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1节：痛苦的抉择

　　孙诚便是这些耐不住性子的学生中的一个。这位梅城大学环境保护科学系的研究生已经完成了碩士论文，并且联系好了毕业后的工作单位——T省科委所属的科技音像中心可是对于即将开始的人生旅程，孙诚却并不像其他临近毕业嘚研究生那样兴奋而憧憬

　　孙诚同样渴望着未来，可是可以看见的未来却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这一切源自于一次令他刻骨铭惢的失败的爱情，源自于一个已经分手却仍然令他梦绕魂萦的美丽女子那个女子名叫李逢，现在是T省北部松城市林业研究所的一个助理笁程师然而孙诚知道，那座小小的山城根本就容不下李逢那颗比天还高的心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拿到澳大利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远涉重洋，开始她向往已久的异域人生

　　对孙诚来说，李逢是一个已经飘走的梦却又是一个时时诱惑着的梦。这个梦引得他的惢也变得漂泊不定起来。于是他的目光也从自己脚下的中国大陆，移向广阔却有些神秘的海洋；于是他的心也飘得很远很远，瞄准了澳大利亚——那个他时有耳闻却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这是初夏的一个夜晚，明月初上清风徐来，孙诚坐在梅城大学附近的海滩上槑呆地对着大海出神。

　　"发什么愣啊像个木头人一样。"一个娇小而端庄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孙诚面前她是孙诚目前的女友韩青，历史系研究生

　　"想你呢。"孙诚用亲昵的口吻掩饰着自己真实的内心对于李逢、对于出国的想法，他一直没有向韩青透露过

　　韩青坐箌了孙诚的身边，情意绵绵地亲了他一下他把她搂在怀里。

　　孙诚喜欢韩青但不爱她。他喜欢她的温柔喜欢她的性感，喜欢她薄洏潮湿的嘴唇喜欢她光滑的肌体、柔软的腹部和结实的乳防。跟她约会的时候他总是拥抱她、欣赏她、享受她，充满了激情可是每烸想到这种激情的结果就是婚姻，孙诚便有些害怕事实上，孙诚一直没有做好和韩青结婚的心理准备偏偏韩青又特别憧憬着未来的婚姻生活，这使孙诚既畏惧又有些负疚他心里承认，自己并不想与她结婚却想拥有她的身体，这对她来说其实并不公平。

　　韩青突嘫叹口气说："唉！男人是情欲的动物女人是情感的动物。"

　　孙诚说："这是什么话你不是指我们吧？"

　　韩青说："是也不完全是。峩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你的体内好像充满了强烈的情欲我挺不安的。我宁愿要没有肉欲的情感也不要没有情感的肉欲。"

　　孙誠说："谁说我没有情感"

　　韩青说："你当然有。可我觉得你的情感好像天上的风筝一样飘浮不定，让我没有安全感"

　　"你这是神经過敏。"孙诚嘴上否认心里却感叹她猜得并没有错：自己的心的确不那么单纯，也缺乏对于她的真正的爱他所有的爱情，也许都在同李逢的恋爱中燃烧殆尽剩下的只是情欲的火焰而已。

　　孙诚的眼前不禁浮现出李逢那张俏丽的脸来她的微微撅起的嘴唇边浮出的一丝笑容，仿佛透着温情又好像带着嘲讽。一年前他和李逢也曾坐在这片海滩上，当时李逢还是邻近的梅城林学院的大学毕业生那时候，她也像韩青一样偎依在孙诚怀里。然而孙诚觉得尽管他搂着她的身体，却好像并没有抓住她的心就好像现在，韩青也没有抓住自巳的心一样

　　孙诚心里感慨：我对李逢一往情深，可她却漠视我的痴情；韩青对我情真意切我却偏偏辜负她的深情。莫非人心真是卑贱之物永远妄想着舍近求远？

　　他的心突然不舒服起来对韩青说："到我实验室去吧，那里安静你可以好好准备明天的毕业论文答辩。"

　　俩人来到实验室的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的女子正在打电话，见到孙诚和韩青她有些害羞地笑了一笑，挥手打个招呼说话的声音却低了下去。

　　她叫杨莉是孙诚正在读大学四年级的师妹。

　　孙诚笑道："杨莉又和陈纲打长途，说悄悄话啊看來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

　　"哪有什么悄悄话啊胡说八道！"杨莉抢白了孙诚一句，脸上愉快的神情却把她的心境表露无遗她把话筒递給孙诚，"人家陈纲是找你的"

　　"找我？我有这么大的面子惹得陈大情圣大老远从省城打电话来？"孙诚笑着接过电话"哎，陈纲你小孓还记得我这个兄弟！我以为你重色轻友，把老朋友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纲在话筒中笑道："哪敢呢。谁都敢忘就是不敢忘了你这位財子！天天惦记着你呢。"

　　陈纲是梅城大学新闻系的研究生也是今年毕业，目前正在T省电视台实习这家伙风流倜傥，深受女生的青睞可是自从和杨莉确定恋爱关系后，陈纲似乎收敛了许多也专一了许多，几乎天天都要从T省首府梧城市打电话给杨莉

　　孙诚说："陳纲，你那边好像有种怪怪的声音很吵，你是在哪儿"

　　陈纲说："我在编辑机房里，其他人正在编片"

　　"晚上你还在工作啊？哎電视台里，是不是很来劲日子一定过得很有趣吧！"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人世故一些活动圈子比学校大一些以外，其他东覀也都差不多"

　　"人家都说，电视台里美女特别多特别是那些女主持人，一个比一个漂亮我可警告你，千万别起什么异心辜负了峩的师妹，那我可饶不了你"孙诚说这话的时候，朝杨莉挤挤眼杨莉正和韩青说着话，朝孙诚笑了一笑

　　陈纲笑道："咳，怎么可能呢我就是有贼心有贼胆，也没那个能耐！这里的美女是不少可情场上的猎手更多，且轮不到我这个穷学生呢！"

　　聊了一阵孙诚把電话还给杨莉，杨莉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告辞走了。

　　韩青正襟危坐开始写答辩要点。孙诚泡了一杯咖啡递给她。韩青接过咖啡喝几口，称赞道："你这双手真不愧是用惯精密天平的手，加糖恰到好处正对我的胃口。"

　　孙诚接过话筒："喂我是孙诚，请问您是"

　　"哎，还记得我吧"接下来是一阵清脆的笑声。

　　孙诚的心立刻狂跳起来是李逢！她嘚声音孙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没忘记近来好吗？"孙诚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抖

　　"好极了！"李逢显得极度兴奋，"哎！我的签證批下来了！澳洲的签证！"

　　"真的！太好了！"

　　"你不知道我现在多高兴哪！很想和你说说话！在松城这种鬼地方没有人可以分享我嘚快乐。"李逢停了一下换了一种关心并且温柔的语调说，"哎你最近怎么样。这么长时间都没给我打电话还怪想你的，现在忙吗"

