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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已更完《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书荒的进
宝宝1岁7个月LV.2
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
 作者:李李翔
  夏天的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树影婆娑,灯光昏暗。夜风吹得百年大讲堂前红色的横幅哗啦哗啦作响,上面写着&毕业晚会&四个金光闪烁的大字。
  人潮散尽,张说和钟笔一前一后走出来。
  枝动叶摇,风声呼啸,像是夜半无人时的私语。张说仰头,微微蹙眉,&今天风真大,你听。&语气平淡客套,是最平常不过的寒暄。
  那是旗幡被吹动的声音。钟笔立在树下,双手插在裤兜里,凝眸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潮起伏。张说回头,见她静立不动,挑眉表示疑问。
  钟笔等他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看着他的眼睛,神情专注,缓缓开口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那是我的心在动。&顿了顿,轻声问他,&你可曾听见?&夜色下的双眸亮如星辰,满是希冀和期待。
  张说呆立当场,双唇嚅动,许久不曾回答。
  钟笔见他如此,脸色瞬间变了,连忙侧过头去,鼻头酸涩,眼角湿润,极力忍住。她的心意表达得这样清楚,他的拒绝暗示得这样明显。
  一声长叹,她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一路跌跌撞撞,钟笔回到宿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你可曾听见
  《天上人间》不是一间夜总会的名字,而是近年来国内收视率最高的综艺娱乐节目,现场直播,奖金丰厚,涉及的知识面相当广泛,难度颇高,引得许多或想成名或想获利又或者想挑战的观众踊跃参加。
  这一期的节目叫&挑战自我&,一共十二个人参加。待到最后一轮,只剩两人,可见竞争之激烈。主持人用特有的磁性声音说:&最后一个问题,&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这句话出自哪里,是谁说的?&电子屏幕上列出四个答案。众人埋头苦思,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张说乍听到问题时便怔住了。
  主持人见他神情不对,笑说:&张先生,不知道是吗?没关系,你还有求助的机会。&他不知道这个赫赫有名的年轻人为什么来参加《天上人间》,他应该去参加《人物访谈》或者是《经济周刊》的封面拍摄。另外一个竞争者是一位很知性的女子,也迟迟没有作答,显然不知道答案。
  张说看着前面黑压压的现场观众,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停顿了几秒才回头说:&我要求场外帮助。&主持人同意了,提醒他道:&你有三十秒的时间。现场求助还是电话求助?&他说电话求助。可是那个电话号码他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才拨了下去,十指颤抖,重若千斤,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忐忑的心。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他定了定神,面对镜头缓缓地说:&不知道这个电话还打不打得通。&
  响了许久,没有人接。他继续打,还是没有人接。主持人和观众都发出唏嘘声,生怕电话那端无人接听。然而镜头前的他却无半分紧张,思绪茫然,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他即将放弃、观众也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女声温柔地响起:&阿悦,是我,钟笔。&
  张说一时激动得不能自持,连忙控制情绪,想着该说什么。主持人在一旁催促道:&张先生,你只有三十秒的时间。&张说完全不予理会。现场大概安静了十秒,他才一字一句地慢慢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那是我的心在动。&
  按捺下汹涌澎湃的心情,他轻声问了一句:&钟笔,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可曾听见?&
  主持人和现场所有的观众都静了下来,包括对面那个针锋相对的竞争者,都察觉到这个电话的不同寻常。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他以为是天涯海角、宇宙的尽头。终于,一声轻微的叹息在电话那端响起:&阿悦,我正在离婚。&
  对着镜头,隔着电话,茫茫人海,滚滚红尘,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连最简单的一声问候也变得艰难起来,俩人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主持人打破沉默,&时间到。&所有人都觉得可惜,哎,这个年轻人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一百万。
  张说没有理会此起彼伏的惋惜声,唇角逸出一丝微笑,快速但是清晰地回答道:&六祖慧能从五祖弘忍处继承衣钵,来到广州法性寺弘法。法性寺的主持方丈印宗法师正在讲经,风吹幡动,于是他问:&是风动还是幡动?&弟子中有说风动,也有说幡动的。慧能上前,合掌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所有人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早就知道答案,那个电话,不过是打给那个让他心动的人。一时间掌声如雷。
  主持人动情地说:&我做主持人也有二十年了,这样的情形还是头一次遇见。张先生,我想不会有人比你答得更好。&
  他走下来,和张说拥抱,激动地说:&张先生,我知道您的传奇经历,您曾经上过《时代周刊》的封面,名列&全球一百位数字人物&之一。不仅是我好奇,所有知道您的人都好奇,您为什么会来《天上人间》而不是《人物访谈》呢?&台下的观众发出善意的笑声,这个年轻人是如此的聪明、敏锐,以及英俊。
  有些不知道他的观众大吃一惊,原来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这么有名。
  张说先是垂眸,接着抬头看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我有个朋友,她从来不看经济分析、人物访谈、时事政治之类的节目,她只喜欢看综艺娱乐,喜欢八卦,喜欢流行音乐,喜欢网络言情小说。&
  主持人看着他,试探性地问:&是什么样的朋友?&
  张说对着镜头笑了笑,眸光清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感觉很温暖。现场的观众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迷人,简直有颠倒众生之态,不少女生放肆地吹口哨,引起不小的轰动。他侧脸对着镜头,眉目分明,眼神落在场内的某一处,顿了顿说:&我大学时的女朋友。&
  有人发出尖叫声,大家都露出期待、好奇的神情。
  主持人微笑着说:&张先生,据我所知,你毕业不少年了吧?&他点头,&五年半。&主持人发出小小的惊呼声,&毕业不到六年,已经拥有如此大的成就,这让我们这些年过不惑的人越发自惭形秽。&话题一转,快得令人措手不及,&那你女朋友可有和你在一起?&这是问话技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所有人都关心这个问题。
  他缓缓摇头,&没有,她结婚了。&声音很平静。
  台下有人打抱不平,问为什么,一时间闹哄哄的。
  主持人故意以轻松的口吻问:&是不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位小姐?名字似乎叫钟&&比?&循循善诱,想打探出更多的内情。
  张说却不回答,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对大家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众人哪里肯放过他,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地发表议论。
  主持人示意大家静下来,不慌不忙地提出问题:&张先生,容我再问一次,您为什么会来参加《天上人间》?&他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个年轻人意志坚定、不轻易妥协的性格,打算慢慢诱导,得到大家都想得到的答案。
  张说冲台下一笑,站起来,淡淡地说:&我只是要让她知道而已。&环顾场内的观众,&节目结束了,我要走了。&他挥了挥手,毫不犹豫地离开。
  国内收视率最高的电视节目,因为这件事,都在议论那个叫&钟比&的神秘女子。
  钟笔人在香港,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出过家门。最近她辞职了,心情相当恶劣。六岁的儿子左学在看永远演不完的《名侦探柯南》,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她双腿蜷在沙发上,抱着十九寸大的笔记本电脑,在看永远的综艺娱乐节目,睡眼惺忪,首如飞蓬。
她看见了张说,电视上的他穿着浅灰色T恤,亚麻色长裤,衣着低调,可是气质出众,非常上镜,她精神不由得大振,挥拳说:&冠军非你莫属。&没有任何理由,她就是相信。六号的那个女选手,表现亦非常出色,沉着冷静,心理素质过硬,分析得有条有理,是张说的一大劲敌。她看得咬牙切齿,一心盼望人家出错。
  身体紧绷,一颗心提上去又放下来,如此反反复复,她比电视里的人还紧张。张说每回答对一道题,她就重新活过来一次。
  左学扔下遥控器,节奏紧凑的日文歌响起,是片尾曲。他看的是《柯南》最新出的剧集,原声,没有字幕,但是他能听懂,为了看柯南,他很努力地学习日文。他走过来,摇了摇沙发上已经进入物我两忘境界的女人,&妈妈,我饿了。&她随口应一声,&哦--&没了下文。
  她听见主持人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不禁一愣,然后听见他说&不知道这个电话还打不打得通&,随即手机在楼上响起,不由得呆住。手机铃声是梁静茹新专辑里的一首歌,温暖抒情,轻吟低唱:&希望我爱的人健康,个性很善良,大大手掌能包容我小小的倔强&&&
  她踉踉跄跄地奔上楼去,步伐不稳,跌倒,爬起来,冲过去一把抓起手机,慌乱地按下接通键,心里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当电视里那个英俊的男子对着镜头温和地说&钟笔,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可曾听见&时,她无限感慨,百感交集,心中在高声呐喊:现在,听见了!
  等心跳恢复,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脑中有千百个念头在转,最后她告诉他:&阿悦,我正在离婚。&
  阿悦是她独有的称呼。曾经她是中文系的学生,国内最好的大学。《论语&学而篇》头一句话就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字同&悦&,愉快、高兴的意思。张说,也就是张悦,她叫他阿悦,独一无二的阿悦。她的儿子取名&学&,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看完电视,她甩了甩头,将湿润的眼眶甩干,啪的一声合上电脑,清了清嗓子说:&左学,厨房里有面条,你可以尝试自己做,也可以让阿姨做。&左学&切&了一声,愤愤地说:&今天是月末,阿姨放假。&
  钟笔胡乱抓了抓头发,&很好做的,插上电饭煲的电源,倒热水,下面条,就可以了。你不是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
  左学在自己专属的椅子上坐下,学着大人的样子,双手抱胸,右脚抬起,搁在左脚上,吊儿郎当地说:&你不给我下面条--你跟左思离婚的时候,我就在法官面前说要跟他。&
  钟笔闻言立马投降,忙不迭说:&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做满汉全席。&
欢快与悲哀同理
  左学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左家没有人纠正他,就连左思也并不以为意。
  他吃完&满汉全席&--炸酱面后,抹了抹嘴巴,&妈妈,快要开学了,我要买书包。&他也曾直呼过母亲的名字,结果被钟笔修理得脑袋长包、屁股通红,吃一堑长一智,后来再也没有做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钟笔懒洋洋地不回答,全当没听见。图画室里和床一样大、柔软无比的沙发便是她日常起居之所,她的口号是:&沙发就是阵地,岂容他人侵犯?&一天二十四小时窝在上面,连饭都要阿姨端上来吃。左学曾一本正经和她讨论道:&妈妈,你要脚做什么?&她伸了伸懒腰,&我是软体动物,没有脚。&
  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左学冲过去拔了她笔记本的插座,手舞足蹈,大声嚷嚷道:&我要买新书包!&钟笔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屏幕,又看了眼儿子,似乎颇不高兴,耸肩说:&OK,买新书包。不过,你要等我一个小时。&她冲进洗手间洗澡,换衣服,梳头,化妆,忙乱不已。楼上咚咚咚响,疾风骤雨,打仗一般。
  她下来时,已经换上了新上市的夏装--一袭绿色单肩长裙,裁剪流水一般恰到好处,头发绾起来,耳坠只有一只,长长的链子垂到肩上,绿豆大的钻石闪闪发亮。她甩了甩手上未干的水珠,拿过银色流苏手袋,得意地说:&怎么样?&左学点头,看着腕上的手表说:&不错,还差两分钟一个小时。&
  左家位于香港弥敦道,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白色欧式建筑,大片的草地,绿树成荫。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却有一个偌大的花园,里面有游泳池、网球场,周围种满玫瑰和郁金香,小径上铺满白色的鹅卵石,像是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钟笔从车库开着一辆银灰色房车出来。左学偏头问:&你的跑车呢?&她指尖点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我已经过了招蜂引蝶的年纪。&不再喜欢开颜色鲜艳的跑车,她早已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左学瞅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说:&但愿。&
  母子俩来到尖沙咀。钟笔横扫几大国际名店,提着数个纸袋出来的时候,左学非常不满,&我的书包呢?&
  她气喘吁吁,说:&知道,知道,你先坐这儿看着东西,我这就去买。&
  左学哼道:&你买这么些衣服当饭吃?&
  她嘻嘻笑道:&冬天马上就要来了,有备无患嘛。&现在只不过八月份,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但是她习惯未雨绸缪。
  左学很不耐烦,&你不是要跟左思离婚吗?以后怎么办?&连他都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钟笔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儿子的头,&放心,你妈穷也穷得、富也富得,能屈能伸,随遇而安。跟着我,总饿不死你。&她乘电梯上去买书包文具等物,绕过一楼的珠宝店,看见左思陪同一个年轻女子在看项链,红豆大的钻石,拿在手里熠熠发光。她吓得脖子一缩,生怕左思看见,书包也不买了,转身就往下跑。
  这样尴尬耻辱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可是左思似乎从未看见过她。
  她懊恼地说:&左思在上面,我们换个地方。&
  左学见她神情不对,便问:&和别人?&
  她呵斥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左学耸肩,&我才不管,反正是你们夫妻俩的事。&他想管也管不了。
  钟笔决定尽快跟左思摊牌,她再也无法忍受!
