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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同志算命馆的灵媒接到一笔生意,明明已死的吉林地下黑社会老大张越为何能电话骚扰故人?这是所谓的鬼来电吗? 为了这笔生意,灵媒找上了已改名为张良的张越本人,第一次会面并不是很愉快,可以说糟透了,张良不仅有暴力倾向,还涉嫌用异能杀人。为了更深入地了解这位老大,灵媒同志来到人鬼怪混杂的白伏镇,与黄半仙为首的一群特异人士有了初步交集。 在一系列斗殴事件中,灵媒发现在白伏镇地下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似乎正有人针对这个秘密在蕴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计划。张良等人正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内容标签: 女强灵异神怪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良,???,炮筒,周坤 ┃ 配角:叶卫军,李安民,黄半仙,顾易贞,鲈鱼小管等等┃ 其它:灵异神怪,斗殴打架,变异怪物
☆、食人蝙蝠一   幽暗狭窄的楼梯口,一人坐在台阶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泛白的液晶屏闪闪烁烁,屏幕上是一页浅蓝色的客户资料单。  姓名:刘向  性别:男  年龄:三十五  职业:古书斋艺术品拍卖公司部门经理兼拍卖专员  委托事项:受到死者电话恐吓骚扰  调查对象:张越  那人切换网页,又出现另一张带照片档案  姓名:张越  性别:男  年龄:二十五  职业:原吉林龙兴集团挂名董事,吉林地下黑道大哥  照片上的男子清瘦俊挺,穿一身宝蓝色的现代唐装,皮肤泛灰,笑得慈眉善目。  那人问:“要调查的人就是他?”  角落里站着另一个人,上身隐没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两条穿灰绿色帆布裤的腿。  沉默了一阵后,坐着的人说:“张越啊,这人可是个狠角色,不好惹,没听说他挂了,啧,这种人死了还不得变凶鬼?”  接着掏出手机拨号  ——“喂?古书斋刘经理?委托调查张越的是你吗?”  “我?王同志算命馆的协警员,名字么……”  “姓魏,魏淑子,淑女的淑,调查张越的这笔生意,我接了,什么?不是调查,去驱鬼?一样一样,我接了,见面谈。”  这话说完,站在角落里的人就退进阴影里。  坐着的人合上电脑,起身下楼,沉重的脚步声嗒嗒远去,很快,楼道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  【魏淑子是一名资深灵媒,在王同志算命馆挂牌接生意,不仅接警方任务,还接民间委托,主要负责借尸还魂一类的案件。由于魏淑子工作能力极强,从来没空闲过,终年在外跑动,除了馆主王同志,几乎没有同事能跟她碰上头。  但魏淑子一直是馆内红人。警方曾发给魏淑子一枚奖章,上写四字——正直勇敢,民间客户对魏淑子的评价是——干净利落服务到位  其实魏淑子的性格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正直无私,她只是非常讨厌打破阴阳平衡的非自然存在物,比如借尸还魂的还魂鬼以及鬼灵妖灵之流,对这部分超常生命体,魏淑子从来不抱任何同情心,一旦触犯到人类利益,恰巧又撞在她手里,那必然要接受严苛的制裁,所以才给人留下个铁面无私办事牢靠的印象。  为什么魏淑子会那么痛恨鬼魂之流?要知道阴阳圈是不提倡杀鬼的,极损阴德。魏淑子在同行里的风评倒不怎么样,多是说她手残心毒没心没肺的。  追根朔源,魏淑子嫉鬼如仇还得归结于她母亲的死。魏淑子的母亲也是阴阳圈的职业人,工作时不幸被还魂鬼残忍杀害,而魏淑子在幼年时期也因具有阴阳眼而目睹过厉鬼凶残的一面,童年烙下的阴影太深,以致于心理阴暗、以点概面。  如果对魏淑子说——这世上有好鬼。  她只会嗤之以鼻,好鬼都去升天转世了,留下来的最终会变成怨魂厉鬼,像张越这种活着就作奸犯科的黑老大,如果真成鬼,那肯定是鬼王级别的凶神恶煞。】  魏淑子和张越之间究竟鹿死谁手,会一会就见分晓。
☆、食人蝙蝠二   鹿山自然生态林园  五星级酒店内正在进行一场热火朝天的拍卖会,这次的拍卖主题是青铜器,自从2010年国际春拍会将“西周饕餮变形纹方鼎”拍出了天价,高古青铜器的行情一路走热。  大型拍卖厅内有五百二十个座位,由于买家众多,拍卖场人挤人,迟来的买家找不座位,只能站着观望。厅内非常嘈杂,空气流通不畅,人味、香水味、烟味混杂,形成一股难闻的异味。  晚六点,刘向作为三号拍卖师上场,他是古书斋的名嘴,每次快拍到压轴品的时候就会换他接手调动气氛。  然而他在这次拍卖会上的表现并不是太好,从上场开始就不停地转动眼珠,像是在警惕着什么,情绪似乎始终处在紧绷的状态。  “接下来是编号85的兽面纹圆鼎,高57厘米,重达18公斤,此鼎由国外流回,兽纹清晰,保存完好,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器,起拍价28万,现在开始竞价。”  刘向面色憔悴,声音发虚,介绍简单而机械化,宣布竞价之后,大厅逐渐安静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开价竞拍。刘向软弱无力地又宣布了一次:“起拍价28万,现在开始竞价。”  又等了一会儿,前排有个年轻男子大声问:“刘先生,听说你们今天的拍品大多出自于农乔村三号祭祀坑,是不是?”  刘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那个男子站起来,扯高嗓门对众买家说:“想必大家都看过网上流传的一则□,当年挖掘农乔村祭祀坑的工作人员无一例外,全部离奇死亡,当年流出去的祭祀器物后被追回,全部以低价转拍,而买主也相继遇到大小不一的灾难事件,有业内人士写联名信投诉,呼吁停止拍卖此类器物,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你们古书斋却视而不见,执意以此为噱头造势,丧失最基本的行业道德。”  刘向平静地说:“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鉴定此场拍品的候海越教授正是当年参与挖掘农乔村祭坛的考古专家,你的话已对候海越教授构成了名誉侵犯,请注意!”  那年轻小伙不吱声了,刘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如果我们耽于流言毁谤,而埋没了有价值的古董,那么对所有收藏家来说将是个莫大的遗憾,古书斋自成立以来就致力于为广大客户提供公正公平的透明平台,所有拍品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鉴定和价格评估才会展示在买家眼前。这一点是古书斋永远不变的宗旨。”  一席话说完,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掌声连片,全场买家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而那位提出质疑的年轻人鞠躬退场。  这不知道是同行冤家出的蠢招,还是古书斋内部的煽动计划,总之这一手玩过之后,买家渐渐活跃起来,有人开始轮流举牌竞价。  青铜鼎的价格从28万被叫上80万,由于这还是重头戏的先锋拍品,到了这个价位已是极限,刘向开始倒计时,见无人举牌,便要落锤。  正在此时,快而密集的扑翅声传来,只见一群黝黑的蝙蝠从厅门外飞进来,扑扇着肉翅,自众人头顶越过,如一团耸动的黑雾般直扑向拍卖台。  台上的工作人员大声尖叫,惊走奔逃,蝙蝠群并没有分散开来,而是将刘向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飞扑,像发了狂似的撕咬。刘向厉声惨呼,在台上又蹦又跳,挥手想把蝙蝠挥开,可是蝙蝠群数量众多,转瞬间就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吞没,就如同一具有蝙蝠堆成的人形,鲜血从蝙蝠身体的交叠处流出来。  买家全都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吓住,全场悄然无声,只有撕咬啃嚼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上空,忽然间,急促的警铃声响起,像在滚油里加进了一滴水,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买家几乎同时往厅外冲去,人与人之间相互挤压践踏,哀嚎声不绝于耳。也有不要命的媒体记者逆流而上,用摄影机记录下这惊人的一幕。  魏淑子坐在第三排,刘向正是那名声称被鬼魂威胁的委托人,此人是古书斋艺术品拍卖公司的部门经理兼拍卖专员。  等人潮散去后,魏淑子撑着椅背翻到台下。此时,刘向已经瘫软在地,再也喊不出声音,手脚在蝙蝠的啃咬下不受控制的痉挛。这些蝙蝠是街上很常见的黑毛猪脸蝠,体型很小,以蚊蝇为食,平常很少会主动攻击人类。但是现在,这群蝙蝠像是食肉的恶魔,以翼前两只爪子死死钩在刘向身上,发了疯似的撕咬他的衣服和肌肉。  这群蝙蝠身上隐约可见缠绕的黑气,更为奇怪的是,它们对别人的接近毫无反应,只将攻击目标集中在刘向一个人身上。  魏淑子想先逮只蝙蝠观察,谁知手刚伸出,蝠群就呼啦啦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躯体。刘向被咬成了破皮袋,□的部位皮开肉绽,尤以面部与颈部的伤势最为严重,颈侧的鲜血呈柱状喷出,看来是被咬破了动脉。  这时,保安人员拿着烟熏驱逐器赶了过来,对着魏淑子大声呵斥,勒令她马上离开。原本在半空中打转的蝙蝠群又汇聚成团,一窝蜂地朝大厅正门涌去。魏淑子正往后退到两排座位中间,踩着椅背往上一跳,伸手抓住一只蝙蝠的蝠翼。  被抓住的蝙蝠凶狠异常,扭头在魏淑子的左手的虎口上咬了一口,登时见血。魏淑子忍住痛,用另一手捏住蝙蝠的耳下方,用力一按,迫使它松口,然后狠狠往地上掼去,抬脚用力跺下,将它的头部踩烂。  蝙蝠在地上扑腾几下就再也不动弹了,一缕黑气从裂开的头部窜出来,弯弯曲曲地朝东侧门飘荡。魏淑子循着黑气跑出大厅,从拍卖厅一直追出酒店。  这家酒店开在鹿山景区,三面环林,一面是生态园的出口。黑气往酒店旁边一条小路飘去,魏淑子紧跟不放,这会儿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小路两旁未设路灯。  追到林口时,那团气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再往前是还没有开发完成的林区,地处偏僻,想必也不会有人出没。魏淑子拿出电筒照明,往黑气消失的方向跟过去,在树杆间迂回兜绕许久,林木渐疏,前方的旷地上有片水塘。  有一名黑衣男子站在水塘边抽烟,蝙蝠群在水塘上方盘旋飞舞。黑气从蝙蝠身上一丝一丝地发散出来,慢慢悠悠地往黑衣男身周卷去,像是有无数道黑色的细线将他从上到下密密缠裹住。  黑气以黑衣男为轴心,形成向内收缩的涡流,乌压压一条柱状气旋,好似小型龙卷风。