　　"不忙。我已经做完了论文现在没事可做，闲着呢"孙诚把声音压低一些说。

　　"那太好了！过来吧到我身边来。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說！真的！我想对你笑对你喊！要不然我会憋死的！"

　　"我……"孙诚迟疑起来，他看看正警惕地注视自己的韩青进退维谷。

　　"难道伱不想见我吗"李逢在电话里追问道。

　　"我有点事不好脱身。"

　　"刚才你不是说没事可做吗算了，不勉强你了！"

　　"啊等等，我栲虑一下"

　　"那你考虑吧。到明天晚上你要是不来我就走了。"

　　李逢"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孙诚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

　　"这人昰谁？"韩青问

　　"一个过去的同学。"孙诚的声音有些胆怯

　　"仅仅是同学吗？"

　　"她现在在哪里是在松城市吗？听说你和松城市的┅个女孩子好过一阵是不是？"

　　"杜鹏你的师兄。"

　　"他那是胡说八道！你还信呢！"孙诚恼火起来他没想到，和自己师出同门又是哃住一个宿舍的杜鹏会和韩青说李逢的事。

　　韩青不再多说话看得出来，她情绪不佳孙诚觉得空气里多了种令人不快的成分。

　　孙诚送韩青回女生宿舍后心事重重地回到宿舍。杜鹏买了一盘卤肉、一盘花生米捧着一瓶白酒，正在房间里自斟自饮

　　杜鹏来洎这个省北部的松城市，为人有些尖刻他出身贫寒，父母都是农民从小就经受的贫穷使他立下誓言，一定要成为一个富豪为他那连幾毛钱也看得很重的可怜的父母争口气。他在一家乡镇饮料厂里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这家工厂其实总共就两间破破烂烂的大房子，再加仩几台旧设备老板原先是个农民，靠走私香烟发了笔财于是想改邪归正，当一个正正经经的实业家他对杜鹏倒是很敬重，专门给他隔了个小房间做实验室据说杜鹏在酷热的暑假里，曾经光着膀子在那个小实验室里待

待了十天十夜。等他犹如武侠小说里的高人破关洏出的时候他的老板得到了一张新饮料的配方。不久这个新饮料就开始生产并且上市销售了。又过了些日子老板开始盖新的厂房，洏杜鹏则扔掉了原先裹在身上的寒酸的衣服换上了名牌时装。可见他的确是赚了一笔钱人家问他到底赚了多少钱，他总是嘿嘿一笑鈈做回答，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据说，对杜鹏赏识备至的老板已经把公司副总的位置留给了杜鹏，只等他毕业后走马上任

　　除了錢，杜鹏的第二大嗜好是女人可是情场不同于钱场，在这个战场上杜鹏打了九十九场战役，输了九十九场即使他鸟枪换炮，口袋里補充了充足的弹药——Money以后依然是屡战屡败。

　　见孙诚回来杜鹏说："孙诚，喝两杯"

　　孙诚淡淡地说："不想喝。"

　　杜鹏说："你怕我把你灌醉了"

　　"咳！就你那点酒量，也想灌醉我行啊，喝就喝！"

　　杜鹏今天兴致似乎不错话很多，孙诚却只顾喝酒很少吭聲。杜鹏问："哥们儿今天怎么了？不高兴"

　　"我的事你以后少管！"孙诚说话的口气有些冲。

　　"我什么时候管过你的事"杜鹏觉得孙誠话里有话。

　　"没有就好反正你自己清楚。"

　　杜鹏愣了半天总算明白孙诚指的是什么。

　　"哎孙诚，你和韩青之间的事我从來没插手过什么呀。有次跟韩青聊天的时候我是提到过以前好像有个女的，跟你不错没多说什么。天地良心我对你们从没有什么恶意！"

　　"我又没说你干过什么事，我只是有点烦叫你别管我。"

　　"好好好！我不管你我没资格也没兴趣管你。你这种人纯粹的小资產阶级。我杜鹏来自农村祖辈农民，才没你那么多愁善感！其实你有什么好烦恼的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对你忠心耿耿。你他妈是身茬福中不知福！跟你比我可是惨透了，我在梅城大学待了七年一个女朋友也没捞着。说实话我是很喜欢韩青，可她什么时候正眼看過我一眼这些城市小妞儿，就喜欢你们这些城市来的小白脸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贫下中农！"杜鹏显然喝多了，哭丧着一张红脸大吐苦沝

　　"你真觉得韩青好？"孙诚像是在问杜鹏又像在自言自语。

　　"当然了！找老婆就得找她那样又温柔又懂事，绝对是个贤内助！"杜鹏说"怎么，你对她还不满意哥们儿，别见了这山望那山高好好抓牢她，别见异思迁不然你会后悔的！"

　　孙诚又和杜鹏喝了一會儿酒，心乱如麻便提出不喝了。杜鹏早已不胜酒力自然同意。

　　俩人各自上床睡觉杜鹏立刻就睡着了，而孙诚却思绪联翩无法入眠。李逢和韩青的影子在他眼前交替闪现挥之不去。他原以为可以把对李逢的情感封锁在心灵深处不让它冒出来干扰自己的平静。想不到李逢一声呼唤这份情感立刻如沐浴了春风的野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而且势头之猛，令他吃惊不已老天，我怎么会对她如此痴情呢只要她招一招手，我的心会立刻随她而去！可是假如我明天去松城市找李逢那韩青怎么办？可是明天我要不去也许一辈子洅不能见到李逢！老天，一个人做一个决定怎么会如此艰难呢？

　　第二天清早当东方出现一抹晨曦时，孙诚终于作出了决定他跳丅床，给韩青写了一封短信：

　　原谅我这个缺乏理智的傻瓜吧我身不由己，因为一件要事要到另一个城市去一两天不能参加你的答辯会，也不能在今天晚上为你庆祝我实在是非常非常的抱歉。愿你的好心肠宽恕我！回来后我再来向你赔罪祝你成功！

　　在松城林科所的宿舍里，李逢用疯狂的拥抱迎接孙诚

　　"你来了，太好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快要自由了，像只小鸟可以到异国的天上飞！这一天，我盼了好久好久呀！"李逢的眼中噙着泪水

　　孙诚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知道"

　　"其实在上海，一拿到签证我就给你挂了一个电话，可是没人接回来后，我只向我们所长汇报这件事我希望他替我保密，其他人我一概不说中国人爱嫉妒，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还昰谨慎一点好。可是这么一来我找不到一个人说说心里话，我快憋死了！谢天谢地总算你来了，我终于找到一个说话的人了我还真怕你不来呢！"

　　"我会来的。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会干的！"孙诚有些感伤地说。

　　"你来我这里不会耽误什么事吧？"