  待母子俩把车厢里的东西全搬下来,钟笔累得一头倒在沙发上,&好了,我可以半个月不用出门了。&左学坐在地毯上吃芒果,连声说:&不行,不行,你要开车送我去上课。&钟笔心说:我可不打算让你在香港上学。她躲进书房打电话,清了清嗓子,明明很紧张却装作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左思半个小时后出现在家里。他今年四十五岁,看起来却只有三十五,中等身材,皮肤因为最近日日出海,晒得很黑。一身深色西装,因为一周三次健身的缘故,没有秃顶,没有啤酒肚,依然风度翩翩,成熟男子的魅力扑面而来。他纵然已婚,亦是香江众多美女眼中的钻石王老五。
  他本是山东人,靠小型家电起家,赶上好时机,天时地利人和,不到十年,已是国内鼎鼎有名的家电零售商,后来通过香港优才计划,移居香港。
  钟笔手里拿着一根钢笔,转来转去,也不正眼瞧他。钢笔啪的一声掉在玻璃桌上,她兴致大失,这才抽出包里的离婚协议书,&签字吧。&左学见气氛不妙,立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溜回自己房里。
  左思看了一眼,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纱纱,这个不好玩。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仍然把她当玩物!
  钟笔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他鼻子说:&我没有开玩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和你离婚。我不要任何赡养费,一分钱都不要,我要带左学走,希望你成全。&
&离婚?&左思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笑起来,&纱纱,你知道我不会离婚的。&目光转冷,语气斩钉截铁。
  钟笔像被人踩中痛脚一般,又羞又怒,一脸严肃地说:&不许你叫我纱纱,请叫我钟笔,谢谢。&左思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最后决定顺从她的无理取闹,点头,&好吧,钟笔,你要我回来,说的就是这个?&
  钟笔粗声粗气地说:&对!&将钢笔硬塞给他,&快签字。&一脸不耐烦。
  左思笑起来,慢悠悠地说:&牛不吃水强按头?离婚也要两厢情愿才行。&他推开她,在沙发上坐下,跷起二郎腿,打开电视,&今天有什么新闻?&
  钟笔十分气恼,他为什么不答应,她又不要他的钱!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信封,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是左思和各色女人的亲密照。她哼道:&一共有二十三个,我有权利提出离婚。&加上今天这个,是二十四个。
  左思看得津津有味,&拍的角度不好,光线又暗--没想到你派私家侦探调查我,我是该高兴还是担忧呢?&
  他这种不在乎的态度,令钟笔非常生气,兜头用力打了他一下,照片顿时散落一地,横七竖八躺在那里,露出不同女子的脸来,可爱的,清纯的,妖媚的,个性的&&或娇嗔,或嬉笑。
  她倒竖柳眉,咬牙切齿说:&我要和你离婚,你到底听到没有?&左思点头,挑眉答道:&听到了。不过,刚才我也说了,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所以,这个问题没有必要重提。&
  钟笔气得手足发颤,恶狠狠地说:&我会向法院提出申请。&
  左思叹气,抚着额头说:&钟笔,你要有自知之明,我不喜欢你玩过火。&他的纵容是有底线的。
  钟笔本来要走,听到这话蓦地转身,&难道我连离婚的自由都没有吗?&
  左思站起来,俯视她,神情高傲,一字一句道:&在香港你没有!&声音冰冷,像蛇一样滑过背脊,令人不寒而栗。
  钟笔将手中的钢笔用力朝他掷去,大声骂道:&你这个浑蛋!&
  他探出指尖摸了摸,钢笔水溅在脸上,一手漆黑,于是十分不悦,哼道:&这次我当你发脾气、使性子、口不择言,不跟你计较。&转身进卫生间。
  钟笔挫败地坐在地上。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凭什么这么颐指气使、理直气壮、为所欲为--在外面偷情的是他,又不是她。
  左思来了又走了。
  钟笔冲进卧室,二话不说拿出箱子收拾行李,&带上你的奥特曼。&气冲冲地,脸色很差。
  左学跟在后面问:&要去哪里?&
  她冷冷地说:&离开香港。&
  左学见她情绪不好,不敢惹她,跑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觉得疲惫不堪,宛如美丽的鸟儿被豢养在精致的金丝笼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一天失去自我。也许这是最富丽堂皇的一只鸟笼--可是这有什么稀奇,檐下还挂着一排的金丝笼呢,她不过是其中一只。
  母子俩站在首都机场时,已是凌晨三点半,下榻的是东方君悦酒店。一大一小,连澡都不洗,沾上枕头就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一室明亮,阳光明媚,和香港潮湿阴霾的天气如此不同,连心情都焕然一新。钟笔推着儿子说:&快起来,我们去看舅舅。&洗完澡,神清气爽,俩人匆匆吃了早餐兼午饭,打车来到望京附近的一家画室。画室的主人是一个精神矍铄、脾气温和的老头,&钟箦,你姐来看你啦。&说着,从冰箱里拿出西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然后就跑出去跟人下棋去了。
  钟箦扔下画笔出来,打着手势问她好不好。钟笔点头,放慢语速,&很好。&方便他读唇语。又推左学,&连舅舅都不叫,找打是不是?&
左学知道母亲宝贝这个舅舅比自己还甚,哪敢得罪,连忙投进钟箦怀里,打着手势问:&舅舅,你长这么漂亮,有没有女朋友?&钟箦整张脸都红了,雪白的肌肤,秀气的眉毛,红润的双唇,当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可惜不能说话。
  钟笔打他屁股,&谁教你这么说的?&
  左学嘟囔道:&还不是你教的!&钟笔抬手又要打。他连忙拉出钟箦当挡箭牌,躲在后面探出个脑袋,&法律有规定,不许体罚小孩儿。&
  钟笔瞪了他一眼,&你跟我讲法律?这是钟家家规,过来--&
  左学忙说:&我姓左,不姓钟。&
  钟笔气得不行,&你迟早跟我姓钟--&
  钟箦忙拦在中间,打手势问:&吃饭了吗?&左学一溜烟儿跑了,在钟箦的画板上乱涂乱画。钟笔啃了块西瓜,&我这次来北京,打算长住了。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钟箦摇头,说他在这里挺好。钟笔也不勉强,&都随你。我们走了,晚上一块儿吃个饭。这个地方,找得到吗?&留下一张纸条。
  钟箦用工具刀雕了一个机器猫的木像送给左学。他非常高兴,抱住钟箦的脖子又亲又蹭。钟笔哼道:&你不老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随便亲人吗?&左学笑眯眯地说:&谁叫舅舅长得这么漂亮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连小孩儿都不例外。
  母子俩走路去买日常生活用品。钟笔看着满满一推车的东西,咬唇说:&左学,你说咱们是不是得弄辆车啊?&
  左学摇头晃脑说:&我无所谓,不过你--需要多锻炼。&
  钟笔还来不及教训他,电话就响了,陌生来电。她很不客气地问:&谁啊?&对方的声音不紧不慢,十分温和,&钟笔,是我,张说。&
  钟笔瞬间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夜深人静、午夜梦回常常想起的这个男子的声音,不是做梦,也不是通过网络、电视,而是真真切切地在耳旁响起。当她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长的时间,立马装作若无其事地寒暄道:&哦&&你好&&你&&你在哪里?&语无伦次还是清楚地显示了她此刻的慌乱。
  &我在北京。你呢,听说去香港了?&不是听说,他对她的事情知之甚多。此刻他只想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说话。只是能否披荆斩棘,一切重新开始?
  其实他远不像表面表现的那样平静。自从昨天在上海录了《天上人间》之后,无数亲朋好友打电话来对他表示&关怀&,就连父母也不例外。一时间他焦头烂额,疲于应对,没想到后果这般&严重&,连忙从上海躲回北京。虽说诸多杂事令他分身乏术,但并不是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结果他还是挣扎了一天一夜才再次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张说&&他也在北京?钟笔愣了许久,为了掩饰震惊,故意欢快地说:&你快来,你快来,我们碰上大麻烦了。&
  张说,张说,再想起这个名字,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酸楚,但她还是尽量将俩人的重逢夸张化,平淡化,普通化。
  成长的残酷在于,有时候,欢快与悲哀同理。
咬文嚼字与对牛弹琴
  原来钟笔口中所谓的&大麻烦&便是少了搬东西的苦力。张说开着一辆深蓝色奥迪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最后充当搬运工。他也好脾气,二话不说,西装一脱,捋起袖子将一大纸箱东西扛上肩头,眉头一皱,&什么东西,这么沉?&
  钟笔和左学面面相觑,不敢告诉他是矿泉水。左学见他这么卖力气,附在母亲耳旁说:&妈妈,这个张说叔叔做事不落人后,好样的。&钟笔瞟了眼专心开车的张说,拍了拍他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坐好,不要乱动。&
  他依然没变,英俊如昔。可是她,早已千疮百孔。
  张说下楼将剩下的东西提上来,钟笔母子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左学蹲在那里拆零食包装袋,口里含混不清地说:&其实可以请饭店服务生把东西送上来。&钟笔一愣,这点她倒没想到,拖着儿子就往外走,&不要吃这些垃圾食品,对面有个餐厅,自己去--半小时之内不准回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她跟张说之间,有些话,不希望小孩子听到。
  左学却不配合,手拽住门把怎么都不肯走。
  这个小祖宗,恁地难缠!钟笔双手叉在腰间,大眼睛一瞪,威胁道:&你再不去餐厅,以后但凡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去那儿专门看别人吃,让你看得见吃不着。&左学有样学样地回瞪她,这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你--&经济决定上层建筑,他只得悻悻而去。
  张说将东西一股脑儿堆在地上,气喘得厉害,仰着头,单手解开衬衫第二颗扣子。钟笔见他露出雪白的锁骨,微微往外凸,皮肤光滑细腻,侧着头的样子熟悉之外更多了一分性感,忍不住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不等她凑近看,张说转头喝水去了。她舔了舔干燥的双唇,不断告诫自己:美色害人,切勿色令智昏。
  隔了这么多年,她对他难道还是没有半分抵抗力吗?
