里忙外招呼着厨房做这做那。  这当间老太太不忘观察着着父子俩的局势,她深知这父子俩脾气不逗头,要是开起战来或不欢而散那就不好了。  老太太时而过来倒杯水,时而过来抬点心,但是她没有插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来搅这父子俩的局。  虽然马家父子都真心把她当做亲人,但多年在大家族生活的经历告诉了她什么是紧守分寸,这其实更为她在人前人后赢得了尊重。  后来直到这父子俩说话的声音小了,看来这场风波平息了,她才放了心。  “姨奶奶,您也来坐啊,我看您一直忙前忙后的!”小白看见林姨又抬着盘水果过来,赶忙过去接着。  老马心里赞许地点点头,别看小白喜欢跟自己顶嘴,其实心底里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你今天来,姨奶奶哪高兴得不得了,我要做几道你最爱吃的菜,所以就忙得没时间陪你聊天了。”林姨慈爱地看着小白。  “姨奶奶,什么好吃的呀?”  “有你最爱吃的雪里娇、含烟翠、抱玉柱……”  “哎呀哎呀姨奶奶,您别说了,再说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白学着小时候的样子舔了舔嘴皮逗趣地说着。  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可笑模样,林姨笑了起来,老马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刚才父子俩之间严肃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这就是林姨的魅力,她虽然跟马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她就是马家的黏合剂,有了她的马家才显出和谐。  用老马的话说就是:“这个家有了林姨,才有了家的味道!”  是啊,老马早早就没有了妈,孩子们对奶奶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墙上那张雍容华贵的黑白照片上,更多的祖孙之乐应该是林姨带来的。  这个从小在上海滩经历过重重苦难,后来有幸被马家收养的孩子,对马家几代人的感情是不言自明的。  林姨一生中对自己的娘家已经没有多大印象了,三岁的时候家乡闹灾荒她的父母就死了,是舅舅收养了她。  那时舅舅有个戏台班子,他就领着那班人走街串巷地谋生。  小小年纪的她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偏僻山村、繁华上海,什么塞外,什么关东她都去过,哪里挣得着钱就往哪里去。
  从小林姨在戏班子里也学唱念坐打,虽然舅舅对她很严厉,但那些唱本里的故事她可是很喜欢的,悠悠扬扬的腔调、一颦一笑的婉转,那也深得小姑娘心的。  再说班子里的人对她都不错,那些哥哥姐姐们知道她没有了爹妈,对她都十分关照,走江湖的日子也让大家有了家人一般的感情。  那时她期望的就是跟舅舅好好学,长大了也能在观众的掌声里成为一个“角儿”。  可是一切都在七岁那年改变了。  那年舅舅在上海滩迷上了赌局,不仅把戏台班子输给了别人,连带着把她和其他几个女孩儿都捎上了。  林姨的舅舅没钱给赌局,只有把她押帐的那天,她哭着喊着求舅舅不要离开,可两眼通红的舅舅就像没听见,他已经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了。  在吵吵嚷嚷、烟雾缭绕里,在自己嘶哑而挣扎的哭喊声中,小小的她无奈地看着舅舅匆匆挤出人群,消失在那个暗淡的门缝外……  后来她没再见过舅舅。  只是多年以后,偶遇在过同一个戏班子里的虎子,虎子告诉她舅舅连一条胳膊都输给赌局了,那以后再没人见过他。  赌局关心的只是热辣辣的现钱,自然不会留着她和戏班子里的几个女孩儿,上海滩的窑子,就成了她和班子里几个姐妹的归宿。  因为她太小,老鸨子就把她当丫环使,那苦那累就别提了。  天还没亮她就得第一个起来给各个姐姐倒马桶,完了生火烧水做饭,打扫卫生,洗洗涮涮,到深夜还要给有客人的姐姐用完夜宵她才能收拾完厨房睡觉。  所谓的睡觉也就是挤在后院的柴火堆里眯一下,因为说不准哪个人又要突然使唤她了。  