但是地面的灰尘落叶并没有被气旋吸进去,可以说是丝毫不受影响。也就是说这一幕诡奇的场景并不属于自然现象,而是由非常规因素所引发。  黑气越来越淡,似乎是被黑衣男吸进了体内。魏淑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掏手机拍照,情急之下忘了调静音,按快门的声音惊动了黑衣男,只见他猛地一转头,眼里射出两束红光,闪闪烁烁,像是在阴暗的脸庞上嵌上了一对红色的小灯泡。  这不像是人类的眼睛,而像是夜行动物的眼睛。魏淑子直接拿手电筒去照黑衣男的脸,发现该名男子竟然就是刘向委托调查的对象——张越。  这个张越来头不小,是横行江北一带的黑社会大哥,表面风光,曾出任吉林龙兴集团的挂名董事,背地里什么敲诈勒索的勾当都干,警方一直在瞄着,就想揪他小辫儿送去蹲号子。  这桩生意的大致情况如下:  张越和刘向是老熟人,张越是古玩市场的常客,作为中间人,刘向经常为他推荐藏品,鉴别古董。经刘向之手转卖给张越的古董当中有一尊铜器,这个铜器由主身和顶盖两部分组成,下半部分在张越手里,上半部分在一个赵姓外资老板手里,这两人都与刘向相识,也都想收购对方的那部分,以便凑成整套。  于是由刘向牵头,让张越与赵老板当面商谈,结果在商谈过程中发生了冲突,这个冲突直接导致了张越的死亡。  至于是什么冲突,刘向含糊其辞,说他不在现场,并没有目睹事件发生的全过程。等到傍晚时分,他去包间请两人下楼用餐,那时才发现张越躺在地上,已经没气了。赵老板称其猝死,并威胁刘向不许声张。  随后,赵老板威逼刘向将张越的尸体悄悄运到荒郊掩埋,此后,赵老板逃去国外,刘向怕连累自己,不敢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刘向说他亲眼看到张越被埋进土里。可就在半个月前,刘向为了拍卖会去鹿山一带做市调,在白伏镇上再度见到张越,因而疑神疑鬼,终日惶惶难安。  而事实上根本没有传出张越的死讯,不仅在刘向所提供的掩埋地点没找到尸体,更没有任何“张越已死”的痕迹。  两个月前,张越还出席了龙兴酒业的周年庆,并在那时辞了董事职位,还高调大办洗手宴,生怕人不知道他还活着。
☆、食人蝙蝠三   刘向却坚称张越已死,其鬼魂多次电话骚扰,希望魏淑子能帮忙驱除鬼魂。  这是个危险人物,魏淑子从腰后抽出冷钢37s军刺。  黑衣男察觉到来者不善,眼光一闪,沉声问:“什么人?什么事?”  魏淑子把拿武器的手藏在背后,问道:“你是谁?刚才拍卖厅发生蝙蝠袭人的事故,我看你跟这些蝙蝠挺要好的。”  黑衣男只说了一个字:“滚!”然后呸的吐了口唾沫,把烟头扔进水塘里。  魏淑子顿了顿,继续说:  “你没看见周围的黑气?从蝙蝠身上飘出来,全绕在你身上,我说你不要紧吗?”  黑衣男没理魏淑子,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往这边走来。魏淑子捏紧手刺,指名道姓:  “你是原龙兴集团的挂名董事张越,外面有传言说你已经死了。”  黑衣男停下脚步,歪过头瞟向魏淑子,眼神锐利,带着三分挑衅七分不怀好意。  魏淑子观察他的反应,接着道:“不瞒你说,我从事的行业有些离奇,专门替人消灾解厄,驱鬼辟邪,说难听点就是跳大神的,刚才被蝙蝠袭击的拍卖员委托我帮他驱鬼,要驱的就是你张越这只鬼。”  黑衣男冷笑一声,说:“放屁。”  魏淑子说:“你承认了,你就是张越。”  黑衣男这回多加了两个字:“听你放屁。”  魏淑子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张越,那你是谁?他的同卵双生兄弟?你俩长得不像两个人,像一个人。”  黑衣男眼神鄙视,像看蚯蚓一样看魏淑子,轻轻吐着气说:“关你屁事,别跟我说话,给老子有多远死多远。”  就在这时,从林口处传来叫唤声:“良哥,110来了,你好了没?我先回车上等你。”  魏淑子的心猛然往上一提。随着黑衣男越走越近,魏淑子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二十五六岁年纪,瘦高个,大背头,长相不差,但是两颊内削,皮肤泛灰,看着有些阴沉,他的嘴抿起来往一侧歪,有股邪气,这属于面相不正。  此人的确与张越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装扮和气质差别甚大。张越喜穿唐装,虽然是个大流氓,却总把自己打扮成斯文人士,据说颇有口碑、信誉良好,称得上是道上君子。而面前这男人一身黑衣黑裤,脖子上挂着条手指粗细的金链子,衬衣领口大敞,能看见从胸前延伸到脖子上的刺青,从里到外都不正派。  魏淑子再定睛细看,黑衣男的颈上还套了条红绳,绳子下端所拴的挂坠是一尊雕刻精美的观音木像。  魏淑子瞪大眼睛盯住观音像。就在黑衣男从身边走过之时,她凶心突起,举起军刺朝他的后颈猛扎下去。  黑衣男早有警觉,歪头躲开戳刺,顺势一个转身,伸手想要擒夺武器。魏淑子收刀快,没让他捉住,紧跟着屈肘捣向其左胸,目标心脏,用心险恶。  魏淑子擅长自由搏击,由于她个头矮,所以把主要击打部位放在躯干上,利用体型优势钻空子下狠招,拳头和手刺轮番上阵,哪里有要害就往哪里使力。  如果是一般人,哪怕是力气比常人大的还魂鬼,遇到魏淑子这种穷追猛打的类型,也都难以招架。但黑衣男似乎受过专业训练,把几个角度刁钻的攻击全都避了过去,并且使出小擒拿手抢夺魏淑子手上的凶器。  魏淑子不由暗自心惊,她知道张越既然当得上大哥,那在打架上肯定是一把好手,但黑衣男的拳脚套路明显不是流氓斗殴的路数,目标明确,出手狠辣,尽往关节处打,而且他擅用脚,点踢勾扫,搭配上身动作,可说是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看身手,这黑衣男应该在部队里呆过,而且极富实战经验。不过论素养,他半点儿没有军人出身的样子,嘴特贱,边打架边骂脏话,不停问候魏淑子的爹妈。黑衣男在嘴上骂,魏淑子就在心里骂,本想停手解释,说自己不知怎么会脑袋短路,不受控制地出手攻击,但被骂了以后也不打算多啰嗦,打就打,谁怕谁?  魏淑子练过格斗术,强在灵活度和精准度上,力道稍欠。而黑衣男的拳脚迅猛刚强,既有速度也有力量。有一脚踢在魏淑子的手腕上,险些把军刺踢飞,幸好魏淑子反应快,及时换了手拿。  黑衣男对魏淑子有些好奇了,后跳两步,颇为赞赏地说:“你不赖嘛,哪个师父教出来的?”  魏淑子呸了一声,横过军刺,冲上去朝黑衣男脖子上就是一抹。黑衣男虽然退得快,但还是被刃尖扫出一长条血痕,他抬手往颈上一摸,看见有血,瞬间就黑了脸,大骂:“操你妈!”  空手抓住军刺朝后一拔,魏淑子握得牢,死不撒手,但是整个人却被这股力量所带动,直朝黑衣男怀里撞去。  魏淑子本想用头槌反击,就在这时,眼前募然闪现出一幕骇人的景象,她看见黑衣男的脑袋像烂西瓜一样轰然爆裂,眼球、血液和脑浆如散花般飞溅开来。虽然这幕景象只是一晃而逝,转眼又恢复如常,但魏淑子却因此有所松懈,军刺脱手落地。  黑衣男哈哈一笑,吐着舌头说:“撑住,别死啊。”猛然一拳打出,正中魏淑子的胃部。  魏淑子毫无防备,中拳后立刻就呕出一滩酸水,然后捂住肚子匍匐倒地。这一下打得她腹内剧痛,两眼直冒金星,竟然爬不起身来,只能通过原地翻滚来减缓痛楚。  魏淑子心里暗骂:狗东西,根本没认真干架,前面都是在耍猴戏呢!  黑衣男捡起军刺上下抛玩,笑着说:“这个好,不错,我拿走了。”  魏淑子抬起头看他,勉强挤出声音问:“名字!有种,你就报。”她在说话时还不停地向外吐酸水,呕吐物中带着细细的血丝。  黑衣男蹲□,用军刺手柄敲打魏淑子的头,咧嘴笑道:“我叫张良,记住!张、良,想找我,到白伏镇,我他妈等你来讨打。”  听黑衣男这么说,魏淑子是巴不得了,她输人不输阵,咬牙放嘴炮:“好,你等着,姓张的狗屎,等我去抄你全家。”  张良嘴角抽动,反握军刺,一手托砸在魏淑子耳后,耳后柔软部位有处连通大脑神经的重要穴位,魏淑子只觉得两耳轰鸣,眼前发黑,当场就被砸晕了过去。  托平常训练有素的福,魏淑子没晕五分钟就恢复了意识,但这短短五分钟足够跑路,等魏淑子睁开眼,张良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刚醒过来时,魏淑子还动不了,腹部和脑袋像被坦克生生碾压过,只觉五脏六腑和脑仁全都被碾变形了。她躺在地上休息了一阵子才慢慢爬坐起身,吐了口唾沫,狠狠骂道:“死老鬼,下手真重,上辈子肯定是光棍!”  然后查看背包腰囊,没被动过,除了损失一柄军刺,其他任何东西都没少。魏淑子打开手机调出刚才拍的照片,照片正常得很,根本就看不见什么黑气。既然没照出真相,照片留着无用,她索性直接删除,然后通过便民服务找到最近的一家卫生防疫站,直奔过去——注射狂犬疫苗。  第二天,蝙蝠袭人案的报道就出来了,确认刘向是在被抬上救护车前就因失血过多而身亡,这件事只能按事故来处理,目前警方正致力于调查蝙蝠袭击人类的原因,各大媒体争相报导,关于吸血蝙蝠、食人蝙蝠的消息在网络上铺天盖地蔓延开来,只弄得人心惶惶。  案件发生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人自危,每到傍晚,各家各户都会把门窗关死,不得不在外行走的人也会随身带上驱赶蝙蝠的喷剂和药物。
☆、白伏镇一   刘向人虽死了,生意还在,魏淑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决定去白伏镇寻找张良。在行动之前,先对白伏镇的地理位置、风土人情等事项做了具体考察,拟定详细的调查路线。  万事俱妥,魏淑子傍晚进城,通过北门来到白伏镇旧城区。旧城区还保留着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走在街道上宛如置身于时代的裂痕当中,让人产生一种古老而静谧的神秘感。留在旧城区的人多是习惯了缓慢而清闲的生活步调,相对于大城市的繁华,这里还残留着七八十年代的生活氛围。  魏淑子虽然没经历过改革开放之初那个既平静又充满生机的年代,但通过文字描述和照片记录能窥其面貌,那时的人和那时的社会温暖淳朴,是很多新生代文艺青年的憧憬,也令魏淑子向往不已。  她现在所走的这条街道因城隍庙得名,叫做“三官街”。晚间凉风送爽,吹去些许燥热,三官街进入热闹的晚市,店家等不及在门前泼盆冷水,让被大太阳烤了一天的柏油马路降降温。纳凉的人群陆续走上街头,商贩撑棚子挂灯,路边摊沿街摆开。烧烤摊、大排档、小吃铺,那是应有尽有。在中国,吃是头等大事,只愁没地方坐,不愁没地方吃。  魏淑子还不饿,她按照预定路线先去了城隍庙旁的小百花巷。这条巷子名声响亮,巷内有白伏镇的名产:鬼市。  很早以前,魏淑子就想来此开开眼界,一直都没机会,如今也算得偿所愿。想要进入小百花巷,就必须先通过城隍庙前耸立的“双虎石墩”,这双虎石墩也颇有来历,据说是东北桃都鬼王兄弟神荼、郁垒的白虎坐骑,鬼王出巡时,这两头白虎就把守在鬼门关前,专门吞吃妄图出逃的恶鬼。  魏淑子穿过双虎石墩,感到气温瞬间下降,迎面吹来一阵冷风,黏黏湿湿的,拂过皮肤,激起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此时晚市已开场,巷内人头攒动,有上百个摊铺,卖的多是旧货古玩,往来客人压肩叠背,摊位上方虽有大灯照明,但市内仍是荧光一片,大多客人都会自备手电筒,还能看到拿布袋和放大镜的人,这是资深玩家,专门在一堆假货赝品当中挑珍宝,俗称“大浪淘沙”。  奇怪的是,这偌大的交易市场丝毫不见人声鼎沸的喧闹景象,没有吆喝叫卖的声音,所有人像是约好了一样,连讨价还价时也是轻声细语。  