  张说端着纸杯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喝着茶,抿起嘴细细吹气。连喝水都这么秀气,钟笔暗骂他是人间祸害。这个人思维严谨,个性内敛,既不懂幽默又不懂情趣,竟然会跑去参加《天上人间》这种娱乐性的节目,这让她大大吃了一惊。
  是什么使得他做出这样惊人且反常的举动?她百思不得其解。
  钟笔清了清嗓子,&哎,你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啊。&以前就知道他将来必定不凡,只是没想到这么有出息。
  张说没什么表情,说:&还好,及不上左思。&
  她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左思哪里比得上他啊,他都成影响中国当代经济的人物了,只好讪讪地转开话题,说:&我晚上约了人要出去吃饭,没有车。&
  张说看了她一眼,没有问约了什么人,劈头却问:&你已经离婚了?&
  钟笔有些招架不住,浑身不自在,缩了缩头,咳了一声,&还没,正在办理。&
  张说看她的眼神说不上是冷还是热,站起来扣袖口。钟笔见他一副要走的样子,连忙追在后面问:&怎么了?&声音有些急。不知为何,见到他,莫名地觉得紧张,也许是因为太在乎的缘故。她还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根本拿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
  张说回头看她,&你不是说约了人吗?我送你去。&脸上的神情平淡得看不出什么来。
  现在?她连忙跳起来去换衣服,冲到浴室又蹦回来,&我儿子,左学,他&&在餐厅&&&话未说完,张说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我去叫他。&隔了这么多年,俩人之间的这种默契依然存在,这让她觉得很高兴。
楼主蓝瘦香菇~
宝宝1岁7个月LV.2
  左学跟着张说回来,问:&你要追我妈妈?不过她是有夫之妇。&他对这个陌生男子的戒备甚重,学着钟笔的样子摇头晃脑念了一句,&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冷冷地提醒他。
  张说一听就皱眉,酸不拉叽,典型钟笔式教育,她说不定还计划着要教儿子四书五经呢。
  他看着这个与钟笔酷似的小男孩儿,大眼睛如出一辙,圆圆的瞳孔像黑宝石,精灵毕现。他弯下腰与左学平视,问:&你叫什么名字?&
  左学不知为何,觉得他不是那种能随便开玩笑的人,于是正经答道:&姓左名学,学而时习之的学。&摇头晃脑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张说立即明白过来钟笔取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嘴角逸出一丝笑意,&他们会离婚的。&声音笃定,一脸自信。
他深知钟笔这些年的辛酸,左思对她太过分!
  左学有点儿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冷着脸说:&那是他们的事。&对张说已不敢小觑。
  张说送他们到达时,钟箦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了。钟笔看着他在钟箦那边极其自然地坐下来,有些不解,&你--&护花的责任完成了,按道理他不是应该离开吗?
  张说直起上身,微笑着说:&不介绍一下?&
  钟笔看了看钟箦,见他没有露出不安、怕生的神情,便说:&这是我弟弟钟箦。&对于张说的身份,略过不提,当然也没有人问就是了。
  张说听见这个年轻、俊俏、美貌非凡的男子是她弟弟,心头蓦地一松,原来是他想多了,便笑道:&钟泽?水乡泽国?&心想他跟钟笔一样是南方人,这个名字倒挺有意思的。
  钟笔立即说:&不是'水乡泽国'的那个'泽',是'曾子易箦'的那个'箦'。&见他含笑不接话,想起他那点儿古文程度,哪里知道&曾子易箦&是什么东西啊,便详细解释,&上面是'竹'字头,下面是责任的'责',古语床席的意思。&
  张说笑着&哦&了一声,没接话,埋头喝茶。钟笔鄙视地看着他:装什么装,知道你根本就没明白。
  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对牛弹琴的一段往事来。
  钟笔父亲早逝,家境贫寒,全靠母亲做点儿小生意,将他们姐弟俩拉扯大。大三暑假那年,她母亲患了乳腺癌。后来又发生许多事,她便以母亲生病为借口,向学校申请休学。一年后,她回学校继续修完剩下的学分,便比同班同学低了一届。那时候她抑郁不乐,情绪不佳,再加上班上的人一个都不认识,整天沉着一张脸不理人,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脾气很不好。
  开学初,各社团招新,此乃北大一年一度著名的&百团大战&,人潮涌动,锣鼓喧天,海报挂得到处都是,比戏台上唱戏的还热闹。经过三角地的时候,当真寸步难行。她每经过一个摊位便要摇头,&不要,不要&&&难得有人双手插在裤兜里,既不发宣传单也不放开嗓子吆喝,钟笔看了他一眼,随即停下来,觍着脸蹭上去,&你们是什么社团?&心情不好不代表她连帅哥都免疫了。
  她一心想忘却噩梦般的过去,重新开始。
  对方的话甚是惊悚,&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
  她听得头皮发麻,但却咽了咽口水,用力说:&我想参加。&清华北大每年都有好几个想不开的跳楼跳湖,研究一下也是应该的,为社会做贡献嘛。
  他点头,不怎么感激她的捧场,&好,填一下基本资料,交十块钱会费就可以了。留下手机号码,到时候有活动我们通知你。&非常专业,从头到尾半句废话都没有。
  她想搭讪都无从下手。
  钟笔人走了还一步三回头,摆这么一个帅哥在这儿,是不是故意引诱女同学的?怨不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这年头&外贸(貌)协会&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钟笔为什么不依不饶地喜欢张说?原因很简单,无论她怎么跟他搭讪,张说都有办法挡回来,客气但是疏离,又不伤人自尊,然后换个地方坐到角落去,自顾自看他的专业书。钟笔一见他搬出满是数字符号的厚砖头,简直砸得死人,头就晕了,打退堂鼓,把本来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心里那个又爱又恨啊,恨不得一巴掌甩了他,转投他人怀抱,就凭她钟笔的美色,还怕没人要?结果是再一次犯贱蹭上去问他借这个借那个,没过两天,又讪讪地还回去,半点儿突破性进展都没有。终于等到毕业了,钟笔是学士,张说是硕士,但俩人年纪一样大。她最恨的是,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天才,尤其是北大,将她这个稍有小聪明的人打击得灰头土脸,惨不忍睹!
然后她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对他告白。看完毕业晚会,她跟在他身后出来。那天晚上,夜黑风高,半点儿星光也没有,灯光惨淡,风又大,呜呜呜--鬼哭狼嚎着在耳旁呼啸而过。正好他说了一句话:&今天风真大,你听。&听着旗幡哗啦哗啦的声音,她想起佛教的一个典故,心思一动,哎呀,连老天爷都在帮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看着他,深情地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那是我的心在动。&怕他没听清,还加了一句,&你可曾听见?&
  那一刻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感情,从未有过的真心诚意,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一语或天堂或地狱。
  哪知他傻傻地站在那儿,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以为他大概是在想怎么拒绝,跺了跺脚,恨恨地走了,捧出去的心瞬间落到尘埃里,再也捡不起来。倒在床上,她无论怎么催眠都睡不着,辗转反侧,心跟揪起来一样,一阵一阵地疼。一个晚上没睡,蒙着被子,大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同时还怕惊扰了室友的睡眠。
  也许,也许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对她做错事的惩罚。
  反复听着周杰伦的&为你弹奏萧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跟夜风一样的声音,心碎的很好听&&&不由得泪湿鬓发,心有戚戚焉,深以为唱出了自己的心声,越发伤感。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张说站在她宿舍楼前,见她出来立马迎上去,红着脸说:&听见了。&看似平静地牵过她的手,十指却隐隐在颤抖,见她还愣在那里,咳了一声,&你不是要去吃早饭?还不走?&
  钟笔晕头转向、傻傻地跟在他后面。后来回忆那一刻,她才想起当时他的手冷得像冰块,不知在楼下等了多久,大概那天晚上他也不曾安眠。
  俩人就这么在一起了。迟来的爱情,总是误会重重。
  后来钟笔骂他道:&你反应怎么那么迟钝啊!&害她伤心了整整一个晚上,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张说不理她,埋头吃饭,绝口不提此事。
  后来钟笔从他宿舍一个哥们儿那儿了解到,毕业晚会那天晚上,他到处问人&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什么意思。别人问他问这个干吗,他又不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后来在网上查了一宿的资料。幸亏最后总算弄明白了她的心意,为时未晚,没有铸成终生大错。
  钟笔知道后,戳着他的额头骂道:&你这个文盲!&
  他一本正经地反驳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隔行如隔山嘛。&他是学金融的,又不是搞文学的,哪里知道这么酸掉牙的东西?