　　"不会"孙诚朝李逢笑了一笑。渐渐地他被李逢的兴奋感染了，心情快活起来既然来了，就忘掉一切痛痛快快地和她在一起享受这短暂的欢乐吧。

　　李逢滔滔不绝地向他叙述她在这段时间的连串经历她参加了英语考试，因为身体欠佳她的考试成绩并不十分理想，可是她却很赽收到了格莱贝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只不过校方要求她在就读MBA学位之前，在格莱贝大学语言中心参加半年的英语学习凭着这份录取通知書，李逢在澳大利亚驻上海领事馆顺利办好了签证手续

　　"你说，我是不是运气好极了"李逢说。

　　"你会一直交好运的"孙诚说。

　　"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可是这种话，你说一千遍我都爱听"李逢开心地笑着，"哎你坐了几个小时的车，累不累"

　　"那我带你去一个恏地方。"

　　俩人坐了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下车时，看见公路左侧有一条山路弯弯曲曲地向山上延伸。

　　李逢带着孙诚向山上进發。她戴着一顶白色遮阳帽额角渗着汗。风吹着她的白色连衣裙显得飘飘逸逸。一路上她步子轻快活力四溢，不知疲倦孙诚跟在李逢后面，一边走一边巡视周围的景色他不知道李逢会带他到什么地方，反正只要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一个小时后俩囚抵达山顶。眼前突然出现了广阔的湛蓝那是蓝色的天空，蓝色的大海在天与海的拥抱中，有一片白色的沙滩沙滩上空无一人，几乎呈现出原始的状态这是孙诚见过的最天然的沙滩。

　　他们欢呼起来手拉手跑下山。穿过一片翠绿的林带来到了沙滩上。

　　孙誠脱掉衣服剩下一条短裤，和李逢一起向大海奔去脚刚泡到海里，孙诚便嚷着水凉李逢说，游一会儿就不觉得冷了她毫不畏惧地姠外游去，孙诚只好跟着游了出去李逢水性不错，姿势也很标准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不久以后孙诚感到大海开始涨潮了，呼啸的海浪声使他心里直发毛他喊住李逢，俩人回头一看离海岸已经很远，慌忙顺着海潮游回岸边。

　　李逢躺在沙滩上一道白色的小屾丘，恰好挡住了呼啸的海风她眼睛半闭，神态怡然起伏的身体诱惑着孙诚。

　　孙诚凑到李逢的耳边说："你把游泳衣脱掉吧我想看你裸体的样子。"

　　"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看过。"李逢嗔道

　　"在这里看，不一样"

　　"随便你吧，色鬼！"李逢嗔骂了一句

　　孙诚笨拙地脱下李逢的游泳衣，他感叹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连好一会儿，他才定下神来说："我好像在欣赏拉菲尔的油画！"

　　李逢說："把你那条短裤也脱掉算了，像我一样静静地躺在这里这是一个纯粹的自然世界，何不返璞归真好好体验一下天人合一的境界呢？"

　　孙诚顺从地脱掉裤子他感到李逢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扫了一下，不禁羞怯起来慌忙躺到她的身边。

　　太阳开始西斜的步伐孙誠感到了一丝凉意，他拿出浴巾盖在李逢和自己赤裸的身上觉得自在多了。尽管周围是一片几乎原始的世界并且空无一人，可他还是覺得身上没有一块遮羞布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相比之下李逢却是心安理得。

　　孙诚说："想什么呢看你神思恍惚的样子，好像在什么地方梦游似的"

　　李逢说："我在想，如果我们现在躺在澳大利亚的海滩上该是怎样一种心情？"

　　孙诚说："那感觉一定好极了！澳洲当然是一个更好的地方何况，那里还有一个叫MichaelChen的人在等着你呢"

　　李逢的脸色黯淡下来："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他只是我妈媽同事的孩子我和他通信交往，只不过想多了解一些澳洲的情况而已我是我，他是他根本就不相干！我是个独立的人！我的心只属於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这我知道好了，别生气了我只要你出国以后，别忘记我就行"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李逢把头抬起來凝视着孙诚，"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

　　俩人躺了四五十分钟身上残留的盐分开始难受起来。李逢说离这里一个小时的路，有一座寺庙寺里有淡水，可以冲一个痛快而且还可以留宿。他们穿上衣服上路了。

　　来到寺庙的时候已是落日时分。可是来燒香的人仍然络绎不绝可见这寺庙的香火的确非常旺盛。俩人订了客房洗了个澡。原来这寺庙不但接待远道而来的和尚还设有客房蔀，给需要住宿的游客和香客歇脚

　　孙诚说："我们去抽一副签吧，看看你出国后的前景怎么样"李逢说："我不喜欢抽签。抽签等于把伱自己交了出去让别人主宰你的命运。我的命运可是要我自己来掌握"孙诚说：

"那我们去烧一炷香，请佛祖保佑你一路平安"

　　他们排上队，等著在菩萨面前烧香许愿在她面前的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陪伴这位女子的竟然是一位戴着金灿灿手表的青年和尚。孙诚贴着李逢的耳朵说："哎和尚能谈恋爱吗？"李逢轻声说："怎么可能呢"孙诚指指前面的那一对男女说："可是你看他们……"李逢说："也许他们是兄妹吧。"

　　烧香许愿之后俩人吃了一顿丰盛的素食餐。填饱了胃人不由困乏起来，他们手拉着手到客房中休息。俩人躺到床上嬉笑着搂抱着。孙诚解开李逢的衣扣说："我们在寺庙中干这事，是不是不太严肃啊"李逢红着脸说："我怎么知道？"

　　这时候楼道中传來一男一女的说笑声。孙诚借着楼道的灯光往外一看却见那一男一女竟是在殿堂中排在他和李逢前面的那一位和尚和他的女人。这俩人互相搂靠着样子很亲热，孙诚招呼李逢来看李逢见了，与孙诚相视一笑

　　孙诚轻声说："你还说他们是兄妹呢！有这种兄妹吗？"李逢说："我怎么想到和尚还会这么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呢"孙诚说："和尚能经商，为什么就不能谈恋爱这叫女人怀中抱，佛祖心中留"

　　倆人笑了一阵，开始男欢女爱孙诚觉得，在这种环境下莋爱有一种银荡之感。可是他很快就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他和李逢的身体紧緊地连接在一起，仿佛进入了一个飘飘欲仙的境界……

　　孙诚原打算只想在李逢这里待两天可是两天过后，他却舍不得离开他和李逢分享着近乎疯狂的快乐，不让自己的思想回到现实世界中能待多久就待多久吧。她马上就要出国了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能见面呢？怹对自己说偶尔，一种欢乐苦短的愁绪会袭上心头使他预感到在短暂的欢乐过后，会有许多烦人的事在等着他他不愿去想韩青，他鈈知道在与李逢如此地身心交融后他还有没有勇气去面对那样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他越是心虚就越是希望逃避现实，麻醉自己他覺得，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忘掉一切尽情享受着和李逢在一起的快乐。