整条街的气氛显得十分诡异,魏淑子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仔细观察,发现有少数客人面色泛青,低着头,缓缓穿梭在人群当中,这些人身影飘忽,五官模糊,看起来死气沉沉。  魏淑子有一样传家宝贝,是一面铜镜,这面铜镜呈八瓣莲花形,径长约十厘米,上雕百鸟衔枝图纹,背面有栓绳子的纽结,镜面斑驳粗糙,已然照不出景象来。  据说这面铜镜名叫阴阳骨相镜,能照鬼,也能照出活人的骨相。简而言之——人照进去是骨架,而鬼魂照进去,是人。  魏淑子还没用过骨相镜,一时兴起,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掏出镜子,先用柳枝水把镜子从前到后擦了一遍,再把镜面对向街道。粗糙斑驳的镜面上竟然真的出现了影像,是人和骨架的双重影像。  照涂婆所说,这骨相镜反映出来的景象呈阴阳颠倒,生前与生后相反,肉体能照出骨相,亡魂则会显出生前的模样,并能通过附着在骨相和人形上的颜色判别人的生老病衰与鬼魂的吉凶。  就拿现在的影像来说,镜面照出的骨架是活人,人形则是亡魂,这巷子里的人形颜色较浅,是很普通的死灵,危害不大。这座小镇确实是牛鬼蛇神聚集的地方,夹杂在人群当中的鬼魂可谓数量庞大。  魏淑子收起骨相镜,沿街闲逛,走没多久,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所有摊主都准备了两套行头,一套是寻常卖的货品,一套是纸糊的祭奠物,每个摊位前都放着水碗,交易时如果有硬币,买家会很自觉地往碗里投。  魏淑子走到一家卖旧书报的摊位上,挑了两套集邮本,价格是一百二十七元,付了一张百元大钞,两张十元,一张五元和两个一块钱硬币。她不像其他买主一样自觉把硬币往水碗里投,而是直接交给了摊主。摊主神色怪异地瞟了魏淑子一眼,把两个硬币丢进水碗里,然后将纸钞一张张凑在鼻前嗅闻。  魏淑子拿个不满的腔调问:“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的钱又不是从阴沟里掏出来的。”  摊主一听她的口音,立时露出松口气的表情,把钞票装进铁盒子里,笑着说:“小姐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当然不是你的问题。”  魏淑子借机攀谈:“那是什么原因?我看这条巷子怪怪的,你们摆摊的也奇怪,怎么还卖纸糊的货?搞得像在火葬场旁边一样。”  摊主说:“小姐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巷子可有来历了,虽然附近没火葬场,可比火葬场还厉害。”  他把手往巷子深处一指,兴致勃勃地说道:  “那头左拐有条死胡同,胡同里顺一排全是寿店,又叫寿店一条街,我们从不在那条街上摆摊,因为死胡同尽头的那堵墙是个阴阳交汇口,一到晚上,对面的兄弟姐妹就会出来逛市场购物,得给他们让条畅行无阻的通道出来。”  魏淑子笑了:“老板,你这说得也太玄乎了,什么年代还信这个?”  摊主煞有介事地说:“说玄乎也确实玄乎,不过你还真别不信,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把硬币投水碗里?还要闻纸钞?就怕那是鬼把戏,如果这钱是对面同胞付的,晚上看不出来,天一亮就会变成冥钞蜡币,所以要把硬币投进水里,沉底是真的,浮上来就是假的,纸钞没法验,只能靠鼻子闻。”  魏淑子指着纸糊的祭奠物问道:“那个也是为隔壁友邻准备的?”  摊主说:“是啊,如果收到假钱,就给纸糊的货,隔壁客人一般不会带走,指明了要哪个,写上名字日期,隔天帮忙烧掉就成。”  魏淑子咋舌:“老板,我说你们也真胆大热心,这种生意也敢做?”  摊主摇着扇子笑道:“我们做生意的很讲究积阴德,从这边客人身上赚生计,从对面客人身上攒福德,何乐而不为?”  魏淑子心想:你们少坑几个人、少卖几件假货就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问完话后,她继续逛街,从巷头游荡到巷尾,来到摊主所说的寿店一条街,然后被三岔口的霓虹灯牌给闪花了眼。不知是哪位有才人士在寿店街的街口开了家游戏厅,店名还很应景,叫“鬼博彩娱乐中心”。  魏淑子进门打探,发现店里生意挺好,人气旺鬼气也旺,因为柜台上同样摆着两套行头,一套是普通的游戏币,还有一套是竹币和纸币,想来这里“赌鬼”不少。站柜台的小哥一见到魏淑子就把她往外赶,像赶苍蝇似的,语气凶恶,态度非常差。  魏淑子把伪造的身份证放在柜台上,说道:“我已经成年了,玩玩街机总可以吧。”  小哥斜眼上下瞟她,哼了声,没好气地说:“管你成不成年,我们老板讨厌女的,咱店不接女客,管你是人是鬼,都给我滚。”  魏淑子问:“你们老板男的女的?”  小哥一愣,说:“男的,咋啦?”  魏淑子嘿嘿冷笑,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那你们老板就是个大玻璃,同性恋。”  说完掉头就走,柜台小哥追出店门,在她身后骂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  魏淑子没理他,出了小百花巷后,在城隍庙对面一家人少的清真店吃晚饭。魏淑子挑了角落的一张座位坐下,服务员立即捧着菜单奉上。魏淑子点了份土豆丝拌面、一张馕饼和白菜豆腐汤,菜上桌后,就闷声不吭地吃了起来,边吃边习惯性地打量店里的每一个客人。  没吃几口,有二男一女推门进入,立刻引起了店内客人的高度关注。这三人扮相各异,气质特殊,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白伏镇二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约摸四十出头,皮肤黝黑,须发卷曲,面上长有红斑,两耳戴金环。后面并排两人,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大汉,另一个是婀娜多姿的艳丽女人。  从外形和装扮来推断,卷发男人的皮肤是长期受高原紫外线照射的结果,应是来自于西藏。魁梧大汉褐肤阔面,内眦丹凤眼,鼻梁直,人中长,下颌扁圆,颧骨高耸,具备标准的北方蒙古族人的相貌特征。而艳丽女人个子不高,肌肤细腻,腰肢纤细,是典型的南方水乡女子。  三人在店中央一张圆桌上坐下,与魏淑子隔两个座位。他们点完菜后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不时朝魏淑子这边瞥来。  魏淑子只管吃面喝汤,待吃得差不多时,卷发男人离座走来,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问道:“有件事想请小姐帮忙,能谈谈吗?”  魏淑子问:“什么事?”  卷发男人就在桌对面做了下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查桑贡布,那边两位是我的朋友巴图和古丝婆。”说着,做出个要握手的姿态。  贡布是藏族男名,巴图在蒙语中有坚强勇猛之意,古丝婆却不像个正规姓名,魏淑子伸手与他交握,没报名字,依旧是问:“找我有什么事?”  查桑贡布笑道:“不瞒小姐,我们三人是通过网络结交的古玩爱好者,目前正巡游各地古玩市场,想从中淘到有价值的宝贝。”  魏淑子说:“我对古玩没兴趣,是门外汉,帮不了你们什么忙,对面旧货市场有行家,你们可以去那里寻求帮助。”  查桑贡布说:“我们刚从那里出来,是跟着小姐来的,我们看见你在市里拿出一面铜镜,不知道你有没有交易的意向?如果有意向,可否开个价,我们想收购那面铜镜。”  通常收购古董都是由买家评估出价,很少有让卖家直接报价的。  魏淑子问道:“出多少价都行?万一我狮子大开口呢?”  查桑贡布笑道:“只要在合理价格之内,我都愿意出,如果超出铜镜本身的价值,那再谈。”  魏淑子又问:“你觉得镜子值多少?”  查桑贡布举目四望,说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想我们最好换个安静场所好好谈谈。”  魏淑子把包抱在腿上,对查桑贡布说:“不好意思,这镜子是我家祖传下来的,我今天是想拿来给人做个鉴定,暂时没打算要卖。”然后拿出手机看时间。  查桑贡布也不勉强,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上,说道:“如果你想出手,请随时联系我。”  魏淑子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卷发男是古董鉴定师,还是大学历史系的客座教授。魏淑子换了副尊敬的态度,对查桑贡布说:  “放心教授,我会第一时间找您。”  结账出门后,魏淑子上网查询查桑贡布的资料,这名教授是民间古玩协会的会长,并出版了两套收藏品画册,还积极参与协会网站上所发起的“古玩淘金”活动。  魏淑子把名片收好,按预定路线往下一个目的地——207隧道进发。207隧道是进入旧城区内部的必经通道,这地段与三官街相接,以脏乱差著称,当地人把这条隧道叫做“耗子沟”,是个社会人士群居的三不管地带。  一进入地下隧道,酸臭气味扑鼻而来,隧道两边开满杂货铺,细微的粉尘在昏黄的灯光中跳舞。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摊子前,有的在下棋,有的在侃大山,还有些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蹲在角落里抽烟。一条污黑的阴沟纵向贯穿整个隧道,油水上浮着花花绿绿的垃圾。  魏淑子左右张望,觉得这隧道里的阴气比小百花巷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是这么走着,鸡皮疙瘩就像鼓豆子似的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正走之间,魏淑子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风向标所吸引,这块风向标紧靠一座防空洞的外墙,大约有半人多高,标牌呈箭头形状,整体涂上红漆,乍一看下,像是灰白墙体上的一抹血迹。  魏淑子走近再看,这风向标上刻有细小的符文,不知做什么用途。标牌后有一家房产中介店,临街的玻璃门上糊满房地产广告,虽然看不到内部陈设,但灯火通明,看来还在营业。  魏淑子推门进去,头顶上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店里陈设简单,与普通的小型中介店没什么差别,内墙上有扇门,门后传来男人的交谈声,看来后面还有房间。  一个年轻女孩坐在柜台后看书,听到动静后立即起身,摆出业务员的标准笑脸,热心地打招呼:“你好,这里是福百顺房产,请问有什么需要?”  这女孩小圆脸,中长发,穿娃娃衫,外形相当可爱。魏淑子一眼扫过,女孩皮肤白里透青,手臂上能隐约看到静脉血管。她的左眼下方数列两粒鲜红的朱砂痣,像把脸上的血色全部吸进了痣里。  这个女孩的胸前佩戴着一尊木雕观音象,和黑衣男的一模一样。  魏淑子定了定神,说道:“我是外地来的,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想找间短期租房,要便宜点的。”  