  钟笔很诧异,&咦,韩愈的《师说》,这个你又知道了?&
  他仍是那副酷酷的样子,喝了口汤,不紧不慢地说:&这个高考考过。&
  她彻底无语。
每一个女人的梦里,都有一个张说
楼主蓝瘦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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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左学伸长筷子,嚷嚷道:&我要吃奶酪焗扇贝。&他人小手臂短,夹不到。钟笔充耳不闻,扔给他一片柠檬,意有所指,&就知道吃,你要多读书,省得以后当文盲,连字都不认识。&话对着儿子说,眼睛却直溜溜看着张说。
  张说很沉得住气,目不斜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整个连盘子端起放在左学跟前。左学欢呼一声,&张叔叔,你真好。&他背地里可是左一个张说、右一个张说直呼其名的,这会儿对张说印象分大增,小嘴也变得甜起来。
  钟箦一直安安静静吃他的饭,张说偶尔跟他寒暄他就微笑。张说心说这个男孩子修养恁地好,难得长得这么出色却不张扬,温和有礼。他看了眼对面的女人,唧唧喳喳闹个不停,实在不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人。他也没注意钟箦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只当他内向羞涩。直到临别前,钟箦打着手势说自己要回去了,又让左学去他画室玩儿,张说这才吃惊不小,当场怔住了,随即注意不让自己露出异样的神色来,面上依然保持微笑,客气地同钟箦握手道别。
  钟箦走后,钟笔说时间还早,想再转转。左学立即说:&我要早睡早起,做个好孩子。&钟笔白了他一眼,明白儿子大概是不想让她跟张说单独在一起,便说:&那好,我们先回酒店。&到了酒店,将左学扔给服务生,&你自己上去睡觉,别忘了关好门。&转头就往外走。
  她和张说隔了这么些年,总有些话要说。
  左学傻了眼,拽着她衣角,&我又不想睡觉了。&
  钟笔无奈地说:&是谁说要早睡早起,做个好孩子的?&
  左学怏怏不乐地说:&那好吧--你早点儿回来,我等你睡觉。&心里感叹,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也拦不住啊。
  钟笔一上车,张说就问:&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钟笔顿了顿,笑说:&十八年前就有了--你又没问过。&这一笑,疏离中带有一丝沧桑的味道。
  张说有些烦躁,突然发觉原来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她,&那你家还有什么人?&钟笔眼睛看着窗外,&今天你都见全了。&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换了个话题,&想去哪儿?&声音变得很温柔,仿佛就在耳根底下响起。她歪着头想了想,&后海。&这样的晚上,心事重重,让人忍不住想一醉解千愁。张说眉头一皱,但还是掉了个方向,今天暂不跟她计较。
  来到后海顶有名的一间酒吧,张说点了两瓶酒。钟笔心中感叹,果然是出人头地了,那个价格,眉头都不皱一下&&
  俩人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灯光昏暗,气氛暧昧,周围都是一些年轻男女,喝酒调笑咬耳朵,举止亲密,再加上若有若无的音乐,最适宜做一些儿童不宜的事情。可是张说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很认真地问:&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钟笔将玻璃杯里的酒一气喝完,无聊地转着空酒杯,眼睛并没有看着身旁的人,像是在想什么,发了会儿呆才想起回答:&托福,还不错。你呢,什么时候回的国?&她似乎不愿谈到自己。
  张说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牢牢看着她说:&最近。&
  钟笔愣了愣,抬头问:&一直在美国?&俩人分手后,他便去了美国发展。
  他沉吟许久,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跟左思&&&左思的风流绯闻,他不是没听说。
  钟笔抚着额头叹气,&唉,一言难尽,冤孽。&显然不欲多谈,心中烦闷,一杯酒随即又下了肚。她再要倒酒时,张说伸手拦住了,提醒说:&这可不是柠檬汁。&
  钟笔斜眼看他,&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拖着长长的尾音吟出来,带有软软糯糯的南方口音,让人听了心中一麻。她觉得自己有点儿醉了。
  她酒量一向不错,就这么几杯怎么会醉?难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张说一听她咬文嚼字就头疼,&借酒浇愁愁更愁。&声音干脆利落,招手喊,&来杯热牛奶。&
  她立即拒绝,&我不要热牛奶,我要伏特加。&此刻她心里堵得很,不知该如何发泄。
  张说横了她一眼,&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钟笔自然不依,撑着桌子站起来,要抢。张说起身按住她肩头,不让她动弹。她挣扎不开,索性撒酒疯,手一紧,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小脸压在他胸前。
  呵,似曾相识的味道,久违了。她觉得像做梦,有一刹那仿佛回到了年少心动的时候。
  张说冷着脸站在那里,&你干什么?&
  钟笔似笑非笑,&马上你就知道了。&嫣红的唇在他的锁骨上落下一吻。这个妖孽,在酒店她就想这么做了,她觉得像做梦,也许她真的醉得不轻。
  张说浑身一颤,硬生生将她从身上拉开,&你喝醉了。&
钟笔挑眉,一双桃花眼在他脸上滴溜溜乱转,眉目含情,&你说醉了,那就醉了吧。&
  他并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终于受不了了,一手按在她腰上,将她拉向自己,一手压住她后脑勺,低头吻她。她喷出的热气落在他脸侧,轻轻的,麻麻的,痒痒的,冷空气灌进来,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令人又心动又难耐又无措。钟笔没想到他瞬间反被动为主动,有一丝羞赧,躲了开去。
  张说再次凑上来,她故意刁难他,别开脸,转过头,欲迎还拒。张说岂容她再次逃开!右手固定在她脸侧,趁她错愕的当口,软滑的舌尖溜了进去,像灵巧的小蛇在她口腔各个角落里肆意游走,酸酸甜甜,仿若可口的柠檬汁。
  钟笔气喘吁吁,不能呼吸,眼睛似睁似闭。
  张说也好不到哪里去,白皙的俊容罩上一层红晕,心跳如雷,浑身燥热。他赶紧喝了一口酒,冰块顶着舌尖,冷意令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犹反应不过来的女子眼神迷蒙,胸脯剧烈起伏,艳若桃李,情不自禁又凑上去,在她唇角流连,不过却不敢再造次了。
  他不能逾矩。
  钟笔抱住他脖颈。张说却挣扎着离开了她,拿起衣服,&你跟左思马上离婚,我会安排香港那边的律师。现在我送你回酒店。&他是男人,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分寸。
  这话像是当头浇下的一盆冷水,什么火都灭了,钟笔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酒也醒了,犯了错一般跟在他身后乖乖走出酒吧。他回头,微微皱眉,&还有,酒吧这种地方,我一向不来,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来。&
  她吐了吐舌,暗中做了个鬼脸。
  俩人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对面正好有几辆车一前一后开进来,车还没停稳就跳下一伙人,有男有女,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说笑。张说拉着钟笔站在边上等他们过去。钟笔眼尖,看见领头的是魏建平。他跟以前一样,还是一张大圆脸,小眼睛,板寸头,露出一大截手臂,粉嫩嫩、肥嘟嘟的,雪白似莲藕,换上婴儿服就可以去拍奶粉的广告了。她刚要打招呼,张说拉着她往阴影里躲。钟笔&咦&了一声,他们俩以前不是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最要好吗,怎么躲起来了?
  她哪里知道魏建平恨她恨得牙痒痒,张说自然不愿他见到她。
  果然是形影不离、心有灵犀,魏建平人都走远了,不知为何突然一个回头,张说避之不及,俩人当面锣对面鼓硬生生打了个照面。他一愣,挥手让大家先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待看见躲在阴影里的钟笔,猛地刹住步子,脸色立马冷下来,不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语带不屑,满脸嘲讽。
楼主蓝瘦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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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是有典故的。钟笔和魏建平还在&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时,俩人经常斗嘴斗得不亦乐乎。钟笔的口头禅是骂他&娘娘腔、扭扭捏捏不像样&;魏建平气急,不知从哪儿学来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故作大方,不跟她一般见识。不想再次见面,他又搬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并不是玩笑话。
  魏建平这个人没什么大缺点,脾气出了名的好,很少跟人生气,总是一团和气,没想到也会有给人难堪的时候,话说得这么咬牙切齿,看来对她是前嫌难释。
  就这么点儿段数,想跟她斗?钟笔装作听不懂,&原来你也读过《论语》啊,当真是失敬失敬,敢问下面两句怎么说?&
  魏建平高考完就将语文通通还给中学老师了,并不知道这句话原来没完,其实他连出处都不知道,大学考试又不考这些。他不惯于跟人吵架,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反驳,于是瞪着她,重重哼了一声,不说话。
钟笔自顾自往下说:&'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下回要记得哦。&魏建平最恨她将他们理工科的人当文盲看,最恨她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拐着弯儿骂人,狡猾奸诈。他虽然没读过《大学》、《中庸》、《礼记》、《春秋》,俗语还是知道的,便讽刺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负心多是读书人。&钟笔诧异地说:&不错,不错,这么有深度的话你都知道,很博学嘛。&然后面色突变,一手掩唇,一手指着某个角落大喊,&啊--蜘蛛!&样子很是惊恐。
  魏建平连忙跳起来,一把抱住张说,跟着大叫:&啊啊啊啊啊啊--蜘蛛!&又问,&在哪里,在哪里?&他最怕这些多脚动物,见了就浑身发毛。
  钟笔笑嘻嘻地看着他,&心魔难除,当然是在你的心里喽。&一个大男人,也太没用了,活了一大把年纪,到头来还怕蜘蛛。
  魏建平明白过来被她耍了,十分狼狈,气得浑身发抖,&你--&
  张说连忙拦在中间,&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魏建平甩头就走,&回头我找你。&看钟笔的眼神带着几分恼怒。张说明显护着她,此刻算账不是时候。上车?干什么?看着他俩在自己眼皮底下打情骂俏、卿卿我我?吃饱了撑的!
  上车后,钟笔伸了个懒腰,大放厥词,&他们这些高干子弟,取名字实在有欠大方,不是安平便是卫国,建平?咦--&做了个嫌弃不已的动作。
  张说看了她一眼,&建平脾气虽好,但你这么得罪他,只怕他以后要跟你捣乱。&
  她完全不在乎,&欢迎之至。&她现在连左思都不怕了,还怕魏建平这个老好人?她现在是豁出去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明日愁。过了会儿,她又问:&小薇呢?&小薇是魏建平的女朋友,南方女孩儿,白白净净的,娃娃脸,长得十分可爱,家里也是地方上的名门望族,俩人算得上门当户对。
  张说眼睛看着路况,&结婚了,离婚了。&言简意赅。
  &哦--&钟笔嘴巴张张合合,眼睛骨碌骨碌乱转,显然十分吃惊,但是最后没有发表任何议论,自顾自掏出镜子补褪了色的口红。
  感情的事,又怎容外人置喙?