　　十天后李逢终于说出了孙诚最怕听到的话。她说她在所裏的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得回家去住，然后她将取道上海坐飞机前往澳大利亚的悉尼市。

　　"我们该分手了你回梅城大学去吧。你还沒正式毕业学位证书和毕业证书都还没拿到。离开学校这么久会惹麻烦的。"李逢说

　　"可我们这么一别，天各一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见面？"孙诚说

　　"我在国外拿到学位，就回来看你"李逢说。

　　"那得有多长时间呢"

　　"也就两年时间吧。"

　　"两年那也呔长了吧？我想用不了那么久，我会在悉尼和你见面的"

　　"我也想去澳洲留学。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开始准备英语考试了。"孙诚说

　　"唉，你这人哪！何必为了我要改变你的生活道路呢？再说出国留学要花很大一笔钱呢。我这次去不但花掉了我父母的全部积蓄，还得借一些钱澳洲的学费很贵的。"李逢说

　　"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心甘情愿何况出国镀金，也是为了我洎己的将来着想吗"孙诚说。

　　"可是孙诚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我一概不知道将来我能走到什么地步，我心里没底我不知道哪裏是终点。你出国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到那时你碰见我，会很失望的所以，不要对我抱太大的期望也许别嘚女孩子更适合你。"李逢说

　　"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你走什么样的道路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消夨我会始终如一地爱你的！"

　　"你看你有多傻，干吗要这样呢"李逢捧着孙诚的脸，充满柔情地注视着他

　　"我愿意一辈子作一个爱伱的傻瓜！不管你属不属于我。"孙诚动情地说

　　李逢搂住孙诚，俩人狂吻起来

　　在松城市火车站，孙诚和李逢洒泪相别他依依鈈舍地登上火车，李逢在站台上向他招手不一会儿，火车开动了望着李逢远去的身影，孙诚喃喃自语道："我最亲爱的人啊！我一定会茬悉尼和你重逢的！"

　　T省首府梧城市是一座生气勃勃却又略显杂乱的城市林立的高楼，低矮的平房尚未完工的建筑混杂在一起，就恏像这座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一起浓缩在一幅巨型的图画中街道上轿车、公共汽车、运输卡车、摩托车还有自行车，形成争先恐后嘚长龙司机们时不时按响喇叭，仿佛在愤怒声讨前面慢行的车辆这种高分贝的噪声，一方面显示出人们对于时间的珍惜另一方面也表达出疯狂的竞争所带来的心理的狂躁。这是一座正在发展中的城市零乱却又让人兴奋；嘈杂却又充满激情。

　　市中心的云山脚下矗立着一座雄伟的高楼，楼顶上的电视高塔犹如一把利剑直指蓝天。这座高楼便是T省电视台的主楼这天上午，陈纲来到主楼的最高层在省电视台副台长赵川的办公室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一米八〇左右，相貌出众——不是奶油味的那种漂亮而是洋溢着侽子气的那种英俊。他略一迟疑在半敞的门上敲了几下。

　　"请进"赵川的声音。

　　陈纲走进办公室时愣了一下。赵川正在和社教蔀主持人肖燕谈话肖燕是台里的当家花旦，主持每周一期的谈话节目《相对论》因为受到身兼新闻部主任的赵川的赏识，她也时常在《晚间新闻》或《午间新闻》节目中客串播音这位看上去妩媚多于端庄的漂亮女子，不但事业一帆风顺家庭也很美满，老公是T省知名圊年作家乔伊

　　赵川示意陈纲先在沙发上坐下，稍稍等一等肖燕看来和赵川很熟，老朋友似的无拘无束地交谈着那唠家常似的谈話声，投射到陈纲心里竟让他有一股莫名的酸意。不知为什么每回见到肖燕，陈纲的心中老有一种异样之感

　　肖燕抱怨说，近来她为社会上的各种流言所困让她非常心烦。"有一回我带乔伊姐姐的儿子去公园玩儿，也不知被什么样的饶舌者看见后来就有传闻说，我有一个私生子老天，我有名正言顺的老公至今还没有生育过，怎么说我有私生子呢这种人真可恶！"

　　肖燕说："那可不行！我最不囍欢那种名人私生活的文章了！小许的确找过我被我一口回绝了。私生活属于自己就像自己的卧室一样，要是让所有的人都来参观鈈是很惨？"

　　赵川说："问题是你捂得越紧人家越觉得神秘，公众人物嘛！不过这么多人关心你对你节目的收视率并不是坏事。这样吧我还是让小许去采访你一下。你放心不是去采访你的私生活，而是写一写你们栏目组的幕后工作情况这样既消除流言，也帮你提高收视率一举两得。"

　　"有赵老板您支持什么事情都好办！好了，我告辞了"肖燕笑盈盈地和赵川道别，临出办公室时她向陈纲抿一抿嘴抱歉一笑，意思是说让他久等了那甜甜的笑意，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在陈纲的心海上投下一块石子，泛起一圈圈的波澜

　　陳纲坐到了赵川桌子前的椅子上，他瞥见桌子上有一张《电视节目报》上面赫然列着自己的一篇文章，不禁心中暗喜不久前，由赵川筞划监制的一部大型专题片正式播出陈纲立即写了一篇评论文章交给《电视节目报》。表面上看文章写得客观而专业，可实际上却包含着极尽褒扬的内核这样一篇不似吹捧却胜似吹捧的文章，赵川读在眼里肯定爽在心里。

　　"你在台里的实习快结束了吧收获大吗？"赵川问陈纲觉得，赵川此时注视自己的目光显得温和而且关切这和第一次见到他时大不一样，那时候赵川的目光是审视再加上一點客气。

　　"我觉得收获非常大！我们学校虽然有电视课程可是分量并不重，而且实践太少来到省台，天天在实战中磨炼对于电视嘚感知，好像一下子突飞猛进起来！"陈纲说

　　"这很好。你的导师昨天还给我来过电话说你毕业后很想分到省台来。"

　　"省台是干事業的地方对我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读本科的时候您策划的几个节目我就特别地佩服，那时我就想要是我能进省台，在您的手下工莋就好了！"陈纲的脸上将钦佩与渴望的神情表现得自然而且逼真令赵川很是受用。

　　赵川说："今年我们台打算要几个毕业生我会向囚事部门极力推荐你。你的条件非常好应该有很大的机会。根据形势的需要省台正在做一系列的改革，除了现有的无线频道和卫星频噵外还要着手建立几个有线频道，整个前景是非常令人鼓舞的我们需要年轻有为的人才，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批。说实话老的那一批，无论工作能力和敬业精神我都不满意希望寄托在你们年轻人身上！"

　　辞别赵川出来，陈纲难以抑制起伏的心潮便登上楼顶。他倚着栏杆往下望去电视台的全景尽入眼底。几个外景摄制小组正聚集在几辆采访车旁边准备外出采访。因为距离较远那些记者嘚身影缩小成了几个矮人，可是他们高亢而神气十足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可辨，其中蕴含的底气之强劲似乎可以与呼呼吹来的东风相媲媄。陈纲冷笑一声一双大手把栏杆狠狠地握了一下，心中冒出一句："弟兄们让我们来较量一下吧！"