这日子实在太苦太累,特别到了冬天她的小手小脚都裂成一道道血口子,可这活还是干也干不完,稍不如意老鸨子还毒打她。  虽然这样,可只要有口饭吃她还是要挺下去的,唯一让她害怕的就是老鸨子一天到晚对着她叫嚷,买她亏本了,她那么小只会吃闲饭,要等到她十二岁才能接客挣钱,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在老鸨子的叫嚷声里她不停地打着抖,她想想十二岁就害怕,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在十二岁以前逃走,她不多的睡眠里每天每夜不是被噩梦惊醒,就是在谋划着各种逃走的计划。  那时候窑子里的姐姐们需要个胭脂花粉、针头线脑什么的就喜欢让她帮忙去采买,她人老实不会贪姐姐们的小便宜,而且办事忠心,一样的钱她要跟老板讨价还价半天,为的是给姐姐们采买到最物美价廉的东西。  时间一长老鸨子听姑娘们一天到晚说起她的好,也就让她放下手里的活帮买这帮买那,小姑娘也是乐于这样的,不仅重活累活少了很多,不在老鸨子眼前打骂也少了很多,关键是她终于有了一点点窑子之外的自由空间,虽然每次放她出来老鸨子都是计算着时间的。  直到有一天她在胭脂铺里正在挑挑拣拣、讨价还价,突然她就发现伙计们眼睛都盯着街口,还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她听得真真的,他们是在议论一个人,一个了不起的人,她顺着他们的眼光望去,她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缓缓驶来,因为街上人群拥挤,巡警们正拿着电棍开道。  她的眼前闪过一道光,一道希望之光!  那时在戏班子里,多少出戏里都有拦住青天大老爷轿子的一幕……  她没再多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出去,她已记不得自己是怎样飞快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敏捷地避开巡警的电棍,她扑倒在缓慢行驶的轿车面前……  司机吓得一个急刹车,以为碾到人了,就在人群、巡警和车里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小姑娘大声地喊起了冤。  她背过的戏文里有,她看过的戏曲里有,今天为了那个可怕的噩梦不再折磨自己,为了那个可怕的十二岁永远不再到来,这个可怜的孤儿要拼了,她声泪俱下地哭着、诉着,那秒钟她是那么肯定这世上只有轿车里的这位青天大老爷可以救自己。  就在巡警的电棍要触碰到她的一瞬间,轿车门开了。  “慢!”一个威严而铿锵有力的声音划过小姑娘的头顶,小姑娘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扶起,刺目的阳光下小姑娘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镶着金边的瘦瘦高高的轮廓,她懵懵懂懂以为见到了天神。  当这个轮廓俯下身扶起她的时候,她看清了他轮廓分明坚毅的脸、一头仍然被阳光镶上金边的白发和一双炯炯有神慈爱的眼睛。  这就是老马的曾祖父!  林姨自从八岁那年被马卫国的曾祖赎身领回家,马家人从上到下就没有把她当过外人,她也和马家的孩子们一起读过私塾。  为了报答马家,那时小小年纪的她除了读书还忙里忙外地帮忙干活。  干那些活跟窑子里是不同,她是开心的、自愿的,她觉得干再多的活都报答不完马家对她的恩,当然马家曾祖母也是极其心疼这个懂事早熟的孩子的,一直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看待。  从那以后小姑娘来到了马家,从那以后她的一生都跟马家牵绊在了一起。  按辈分,老马是要叫她姑的,可是老马的母亲生产完他以后没有奶水,刚好那时候林姨正在奶自己的孩子,于是就顺理成章成他奶妈了,为了在外面好听,老马的母亲和林姨就认了干姐妹,老马也就叫她姨了。  林姨把小菜一碟一碟地从厨房抬出来,她知道马家人是细致又讲究惯了的,那些大鱼大肉、生猛海鲜从老祖的时候就是嗤之以鼻的。  