女孩笑着说:“那你先坐,东西随便放,茶几上的书随便看。”  魏淑子坐在沙发上,把包放在脚边,随手捞过一本杂志打开,低下头,眼角余光却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女孩绕出柜台,从饮水机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笑眯眯地问道:“你怎么称呼?”  魏淑子回答:“我姓魏,魏淑子,贤淑的淑。”  女孩笑着说:“淑子?听起来像古人名。”  魏淑子也笑:“很多人都说像日本名呢,其实就是取梳子的谐音,满月抓上抓出来的名字,你呢?”  女孩说:“我叫李安民,保家安民的安民。”  魏淑子调侃:“你的名字也很有时代感呀。”她说着,忽然伸手抓住李安民的手腕,皮肤微温,两指一搭,脉搏正常。  李安民低头看了看,轻声问:“怎么了?”  魏淑子忙放开,说:“没什么,我看你皮肤挺好的,平常都怎么保养?”  李安民上下打量她的脸,笑着说:“你现在不就很好?少晒太阳就是最好的保养了。”  然后走回柜台,从电脑上调出租房的资料,又问:  “你有什么具体要求?租多长时间?最多能接受什么价位,对楼层有没有要求?”  魏淑子随口说:“租半年,每月五百以内,单间独食也行,地段没什么特别要求,在旧城区就行了,要有基本家具和水电配备。”  李安民说:“符合这条件的租房还不少,以平房居多。”  魏淑子说:“平房可以,我刚从三官街过来,那边店多,还有旧货市场,生活比较方便。”  李安民瞟了她一眼,又转头翻网页,说:“我先帮你筛选一下。”  魏淑子盯着李安民胸前的观音坠看了会儿,找话跟她搭:“你身上的观音坠哪儿买的?雕得不错嘛。”  李安民说:“不是买的,朋友送的。”  魏淑子问道:“是你朋友亲手雕的吗?技术真不错,他开店的吗?能不能……”
☆、白伏镇三   她正想问能不能介绍认识一下,忽然内墙的门打开了,一个梳大背头的黑衣男从里面走出来,挠着后脑大声嚷嚷:  “李安民,后面去,叶哥喊……”  话到这里骤然停住,他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魏淑子,同样,魏淑子也跟这黑衣男对上了眼,这黑衣男不是别人,正是把魏淑子打趴在地的张良。  魏淑子只愣了一秒,从腰后刷的抽出短头匕首,一脚踩上茶几。张良那边的反应更是迅速,连武器也不用准备,骂了一声“操”,捏紧拳头冲上前,照着魏淑子的腹部就是一记狠猛直拳。魏淑子已经踏上茶几,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这回早有防备,在拳头打上来时偏身避开,跳下茶几,抄起水杯往张良脸上砸,  水杯挡住了张良的视线,他往侧方跳了半步,于是这杯水就全泼在了李安民身上。李安民“喂”的叫了一声,张良因此分心,转头看过去。魏淑子趁这个空档用匕首柄往他的下颌部抵去。  张良险险避开,顿时就变了脸,破口大骂:“□妈!老子让着你,你还敢得寸进尺?找死!”话没骂完就飞脚踢出,这一脚没踢到魏淑子,却把茶几给蹬翻了。  李安民缩在墙角大喊:“要打出去打!别在店里斗!”  就在这时,从后间又窜出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横挡在张良和魏淑子中间,一手按定张良肩头,另一手对魏淑子张开,沉声说:“都别动!简直乱来!”  原本面露凶相的张良一下子就老实了,站在原地不动,嘟哝说:“叶哥,她先动手的,我总不能站着被戳小刀子吧?”  高大男人对魏淑子抬了抬下巴,命令道:“刀子收起来,我这是做生意的地方。”  魏淑子上下打量这哥们儿,看外貌比张良稍年长,剑眉利眼,高额挺鼻,长相属于那种很传统的英俊帅哥,眉眼间正气凛然,剃了个刺猬头,看气质身板,很有军人范儿。  魏淑子问:“你是谁?”  “这是我们店主叶卫军。”回话的是李安民,她从柜台后绕出来,站在高大男人身边说道:“小姑娘,有话好说,你先把匕首收起来。”  “小姑娘”三字在魏淑子听来有些扎耳窝子,她狠狠瞪了张良一眼,把匕首插回套里。李安民松了口气,抽出纸巾擦拭脸上和头发上的水。  叶卫军对她说:“你去后面换衣服,这儿冷气大,别受凉了。”  李安民还有些犹豫,看看冷着脸的魏淑子,又看看气冲斗牛的张良,担忧地问:“这…没问题吧?”  叶卫军微微一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说:“没问题,我在这里,去吧。”  魏淑子看言谈举止就知道这两人关系暧昧,大概是恋人,同时也留意到张良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很难看。在叶卫军去摸李安民的头发之后,张良对李安民翻了个白眼,眼神非常不友善。李安民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擦着水往后面去了。  叶卫军扶起茶几抬到墙边放好,叫魏淑子坐回沙发上,把张良赶去柜台后面,他站在中间当隔离板,问道:“你俩怎么回事?阿良,她谁?”  张良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谁晓得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李安民从后面探个脑袋出来,扬声道:“她叫魏淑子,外地人,来找租房。”说完话又缩了回去。  叶卫军问魏淑子:“你来找租房,为什么要打架?连刀子都上手了,你跟张良多大仇?”  魏淑子不客气地说:“姓张的在鹿山景区把我打晕,还抢了我的东西。”  叶卫军不可思议地看向张良,瞪着眼问:“你怎么回事?打架打上瘾了?”  张良烦躁地抓头发,说道:“叶哥,你别听她恶人先告状,我去林子里解手,顺便在水塘边抽根烟,就这疯子,一上来说了堆莫名其妙听不懂的话,我叫她滚,她就拿军刺往我这儿扎。”  张良抬手拍拍后脑,呸的一声,狠狠说:“这他妈是人干的事?我要是避迟点,给这么一刀插下去,稳死。”  魏淑子脱口就说:“你不是早就死过了吗?”  这话说出来,叶卫军和张良都是一愣,叶卫军问:“你什么意思?动不动就上刀子,你把人命当什么?”  魏淑子挠着后脑赔不是:“不好意思啊,我那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是犯糊涂了还是怎的,好像身体不受控制,而且我怀疑,这奇怪的状况就是你兄弟张良搞的鬼。”  张良的面色由暴怒转变为阴沉,冷笑着道:“你在放什么屁,给我放清楚。”  魏淑子呵呵一笑:“我也不怕摊开来讲,我在算命馆干活,三证齐全的正规店,跟外面那些招摇撞骗的不同,强的就是辟邪驱鬼的真功夫,前阵子有个叫刘向的人来找过我们,请我们帮忙驱除张越的鬼魂,据了解,张越其人早已身亡,而你这个张良跟张越长得一个样,我看这其中问题可大了吧。”  叶卫军和张良对望一眼,各自沉思,最后由叶卫军解释说:“长得一个样才对,张良就是张越,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两个样?你既然知道张越,也该调查过他的背景,在道上混的人同时有几个身份很正常,张越是张良在外用的假名,他前段时间惹了些麻烦,只是暂时退下来避风头而已,说他已死那都是造谣。”  看来他们早有一套应对措施,这个叫叶卫军的男人,端得很稳当,说话神态非常自然,不好搞。  张良比较情绪化,先搞他,于是魏淑子直接逼问张良:  “那你说,你跟刘向是不是老熟人?是不是为古董交易起过冲突?刘向遭蝙蝠袭击致死的当天你就在附近,就在蝙蝠群出没的地方,而且我亲眼看见从蝙蝠身上散出黑气,那些黑气全被你吸了进去,是你控制蝙蝠杀死刘向的对不?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  张良哈哈大笑,竖起三根指头,歪着头说:“第一,我跟姓刘的不熟,第二,确实为古董交易起过冲突,不是跟他,他只是个中间人,第三,你眼花。”  魏淑子不与他强辩,只问:“刘向一口咬定你已经死了,并说亲眼看到你下葬。”  张良瞪起眼睛,歪着嘴巴笑道:“是啊,他们打算把我给活埋了,不过我张良福大命大,没死成,又从土里爬了出来,姓赵的倒聪明,没等我找上他就溜到国外去了,至于刘向那个孬孙子,见了老子还以为是见到鬼了,我不过顺势吓吓他,怎么?吓人也犯法?”  魏淑子不客气地讽刺他:“是噢,你巴巴赶去拍卖会场就是为了吓唬刘向?呵呵,敢情社会大哥都像你这么无聊?那完了。”然后摊手翻白眼。  张良的笑僵在嘴边,脸色又黑了下来。叶卫军拍拍他的肩膀,好声劝解:“阿良,你看这事,不解释清楚好像挺麻烦的啊,连算命的都要来插一脚,可别哪天把警察给招店里来,早点打发她走,给我也省省事。”  魏淑子一听,就觉得这叶卫军也不是省油的灯,外表看来纯正无害,话里全是刺。张良在叶卫军面前简直像条乖巧的哈巴狗,毛也不炸了,牙也不龇了,态度恭敬,几乎是对他言听计从。  在叶卫军的劝导下,张良勉为其难地把他与刘向之间的纠葛描述了一遍,那桩“人命案”的来龙去脉说出来有些不上路子——刘向原本是个二道贩子,倒卖药材和外贸产品,钱能赚到,赚得不多,始终不愠不火。有阵子流行倒腾古物,刘向也跟风,想发一笔顺风财。通常二道贩子都是真货搭着假货卖。淘古玩的顾客自己也多少懂那么些评鉴古玩的门道,能不能把东西卖出去,除了靠忽悠,也有必要掌握一些常识和窍门。  刘向入道晚,属于半吊子晃荡,好在他有嘴巴能说会道,坑外行是一坑一个准,就是赚不了大钱。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刘向在某户农民家中发现一个插香的铜质小炉,无盖,整体形状圆肩较短,肚腹鼓出,底部有圈足,外部污渍斑驳,隐约可见兽面纹饰,自敞口到圈足镶有六条扉棱,做工十分精致,不像是农户家会用的物品。  刘向小心打探,得知这个铜炉是在挖防涝沟时挖出来的,除铜炉之外还有一些瓷器和木制品。