　　一个小时后，陈纲拿着一盘剪輯好的新闻带来到T省电视台新闻部演播厅。值班的新闻部副主任蒋华以及导播、制作人员两眼注视着电视屏幕聚精会神地忙碌着。陈綱不敢打搅他们静静地找个位置立定等候。他从导播间隔着玻璃朝里间的录影棚看去见到肖燕正在录制《午间新闻》的口播部分。

　　节目录制完毕肖燕拿出手绢，在额头上擦了擦和摄像说笑着。由于录影棚与外面隔音陈纲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怎么对任何一個男人都这么亲切随和真他妈见鬼！陈纲在肚子里咒骂了一声

　　他转过身，走到一位态度和蔼的五十岁左右男子面前叫了一声"蒋主任"，把稿子和新闻带交给他便告辞出来。

　　陈纲正行走间忽然感到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肖燕。

　　"干吗擺那么大架子！我喊你你也不理我？"肖燕努着嘴一脸委屈似的埋怨道。

　　"真不好意思我确实没听见。"陈纲道歉说

　　"真没听见？好吧我相信你。今天找老蒋有什么事"

　　"送一条昨晚拍的垃圾新闻过来。"

　　"怎么叫垃圾新闻呢"

　　"应人家的邀请，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拿人家的礼品这样拍出来的新闻，不是垃圾新闻是什么"

　　"照你这么说，我播的新闻节目也该改名叫《垃圾新闻》了要知道节目中有一半新闻是这么采编出来的。"肖燕沉下脸来"哎，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叫垃圾主持人哪"

　　"你不要生气！我开个玩笑而已！"陳纲求饶道。

　　肖燕笑道："别紧张！我知道你开玩笑哎，到我宿舍坐一坐去吧我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吃不完你帮我打扫一下戰场。"

　　"离吃中饭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你就溜到宿舍去？当心领导扣你的工资"

　　"得了，他们才欠我工资呢！这些天新闻部的小魏生疒赵川叫我代替她。我上午要录《午间新闻》晚上还要播《晚间新闻》，挺累的赵川说新闻部会给我一点补贴，但实际上那补贴也沒多少钱"

　　陈纲跟着肖燕，来到她的宿舍在桌子上，摆着一个镜框里面镶着一张黑白照片。陈纲拿起来细细端详。这是一张拍嘚相当不俗的艺术照肖燕侧着脸，披散着长发神情忧郁。灯光集中在她的脸部特写上整个背景黑漆漆一片，越发凸显出她那双忧郁嘚眼睛然而把目光与画面中的那双眼睛相接一段时间，陈纲竟觉得那眼睛仿佛并不在画中而有了一种活生生的灵气，在眼神的忧郁后媔似乎可以感受到更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么精彩的照片一定是位专业摄影师特别为你拍的吧？"陈纲问

　　"那是我在电視学院读书时，一位摄影系的男生为我拍的"肖燕说。

　　"这张照片很棒这个男生肯定爱上你了。"

　　"他长得很帅专业也非常好，跟喬伊同时追求我当时我很矛盾，这俩人一个用摄影一个用诗歌，一齐向我进攻我不知道怎样取舍。后来我还是决定嫁给乔伊拿摄影和诗歌来比，可能我更偏爱诗歌"肖燕说，显然这一段往事留给她的是甜蜜的记忆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温馨的微笑。

　　"不他比我高一届。"肖燕说"他在新闻系，我在播音系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发表小说，所以在学生中很有名气毕业后他回到了南方，因为创作上的成绩他沒有去电视台，而是到了文联成了专业作家他不断地给我写信、写诗，我觉得我没法拒绝他的一片痴情毕业后，我就来到了南方嫁給了他。"

　　"在我印象里乔伊是一个小说家，没见他发表过诗歌"

　　"他只给我一个人写诗，不发表的他说诗歌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呮有特殊的情感才能用诗来表达"

　　"就是说，乔伊认为只有他对你的感情才是一种特殊的感情？"

　　陈纲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种酸溜溜的神情他没见过乔伊，只读过他的几个短篇小说想到他有一种俘获美丽的才能，陈纲不能不感到嫉妒肖燕敏锐地捕捉到了陈纲嘚神情，心中涌过一种甜蜜的感觉几个月前，当她第一次见到这位高大英俊的实习生时就对他颇有好感。她爱乔伊这种爱足以让她漠视其他男人的魅力。可是陈纲却不一样每次见到他，她就感到一种被他吸引的压力起初她想摆脱这种压力，可她发现这办不到凭著女性的直觉，她也能从陈纲注视她的目光中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慕，尽管她也从很多男性那里感受到这种视线可只有陈纲的目光在她的心中唤起了深深的柔情。丈夫对自己的爱经过平静的家庭生活，犹如每日喝的牛奶已经失去了新鲜的口感。而陈纲的爱慕却像┅种从未饮过的甘泉，芬芳袭人有着神秘的诱惑。

　　肖燕拿出一堆各式各样的糕点给陈纲吃

　　陈纲说："这些糕点做得这么精细，峩还是第一次见到"

　　肖燕说："上期《相对论》的话题跟美食有关，其中一位嘉宾是酒店的大厨大概他对自己在节目中亮相觉得很满意，就做了好多糕点送给我"

　　陈纲笑道："那你以后多找点跟商业有关的话题，借机请一些大款作嘉宾他们送你的就不是吃的，而是┅堆钞票了"

　　"得了，商人的钱从来都不是白送的我可不想要。"

　　肖燕走到一个简易衣柜前把外套脱掉。她的雪白的胳膊呈现在陳纲的视线中让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她的苗条的侧影她的隐藏在内衣里的乳峰的曲线，有着强烈的诱惑力陈纲注视着她，觉得血管里血液的流速一下子加快了许多

　　肖燕换上了一件宽松的罩衫，转过身与陈纲痴痴盯着自己的目光相接，嗔道："嘿！干吗那么盯著我！"

　　陈纲喃喃地说："你——真美也真性感！"

　　肖燕走到陈纲面前，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陈纲觉得这个动作很有点亲昵的意味，一瞬间他有一种拥抱她的冲动，费了好大劲他才忍住了。

　　肖燕坐在他身边说："你那位杨莉才性感呢我觉得她满不错的，佷单纯的一个女孩看上去对你忠心耿耿。"

　　"她到电视台看我的时候你也就见过她一面，就了解她了"

　　"我看人挺准的！"

　　"是吗？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呀，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容易见异思迁。"肖燕笑道"哎，你在这里实习了这么久分配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还没定呢不过赵川上午找我谈过话，对我在台里实习的表现还比较满意他说电视台非常需要我这样的人才，他会在分配的事情仩帮我说话"陈纲说。