在灯光下,玉一样的小碗小碟洁白、细腻又透亮,雪里娇、含烟翠、抱玉柱、喜临门……  这些样菜式都是老马家传了几代的菜谱,林姨早年就已经能把它们信手拈来了。  在几十样菜式里,马家人谁爱吃什么她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今天的这几样都是马卫国父子爱吃的,最后她把一个描着元青花的精致小煲摆到了餐桌的中央。  “百川汇,这下全齐了!”林姨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姨奶,我今天算来对了,那么多好吃的,我爱死您了!”小白开心地看着一桌子的菜,对林姨嬉皮笑脸地说道。  “小白,你那么久都不来,姨奶可想你了,我昨晚还跟上帝祷告来着,怎么今天你就来了,感谢上帝!”林姨划着十字。  “姨,您老也坐!”老马把林姨扶到正座上坐下。  “姨,您年级大了,就少操点儿心,厨房那么多人何必您亲自下厨?”马卫国心疼地看着林姨。  “卫国,你们父子难得一聚,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这些你们爱吃的菜她们也弄不对头的。”林姨的眼里闪出些许的泪花。  “姨奶,您快吃!您别一天光想着我们!”小白赶忙往林姨的碗里夹着菜。  “姨奶是高兴啊小白,好像我又看见马家人全回来了!对了卫国,如意什么时候回来?”  “听婉滢说,再过两个多月如意就放假了,放假了他们母子就该从法国回来了!”  林姨听了轻轻把筷子放下,“卫国,不是姨说你,如意那么小你也舍得让他去法国读书?”  “姨,我也舍不得,可婉滢说了她闺蜜的孩子都在法国读书,说孩子早点到法国容易养成贵族气质,我一说她她就不高兴,只有由她去了!”  “唉,小家伙去了那么久,一定又长高了!”  “姨奶您别担心,如意不仅长高了还长帅了,他还让我跟您问好呢!”小白说着拿出了老爸在美国买了送他的“红莓小秘”手机。  老马虽然膝下有两个公子,可两个都经常不在身边,自己又世界各地东奔西跑,跟孩子们见一面都难。  那次他在纽约看老文森特拿着个“大砖头”手机有点可发一笑,那不是八十年代末自己出来混的时候超拽的用具吗?  老文森特是在怀旧吗?  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是老文森特的办公迷你机器人,只要你能想得出的功能它全都有。  老文森特在中国富豪面前炫耀着他的高科技:“这是美国军工产品‘红莓’,内部特制,除了不能陪你睡觉,比起雇个女秘书强太多。”  老文森特狡黠地一笑,接着说:“因为总统都戏称它是最忠实最会保密的贴身小秘书,后来就把这款不对外发售的手机机器人命名为‘红莓小秘’!”老文森特脸上挂着几分得意。  老马有点生气老文森特的炫耀,不过谁让中国国货不自强、高科技不如人呢?  对于这,作为中国金融界的四驾马车之一,老马也是有所自责的,赶超老美也许会成为老马今后的目标。  不过今天老马要求老文森特给他搞三台内部货,自己和儿子们一人一台,通过高科技以解思念之苦。  老文森特立马答应了,这比起他要老马风投的钱,算得了什么?老马为这当然也付出了两万美金的代价。
  小白在“红莓小秘”里找出了如意的留言和自拍照。  如意的自拍照是虚拟三维立体的,小白一按按键,如意就栩栩如生地站在了大家面前。  “姨奶您看!如意要向您问好了!”小白站起身来又按了一个按键。  “姨奶奶您好!放假我就回来看您,我不在的时候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三维立体的公子如意对林姨亲切地说着。  林姨放下了碗筷,惊喜又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  “这小家伙一年不见都快成小伙子了,难得他还挂着姨奶奶!”林姨颤颤巍巍地说着,欣慰地笑了。  “姨奶,您想对如意说什么,我按下按键,您就对着机器人手机说,等如意有空他会在手机上看到的!”小白在“红莓小秘”上按了一下。  “姨奶,您说……”  “如意,乖孙子,姨奶奶可想你了,放假你就快回来,姨奶奶给你做好吃的……”说着说着林姨开始老泪纵横。  看着林姨伤心的样子,老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白。  “姨奶,您别难过,现在我们就拍张照给如意发过去,他在那边看见您老哭,他跟他妈吵着要回来,那就麻烦了!”  “小白说得对,姨奶奶老了老了还老小孩起来了……”林姨擦了擦眼角的老泪。  “爸,您也来,我们难得在一起,今天就拍张照给如意发过去!”  老马也凑了过来。  “如意,你看我们身后这一桌子好吃的,都是姨奶奶做的,我们等着你回来吃啊!”小白调皮地朝手机挤了挤眼睛。  随着“咔嚓”一身,一切定格在“红莓小秘”的镜头里。  趁着金一刀回韩国的这段时间,老马也得很快赶回美国去,不然老文森特真会急得跳楼!  本来只打算回厦门三天就返回的,谁料想会在海滩遇到那个被毁容的神秘女人?  从见到神秘女人的第一面就让老马无法平静,那些所有所有在心灵深处早被时光埋葬的东西,又从石缝里冒出头来。  那些东西日日夜夜折磨着老马,让他像个行将朽木的老人回望着往日时光。  他不知道这样一种状况将会是福还是祸?  老马不想考虑这个问题,也不想解答这个问题。  因为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他已经从一块布满棱角的青涩石头被岁月之河打磨得圆润而光可鉴人。  就像一块被杂质层层包裹的籽料,经过一次地壳的剧烈运动,从震动的山体上裹挟着冰雪滚落下来,湍急的玉龙喀什河宽容地接受了他的再一次新生。  河水长年累月地抚过他的身体、他的表皮,千年、万年的时光静默地流过岁月之河。  那粗糙的布满杂质的表皮被冲刷掉了,终于露出了生命本真的容颜——一块帝王将相为之倾倒,一块国与国之间可以为之发动战争的羊脂和田玉!  古希腊曾为一个叫海伦的美丽女子兵戎相见,而中国人为的仅仅是一块块石头,一块块世间最温软、细腻、洁白、柔润的石头!  老马从怀里取出了那块子冈牌,那块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羊脂玉。  那是妈妈当年的陪嫁。  能有这样的稀世陪嫁,也是源于妈妈的家族在曾经的上海滩也算显赫。  这块和田美玉,是陆子冈最后的作品“四君子”之一。  洁白、油润、细腻的美玉上写意的寥寥几笔,却已让世俗的心里生起几缕红尘之外的淡淡沁香。  从老马出生妈妈就给他佩在身上,三四岁他满世界好奇的时候,妈妈就告诉他这是君子之石。  多少年了这块失而复得的玉石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但是否真的无分彼此?  他记得妈妈的每一句话,他也明白妈妈给他佩玉的期望和美意,可自己配得上君子这个名号吗?  要不就像一名真正的君子死去,要不就像狗一样地活下去,这个残酷的世界总让人面临这样的两难,想想那些岁月,自己也不过是苟且偷生中卑微的一员而已……  因为这个神秘女人的到来,忙里偷闲的自己是否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下人生了?  这已经不再是二十岁年轻人的思考,这里更多的是带着一种对命运的嘲讽和对岁月的玩味。  老马赶回美国去了,在去机场前一小时,他又去了趟医院。  神秘女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黄主任告诉老马,自从她醒过来和老马有了第一次交流以后,就变得很安静,不吵不闹也不哭泣,只是偶尔问问护士马卫国什么时候来看她。  老马以为她睡着了,悄悄地在她旁边坐下。  “卫国,你来了?我就猜到今天你一定会来的!”其实从老马一进病房女人就感觉到了。  “哦,哦,你这几天还好吗?”听到女人亲切地叫自己“卫国”,老马一下子还有点不习惯。  “我很好,就是等你的时间好漫长……”女人的声音有点哽咽。  “实在实在对不起,我这两天太忙,今天我还要赶去美国出差,等我从美国回来一定每天都来看你。”  马卫国的确心里有点内疚,从那天来看过女人之后,他因为陪小白就没来医院,只是每天在电话里跟黄主任了解下女人的病情。  他和小白也是难得在一起几天。  “卫国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讲讲我们之间的事情,那天你走了以后,我想啊想啊,还是没有想起任何小雅和马卫国的事情。”  “哦,哦……小,小雅,你不要着急,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老马头上有些冒汗,那天来看女人自己有些神经质地失态,今天得怎么跟女人说呢?  “小,小雅,其实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老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并且停顿了片刻。  “卫国你好好跟我说说……”女人恳切地说着,苍白纤细的手摸索着向老马伸来。  老马一把把那只可怜的冰凉的小手抓到自己的掌心。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孩儿在海边玩得可开心了,他是跟妈妈从上海来鼓浪屿看爷爷的。玩了一个上午累了,他才想起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他匆匆忙忙地往家赶。  当走到小巷口时他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从自家老宅飘荡而来,但这不是妈妈的钢琴声,妈妈是著名的钢琴家,这样的小品她从来不弹,倒是在上海她的学生都要练习。  虽说这是一支简单的《少女的祈祷》,但却被弹得伤感又柔美,少女的心事在这春天的小巷顺着温柔的海风起起伏伏。  昨夜挂满枝头的雨露被这微风一吹滴答滴答落在青苔点点的石板路上,落在稀稀拉拉挂着几根野草的青石房头上,一只小猫被雨露惊起“喵”地一声跳到石墙后面去了。  静怡悠长的小巷里只有这钢琴声蜻蜓点水似地轻敲着每个路人的心窗……”  老马说着说着完全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那支巴达捷芙斯卡的《少女的祈祷》在他心灵深处悠然响起,那一排黑白起伏的琴键敲打着他沉重的久久未开的心门。  病房里安静极了,除了老马的叙述。  “推开宅院的门,在休止符中我看见一个女孩从钢琴旁站起身来朝着妈妈鞠了一躬,妈妈为她鼓起了掌。  听见门响,女孩把目光投向了我,那是怎样一双清纯的眼睛啊,干净透明,随即女孩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脸上飘过一朵羞涩的红云,那一瞬间我的世界被整个点亮了!  妈妈给我介绍那是她的学生艾梅雅,她是来鼓浪屿舅舅家度假的……  那就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小雅……”  女人静静地听着,在纱布蒙面的黑暗世界里,她的眼前浮现出了苔藓重生、绿意盎然的古巷。  一串串热闹金黄的炮仗花耐不住寂寞地从一排排石墙里噼里啪啦地伸出头来;被风一吹,一滴一滴的雨露从巷口高大茂密的橡树上裹着阳光晶莹地下坠;一只黑白可爱的小猫在小巷的尽头探头探脑……  这一幅幅美丽的景象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的邂逅。  不过女人爱听面前这个还未谋面的男人讲故事,在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安全感,女人信任地握着他温暖的手。  在去机场的路上,老马一方面对那个神秘的女人是由衷地放心不下,另一方面却又克制不住地心潮澎拜。  多少年了自己没有对任何人打开过心扉,今天却对一个毁容的神秘女人吐露衷肠,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老马摇摇头,在心里对自己嘲讽地一笑。  对女人他从来都是轻描淡写的,虽然他结过两次婚,还有一个情人,不过他的确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从他发财以后围着他转、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以说是成百上千,可他对那些女人丝毫没有兴趣,他是个明白人,他知道那些女人都是冲着他口袋里的票子来的,他鄙视那些女人,他不想也没有时间用钱来交换那些女人猥琐的身体。
  老马的第一任妻子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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