☆、白伏镇四   刘向认为这些器物有来历,很有可能是真正的古董。刘向从不懂行的农民手中低价买走这批器物,并邀请一个叫“龅牙”的古董商来做鉴别。  龅牙是领刘向入门的师傅,虽然在圈内名气不大,但对于刘向而言也能称得上是大行家。刘向把龅牙请到店内,等不及地把铜炉瓷器全都搬出来。  龅牙先看瓷器,有灵芝草纹碗、缠枝莲盘、喜字束腰罐和一个荷花三彩瓷枕,再看铜炉和木制品,断言说这些都是清朝末年至民国那段时期的器物,很有可能是某户人家在□时期埋下的祖传家私。  龅牙言,这些玩意儿很常见,靠刘向自己卖的话,恐怕很难出手,不如经由他转卖,价格谈得好的话,至少能卖上八千。  刘向本以为能卖到五千就了不起了,听龅牙一张口就是八千,心里当然乐意托他代卖,两人谈拢之后,龅牙就回去准备协议。  在此期间,张越到古玩市场淘货,一眼就相中了铜炉,刘向出价八千五,张越嫌贵,往下杀,在刘向的舌灿莲花之下,最后以八千的价格脱手。这还只是一个小小铜炉,瓷器木饰全都没动,刘向暗自得意,庆幸这回开门红,遇上了钱多肉肥的大傻子。  当龅牙带着协议书赶回来,得知铜炉已卖出,登时面色骤变,忙问脱手价,一听是八千,当即捶胸顿足,大呼价贱。  刘向见他反应激烈,不由暗中生疑,一再追问下,龅牙终于说出实情:瓷器的确是晚清器物,花纹很常见,垒起来卖也值不了多少钱。但是那个小铜炉与庙底沟遗址出土的兽面青铜纹瓿极为相似,只是缺少了一个顶盖,应是商朝青铜器,在圈子里炒得火热,能卖上大价钱。  刘向被说跳起来了,怒斥龅牙想坑他,不过这坑不坑也都晚了,货早被张越提走。刘向悔不当初,通过各种关系寻上张越,想把兽面瓿再套回来,哪怕多出个千儿八百也愿意。谁知张越死不放手,连价也不肯谈,刘向与他交涉数次未果,也就只好认亏。  在交涉过程中,刘向发现张越身份不寻常,虽然在商业公司挂名,实则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集团头目,与一些高官大员均有沾染。认清这点后,刘向改变策略,经常送酒水礼品攀交情。张越是那种典型的社会老大,不端贵人架子,他见刘向跑得殷勤,嘴巴甜,人又灵活,就当个小弟来相处。  刘向吃一堑长一智,自从低价卖了兽面纹瓿后,他也意识到单靠坑蒙拐骗成不了大器,必须练就过硬的真本事才不至于再吃哑巴亏。于是刘向一横心,把老本砸在拜师学艺上,经过不懈努力,终于练出了两把刷子,之后通过张越的关系进入古书斋拍卖公司,专门负责对外接洽,这差事利于人际关系的发展,只是相对部门主管来说要辛苦些,凡事都得亲力亲为。  张越眼光远,见刘向有真本事,好心给他一个对外发展的机会。但刘向却认为这是个跑腿的苦力活,总觉得张越在敷衍他,以张越的人面,如果是真心想帮忙,肯定能弄到更好的职位,再加上前面青铜兽纹瓿的事,致使刘向对张越一直心怀疙瘩。  在古书斋任市场专员期间,刘向结识了不少圈内玩家,其中有一个姓赵的古董商与刘向过从甚密,这个赵老板是专做“出口贸易”的,也就是把古董偷偷倒卖给外国人,大洋马中有许多业余收藏家对中国工艺品超乎寻常的痴迷,虽然非法交易有风险,但绝对是能赚大票子的。  赵老板手上有大把外国钱爷,他通过刘向物色国内肥羊,低价买入,高价转手。这是文物走私,刘向一开始不敢做,半推半就之下成了几笔生意,从中捞到油水,一笔比一笔肥,渐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有一天,赵老板到刘向家作客,翻阅刘向在捣腾古玩期间留下来的纪念物,无意间看到一张照片,也就是目前在张越手里的“青铜兽面纹瓿”。  赵老板一下就看上了,他告诉刘向,这是青铜瑞兽骨雕龙纹瓿,商晚期的祭祀物,同类青铜器在黑市上的价叫到上百万。刘向当然知道行情,他自然也知道张越手上的青铜纹瓿好是好,但缺少配套的顶盖,这种不完整的瑕疵品不好抬价。  赵老板乐了,他说老刘啊老刘,这我还能不懂吗?我之所以要跟你谈,就是因为顶盖有着落。赵老板说他的一个大客户收藏了青铜瓿的顶盖,多年来一直寻寻觅觅,巴望着能把全套给凑齐,这是笔大生意。  刘向听得心动,但这事不好办,首先青铜器在张越手里,再则他也不是没谈过,张越照死不卖。赵老板听说刘向是以不足一万的贱价脱手,当即表示愿意出二十倍价钱收这货,并当场开下五万元支票给刘向做定礼,事成之后让他拿百分之十的抽头。  刘向这时已不比当初,他非常清楚青铜纹瓿的价值,如果收藏者手里持有文物的一部分,又急于想配齐,那么这个交易空间可就大了,能从中赚取的回扣绝对是笔可观的数目。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刘向受不住金钱的诱惑,以介绍同好为由将张越请到赵老板所经营的娱乐会所。  接下来的发展充满戏剧性,赵老板先让张越看了很多珍玩古物的图片,张越对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而刘向从旁带动气氛,三人相谈甚欢。可是就在赵老板表明想要收购青铜纹瓿的真实用意后,张越斩钉截铁,一口回绝。情急之下,赵老板不慎将走私文物的事说漏嘴。  张越当场翻脸,大骂赵老板和刘向是卖国贼,张越虽然走黑道,但是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诸如走私文物、贩卖毒品这种丧天良的事,他是坚决反对到底。  张越的意思是:你偷偷摸摸私下交易,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今天你明目张胆地到我面前来提这事儿,那我告诉你,没门儿,小心!别让我抓到小辫子,否则整死你。  张越正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多半是威胁,他在道上混得太久,知道有很多事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连他自己也不干净,放狠话容易,付诸行动有难度。  但是赵老板怕了,张越有身份有门路,又是走黑道的亡命之徒,话放出来肯定不光是动动嘴皮子,走私文物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揭出来要判重罪,到那时可就没人能保他了。  在极度惊惧之下,赵老板起了恶心,趁着张越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拿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重击其后脑,烟灰缸是不规则多边形,棱角尖锐,一砸下去登时见血。  张越被砸之后并未立即晕厥,而是转身回击,但因为那一下砸得太猛,导致张越无法维持身体平衡,反击落空。赵老板趁机用烟灰缸再度砸向他的头部,连砸数下之后,伤处血流如注,张越支撑不住,终于陷入昏迷。  接下来与刘向所说的大致不差,赵老板威胁刘向把张越塞进车后箱,偷偷带到野外掩埋。赵老板恐怕也是第一次犯案,心急之下并没有认真确认张越的生死,而且埋得较浅,这才使得张越能够从土堆里爬出来。  死里逃生之后,张越在医院躺了很久,赵老板于此期间飘洋过海逃出国,刘向则一直以为张越已死,并沉溺在杀人帮凶的阴影下,终日惶惶难安,直到张越主动联系上他,那根神经终于绷断了。  叶卫军说:“阿良的几件藏品还在刘向手上,他曾打电话给刘向,目的是为了把藏品讨回来,但是刘向的反应过于剧烈,甚至可以说是歇斯底里,完全无法沟通,阿良这才决定把手头上的事解决完之后,再亲自去会会刘向。”  也就是说,张良之所以出现在拍卖会场,是为了与刘向会面,并向他讨回藏品,蝙蝠袭人只是个碰巧发生的纯事故,与张良毫无关系,张良身上的黑气也只是魏淑子眼花看错。  魏淑子不信,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她暗地里衡量了一下彼此的实力差距,张良是个能打的,这叶卫军看起来恐怕不比他差,一个都打不过,打两稳输。  想到这里,魏淑子也不硬了,变着花样找碴子:  “光听一面之词,让人实在信服不了,我有个办法可以辩真假,就怕你们不敢试。”  这激将法对叶卫军大概没用,但是对张良这种人应该很有效果。  张良果然受不起激,冷笑着说:“你敢用老子就敢试,说,什么办法?”  魏淑子拍了拍挎包,说:“我这包里有个家传的阴阳八卦镜,专门用来照[金龟子],你张良如果真是个活人,自然能照出活人的样子,如果你是个金龟子,在镜子里就会现形,怎样?你敢照吗?”  金龟子用来指代借尸还魂的还魂鬼,圈内常用鬼的谐音“龟”来取代号,用“金”来比喻人体的骨骼,[填金养龟]意指埋骨养鬼,枯龟指干尸,九尾龟指老妖灵,总之无处不“龟”。  张良说:“照,行!如果照出来没问题,你要怎么补偿我的精神损失、名誉损失和身体损失?”
☆、白伏镇五   魏淑子没一口被他噎死,心说这人真太不要脸了:“是我被你揍,你能有什么损失?”  张良恶狠狠地说:“首先,是你先动手,我空拳你拿刀,就算我打死你,最多也只是个防卫过当,其次,你划伤我的颈子,见血了,受伤了,算不算身体损失?还有,像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上门踢馆的,踢完了以后说踢错了,拍拍屁股想走人,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魏淑子问:“那你想怎样?”  张良咧嘴一笑,握紧拳头说:“把手背着,让我好好揍你一顿。”  魏淑子一口答应:“可以,你上辈子是条光棍,这辈子肯定还是光棍,下辈子也是光棍,作为男人没救了。”  叶卫军忍俊不禁,拍着张良的肩膀说:“阿良,打女人不好。”  张良脸色铁青,嘴角抽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只打找打的货,不分公母。”  魏淑子从包里拿出骨相镜,用柳枝水擦了一遍,抬起来照向叶卫军和张良。叶卫军与张良在镜中的影像是两副骨架,颜色浅淡,骨上有气状物流动,这是只有活人才会出现的气循环。  镜面上反映出的内容表明:张良不是还魂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魏淑子失望了,张良竟然还真是个大活人!  叶卫军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笑着摇头:“这不就是面普通铜镜么?我看着与平时没两样。”  张良问:“看够了吗?老子是人是鬼?”  魏淑子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把铜镜塞回包里,站起来走到柜台前,双手往身后一背,说:“随你打哪儿,就一下,打多了别怪我回手。”  张良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抡起来就要往魏淑子脸上揍。  李安民在里间发话:“她是客人。”  本来冷眼旁观的叶卫军一听到她出声,立刻抓住张良的手腕,没让这一拳真的落下去。李安民换了件衣服走出来,对叶卫军说:“她来租房,一码事归一码事,店里是做生意的。”  叶卫军看向张良,笑笑,说:“阿良,算了。”  张良收手,狠瞪了李安民一眼,弓着背走到角落里坐下,面朝墙壁背向外,两腿高频率抖动,看样子是在生闷气。魏淑子算是看出来了,张良把叶卫军当老大哥,但是不喜欢他嫂子李安民。  李安民对魏淑子说:“你坐。”  魏淑子讨厌张良,所以对李安民有好感,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她摸了摸鼻尖,乖巧地坐回沙发上。  李安民把魏淑子的租房条件告诉叶卫军,叶卫军摸着下巴想了会儿,忽然一笑,偏头对张良说:“阿良,你手上不是还有待租房吗?”  张良头也不回,闷闷地说:“我租谁也不租给她。”  魏淑子听说他手上有租房,马上就问:“在哪里?什么样?”  叶卫军说:“小百花巷寿店街口,鬼博彩游戏厅二楼,还有几间房空着。”  张良说:“那是我预留的员工宿舍,要给兄弟们住的。”  叶卫军说:“她只是短期过渡一下,不会占太久。”  张良这次坚决不肯租,就算是叶卫军游说也绝不妥协。  魏淑子低头琢磨,忽而呵呵一笑,靠在沙发背上说:“搞了半天,原来那家游戏厅的同性恋老板就是你姓张的,难怪。”  这话一说出来,满屋子寂静,叶卫军眼露错愕,李安民那表情活似见了鬼。张良缓缓转身起立,绕过柜台,直走到魏淑子身前,把两腿一叉,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张良的动作和眼神很欠抽,不过魏淑子干了件更欠抽的事,她对着张良用嘴形吐了三字:光、棍、汉。  张良换了副阴沉的面孔,斜翻着眼睛看向魏淑子,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很久。张良忽然竖起拇指朝后面戳了戳,歪头吐舌,瞠大眼眶轻声说:“走,带你去看房子。”  魏淑子有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背脊瞬间就僵直了,不是因为张良说的话,而是被他说话时的表情给吓了一跳。