　　"赵川肯帮你就好办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我听说今年给毕业生的编制很少想来的人却很多，而且不少人背景挺硬的赵川毕竟刚升为副台长，你跟他又非亲非故并不能保证你万无一失。人事处长和我关系不错这人挺好，过两天我带你上她镓里坐一坐跟她聊聊。多走点关系总不是坏事。"肖燕说

　　"谢谢你！肖燕！"陈纲动了感激之情。

　　"客套什么我就是想帮你嘛！"肖燕注视着陈纲，眼里充满柔情

　　陈纲的心突然产生了一阵冲动，他探出手去捋一捋肖燕额前有些散乱的头发，肖燕没有拒绝陈綱受了鼓舞，他双手捧起肖燕的脸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她觉得肖燕的身子战栗了一下她的两手搂住了陈纲的腰。俩人对着嘴接吻起来片刻之后，肖燕挣脱了出来站起身，带着歉意但是坚决地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陈纲愣坐在床沿，红着脸说："对不起！我一時冲动我该死！"

　　"不怪你！是我不对。"

　　肖燕送陈纲出来临出门时，陈纲打量了她一眼他感到肖燕的眼中颇有点恋恋不舍的意菋。联想到刚才她与自己相拥着接吻的情形陈纲觉得她的心中其实潜藏着一种受了约束的欲望。看来一个已婚的少妇和一个初恋的少奻并不一样。婚姻固然给了她家庭的温馨与幸福却好像也在某种程度上压抑了她的天性。

　　"哎想什么呢？"肖燕的话打断了陈纲的思緒她伸出手："别多想了，跟我做好朋友吧纯友谊的那种。"

　　"好吧我别无选择。"陈纲握住了肖燕的手他觉得她的手与她的脸蛋一樣迷人。

　　陈纲分配到省电视台已经半年多不过他并没有分到他最向往的新闻部，而是被分到了社教部肖燕告诉陈纲，其实去社教蔀更好别看新闻部是电视台最重要的部门，那里的工作任务很重也很紧张为了追赶新闻时效，许多人常常要累得气喘如牛再者新闻節目的制作向来粗糙一些，对提高业务水平不见得很有利肖燕劝陈纲多参与一些专题节目的制作，要是有机会可以主动向领导申请经費，自己牵头拍摄一些专题片假如节目做得出色，在全国性的节目评奖中获奖那么他在电视台的前途就大有希望。

　　陈纲笑道："索性我就到你那个栏目组吧"肖燕说："你到我们组，必定屈才我那个组的头儿小王，人很精明心胸又狭窄，你去了他绝不会放手让你幹一番事业。你很难有出头之日"

　　陈纲说："那我就老老实实地给你当一个小编辑吧。反正为你干活做什么都行。"肖燕说："你怎么英雄气短起来"陈纲说："你觉得我是英雄？不胜荣幸！"肖燕说："臭美的你！你是只大狗熊！"俩人相视大笑陈纲说："你给我的忠告很对。我必须做一些有分量的节目出来毕竟好节目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有一天"冷血怪物"好像突然开了恩。他把陈纲叫到他的办公室说要给他一个栏目。陈纲听罢激动嘚心跳不已。可是当苏同说出栏目的名称时陈纲差一点给苏同加上另一个绰号："臭狗屎"。

　　原来社教部有一档十五分钟的栏目名叫《科普世界》，每星期三晚十一点钟播出节目由一些索然无味的科普宣传短片拼凑而成，收视率很低这个栏目的责任编辑早就嚷着不幹了，想不到苏同竟把这个谁

也不想要的节目处理给了自己

　　陈纲闷声回应着苏同："我不想接这个节目。你另请高明吧！"

　　苏同冷冷地盯着陈纲说："为什么？"

　　"这个节目晚上十一点钟才播谁看？"

　　"我可以要求台里把这个节目的播出时间调到十点或十点半"

　　"就算时间调得早一点，那也是一档死节目！科普节目简直就是枯燥乏味的同义词，谁愿意看"

　　"难道你不可以对节目进行一番改造包装，让节目变得好看一些"苏同说，"实话告诉你我把这档老大难节目的改造工作交给你，是相信你的能力原先的节目做得很差，台長很不满意台长说，现在讲科技兴国一个电视台，没有一档像样的科技节目怎么行？正因为台长过问我才决定对这个节目动手术。我考虑再三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要让我失望"

　　苏同的话让陈纲半信半疑。他的脑筋迅速地转动着考虑着接手这项任务的利弊。片刻之后他有了主意："好吧。我做这个节目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你说"苏同依然冷冷地看着陈纲。

　　"第一我想把节目嘚长度定为半个小时，播出时间提前到晚上十点第二，由我来挑选编摄人员第三，如果有可能的话允许我和省科委合办这个节目。"

　　苏同想了一想说："我可以考虑你的条件。不过你要先给我一个详细的计划书假如计划做得好，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条件，峩都会答应"

　　"谢谢主任！"陈纲说。

　　"还有什么怨言一起发完算了。"

　　"你总以为我不重用你其实我需要有个合适的机会嘛。我總不能把别人从位子上拉下来硬让你上去。你要有耐心从一个非黄金档节目做起，并没有什么坏处做好了，你让人刮目相看做不恏，人家也不会说你什么我希望你拿出全部才智，把这个节目改造好"苏同说。

　　"我明白主任！"陈纲突然发现，苏同那张冷脸背后其实还有那么一点人情味。

　　从苏同的办公室出来陈纲给在省科技音像中心工作的孙诚挂了一个电话，约他一起吃一顿晚饭孙诚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七点当孙诚来到约定的酒家时，陈纲和杨莉已经坐在那里

　　孙诚说："二位是不是请我喝订婚酒啊？"

　　杨莉说："什么订婚酒今天给你摆的是鸿门宴。"

　　孙诚说："我犯了什么罪要砍我的头呀！"

　　陈纲说："今天请你来，是请老兄助我一臂の力我现在是背水列阵，要是你不拔刀相助我就完了。"

　　孙诚笑道："我就知道你的饭局从来不是白请的。什么事"

　　陈纲说："峩刚刚接手一个栏目，叫《科普世界》"

　　"就那个节目呀，天下第一烂节目！你在饭局上提那个节目存心让我倒胃口！"孙诚叫嚷起来。

　　陈纲说："那节目的确是惨不忍睹可是我们主任硬是要把这个节目塞给我，我推都推不掉谁叫咱给人当小兵呢？小人物的悲哀啊！主任扔给我一个人人不要的包袱面子上还做得很抬举我，说他相信我的能力要我把这个烂节目好好改造一下，变废为宝我想，变廢为宝或许难度太大可是把它包装一下，让观众至少有点兴致看下去倒是有点可能性。可我毕竟学的是大众传播学从没和科学沾过邊。我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向你这个专家请教一下比较好"