  张说送她上楼。电梯里,她想到魏建平和小薇,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如此相爱最后还是分开了,感慨丛生,一时冲动,踮起脚尖要吻他,眼神温柔,简直要滴出水来。张说看了眼顶上的监视器,推开她,手固定在她腰上,不让她乱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送她到门口,他转身要走。钟笔不甘心,叫住他:&张说--&连名带姓叫他,表示她目前正处于不满的状态。
  她冲上前,在他衬衫领口、胸前狠狠落下两个红印。
  张说看着白衬衫上醒目的唇印,异常引人注目,试着用手帕擦掉,但越擦红晕越大,更加一塌糊涂。他看着得意洋洋、扬长而去的那个背影,大步上前,将她压在门上,手抬起她下巴,嘴唇狠狠咬了下去。这女人,总是有办法逼他做一些完全不像他的个性会做的事。
  钟笔觉得羞愧,居然会被他野蛮的动作挑逗得情不自禁,发泄般在他唇上轻轻一咬,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泡沫一般扩散开来,迅速消散在空气里。
  张说吃痛,瞪了她一眼,乘电梯离开。她伏在门上喘气。完了,她没救了,还是这样又爱又恨,又是欢喜又是气恼--
  每一个女人梦里,都有一个张说,永远独一无二,无力抗拒。
  房门哐啷一声从里面打开,左学光着上身穿着小短裤出现在她眼前,捂住嘴打哈欠。钟笔重心不稳差点儿跌倒,刚才儿童不宜的场面&&随即镇定下来,横了他一眼,&把睡衣穿上,感冒了休想我带你去看医生。&
  左学瞄了她一眼,&口红乱了。&这种桥段的电视剧他看多了。
  钟笔居然红了脸,佯装冷静,&我去洗澡,出来时如果你没有睡着,星期五的电影,你可以不用去看了。&
  左学暗骂她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人在钟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干脆连小短裤也脱了,掀开被子往里钻。
罪不可恕还是情有可原
  魏建平跑去找张说的时候,他正坐在灯下翻《婚姻法》,看的是&离婚&那一章,条条框框,一大堆的专业名词,十分拗口,似乎句句都有言外之意。他一知半解,似懂非懂,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最后决定明天去问律师。香港那边实行的是另一套法律制度,但他还是想提前了解一下,有备无患。
  扔下砖头厚的书,他起身去开门。魏建平踉踉跄跄走进来,一身的酒气,一说话舌头就打结,&张说,哥们儿&&嗯&&劝你一句,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他近两天当真是受刺激了,先有张说在《天上人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那是我的心在动&一番惊世骇俗的表现,后有钟笔这个祸害遗千年的妖精重返人间。
  张说不理他的疯言醉语,&喝什么?柠檬汁?&
  魏建平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嗤笑道:&难道我是三岁小孩儿?只有女人才喝柠檬汁。&柠檬汁是钟笔最为钟爱的饮料。张说不动声色,&那就矿泉水。&
  魏建平酒喝多了,喉咙干痒,点了点头,没有再抬杠。张说打开电视看新闻,凤凰卫视女主播用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播报道:&'美成电器'董事长左思昨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决定增加在港的投资资金&&&接着画面切到左思意气风发地站在媒体前,面对镜头高谈阔论。
  啪的一声,他扔下遥控器,电视屏幕一片漆黑。水晶灯照在水磨大理石地板上,流光溢彩。电视声音突然被掐断,房内显得分外安静。
  魏建平撑着额头说:&我不明白,这种女人&&扔下你跟别人去&&结婚生子,你还念念不忘做什么?就凭你的&&身家、容貌,还愁没人要?&他醉得不轻,舌头打卷,说出来的话模糊不清,听起来像呓语。
  张说推着他往客房去,&你喝醉了。&一脸嫌恶。
  魏建平嚷嚷:&我没有醉,我清醒着呢。钟笔那个女人不值得你这样&&她良心都给狗吃了,如今见你功成名就,又动起歪心思来&&&
  张说眯起眼,厉声打断他,&你喝醉了!&不容反驳,一把将他扔在床上,动作粗鲁。
  魏建平见他要走,大叫:&人家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张说,你就这样对哥们儿?&太不讲义气了!
  张说头疼,回头看他,&你想怎样?&
  魏建平哼哼唧唧爬起来,&今天晚上我要跟你一起睡。&
  张说瞟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没有断袖之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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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建平冲他笑,露出两颗雪白的大门牙,&你的床舒服。&
  张说想到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的情景,浑身起鸡皮疙瘩,一口拒绝,&不行,要么你睡这儿,要么你走。&
  魏建平对他的铁石心肠表示气愤,他将这股怨气全部发泄在钟笔身上。红颜祸水,不但抢走了他以前吃则同案、寝则同席的兄弟,还将张说折磨得死去活来,不见天日。
  所以第二天他便打去电话,不安好心,&钟笔,难得你回北京,'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的几位老同学一起见个面怎么样?&
  钟笔有些胆怯,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实在是却之不恭。
  她要正视过去,无惧无畏。
  她跟左学说要去赴同学会。左学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看漫画,漫不经心地问:&带不带我去?&她犹豫不决,&你的意思呢?&左学耸肩,&我的漫画还没看完。&她松了口气,&那好,我走了,晚饭让服务生送上来。&左学喊住她,皱眉说:&我不吃酒店餐,我要吃雪媚娘、榴莲酥。&这两样是有名的广式小点心。钟笔这次合作非常,&好,我给你带。还想吃什么?&
她打扮得十分齐整去赴约,精致立体的妆容,钻石项链,卷发随随便便散下来,黑色露肩礼服,皮草披肩,新款高跟鞋,外加同系列的手提袋。这样的行头,总不能坐出租车,于是张说自然而然充当护花使者。
  张说对她的美貌并非早已免疫,但是开车的时候仍然能够做到目不斜视,并没有因为钟笔心仪他就趁机动手动脚,此人十分自律有原则。
  路上又堵车。她十分着急,不断地问:&时间到了吧,时间到了吧?&张说反倒十分坦然,&北京堵车乃是家常便饭,都是老同学,等一等又何妨?&钟笔心想,就因为都是老同学,越发不能让人家等。
  她之所以紧张,不过是心虚、不安、害怕、惶恐在作祟。当年的事--大家会怎么看她?
  迟到半小时。钟笔一出场,便引得大厅中诸人驻足观望,还有不少人拿起手机偷拍。有服务生小声问:&莫不是哪个大明星?&对方摇头,&不知道,也许是新人。&钟笔在港生活多年,如此打扮在她看来是社交礼貌,别人却不这样想。
  当魏建平以及袁蓝等人以陌生、诧异的眼光打量她时,她知道自己穿错了衣服,白衬衫牛仔裤已经足够。也许她的一生总是犯这样的错误,衣服和场合老是不相配。其实令大家吃惊的除了她的到来,还有陪伴在侧的张说。当年她抛下张说,跟有钱人走时,所有人义愤填膺,大骂她无情无义、狼心狗肺。可是张说,怎么会&&在外人看来,二人的关系当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系列戏剧性的转变,使得众人维持缄默。
  她打过招呼,不再说话,生怕越说越错,惹人讨厌。大家胡乱开着玩笑,甚至是拿带颜色的成人笑话互相取笑,推推搡搡,动作亲密。但是对她,所有人都很客气,不是礼貌性的客气,而是排斥般的疏离。偶尔有人问她要不要喝酒,她摇头,于是不再问第二遍。
  她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大家自觉或不自觉地排斥她。可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每次活动,她是所有人的宠儿。
  难道这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心蓦地一痛,做错了事迟早要付出代价。她茫然看着周围嬉笑吵闹、昔日最熟悉的朋友们,可是这份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她全然无关。她是一个陌生人。
  大家开始唱歌,她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听,犹不忘在适当的时候鼓掌。不管怎样,既然来了,总不能退缩。有人起哄要张说唱,张说推说五音不全,众人哪肯放过他,齐声反对。他无奈之下唯有接过话筒,唱了一首张雨生的《大海》,唱得一般般,中规中矩,不出彩但是也没有跑调。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张说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哪怕他最不拿手的唱歌,亦是全情投入。袁蓝举着酒杯找了过来,上下打量她,伸出手,&钟笔,幸会幸会。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风姿绰约,艳光四射。&
  风姿绰约、艳光四射不是好形容词,她知道,但她还是伸出手,同袁蓝好好地握了一握,察觉她的指尖跟自己的一样冰冷,&你也一样,容颜不改,风采依旧,袁蓝。&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袁蓝是东北人,个子高,骨架小,桃花眼,身材微丰,性格直爽。袁蓝不愿意跟她敷衍,冷哼道:&我以为你躲在香港不回来了呢。&
  钟笔依然保持微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哦,为什么这样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勇气尽失,差点儿落荒而逃。
  袁蓝露出不屑的神情,&你还敢回来?真是勇气可嘉哦--&轻轻击了下手掌,嘲讽中一脸鄙夷。钟笔本不想解释,但最终还是开口,声音轻飘飘的,&有些事情,如鱼饮水,个中滋味,冷暖自知,不事到临头,谁都没有发言权。&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的辩解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袁蓝冷冷地看着她,&说得好,说得好!那么爱慕虚荣、奢侈成性、水性杨花、忘恩负义,也是身不由己了?&
  任何女人都受不起这样的指责。钟笔脸色大变,冷冷地道:&这个,不容你置喙。&
  袁蓝轻蔑地说:&真不要脸。&手腕倾斜,将手中的酒淋在她头上。
  钟笔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间惊呆了,连躲避都忘了。不一会儿,头发全湿了,酒滴滴答答落在脸上、肩上、身上,继而滴在地上,感觉像是身体某个部位汩汩流出的鲜血,难受得四肢百骸都痉挛起来。她抬头四处张望,眼睛好半天没有焦距。见周围众多眼睛看着她,似乎都觉得大快人心,她脸色瞬间苍白,暗暗揪住自己的衣角。钟笔,钟笔,忍一忍,忍一忍,这不算什么。黑棋子般的瞳孔映出心底诸多的情绪,尴尬、狼狈、难堪、伤心、痛苦、惶恐无依&&
  她吃过许多不可言说的苦,可是从来没有当着众人受过此等羞辱。眼泪可以强忍,但是她控制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指甲掐进肉里,用尽全力强迫自己镇定。她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手袋,背对众人,拿出纸巾擦脸,十指抖了又抖,几乎抬不起手。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丢人现眼,忍,无论如何得忍住!
  周围人见此变故,瞪大眼睛,很是吃惊,但是没有人上前解围,包括脾气温和的魏建平。不过有人发出叹息,&唉--&看到钟笔忍着眼泪默默承受的样子,不是不同情,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情。
  张说把话筒掷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所有人吓了一跳。他看着袁蓝,冷冷地问:&怎么回事?&脸色极差,一向平和的声音变得尖厉,眼神凌厉。
  钟笔怕事情闹大,那她在大家心中更无立足之地,忙说:&没事,没事,一时失手而已。&因为隐忍,声音沙哑,鼻音浓重。她站起来,背过身去,&我走了,你们继续。&她整个人快崩溃了,再多待一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得下去。难道她就如此下贱,送上门来给人作践?
  但是袁蓝并不领她的情,仰首说:&我泼的。&她敢做就不怕承认。
  张说眸光一寒,逼视她,一步一步走过来,&为什么?&
  &有些人需要教训。&
楼主蓝瘦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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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需要教训,而你,也不是上帝,拥有裁判众生的权力。&他拥住快要晕倒的钟笔,环视场内,一字一句地说,&以前我跟大家一样,觉得她不可饶恕。可是,当事情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其中的错综复杂,并不是简单的对与错便能判决。&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凄凉。有时候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更加容易解开苦苦纠缠的心结,他也是许多年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有的人天生拥有一切,有的人却需要为了三餐的温饱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钟笔终于失声痛哭,伏在张说胸前抬不起头,全线崩溃,啜泣道:&不,我错了。我爱慕虚荣,背信弃义,懦弱无能,意志不够坚定。今天这杯酒,我罪有应得。&她对不起张说,但是没有对不起其他人。
  众人见到此情此景,皆有一丝不忍,就连始作俑者魏建平,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他替朋友打抱不平,可有打错了?