张良的脸色本就泛灰,刚才吐舌时,嘴角似乎裂了开来,瞪眼时瞳孔收缩明显,他还习惯性朝上翻眼,那一翻把黑眼珠全翻进了眼皮里,目眶中只剩下带着血丝的眼白。很难形容那是怎样一个怪诞扭曲的面孔,实在是渗得慌。  从中介店到游戏厅有两条路,一条是魏淑子走过的线路:百花巷-三官街-207隧道,张良领她走了另一条非常道:经由中介店后门的荒地通过小百花巷后巷口直抵游戏厅后门。  在这条路上,魏淑子时不时能看到拿黑包袱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又消失在阴影中。黄土地泥泞不堪,这些路人往来匆匆,鞋底重重踩在湿泥里,既听不到脚步声,也看不到飞溅的泥水和脚印。光看景象似乎很热闹,实际上阴风惨惨,四周一片死寂。  在经过一条小河时,迎面走来一个奇怪的男子,这男人长发披肩,上穿蓝布衣,下套土黄军裤,垂着头快速走过来,在与魏淑子擦肩而过时,伸手去抢她的挎包。  魏淑子及时拉住包带,与抢包男拔河似的较起劲来。长毛手劲奇大,魏淑子竟被拖拽着朝前跑动,这臂力绝不是正常人的力道。在跑动过程中,魏淑子留意到长毛男的手臂上有大片溃烂,黏稠的脓液不断从破皮处渗出来,丝丝拉拉地滴落在地上。而当他跑动时,脚下传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间或夹杂着锁链摩擦的声响。  魏淑子斜眼瞥向张良,看他抱着膀子,一脸幸灾乐祸,不由火大,腾出左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管型的高温喷射打火机,打出如锥刺般的长火焰,直朝长毛男脸上烧去。  只听“兹兹”声响,长毛男的面颊像蜡做成的一般,被火尖刺上的皮肤顿时蜕皮融化,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就在一眨眼的工夫里,那男子失去了踪影,挎包在空中悬浮了两秒钟,刷的坠落下来。魏淑子眼疾手快,在包落地之前勾住了包带。  张良冷冷地说:“你的小玩意儿挺多。”  魏淑子熄了火,把笔管打火机别在口袋布上,横了他一眼,说道:“还要麻烦你把军刺还给我。”  张良在黑暗中龇起牙:“想得美,那刀用得称手,我要了。”  果然不要脸,魏淑子歪了歪脖子,问:“刚才那长毛是谁?别跟我讲是你家房客。”  张良继续三字:“鬼知道。”然后甩头往前大踏步。  魏淑子瞪着他的背影,没再多话,默默地跟了上去。  良哥带异性回家,这是特大新闻,进了游戏厅,魏淑子就成了被观赏的猴,围观群众都是张良的兄弟兼员工。魏淑子点了个人头,共有六人,除了之前那站柜台的愣头小哥,还有胖子、秃子、瘦皮猴、刀疤脸,特征突出,很好记,总结出来就是一窝歪瓜裂枣、非奸即盗。  张良懒得介绍,轰散众人,直上二楼。二楼的格局与宾馆相似,过道狭窄,光线幽暗。正走之时,前面有一青年开门出来,张良立即跟他打招呼:“炮筒,睡饱了?”  被称作炮筒的青年爽朗一笑,迎过来与张良击掌,看到魏淑子时一愣:“这谁?”  张良说:“叶哥介绍来租房的,短期过渡,别管她。”  魏淑子发现张良对炮筒的态度与对待底下员工大有不同,他对下面那些人像对手下,呼来喝去,对炮筒则很热络,像是老弟兄。于是魏淑子借着昏暗的光线把炮筒上下打量了一番,平头方脸,浓眉大眼,表情总带着笑,与一名叫“吴京”的武打演员长得很像,气质阳光,与张良的阴沉恰成对比。  炮筒对魏淑子颇感兴趣,问张良:“叶哥怎会介绍她过来?”  张良耸肩:“谁晓得,你马上不是要去店里值晚班么?唉!顺道帮我问下叶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非把这无亲无故没见过面的疯子往我这儿塞。”
☆、白伏镇六   炮筒一听就知道张良跟魏淑子之间有过节,听他这语气,过节还不小,于是也不多问,挥挥手往楼下走。  张良给魏淑子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厕所斜对面,厕所门大开,尿骚味熏鼻。推开房门,粉尘起舞,门后是四四方方一间屋子。有床,双层钢丝床,床上堆满空纸箱,有柜子,四开门大立柜,漆面脱落,柜门开着,里面塞满拖把头等物件,照明工具是顶上一盏钨丝灯泡,墙角蛛网罗结,水泥地面一层黑灰。  这明显是做仓库用的房间。魏淑子问:“就这一间空房?”  张良抬手往门框上一拍:“当然不止,你就配住这一间。”  魏淑子歪脖子问:“你故意找茬?”  张良翻着眼睛冷笑:“是你上门自找,爱住住,不住滚。”  魏淑子裂开嘴一笑,走进房,把两个大包往床上一扔,当着张良的面甩上房门。张良用脚狠踹了两下门板,拔下钥匙就走。  张良想的是:有种,你别主动找我要钥匙。  魏淑子想的是:有种,你别主动找我谈房钱。  魏淑子在钢丝床上睡了一宿,张良不给钥匙,她也不主动去要,干了件绝的,直接把门板拆了,然后请人上门安装防盗门。[魏淑子从来不做家务事,对生活质量也没任何要求]  既然是短期居住,也就不用费神添置家具床被,直接用睡袋当床,搭木板当桌子。  张良知道门被拆了重装之后,气到发笑,笑过之后,倒是对魏淑子有几分刮目相看,本以为她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疯子,现在看来,还是挺有骨气的。[魏淑子的性格当中有个很出众的特点,那就是睚眦必报,而且她对鬼魂之类的意识流产物没有丝毫同情心,不撞上便罢,撞上了必然当作害虫来处理]  于是,魏淑子把生活上的杂事处理妥当,专门抽了一天出去逛大街,从菜市场弄到黄鳝血和雄鸡血,从中药店买到朱砂雄黄,从五金店买了三根一米长的钢钎,从寿店买了纸钱封包。  晚六点,魏淑子带着这些家伙从游戏厅后门出去,来到昨晚被抢包的小河旁,她用黄鳝血浸泡双手,在地上画了个圈,圈不画满,留两个缺口,然后再把朱砂雄黄混合的粉末洒在血圈外。  这是祭祖节烧纸钱的一个习俗,烧给家属通常用稻米围圈,如果没有特定对象,只是想散衣食禄积阴德,那就用鳝血或蝙蝠血画圈,黄鳝、蝙蝠、蛇等生物被归类为阴物,阴物常用作招魂,古时中元节招魂便是用膳血描画招魂幡,膳血有引灵的作用。  而在血圈之外再加雄黄朱砂,是为了避免野鬼哄抢纸钱而设的路封,想从活人手上拿到阴禄,就必须按活人所定的规矩,排好队,从入口进,从出口出,一个一个按序来。  魏淑子布好阵后,又把雄鸡血涂满钢钎,就坐在血圈旁边等。近八点时,周围凭空出现了许多拿黑包袱的人。魏淑子把火盆放在血圈外,盆底紧压血线,下垫黄草纸,上洒金银元宝,火柴擦燃,往上一扔,开始烧包。  此时无风,火盆上方的灰烬却自动往血圈里飘,飘到圈中央,打着旋直线上升。黑包袱们果然受到吸引,缓缓朝血圈旁围聚。  魏淑子从旁冷眼观望,看着黑包袱们耸着肩、低着头,一个接一个地从血圈里走过。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长头发、蓝布衫、黄军裤,正是昨晚被明火驱逐的抢包男。  魏淑子在他跨进血圈之后,一脚踢开火盆,拆开装鳝血的袋子当头淋下。阴血能使魂气凝聚不散,长毛男被这么一浇,形体瞬时缩小了一圈,但身影却显得更加明晰。这时,魏淑子再对准位置,持钢钎猛力扎下去,与下镇魂钉相似,第一根由后颈穿透咽喉,另外两根钉住双脚。  像雄鸡血这种至阳之物对阴魂损伤极大,魏淑子提前泼膳血就是为了避免一个不留神让长毛男魂飞魄散,但是阳气的冲击对亡魂来说无疑是种地狱酷刑,长毛男发出凄厉的惨嚎声,黑包袱们四散奔逃,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魏淑子走到痛苦挣扎的长毛男面前,扬手给了他一耳光,狠狠地问:“还认得我吗?”  长毛男龇牙咧嘴,眼泛红光,伸手就往魏淑子脸上抓。魏淑子掏出高温喷火机打出火苗往前一送,长毛男不敢动了,面容扭曲地瞪着喷火机,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魏淑子反手在他另一边脸上又甩了一记耳光,问道:“是不是张良指使你抢我包的?”  长毛男连连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声。  魏淑子把喷火机往他面前凑,冷冷地问:“张良是你饲主?是不是他指使你去害人的?嗯?”  她每多问一个问题,就把喷火机往长毛男脸前多凑一分。长毛男被钉住三魂,走不脱也避不开,只能原地扭动身躯,发出尖利的嘶叫声。  魏淑子表情冷漠,抬高手,把火苗移到长毛男脸下,让火尖炙烤他的下巴,阴狠地说:“不承认也没关系,只要把你们这些死老鬼一个个全烤死,我看你们怎么害人。”[魏淑子习惯性地认为“害人”是鬼魂的主业]  那么,抢包就是“害人”的罪证,鬼魂和害虫性质相同,必须拿杀虫剂喷死。  正烧在兴头上,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魏淑子脑后响起:“你要把谁烤死?”  这声音是张良,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悄声无息地站在魏淑子身后,而魏淑子竟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接近。  张良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我说你要把谁烤死?”  魏淑子的眼珠往上一翻,转身就把喷火机朝张良脸上捅,张良连闪都懒得闪,嘴一张,竟把火焰连同半个打火机身全部含在口腔里,用牙咬住打火机身,左手掐住魏淑子的脖子,把她往下按去。  魏淑子一时惊愕,被强力按倒在地,后背和后脑同时着地,这一下震得她七荤八素,手臂一发麻,五指便不受控制地松动。张良顺势咬下打火机,吐在地上一脚跺烂,然后从魏淑子身上跨过去,走到长毛男身旁,帮他拔下钢钎。  长毛男抱着双臂倒卧在地,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嘴里喃喃念叨:“妈……对不起,妈……我该死,我再也不抢人东西了,妈,你看看我,你再看我一眼……”  他的声音像是风声呜咽,忽高忽低,起起伏伏,随之整个身体化作一团青光,朝小河的方向飘去,空中又传来锁链的碰擦声,那团青光飘至河心,顺着河流的方向而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魏淑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暗自心疼打火机。张良目送青光远去,她便冷冷地注视着张良,说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你养龟?”  魏淑子伸手去够地上的钢钎,弹身想起,张良两大步迈过来,一脚踩在魏淑子腕上,抢过钢钎猛戳下去,紧贴着魏淑子的颈侧□土里,锐利的锋头划过她的皮肤,立刻开了一道血口。  魏淑子只觉得一阵热辣辣的疼痛,她忙朝旁边滚了两圈,翻身趴在地上,正想起来,谁知张良一个跨步骑坐在魏淑子后腰上,把她硬生生又压趴了回去。  张良脱下黑衬衣,露出精瘦结实的上半身,鲜艳的龙形刺青从颈部盘旋到左胸再延伸至臂膀,浮在泛灰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魏淑子没心思欣赏他的体魄和纹身,单看他眼神带煞、满脸戾气,就觉自身安全堪忧,于是警觉地问:“你想干嘛?”  张良露出邪笑,把衬衣拧成一股,抓住魏淑子的双手扭到背后,用衬衣当作绳子,把她的手绑在一起,然后又解下裤腰上的皮带,示威性的在地上抽了两下,把黄土地抽出两道深痕出来。  魏淑子冷静地问:“你有虐待狂?”