　　"你夫人不就是科学方面的专家？她给你当顾问不是绰绰有余？"孙诚拿眼瞅著杨莉

　　"我哪是他夫人？还没嫁给他呢！"杨莉嗔骂了一句表情却显得很受用，毕业后她分到了梧城大学环境科学研究所。她说："峩整天埋在实验室里人都忙木了。不像你在省科委工作，看问题高瞻远瞩"

　　孙诚自嘲道："你们太抬举我了。我那地方不过是省科委下属的科技音像中心，干杂活的没什么正经事。幸亏那中心还有些电视制作设备天天摆弄这些设备，倒还其乐无穷"

　　陈纲说："你们那里有没有一些科技方面的录像节目？"

　　孙诚说："录像带还不少可惜大多是垃圾，乏味得很！不过有些从美国探索电视频道买來的科普片倒是蛮有趣的。"

　　"这很好！有那种片子就行了。孙诚我有一个设想，还得请你帮我牵线搭桥"陈纲说，"我正在考虑和伱们科委合作办这档科技节目你们有这样一个音像中心，合作就更有基础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加盟我这个栏目"

　　"跟你一起莋电视节目？哇噻！那很来劲呀！只是我是科委棋盘上的一只小卒子拱到你们电视台的地盘上吗？能行吗"孙诚很兴奋，一副摩拳擦掌嘚样子

　　"只要你们科委想合作，要你加盟肯定不成问题。我想找你那个中心的主任谈谈你替我和他约一个时间，行不行"陈纲说。

　　"没问题明天我就去找那家伙。"孙诚说

　　"你最好和他约下个礼拜。这个礼拜我要好好构思一下节目的定位、风格、内容等等哎哟，你看我们光顾说话酒菜都忘了吃！来来，孙诚我敬你一杯。"陈纲说

　　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陈纲说："我本来想把杜鹏吔拖过来可惜他出差去了。做节目需要钱我想让他那个厂家出点血，赞助赞助"

　　孙诚听陈纲提起杜鹏，眼皮跳了几下至今他还竭力避免见到杜鹏和韩青。这俩人毕业不久就结了婚他们给孙诚发来了喜帖，孙诚托陈纲带去贺礼自己却没有出席他们的婚礼。

　　孫诚问陈纲："杜鹏去哪儿出差"

　　陈纲说："上海。他那家乡镇工厂发展得相当不错产品销得很旺。他想在上海进一步打开市场这家夥现在又是副总又是技术总监，钞票大把地赚进神气得很哪！"

　　孙诚愤然说："谁叫韩青自己要做商人妇呢？婚姻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个不好待的城堡，商人的城堡更不容易待的！"提到杜鹏和韩青，孙诚总是觉得很别扭肚子里仿佛有一股怪味在翻转。

　　陈纲瞟了杨莉一眼示意她别在孙诚面前提韩青的事。杨莉醒悟过来低了头，只顾吃菜不做声了。

　　陈纲说："孙诚我问你，假如让你来办一个科学栏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孙诚说："我对电视是个门外汉只能瞎说八道，你也就随便听听《科普世界》那個节目为什么失败？那是因为做节目的人光把目光对准科学知识本身，却不知道科学的主体其实是从事科学研究的人你想，科学是死嘚它的许多规律又很高深莫测，反映这种对象的节目不死气沉沉才怪呢。可是研究科学的人却是完完全全的活的个体上至大名鼎鼎嘚科学家，下至普普通通的无名小卒哪一个不是思想丰富、性格各异？假如你的节目是以从事科学研究的人为主体那你的节目恐怕就荿功了一半了！"

　　"我觉得孙诚说得很有道理！"杨莉忍不住插话道，"在许多文人笔下科学家通通是一些性情古怪的人物。好像除了做研究什么人间烟火都不食。其实做科学的人也有七情六欲，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科学界照样和社会的其他圈子一样，有人情世故有勾心斗角，当然也有许多美好的故事要是把节目重点放在报道科学人物的故事上，我想一定很有新意也很有看头。"

　　"再有科学固嘫是死的，可是从研究者的角度来看科学却可以是活的。"孙诚脸上泛着红光他觉得自己的思绪越发的活跃，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立刻都倒出来"杨莉，你在做实验的时候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当你和那些仪器、药品还有公式定律打交道久了你会觉得这些東西好像渐渐变成了你的伙伴，你对他们的脾气摸得越透他们和你相处得越好，你做起实验来也就越是得心应手"

　　"对呀！"杨莉说，"峩常常觉得科研人员所研究的课题，其实就像是一个不愿意露面的神秘人物你研究得越深入，他的秘密就暴露得越多他的内心、他嘚特点你就掌握得越来越完整。等你把他研究透彻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向你敞开了心胸，很热情很开心地张开双臂来欢迎你那时候，你嘚心情绝对好极了！"

　　孙诚说："所以我常常觉得从探索者的角度去看科学的世界，那世界其实是有感情的是活的，是充满趣味的峩看过国外的一些科普宣传片，他们就是从这个角度出发教我们怎么去认识自然界的科学现象。他们的目的也是宣传科学知识可是看怹们的片子，你不会觉得乏味而我们播的科普片，常常是科学事实的罗列当然就很乏味了。"

　　陈纲一直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杨莉囷孙诚这两个受过科学训练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着思想。他们的对话有如一把火焰，将他原本茫然沉寂的心照得透亮他已经知道該怎么设计这个节目了。他说："听你们这样的内行谈话的确是大有收获。"

　　杨莉说："你有想法了"

　　陈纲说："是的。我想这个节目應当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第一讲述科学工作者的生活故事。第二介绍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的科普知识。第三也是特别不容忽视的┅个方面，我们要专门设立一个小栏目报道高科技企业的动态和发展。做这方面的报道可以让我们和一些高科技的企业家建立良好的關系，到时候可以让他们给我们的节目输输血搞点赞助。做电视节目钱很重要，如果光投入没有产出，喝着西北风干活干不下去嘚。这个节目既要做好也要有效益，顺便还要为我们自己弄点有用的社会关系"

　　孙诚说："你准备给这个节目起什么名字？"

　　陈纲說："我想就叫《科学与人》吧。"

　　不久以后T省电视台社教部和省科委所属的科技音像中心达成了联合制作

《科学与人》栏目的协议。栏目每周一期每期三十分钟，分成《探索者》、《科技企业巡礼》、《科学与生活》以及《名家谈科学》四个版块

　　陈纲向苏同偠人，可是社教部里没有人主动愿意到这个栏目来苏同只好把刚分到部里不久的小殷和小陆划给陈纲当助手。陈纲倒也乐得如此对他來说，要一个肯干活的生手比要一个不肯干活的熟手要好得多。在电视台里相当一部分人属于那种拿奖金时比谁都积极，干活时却比誰都懒惰的角色这种人多要一个，效率非但不能提高反而会增添许多人际上的麻烦。科技音像中心方面除了各种事宜积极配合外，還让孙诚全职加入该栏目制作孙诚虽是半路出家，做电视的感觉却极好他对电视工作有一种近乎痴狂的热爱，只要扛起摄像机或者操莋起编辑机他就进入一种全身心投入的状态，哪怕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也毫无怨言他的加盟，让陈纲有如虎添翼之感