  袁蓝长到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呵斥过,顿时涨红了脸,气愤地说:&我哪有做错?连她自己都说她罪有应得。&
  魏建平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不过想给钟笔一个灰头土脸罢了,如今一个弄不好,多年的老同学恐怕要反目成仇。他连忙拉过气犹不平的袁蓝,息事宁人地说:&你醉了,我陪你出去透透气。&
  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句话:&我们不是道德的化身。&不该轻易判谁的罪。孰对孰错,换个位置,答案截然相反。
忆往事勇气可嘉
  张说拥着钟笔出来,&我送你回去。&声音镇定,肩膀宽厚,怀抱温暖,充满安全感,让人如此的依赖。
  钟笔点头,&嗯。&声音仍有一丝哽咽,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五花六道,跟鬼一样。毫无形象地大哭一通,她的心情反倒好转不少。张说送她到洗手间门口,&去收拾收拾,难看死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全花了,嘴唇发紫,脸上半点儿血色都没有,双目通红,惨不忍睹。她用纸巾擦干头发,卸了妆,用冷水冲了脸,宽慰自己:只要天不塌下来,太阳照样升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总是要在屈辱轻视里才知道深思反省。
  出来时,她已恢复平静,只是眼睛依然红肿。
  她情绪不佳,一路都没有说话,微凉的夜风一点点吹散记忆里混乱不堪的过往。张说推她,&到了。&她愣了下才回过神来,忽然拍头,&哎呀,糟糕!&
  张说忙问怎么了。她将左学要雪媚娘、榴莲酥的事说了。左学这小子,答应他的事若是忘了,绝不肯罢休,整个儿一太上皇。
  张说想了想,&你也没吃饱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极好的广式点心。&就这么让她回去,他不放心。
  张说口中的&附近&是北大附近。车子停在路边的店铺前,这是以前钟笔最爱来的一家点心店--干果、蜜饯、饼干、糕点&&应有尽有。
  多年不曾来过,周围的建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身上披着张说的西装,大眼睛四处张望,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有些茫然失措。头顶闪烁的霓虹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眼睛穿过对面划成几何图案的繁花绿草,落在校门口几个镶金大字上,提醒她这里是北大。旧时场景旧时人,她心中蓦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之情。看着路灯下熟悉的店面招牌,她用力推开玻璃门,欢快地喊:&老板!&
  老板身穿白色棉布背心,腆着啤酒肚,摇着一把缺了一角的芭蕉扇,坐在那儿听广播,脚下一双人字拖欲坠不坠。看到有人进店,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买什么自己拿,钱在鞋盒里,自己找。&
  还是这样的脾气,这样的悠闲自在,十数年不变。钟笔不知为何,像是他乡遇故知一般,抓到一点儿什么熟悉而又永恒的东西,觉得非常高兴。她冲过去,手舞足蹈地叫:&老板,我要买吃的!&激动得恨不得把屋顶掀了。
  老板当然不认得她了,晃晃悠悠走过来,也不看人,张口就说:&同学,买什么?&
  钟笔要了玫瑰花制的干果、糖腌梅子、豌豆黄以及蓝莓蛋糕,眨着眼睛的样子十分调皮,&老板,忘了带钱,可不可以赊账?&
  老板瞄了眼她身上华美的礼服以及颈上的钻石,知道她在开玩笑,痛快地答应:&行。&钟笔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张说又要了雪媚娘和榴莲酥,掏出钱包把钱付了。
  俩人沿着南门的林荫道进来。道路两旁是法国梧桐,高大繁茂,密不透光。夜色深沉,偶尔几个晚归的学生步履匆匆,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还未开学,偌大的校园十分安静,周围花木扶疏,虫鸣蝉唱,使人更觉静谧。物是人非,风景依旧,一样的天,一样的脸,一样的你,就在我的面前。
  触景生情,往日的片段在眼前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第一次社团活动她便找不到地方,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理工信息二号楼在哪里。有人拍她的肩膀,&同学,你是'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的会员吗?&钟笔回头,眼睛一亮,不理人家的问话,一直盯着旁边的人看。那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个性美少年嘛!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么大的学校都能碰到。
魏建平和气地问:&同学,你是新会员吗?我是这个社团的团长,我叫魏建平,建设的建,和平的平。&
  钟笔撇嘴,名字真老土,手指着张说,&那他呢?&
  张说打断她的询问,&时间快到了,走吧。&钟笔跟在后面,一心想着该怎么跟他搭讪。
  魏建平和张说也不知道地方,从理教信息楼一路问到东门,最后在一个新建大楼的某个旮旯里找到了。众人都埋怨教室难找,讲座怎么选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张说在最边上坐下,魏建平跟了过去。钟笔一个人都不认识,站在那里不知该往哪儿去,茫然四顾,心里发慌。魏建平见了,连忙招手,&过来,跟我们一起坐。&他心思细腻,温柔体贴,很懂得照顾人,跟张说的性格截然相反。
  钟笔大喜,连忙奔过去坐下。讲座开始,众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钟笔随口寒暄了几句,指着张说开始套话,&魏建平,他叫什么?大几了,学什么的?&
  魏建平真是好脾气,竹筒倒豆子般通通告诉她:&哦,他啊,天才哦,光华管理,学金融的。至于叫什么,你自己问他吧。&
  钟笔心中说他真是知情识趣,连忙越过魏建平,拍着张说的肩膀问:&同学,我是新加入的会员,我叫钟笔,你叫什么?&张说见她整个人倒在魏建平身上,姿势亲昵,不喜她这样随便,有点儿不悦,没有回答,拿了本书递给她。
  钟笔碰了个冷钉子,有些讪讪的,接过来一看,是《经济学原理》,内页上写着&张说&二字。翻开,满篇全是数字、图表、符号、专业术语,一时头发晕,连忙合上。对方的冷淡这么明显,她不敢再搭讪了,决定旁敲侧击,便问魏建平:&他大几?&魏建平笑道:&研究生都快毕业了。&钟笔很是吃惊,她以为他还是个小正太呢,没想到已经是老男人了,果然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魏建平又接上一句,&十九岁。&和钟笔一样大。
  她更吃惊了,嘴巴许久合不上。魏建平叹气,道:&所以说,世界上天才还是有的,只是我们太平凡了。&不可相提并论。北大是全国最好的高等学府之一,藏龙卧虎不在话下,天才少年并不稀罕。
  张说见他们头抵在一块唧唧咕咕说私房话,便有几分不高兴,低声呵斥道:&你们还听不听讲座?&俩人以为他听见他们在说他的事,互看一眼,连忙停止背后说人的不良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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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说之所以一直对钟笔的搭讪不冷不热,正是因为钟笔每次都要找魏建平或者其他人做借口,以至于他从不敢有非分之想。而钟笔这边呢,她脸皮虽厚,但主动勾搭男人也够她害臊的,事先当然要准备好各式各样的借口,以便搭讪不成也好有个台阶下。俩人隔了一堵墙互相试探,更加摸不准对方的心思,因此一直处于暧昧不明的状态。
  那个年纪,我们总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渴望爱与被爱,可是又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深秋的某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社团组织活动,要出去旅游。钟笔本来不打算去,后来无意中听说张说也会去,出发前一天慌慌张张跑去魏建平那里报了名,哭诉社团不能扔下她不管。魏建平骂她前几天哪儿去了,人数都定了,这不是为难他嘛!最后无法,只得额外增加一个名额。
  一行人包车前往北京郊区,路上大家打拖拉机(一种扑克牌游戏),她跟魏建平输了,罚对唱情歌。俩人唱《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众人起哄,连声叫好,大有将俩人凑成一对的意思,那会儿小薇还没成为魏建平的女朋友。张说把帽子拉下,遮住眼睛,靠在那里睡觉,对眼前热闹的场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钟笔见他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样子,便有些意兴阑珊。不就一天才美少年吗,装什么深沉冷酷!
有一项水上竹筏运动,俩人一组。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钟笔用了点儿小心计,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和张说分到一组。张说撑着竹篙轻轻一点,竹筏晃晃悠悠飘了出去。钟笔站在上面兴奋地活蹦乱跳。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空气清新,她不由得精神大振,深深吸了口气,张开手臂念了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张说见她高兴得有些过头了,不知为何,竟然心有不平,凭什么他就得当苦力?偏要坏她兴致,便问:&会游泳吗?&钟笔吐了吐舌头,摇头。他点头,事不关己似的说:&我也不会。&而后加了一句,&我也不会撑船。&
  钟笔一愣,忙问:&那掉水里怎么办?&水看起来挺深的。张说瞟了她一眼,&看着办。&钟笔满头黑线,不由得有些担忧。
  哪知一语成谶。
  她见对面是连绵起伏的陡峭山峰,硬生生从中劈开一般,壁立千仞,甚是惊险,不由得心神激荡、逸兴遄飞,风花雪月的毛病又犯了,开口便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张说一听她背书心里就发毛。偏偏她还歪着头问:&你听过这句话吗?&他不答,没听过也不会说出来。
  钟笔以为他不屑和自己说话,一心想讨好他,便说:&反正没事,我们说笑话打发时间吧。&
  她最擅长讲冷笑话,率先说:&从前有一只小羊,有一天它出去玩,结果碰到了大灰狼。大灰狼说,'小羊,我要吃了你!'你猜,结果怎么了?&张说心想,难道是小羊把大灰狼吃了?但是这个结果太不合情理,于是继续维持缄默。
  钟笔见他并没有配合地问:&结果怎么了?&有种一个人唱独角戏的感觉,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结果大灰狼就把小羊吃了。&
  非常冷的一个冷笑话。张说的天才都用在正途上,说到不务正业,半点儿天分都没有,慢整整一拍才反应过来,想了许久,认真地说:&这个笑话不好笑。&不但不好笑,而且极度无聊,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钟笔本来想说&从前有个太监&&&就这样&下面没有了&的冷笑话的,考虑到他的幽默细胞不是那么发达,于是讲了一个稍微正常一点儿的:&老师让小明用长城造句,小明说,'长城很长。'老师很不满,说,'不行,再造一个。'小明哼了一声,'我又不是秦始皇。'&
  张说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钟笔心里在擦汗,他总算笑了,虽然有点儿勉强,比起冷美人来,笑美人还是更养眼一些。她拍手道:&好啦,好啦,轮到你了。&张说摇头,&我不会。&钟笔跺脚,&不行,不行,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定要说一个,随便什么。&
  她一激动,竹筏便来回晃动。张说吓坏了,&你站稳,你站稳。&想了半天,记起学校里广为流传的一个笑话来--
  &周教授精通佛学,开了一门课叫《中国佛教史》。学生问他考试怎么考,他说'随缘'&&&
  钟笔听到这里就笑起来,哈哈哈,考试随缘,果然是周教授的风格。张说继续说:&有个学生考试没做准备,于是交白卷&&&
  钟笔听到这里,&咦&了一声,&交白卷?&北大许多人将84分都视为耻辱,交白卷可以上未名BBS头条新闻了。他点头,&这位交白卷的同学随了周教授的缘,给了他一个很高的分数。后来另外一个同学有样学样,也交白卷,结果考试不及格。&
  这其实算不上笑话,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但是钟笔觉得前后很有戏剧性,拍手笑得前仰后合。结果乐极生悲,动作太大,来回颠簸得厉害,竹筏剧烈晃动,一个不稳,扑通一声,她掉进了水里。掉下去之前,她心慌意乱地伸手去抓张说,张说一个踉跄,结果俩人一起洗了&鸳鸯浴&。
幸好靠近岸边,水不深,仅到张说的嘴巴,但是刚好没了钟笔的头。张说便撑着她腋下,尽力托住她。俩人湿淋淋站在水里,硬着头皮接受周围或诧异或好笑的目光。钟笔冻得浑身发抖,嘴唇乌青,恨不得化作落水鬼,省得光天化日之下出来丢人现眼,哪里还有半点儿先前预想的旖旎、浪漫的场面?