☆、白伏镇七   张良破口大骂:“你还有脸说别人?我看你才有杀人狂,简直病态!要不要我带你去二院看看?”他一边骂,一边用皮带把魏淑子乱蹬的腿给捆上,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扛上肩。  魏淑子手脚被缚,仍然像条蚯蚓似的扭动挣扎。张良劈手给了她一脑浑,粗着嗓子说:“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你沉尸河底?”  魏淑子颈上还在出血,一滴滴落在土地上,刚才那一扎,只要张良的手稍微抖一些,钢钎就会刺穿她的喉咙。  对于张良这种背景的人来说,杀个人就跟拈死只蚂蚁差不多,魏淑子喘了口气,全身放松,表示被打服了。  张良冷笑:“算你聪明,回去再跟你慢慢算账!”  魏淑子问:“你要跟我算什么帐?这次我可没主动惹你,还是你要为那只死老鬼出头?奇怪了,好好的人不帮,偏要去帮鬼。”  张良没做理会,快步走回游戏厅,来到值班房,一脚踹开门。房里有三男一女,男的是胖子、瘦皮猴和炮筒,女的是个留大波浪长卷发的风情美人,名叫苗晴,是炮筒的义姐。四人正围桌打麻将,见张良气势汹汹地扛着个姑娘闯进来,全都呆掉了。在外面厅里上班的刀疤脸、秃子和愣头青也都凑过来围观。  张良说:“没你们的事,该玩的玩,该办事的办事。”用脚把房门蹬关起来,将魏淑子重重按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然后从床肚底下扯出麻绳,把她跟靠背捆在一起。  打麻将的四人都站了起来,炮筒好久没看到张良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赶紧走过来问:“咋啦咋啦,良哥?这在演哪出戏呢?你的嘴怎么回事?”  张良两边嘴角有黑渍,舌面被火揭了一层皮,他闭着嘴巴裹舌头,“呸”的吐出口血沫,擦擦嘴说:“没事,玩了次煤油喷火。”  说着,他解开绑在魏淑子脚上的皮带,两头一圈抓在手上,用力敲打椅背:“这死丫头,欠抽!跑到老子后院发疯,那个大元知道吧,差点被她给拆散了。”  张良把魏淑子干的事说给炮筒等人听,众人听完直摇头,都说这不是人干的事。  大元是那只长毛鬼的名字,既然是无实体的亡魂,那绝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而这房里的兄弟姐们儿侃侃而谈,把见鬼说得像吃蚕豆般平常,字里行间充分体现出对大元的同情,好像那只长毛鬼是他们的朋友。[魏淑子在幼年时差点被恶鬼害死,虽然年纪太小,很多细节记不清楚,但那团巨大的黑影总在噩梦中出现,成了她心上一块揭不去的阴影。再加上成为灵媒后的所见所闻,深信所有的鬼魂都是本性凶残,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按说,她应该激烈反驳,应该好好纠正这种与鬼为邻的不良习气,无奈身在贼窝,不能太硬挺,免得让自己变成筛子。  魏淑子明智地放低姿态,说:“那只……那个大元昨天抢我的包,是他先惹我,先动手不占理,所以虽然在鹿山被姓张的痛揍了一顿,我也没觉得怎样,正当防卫而已,我今天是去给抢包的一个教训,你姓张的这回动手,就是不对。”  胖子搓着肚皮大笑:“这典型的流氓逻辑啊!”  瘦皮猴咂了咂嘴,跟胖子一搭一唱:“可不是,人抢你包,还没抢走,你回头就把人给捅死,说得跟唱的似的,这什么思想,什么行为嘛,就一女流氓。”  魏淑子淡淡地说:“嚯!做流氓的骂别人是流氓,大哥笑二哥,我就不信流氓打架还要什么思想觉悟了,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先惹人的,被打残活该,有种,你们去报警。”  一屋子人给她说默了,都是道上混的,当然知道报警是自削面子的做法。  张良用皮带头拍魏淑子的脸:“照你这么说,我今天就算把你打死,那也是该的!”  魏淑子不说话,斜眼看上去,有时眼神比言语还戳人,张良越看魏淑子的眼神越觉得小屁孩儿欠抽。其实张良看人的方式就和魏淑子一模一样,都是低着头,把瞳仁翻进眼皮里,拿眼白死盯着人。  这种用眼光杀人的看法很挑衅、很膈应。人都说张良眼神藏刀,容易得罪人,他自己没自觉,今天终于照上镜子了。  显然,张良也不喜欢被人挑衅,皮带头拍动频率越来越高,拍动力道越来越大——“啪啪啪”,在魏淑子的脸颊上拍出一块块方型红痕。  炮筒心知张良的脾气,情绪一上来下手就没数,赶紧上前把他拉开,劝道:“良哥,她就一疯丫头,你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瘦皮猴蹲在魏淑子腿边,瞪着双猥琐的三角眼把她从头看到脚,魏淑子抬脚往瘦皮猴脸上踹。  瘦皮猴“哟”了声,及时跳开,往后退到胖子身边,把胳膊肘搭在胖子肩上,吹了声口哨,摇头说:“不行,这款嫩鸡我吃不下,不然还能帮帮良哥的忙,叫她服服帖帖顺地躺。”  在场没人附和瘦皮猴的黄话,胖子第一个拆他的台:“就你?满脑子黄屎,闻闻、闻闻,一身哈喇子味儿,快到茅房洗洗去。”  张良虽坏但不淫,也不反对兄弟们开黄腔搞女人,只要你情我愿不是强、奸,爱咋咋滴,他烦不了。但是作为女人的苗晴很看不惯瘦皮猴的猥琐样,眼见瘦皮猴和胖子抬起杠来,她给炮筒丢了个眼色,让炮筒把胖瘦二宝带出值班房。  张良还光着上身站在魏淑子面前,皮带在腿上拍来拍去,随时可能会抽上去。苗晴拽了条毯子披在张良肩上,把他往外推,说:“良哥,麻烦你也出去,让我跟她谈谈。”  张良用毯子把上身裹严实,对苗晴说:“死丫头野得很,你搞不定她,小心被她捅刀子。”  魏淑子冷笑:“一般女人不惹我,我不打女人,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么没品?”  张良转身抡拳头要揍人,苗晴赶紧把他推了出去,关门前说:“别担心,你都把她捆起来了,还怕什么,去去去,跟炮筒吃饭喝酒聊天开心去,跟个小毛孩儿跳脚,你也是闲得慌。”  在这世上,能跟张良用这种口气讲话而不会惹恼他的只有两人,一个叶卫军,老大哥,值得尊敬,说什么都是对的。另一个苗晴,大妹子,张良觉得老哥就该宠妹妹,当小弟的炮筒就没这个福气了,如果不小心冲撞到张良,那是照削不误。于是张良翻着白眼,裹紧毯子去找哥们儿玩。  苗晴把门一关,回头就给魏淑子松绑,拉着她的手说:“走,到我房间坐坐,我也住在二楼。”  苗晴的手纤长却不柔软,指尖和掌心长有薄茧。魏淑子盯着苗晴的手背看了会儿,说道:“现在出去,姓张的会发火。”  苗晴冲她眨眨眼睛,俏皮一笑,问道:“你怕良哥?”  神经病人人怕,暴力系数极高又不拿人命当回事的神经病更是可怕。魏淑子心里确实对张良产生了畏惧感,她下意识地摸摸颈上已经止血的伤口,沉默不语。  苗晴笑着说:“良哥脾气是坏,但人没坏心,处多了你就知道。”  魏淑子对此不发表言论,而是盯着苗晴的脸看,这女人是牛屎上的一朵鲜花,个性亲切爽朗,外表迷人,长卷发、标准的鹅蛋脸、外眼角微微下垂,自有一股风情万种的韵味。  苗晴挑起半边柳叶眉,问道:“怎么了?”  她说话前有微微撅嘴的习惯,魏淑子愣了下,问:“你不怕我捅你小刀子?我习惯用近身武器。”  苗晴眯着眼睛微笑,笑得像只波斯猫:“你不是说不惹到你,你就不打女人么?我又没惹你,怕什么,走,上去聊。”也不等她答应,自顾自地往门外走。  苗晴身上散发出一股活力,骨子里的热情令人感到心暖,很舒服。魏淑子没怎么多想,脚已经自发自动地跟了上去。  一出值班房,就看见张良站在大厅侧门前往这边看,见到她们出来也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像是在盯梢。苗晴打了声招呼,魏淑子视而不见。
☆、白伏镇八   苗晴的房间与魏淑子住的那间小仓库一个靠东,一个靠西,苗晴这间房相当于宾馆三人间,内部空间较大,有配套卫浴,且装潢细致,色调红粉浪漫,房内有股药香味。  魏淑子全身是泥,站在门口不动。苗晴让她换了双拖鞋,不由分说地把人推去浴室,给了两罐药,说道:“你先洗澡,这两种药是治外伤的,黄的内服,白的浴后抹,效果很好。”  魏淑子见是手工广口小陶罐,于是打开检查,黄的是膏状物,白的是粉剂,粉中掺杂了细黑点,她闻了闻,有股浓醇的中药味,便问:“这是什么药?哪儿买的?”  苗晴说:“自己配出来的。”  魏淑子看到靠墙摆放的两张小型药柜和工作台,知道是专业人士,便把两瓶药往口袋里一揣。魏淑子连着两天没洗澡,一身污泥脏血,去大众浴室怕是会吓到人,于是省了客气,大方地走进浴室。苗晴把换洗衣物放在淋浴房外,内衣内裤和长T恤都是新的。冲完澡后,魏淑子依旧不客气地换上新衣,然后把脏衣服卷成一团塞进垃圾筒里,再将收纳随身物的腰囊贴肉系好。  魏淑子走出浴室时,苗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碟片,是部很老的台湾八点档电视剧,片名叫“星星知我心”。这年头还看这种老片的人不多了,尤其是像苗晴这么时髦的美女。  苗晴把魏淑子唤到身边坐下,拿起遥控器按暂停,问道:“这片子你看过吗?星星知我心。”  魏淑子说:“听人提过,没看。”[魏淑子不看描述亲情尤其是表现母爱的片子,因为她妈死得早,看了会触景伤情,而且没时间,偶尔听人聊起,也是一带而过。]  苗晴说:“这部片子讲诉身患绝症的母亲古秋霞为了五个子女的未来,如何将他们托付给不同家庭的故事。”  魏淑子说:“听过,最后被拆散的兄弟姐妹又重新生活在一起,算是个好结局。”  苗晴望着她说:“母爱很伟大。”  魏淑子说:“是啊,毋庸置疑。”  苗晴说:“越是伟大执着的母爱,越容易让子女背上不孝的罪孽。”  魏淑子沉默了会儿,直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苗晴叹口气,靠在沙发上剔指甲,她说:“抢你包的大元他并不是有意去做抢劫行为,而是下意识地重复临终前的举动,让自己在那种痛苦中不断轮回。”  苗晴说:大元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母亲寡居,拖着五个儿女,大元是长子,为了帮助母亲撑起整个家庭,他早早走上社会,对于没文化的人来说,工作难找,只能用劳力换取微薄的酬劳。在辛苦打拼期间,大元结识了一伙专在车站偷摸扒拿的地痞混混,从而走上了犯罪之路。  第一次作案,良心不安,尝到甜头之后再有二、有三,时间一久,得心应手,便成麻木的惯犯。几件案子做下来,大元有经验了,一次不偷多,就算被抓到,态度好点,扮扮可怜,通常被拘留个把月就能出来,而且团体作案有计划性,比单干更有保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团伙作案要分红,还必须抽成孝敬老大,像大元这种刚进组织的小弟一般是干最危险的活,拿最少的分红。所幸这个团体的老大阿冰很欣赏大元,知道他家里困难之后,每次都让他拿大头,多干多得,勤劳的鸟儿有食吃。所以大元对阿冰心怀感激,日后活动时也就更加卖力。  大元把偷抢得来的钱全部贴补家用,自己的生活始终拮据。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阿冰实际上是个表里不一的吝啬小人,他私底下找上大元的母亲,把大元在外所做的勾当悉数告知,目的是为了收取保护费。  阿冰的意思就是:你儿子加入了我们的组织,这个组织加进来就不能退,否则,找人打死他,你如果不想看你儿子坐牢,就按例交钱,你交钱,我们负责保你儿子,否则,以你儿子干的那些事,进去了肯定出不来,小心被枪毙!还有,不许在他面前多嘴,否则,你就等着给他收尸!  大元的母亲是典型的旧社会妇女,目不识丁,没文化也毫无法律意识,看阿冰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弟找上门,被他一唬就唬住了。于是大元拿钱回来,这些钱又全部回交到阿冰手里,只能多不能少,大元等于白干了,还因此使家里的生活更加窘迫。  老妈妈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也不让家里人多嘴,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元都被蒙在鼓里。由于操劳过度再加上担惊受怕,积久成灾,终于把大元的母亲逼垮了,就此一病不起,家里没钱上医院看病,大元只好向阿冰求助。这时的阿冰原形毕露,不仅不借钱,还把大元被当猴耍的事实说出来羞辱他。  大元怒极攻心,想要痛揍阿冰,却因人单力薄,反被打个半死抛到大街上。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大元又干起了老本行,想要抢一笔钱给老妈救急,他立下毒誓,下决心只抢最后一次,可就是这最后一次没能成功,彻底失败,当场被人抓住。大元是惯偷,车站里有很多人都认识他,在有心人士的煽动下,群情激愤,对大元拳打脚踢,竟将他给活活打死。  苗晴说:“得知儿子死后,老妈妈伤心欲绝,一口气没接上来,也跟着去了,大元犯了不孝的重罪,在悔恨和愧疚中死去,这种愧疚的负罪感和母亲临终前过深的思念把大元的灵魂束缚在希望和绝望的交界线上,无法解脱,也超度不了,只能慢慢在人世间消磨,直到魂飞魄散才能终结。”  魏淑子静静聆听,等苗晴把话说完才没心没肺地说道:“听起来,你很同情他?但是,没人逼他抢包犯罪,死得惨不是自找的吗?难道因为他惨,别人就活该受害?”  苗晴笑了起来,撑着头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把大元会留在这里的原因告诉你,你家既然是算命的,那应该知道地气的作用,游戏厅后门地气强,有水路隔断天光,能使无法超脱的亡魂少受阳气侵损,不至于魂气消散。”  魏淑子问:“也就是说,这地方是死人乐园,你们是死人的守护神?敢情这是合法养龟?没想过阴气太重容易生怨,怨气太重就会变厉鬼吗?变成厉鬼就要害人,你们保护死的,就没想过活人会因此倒霉?”  苗晴说:“这又不冲突,其实鬼就跟人一样,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说白了,他们就是人脱离了躯壳之后的另一种存在形式,他们也有通常意义上的生与死,人死了还有灵魂,鬼死了那就真正什么也不剩了。”  魏淑子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没死过,不知道。”  苗晴笑了声,说道:“我说这个的目的不是要你认同什么,是希望你知道良哥和我们都没有恶意,而且我们不养鬼,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兼带维护这地方的秩序。”  “秩序,什么秩序?”  苗晴笑眯眯地说:“不瞒你讲,我们和你差不多,是从事阴阳行业的人,之所以聚集在此,是受黄半仙的委托,对了,你知道黄半仙吗?”  “听过,我们喊他黄教授,风水圈的镇圈大神,易学培训基地的校长,低调的牛人。”  苗晴被这一堆溜须拍马常用的形容给逗乐了,她轻咳两声,接着说:“那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这小镇地理环境较为特殊,地气易聚不易散,尤以这小百花巷一带为最,一到晚上人鬼混杂,如果没有专职人员盯着,就像你说的,容易出事,不是吗?”  “做这些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跟你一样,有人委托,我们做事拿报酬,很简单。”  “姓张的反应不简单。”  苗晴笑笑:“我说了你可能不信,良哥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是最重感情的,尤其是兄弟感情,而且还很感性。”  魏淑子浑身一抖,捂着胳膊搓了搓,苗晴当作没看见,继续说:“就是猫猫狗狗,哪怕一草一木,处久了还会舍不得,更别说是个有感情的灵魂,良哥经常见到大元在生死边缘痛苦挣扎,想帮又帮不上,人嘛,总是会对弱者抱有怜悯。”  魏淑子指了指颈上的伤:“为了一只经常见面的鬼就能下手杀活人,这是种什么样的情操?我是搞不懂。”
☆、白伏镇十   当流氓当久的人都有一个共性,横行惯了受不得激,一激就跳,马天不像张良出手就挥拳,他冲过去第一件事还是上爪子,想先抓住魏淑子再说。魏淑子就等着他过来,一记勾拳打在马天的下巴上,捏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扯,另一手连扇三个耳刮子,然后左脚踢出,正中其腹部。马天被这一脚踢得当场跪地不起。  高涵拍手叫好,大喊:“揍得好!这群臭流氓,把我们女人当软柿子捏,其实他们才是真软蛋无双!”  围观人群当中有人发出嗤笑声,这时不出风头更待何时?魏淑子下巴一抬,嘴角带笑,对还站着的三牙勾勾手指,拔高声音挑衅:“来啊,小软蛋。”  三牙气得七窍生烟,再也不管眼前是男是女,从口袋里掏出卡簧弹开,朝魏淑子扑了过去。  魏淑子在卡簧刺来的时候偏身让到一侧,左手擒住刀刃,右手握成拳,中指指节凸出,用力叩击三牙腕上三寸,同时左手发力,在三牙手指松动时一举夺下卡簧,右手出一拳打在三牙的右肋上。三牙吃痛猫腰,魏淑子往前跨上一大步,将卡簧转了个方向,用刀柄部位照着三牙的头就是一下,紧接着伸脚把他绊倒在地,朝他身上一通乱踩。  三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摆平在地,这脸可丢大了,三人当中受创较轻的马天咬牙撂话:“好,算你们狠,给老子记住!有种的,晚上睡觉别锁门!”  魏淑子上前想再给他两下,苗晴怕惹来警察,连忙拽住魏淑子,说:“别打了,赶快走!”  对李安民眼神示意,拉着魏淑子挤出人群,直奔地下停车场。在车上,高涵和赵小薇两人把魏淑子当作偶像,围着她问长问短,魏淑子告诉她们,自己在山里长大,本身体能就好,又为了应付上门差事,特意去学过格斗术。  苗晴在前面开车,看着后视镜,叹口气说:“其实犯不着跟他们硬碰硬。”  魏淑子说:“不来硬的,我们走不了,那三个小混混是什么人?好像跟你们认识。”  苗晴说:“地痞流氓,他们老板赵银河在新沂汽配城开物流公司,手底下有一群活老鬼,是新城的地头蛇,跟良哥不对盘,老叶为了搞好关系,还跟姓赵的一起吃过饭,意思是我们在旧城,他们在新城,没有利益冲突,各安其事就好。”  魏淑子恶毒地评价:“渣烂锉,还搞好关系?张良会怕他们?”  苗晴嗤笑:“能顾忌就好了,良哥一贯硬顶硬,但我们的主业又不是打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魏淑子说:“你退他进,一次打服最省事。”  李安民说:“服不服谁知道?宁犯恶棍不犯小人,等着瞧,这事怕是难了。”  李安民的顾虑在一周后成真。叶卫军因公出差,中介店由苗晴和李安民两女人看顾。这天下午三点,被打的马天、三牙带着十几个兄弟闯入中介店。这时李安民正在柜台后看书,苗晴在后间打盹。  李安民见来人手上拿着钢管、球棒,知道情况不妙,也不指望跟他们讲道理,立即夹着笔记本电脑跑到后间,把门反锁上,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李安民小声问苗晴:“等他们砸完以后会不会冲门进来?”  苗晴说:“应该不会,只是泄愤而已,给他们砸一通就算了。”  李安民说:“姓高的不在,小魏那一膝盖顶得太狠,正中要害部位,估计够呛,以后能不能保住那功能,难说。”  苗晴和李安民对望一眼,提着重要物品从后门开溜,她们怕马天等人还要到游戏厅找茬,于是提前赶过去通风报信。张良跟胖瘦二宝外出办事,炮筒在楼上睡觉,当班的只有刀疤和秃子。  苗晴和李安民本来把被小高等人拦路调戏的事给瞒了下来,如果让张良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事情得越闹越大。可是今天游戏厅里人员不足,光刀疤和秃子怕是挡不住那帮二混子。  苗晴没办法,只好上楼把炮筒给喊起来。炮筒听完事情经过立马爆了,从墙角抄起一根板凳腿就往后门走,苗晴一把拉住他:“你怎么跟良哥一个德行?”  炮筒红着眼睛说:“我早就想把姓高那□的给干死了,他每次见到你就往你两□上盯!”  苗晴一巴掌呼上炮筒的头,揪住他的耳朵来回扭,凶巴巴地说:“死炮子!怎么说话的你?”  炮筒被揪得唉哟直叫唤,连声讨饶:“对不起对不起,苗姐,我错了,不是□,是美胸。”  苗晴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瘦皮猴,别好的不学专学下流词汇,掌嘴!”  炮筒听话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两巴,说:“我去店里看看,总不能开着门任人砸呀。”  李安民很看得开:“店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台一千八的古董电脑。”  苗晴对炮筒说:“有你去的那空档,说不定他们就找过来了。”  炮筒不屑地冷笑:“不会,我们在小百花巷熟人多,邻里相帮,那帮二皮货不敢过来,如果叶哥在店里,他们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踢上门,就是欺负你跟嫂子两女人没能力反抗。”  炮筒叫秃子去查看中介店的情况,果然如炮筒所料,那拨人冲砸了门面店就走了,连后面两间房都没进去。这是地痞流氓常用的示威手段,一般店家为免惹麻烦,也就只能自吞苦果。  苗晴和李安民的想法跟一般店家很像,她们觉得损失不大,能忍则忍,倒不是害怕惹麻烦,而是他们这群人身份特殊,行事不宜太张扬。  隔没多久,张良和胖瘦二宝回来了,苗晴能封炮筒的嘴,却封不住秃子和刀疤的嘴,两人把中介店被砸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张良。  张良跟炮筒反应一样,从后院捞了根自来水管,“啪啪”敲打手心,对炮筒说:“走,先去汽配城把姓赵的办公室给砸了。”  苗晴一撩长发,对炮筒放话:“臭小子,你敢跟去,以后别喊我姐。”  炮筒看看张良,又看看苗晴,两面为难。  张良笑着直摇头:“大妹子,就是因为你这不想惹麻烦的心态,姓赵的才以为咱怕他,以前没挑上门来,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这回敢砸叶哥的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安民说:“店里损失不大,那台电脑本来就要换,充其量也就让他们逞个威风,以后我们去新城区注意点就是了,没必要大动干戈。”  张良低骂两字:“孬种。”  李安民淡淡地回他:“孬不孬不是由你说了算。”  这两人从认识开始就犯冲,李安民平常不喜欢跟人较真,但张良说话太难听,她也不愿意老被人当作糊不上墙的烂泥。  眼见张良与李安民要在厅内发生争执,苗晴、炮筒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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