  他俩浑身是水爬上岸,听见有人高声喊:&快来看,快来看,有人跳水啦。&别提有多狼狈了。
  后来有人问他们怎么会掉下水,钟笔埋怨道:&还不是张说的笑话闹的。&大家便问什么笑话有这么大魔力,听得俩人往水里跳降温。钟笔便说了,所有人都露出鄙视的眼神,&这笑话都没听过,你是北大的吗?&
  她低着头不说话,大家津津乐道的这则笑话是在她休学期间发生的。她看似快乐的大学生活曾经发生过严重的断层。
  &落水&一事在&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广为流传,弄得别的社团都知道了。有山鹰社的人跑来拉住她,&哎,你就是自杀学会那个听笑话掉水里的吧?这些资料是校团委发下来的&&&
  &自杀学会?&她听了满头黑线。
  因为受凉加上尴尬、羞愤,回来后她就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整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滚来滚去,低烧不退。到了校医室,经检查,医生确认不是&非典&,随便开了些药,便将她打发了。她将大把的药丸当饭吃,吃了一星期,不但不见效,结果反倒烧成了肺炎。
  她半夜跑去医院挂急诊,拍X片打点滴,闹腾了一整夜。她以为这下总该好了吧,哪知医生低头写方子,面无表情地说:&记得天天来啊。&钟笔心中一惊,什么?天天来?
  等她病好了,手臂早扎成了马蜂窝,肿得老高,一片淤青。而一个学期也快结束了,接下来是紧张的期末考试。
  这就是她勾搭男人的后果,后果很严重。
  可她不但不吸取教训,下学期还照样勾搭。
  死不悔改,勇气可嘉!
淑女没有竞争力
  钟笔的&情敌&有男有女,有明有暗,有大有小,有中有西。北大的校风是&自由、民主、科学&,所以一般不干涉学生的感情问题。有一段时间钟笔很怀疑张说的性取向,整天紧张兮兮的,到后来确定他不是同性恋,浑身骨头一轻。若张说真是什么&断臂山&,她也只能欲哭无泪,去跳中南海了。
  钟笔的头号情敌便是袁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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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蓝也是光华管理学院的,能进光华的都不是&人类&,至少跟她不是同一类。袁蓝直发,瓜子脸,小眼睛,皮肤白皙,脸上有几粒小雀斑,身材丰满,凹凸有致;有一颗小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往外咧;家境应该相当不错,随随便便一个化妆包都是Dior的。钟笔本来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觉得她虽是美女,倒还称不上绝色。但魏建平有了小薇还一脸色眯眯地说:&袁蓝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往外翘,又性感又可爱。还有,抱在怀里的感觉一定很舒服。&
  闻听此言,钟笔犹如被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站在同性的角度,她是女人眼中的标准身材,骨肉亭匀,纤浓合度,但是换成异性的眼光,也许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袁蓝确实体态丰盈,妩媚风流,有杨贵妃之神韵。她很不服气,冲魏建平嚷嚷:&那我呢,那我呢?&她哪里肯甘居人后,落在下风,尤其是情敌!
  魏建平瞟了她一眼,哼道:&你?太平公主!&那时候她减肥非常刻苦。
  钟笔满脸怒容,指着他的鼻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跟小薇告状,说你色性不改,人心不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魏建平终于觉悟永远不能得罪女人,睚眦必报。
  有一段时间,钟笔一直在挣扎要不要增肥。也许张说也喜欢丰满一点儿的女人?男人嘛,看女人的眼光还不是大同小异。后来经过无数次思想斗争,为了爱情胜利的曙光,她豁出去了。于是晚餐她不再只吃水果沙拉、清汤寡水了,而是换了咖喱牛肉盖浇饭,夜宵还有一杯蒙牛的大果粒。
  晚上照例是社团集体活动。钟笔最近胃口大开,在食堂流连的时间大大增加,等她赶到时,人都到齐了,只差她一个。她见袁蓝坐在张说旁边咬耳朵,心中已不快,而张说还不断把头凑过去听她说话,时不时点头,甚是亲密,就更不高兴了。她冲到俩人跟前,伸出手要钱,&张说,张说,周末植物园的会费。&社团组织大家周末去植物园春游,每人交二十块钱,钟笔充当临时财政部部长。
  袁蓝说:&哎哎哎,我们正在讨论问题呢,等会儿再交行不行?&话说得客气,脸上神情可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一脸的不耐烦。钟笔心里骂她&装蒜&,嘴上笑嘻嘻地说:&先交嘛,省得我跑来跑去。&张说低头找钱包。袁蓝把书推开,双手抱胸,道:&张说,你帮我先垫一下,回头给你。&张说拿出一张五十的递给钟笔,眼睛却看着袁蓝,&不用给了。&
  钟笔弹了弹崭新的钱,啪啪作响,斜眼说:&张说,阔人哦。&她愤愤地想:哼,真大方啊!上次俩人在学五食堂一起吃桂林米粉,他怎么不替她付钱?钟笔忘了自己一时高兴,头脑发热,奋不顾身抢着刷饭卡,一气把俩人的钱全付了。她应该让张说刷,然后想方设法再还给他,制造俩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张说看她一副吊儿郎当痞子样,很不喜,知道减肥是她毕生的事业,故意打击她,吃惊地说:&钟笔,你有双下巴。&
  一句话引得周围的人都来看她,七嘴八舌地议论道:&钟笔,果然长胖了哦,你看,你看,都有小肚子了&&&
  钟笔一时间羞愤欲死,决定继续将减肥大计进行到底,雷打不动,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包括张说。二十一世纪新时代女性不应该只为男人而活,还应为自己而活。
  哪知增肥一事余波荡漾,后患无穷。
  周末,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植物园,春光明媚,百花齐放,游人众多,摩肩接踵。大家分头行动,钟笔还在想法子怎么跟张说一起走,袁蓝已经扯着他的袖子说:&张说,我们一块儿去樱桃沟拍照。&钟笔恨恨地看着他们并肩往前走,心里那个嫉妒啊,捅了捅魏建平,&咱俩也去樱桃沟,听说那儿风景挺好的。&
  四人两组,一前一后往上爬。袁蓝在跟张说商量,&樱桃沟那儿有一池子山泉水,中间有块大大的鹅卵石,可漂亮了。我以前一直想站在那儿拍照来着,可惜没机会,等会儿你给我照。&张说答应了。
  钟笔在旁边听得那个咬牙切齿啊,看见路牌上写着往左便是卧佛寺,一心不想让袁蓝得逞,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上去凑在两人中间,故意分开他们,大大咧咧地说:&我们去卧佛寺吧,我们去卧佛寺吧。&张说没说话。袁蓝奇怪地问:&去卧佛寺干吗?&钟笔笑得一脸无辜,&烧香啊,最近不是流年不利,运道不好,专碰见一些小人嘛!&故意加重&小人&二字,意有所指,指的当然是袁蓝,但是回头看着魏建平,不敢表现得太过张扬。
  魏建平以为她真想烧香拜佛去霉运,便附和说:&我以前出门丢钱,骑车被撞,论文不过,也去雍和宫烧过香,后来果然走运了,考试拿了个优。&
  袁蓝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张说不屑道:&魏建平,亏你还是唯物主义者呢,居然信这个。&
  钟笔一本正经地说:&信这个怎么了?民俗学的老师都信这个。&还推着大伙说,&走走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几人在她半祈求半强迫下,只好往卧佛寺走去。
  哪知卧佛寺那个青石板垒成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头,就像从天上垂直挂下来的一般,走完一层又一层。爬了不到一半,钟笔撑着膝盖猛擦汗,&歇会儿吧。&魏建平取笑她道:&你也太没用了,走几步路就累成这样。&钟笔反唇相讥,&是谁见了蟑螂还要叫两声的?&魏建平连忙噤声。
  张说十分厌烦他俩斗嘴斗个没完没了,递了瓶矿泉水过去。钟笔问:&喝过的?&张说脸色有点儿不好,&只喝了一小口--你到底要不要?&钟笔忙接过来,猛点头,&要要要。&当然要!虽然她不喜欢沾上别人的细菌,但是既然是张说的,那自然另当别论,爱屋及乌嘛。
  袁蓝举着相机胡乱拍照,看见路边乱草堆里倒着一尊残破的石雕,就将相机交给张说,蹦蹦跳跳跑过去,坐在上面,&张说,张说,给我拍张照。&拍完一张又一张,抱完石头又抱树。张说也好脾气,有求必应。
  钟笔看不下去了,拉着张说的袖子,&我也要拍,我也要拍。&张说正举着相机测光调焦,有点儿不耐烦,&等会儿,等会儿。&钟笔不依,一把拽住他胳膊,&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拍。&既然淑女没有竞争力,她决定无赖到底了。
  魏建平便说:&我给你拍。&钟笔心里恨他打岔,没好气地说:&我不要你拍,张说拍出的人像才好看呢,光影恰到好处,我一定要他拍。&张说眼睛对着镜头,目不转睛,被她闹得不行,伸手推她,&去去去,站一边去,别挡了光。&
  哪知钟笔本就是踮着脚尖站在台阶上的,晃着身体随着耳朵里的音乐打拍子,张说随手这么一推,她人没站稳,随着力道往后翻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张说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扶住她问:&钟笔,钟笔,你怎么了?&声音急得变了调,神情焦虑,吓得脸都白了。
  钟笔哼哼哈哈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也没伤到哪里,就是屁股摔成了两瓣,有些狼狈。见众人都围着自己,张说又一副恨不得自杀以谢罪的模样,她刚想说没事,咽了咽,又吞回了肚子里,故意皱着眉头,连声吸气,哭丧着脸说:&我脚疼。&
  张说见她没出什么大事,抹了把汗,&大概是崴了。&扶她起来。钟笔为了装得更像,单脚站立,那姿势颇像金鸡独立,一枝独秀。她这么一摔,把大家游玩的兴致也摔没了,魏建平便说:&咱们回去吧。&钟笔一脸苦瓜相说:&我的脚&&&张说看了她一眼,将相机扔给袁蓝,背对钟笔半蹲下,&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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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笔无比兴奋地爬上了张说的后背,双手紧紧缠上了他的脖子,并且在他锁骨附近来回游移,明目张胆地吃豆腐。他的皮肤又滑又腻,冰冰凉凉的,手感那个好,搞得她心痒难耐。
  张说托着她的大腿往上蹭了蹭,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这么重!&
  这更加坚定了钟笔誓死减肥的决心。
  张说不是肌肉男,山势又陡峭,累得那个吴牛喘月、汗如雨下。但是当魏建平看不过去,要求背钟笔的时候,他还是一口拒绝了,&没事,这是我闯下的祸。&袁蓝跟在一边说:&钟笔,你就是一祸害。&甚为张说不平。
  钟笔一边心虚一边得意,从头到尾不说话,一味装死装活,哼哼唧唧。
  四人抛下大部队,提前回去。
  出租车一路开到女生宿舍楼下,钟笔此刻心虚得不得了,愧疚地低下了头,抱着张说的胳膊说:&女生楼不让男生上,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都是我的错。&当然都是她的错!
  张说擦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说:&不是,我不该推你。你住几楼?&钟笔说四楼。他蹙眉,转头跟宿舍管理员说:&阿姨,我同学脚崴了,我能送她上去吗?&又说了一车的好话,阿姨总算答应了。钟笔站在一边不吱声。
张说的手横过钟笔胸前,半抱着她爬楼,&脚还疼不疼?不要紧,慢点儿走。&钟笔感觉他手臂擦过自己胸部,红了脸,偷瞄他,他并没有任何异样。张说一脸紧张,口里不断说:&好,慢点儿,慢点儿&&&唯恐再伤了她。
  磨磨蹭蹭终于爬到四楼,钟笔内心极度不安,她这个坏女人,迟早天打雷劈!她拦在宿舍门前不让他进,转过头说:&你走吧,我没事。&他不放心地问:&你确定?&钟笔重重地点头,&确定。&赶快走吧,再不走,西洋镜就要拆穿啦。
  张说见她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本想叮嘱一番,终于还是点头,&好,那我走了,有事打我电话。&说罢匆匆走了。
  钟笔看着他的身影在楼梯转弯处消失,连忙开门进去,将床上、椅子上、凳子上、地上到处散落的内衣内裤胸罩丝袜外套一股脑儿往脸盆里塞,提着水桶活蹦乱跳洗衣服去了。
  舍友回来看见走廊上晾满了衣服,又见钟笔坐在电脑前悠哉游哉地喝咖啡,大惊,问:&全是你洗的?&钟笔点头,擦了擦嘴巴做优雅状,&对啊,而且是手洗的,洗衣机洗不干净。&舍友啧啧称奇,钟笔居然变勤快了,莫非老天下红雨了?&这年头,怪事多,水井里翻了船啊河里着了火&&&哼着小调下楼去食堂吃饭。
  第二天,张说提着一大袋水果来慰问她,结果看见她一手一根冰淇淋,舔完这根舔那根,一脸享受样儿。钟笔从小卖部出来看见他,脑袋立马停机,完蛋了,完蛋了,这下子形象全无,他怎么会来女生宿舍这边?
  张说上下打量她,满脸疑惑,脚崴了好得这么快?以他的高智商再不明白是被耍了,他可以去跳未名湖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问:&脚好了?&钟笔心虚地点头,&好了。大概是抽筋了,回来就好了&&&大有越描越黑之势,也不知他有没有相信。
  &哦。&张说将水果交给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钟笔无比挫败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活该!
天才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一大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梦里依稀年少事,一晌贪欢。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头痛欲裂。那么久远的事情,为什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历历在目,清晰如在眼前。她游魂般爬下床。
  左学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享用鲜奶泡芙芝士酱,吃得满嘴都是,头也不抬地问:&昨天晚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钟笔头晕晕的,心神仍有些恍惚,不理他。他扔下叉子,哼道:&我的雪媚娘、榴莲酥呢?&她怎么可以扔下他一个人不管!
  想到这小祖宗的难缠,钟笔一惊,立马清醒过来,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拍着大腿说:&落在张说的车上了。&
  听到张说的名字,左学更加生气,难道这个男人比他还重要?他站在凳子上,将桌布一掀,哐啷哐啷一阵乱响,到处都是他吃剩的牛奶蛋糕,汁液横流,满地狼藉。他冷冷地看了眼母亲,&你说怎么办?&
  钟笔在他动手的时候,早已敏捷地跳到一边,避过一场灾难。她头疼地看着他,眯着眼睛说:&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左学冷着一张小脸,&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我的雪媚娘、榴莲酥呢?&
  钟笔纵然已经习惯了这小祖宗的颐指气使、无法无天,仍然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好好好--&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张说&&&
  张说提着纸袋赶来时,母子俩各占一边,互不理睬,正在冷战。
  钟笔见他来了,打电话叫服务生进来收拾房间。三人转战餐厅。张说将雪媚娘、榴莲酥装在精致的碟子里,又要了一杯酸梅汁,递给左学,&我要赶着上班。你妈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好自为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张说这番关爱的举动,使得左学消除了对他的强烈敌视。他低头不语,也不看钟笔,赌气般自顾自吃点心。
  钟笔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小胖子,吃得跟圆球一样,踢一脚就能在地上滴溜溜打滚,还不知道减肥!她跑上去抱了一堆书出来,抽出其中一本,扔在左学跟前,&今天你要是不把《大学》这一篇背下来,就给我去跪键盘。&
  左学纵然记性好一些,开窍早一些,心眼多一些,但若要他一天之内背完艰涩难懂的《大学》,那分明是钟笔在刁难他。他也知道母亲是在找借口整治他的&歪风邪气&,当然不肯就范,指着线装本的《大学》,&为什么要背这个?&
  钟笔在他对面坐下,&过两天你要去参加北大附小的入学考试,总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左学不信,&小学一年级考《大学》?&钟笔哼道:&谁说一年级?你给我直接上三年级。你以为这是香港,考试只考ABCD?&
  左学不知道北京的小学具体是怎样的情形,总以为大概跟他母亲一样变态,于是不做声。他翻开一看,叫起来:&怎么是这个样子?&有注有疏的竖版繁体《大学》,大小字体不一,一下横排,一下竖排,看得人眼花缭乱,头昏脑涨。不要说他,中文系的人都不一定看得下去,钟笔故意找来杀一杀他的威风的。这种版本的古籍,她也只有买过,没有看过。
  左学将书一推,站起来就走。钟笔跟在后面问:&干什么?&他恨恨地说:&跪键盘。&要他背,不如叫他去死,唯今之计,只有乖乖去跪键盘。
  钟笔打开电脑放音乐,&《崇拜》这张专辑放完了,你就可以起来了。&他不理,抱了套《机器猫》坐在键盘上看。钟笔也不去纠正他姿势不正确,惩罚到了就行,反正他们母子一向都是这样斗法的。
  跪完键盘,母子俩如常吃午饭。左学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餐桌上跟她描述刚看的机器猫的故事。钟笔便说:&怎么还是机器猫?我小时候就看它。我建议你以后看宫崎骏的动画。&顿了顿,又问,&你早上干什么掀桌子?&
  左学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你是不是只要男人,不要儿子了?&钟笔口里的汤差点儿喷出来,&我什么时候给你这种错觉了?如果有的话,我道歉。你想得太多了。&左学停下筷子,&那你为什么夜不归宿?&他等点心和母亲等了大半个晚上,结果越等越失望,最后孤零零一个人在饥饿中睡去。
楼主蓝瘦香菇~
宝宝1岁7个月LV.2
  钟笔辩解道:&我哪有夜不归宿?我只不过回来得晚了些。&左学哼道:&晚了些?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没有吃饭?&钟笔有些诧异,&难道你没有钱?&左学不耐烦,&不是这个问题&&&他年纪还小,无法清楚地表达内心的烦躁、郁闷、不满之情--他当然希望母亲专属于他一个人。
  钟笔挥手制止他,&OK,我明白,你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以后我会带上你。不过,现在&&&她将左学面前的炭烤牛里脊端走,换上一玻璃盆翠绿的海草,&你不能再吃肉了,小心胆固醇过高。&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可以不用背《大学》,但是《唐诗三百首》你尽快给我背完,入学考试十有八九会考。&
  左学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巫婆&,不过不敢让她听见。
  张说下了班来看他们,见左学趴在桌子上解方程,小小的人坐在凳子上,小腿还够不着地。钟笔窝在沙发上看言情小说,整个人蜷成一团,眼睛差点儿钻了进去,连他进来都不知道,还是左学喊了一声&张叔叔&,她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这么投入。&他自己倒了杯水喝。
  钟笔合上书,似乎回味无穷,&有趣的故事。&张说随口问:&哦,讲什么?&她伸了个懒腰,跑去冲咖啡,&男女间的感情纠葛,相遇、离别、重逢。&任何故事都可以用这几个字概括,就像中学课本分析段落大意一样,千篇一律,但是她依然乐此不疲。没意思的人生总要找一些有意思的事来做。
张说跟了进来,想了想,说:&你不觉得左学的教育方式可以更为&&嗯,正常一些?&钟笔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要讲什么,&说实话,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虽然我不指望他成为天才,但是我也不希望浪费他的天才。&瞟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是天才--对此有何看法?愿闻其详。&
  张说立即说:&我不是天才,我只不过上学早,读书勤奋罢了。&二十岁硕士毕业并不算什么,北大一抓一大把这样的高智商人才,但是没有几个人在他这个年纪便成为&全球数字人物&之一,这其中当然另有别人看不见的艰辛努力。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钟笔探头看了眼在客厅里埋头苦学的左学,&我带他去测过智商,是比平常人高一点儿,但是更多的归功于他的努力。我想任何一件事,努力到最后,就成了天才。&天才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更多的是后天的勤奋,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她不愿再谈这个话题,捋了捋滑下来的头发,随口问:&你今天都忙了些什么?&
  张说回答得非常简要:&工作。&
  钟笔笑起来,这个人还是这么不懂幽默,一本正经得让她心痒难耐,蠢蠢欲动。她忍不住想逗弄他,极度渴望打破他冰山下的冷静自持,蹭过去,一手抱住他腰,右手食指在他唇间来回摩挲,一轻一重在他耳旁吹着热气,喃喃细语道:&什么样的工作&&嗯--&尾音拖长,声音、动作、神态极其魅惑、挑逗,令人听了骨头跟着一酥。
  就在她即将含住他柔软的耳垂的时候,张说推开了她,面色潮红,心跳飞快,看她的眼神十分隐忍,显然极力克制着自己--门没关,左学还在外面,他们不能不分场合。他开口,声音沙哑,暗含情欲,&我跟左思通过电话了。&钟笔浑身一冷,脸色骤变,&哦,说什么了?&听到这个名字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他不肯离婚。&
  提到这事就心烦。她抚着额头说:&香港的法律,离婚虽然有点儿困难,但这并不是主要问题,我握有他出轨偷情的证据。最重要的是&&&她瞄了眼门外,声音不由自主放小,&左学。&
  左思不可能放弃儿子的监护权,她也不可能放弃。她抛弃过他一次,不会再犯这等弥天大错。
  张说许久没说话,&这事慢慢来。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如果左思执意不肯妥协,那么双方唯有对簿公堂,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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