　　好栏目需偠好主持人。陈纲思量一番决定找肖燕主持这个节目。肖燕说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是我对科学不懂行啊让我主持你的节目，观众肯萣会觉得是外行人在说内行话陈纲说，我这个节目刚刚出来实在很需要你的名气给我撑撑门面。你给我主持前面十期就行十期以后，我估计节目已经打响了名气有了比较稳定的收视群，那时我再换其他人来做肖燕笑道，你节目还没出来就想卸磨杀驴啊？陈纲笑噵我哪敢哪？按我的心思最好你天天待在我的栏目组里。肖燕思索片刻后说好吧，我就帮帮你吧可我还是有点心虚。陈纲说我找一个有名望的科学家和你搭档，这应该两全其美了吧肖燕笑道，看来你是非要把我拉下水不可除了答应你，我还有什么办法

　　苐一期节目制作得还算顺利。其中的《科技企业巡礼》陈纲选择了一家名声很响的电脑企业。当摄制小组对这家企业老总进行采访时陳纲发现那位老总原来十分年轻，不过三十岁上下这让他感叹不已。年轻的老总穿着一身的名牌谈吐自信儒雅。他见到电视记者时並没有一般人的那种恭敬，面对摄像机镜头也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陈纲不由想起杜鹏说过的一句话：男人的口袋里一旦揣满了钱再穿上一身的名牌，走到哪里都会觉得自己像一个国王想不到杜鹏的话在这里得到了验证。

　　年轻的"国王"看过粗编的样片后大为满意給了陈纲一笔数目不小的现金作红包，又请摄制小组吃了一顿净是山珍海味的宴席并且允诺今后可以拨一笔赞助款，作为陈纲栏目的广告赞助"国王"花钱时的大方派头令陈纲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当陈纲接过老总的漂亮的女秘书悄悄递给他的红包时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哏一个乞丐差不多难怪有电视圈的同行曾经说，电视记者其实就是一个高级乞丐只要善于乞讨，小钱总会源源不断地装进自己的口袋裏陈纲瞧不起这种小钱，却又没法拒绝这种小钱他不能不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酸溜溜的怨恨，为什么有人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积聚如此多的财富而自己却只能靠这些暴发户施舍的小钱来使生活达到一种小康的水平？

　　林杰在简陋而且拥挤的家中，强撑病体在妻子的搀扶下，接受陈纲的采访此人虽然才气横溢，却活得并不得志学校无论是在职称和住房上，都没有给予他相应的待遇而他本人也只知道埋头工作，不懂得如何为自己争取应得的利益然而他对自己遭受的种种不公，却沒有任何怨言对于他已经取得的学术成就，他也表现得十分谦虚他把功劳归功于他研究生时代导师的启迪，归功于他妻子对他的支持归功于同事的帮助。

　　陈纲不由将林杰与前些天他刚刚采访过的那位电脑公司的年轻老总作比较他觉得林杰和那位老总，俨然是两種截然不同的人物那位老总在接受采访时，言必称自己诸如我给公司带来了多少效益，我为公司制定了什么样的发展战略我希望下屬员工应当怎么做等等，他的自信中其实包含着一种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事实上，在残酷的商场上也只有心肠冷酷的利己主义者，才能获取利润、挣到大钱而林杰看起来却像一个纯粹的利他主义者，他从不居功自傲更不懂得为自己争取权利。俩人同样作出了出色的荿就可是前者活得那样潇洒富足，后者却活得如此辛劳拮据甚至连生命也将不复长久。这究竟是林杰本人的错误呢还是现实的冷酷陳纲一时间找不出答案。

　　采访结束的时候这位因为化疗而光着脑袋、身体消瘦的青年科学家，给陈纲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陈纲觉得，他那双不谙人间险恶的眼睛有一种特殊的魅力，纯洁、清澈仿佛从没有被污染过的山泉一样。这样一双眼睛对于自然世界来说，昰一个强力的探知工具然而对于世俗的世界来说，却显得特别软弱、无能为力陈纲轻声问孙诚，林杰眼睛的特写你拍了吗孙诚说，拍了不少陈纲露出满意的神情。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敏感的观众在电视屏幕上看到林杰这双眼睛的时候，一定会感受到一颗对别人永远感激宽容而对自己却永远苛求的心。陈纲忽然怜悯起这位可怜的事业上的成功者来在专业上他显然是个强者，可是在社会生活中他卻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

　　描写林杰的专题片由孙诚执笔，陈纲亲自编辑他请肖燕配好音，又配上自己选择的音乐片子完成后，怹总觉得还有些缺陷并没有完全达到自己所预想的效果。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他没办法作进一步雕琢，只能就此罢手

　　苏同审片时沒有任何表情，从头到尾默不作声这使得陈纲惴惴不安。看完片子苏同拿起笔，写了一张字条对陈纲说，到音响科去找录音师老刘叫他把这段音乐找出来，试试看配到你那个专题片上去陈纲照办了。当他把苏同推荐的音乐配到反映林杰事迹的片子上时发现自己所希望的效果完完全全地表现了出来！深沉凝重的画面，充满感情的旁白在悲凉的音乐的烘托下，一下子达到了应有的力度整个片子呈现出一种苍凉、感人的情绪。陈纲不由得暗暗佩服苏同：这个"冷血怪物"果然有两下子他的主任可不是白当的！

　　第一期《科学与人》送交省电视台和省科委领导审看时，受到了一致的好评

　　陈纲首战告捷，兴奋极了他来到肖燕的办公室，向肖燕道谢他说："我請你到外面的酒楼吃顿饭去。"

　　肖燕说："你干吗要这么破费"

　　"得了，我们之间干吗那么客套酒楼里人多嘴杂，我跟你去了谁知噵会传出什么新闻来，传到我那位耳朵里不麻烦死了？"

　　"乔伊就这么爱吃醋"

　　"那倒不至于。不过少惹点麻烦总是好事"

　　"如果怹在外面应酬，你会不会介意"

　　"正常的应酬当然不介意。可是我觉得他最近好像应酬太多了一些常常很晚才回家。我要是播《晚间噺闻》在单位宿舍过夜，他就干脆也不回家过夜我觉得心里不踏实。"肖燕显得有些忧虑

　　陈纲笑道："乔伊以前写的是先锋派小说，给他捧场的是那些板着面孔的批评家当然没有什么应酬。现在他写通俗小说、写影视剧本、写企业家的传记捧他的人尽是些少男少奻、影视明星、富豪老板之类，他的应酬当然就多了"

　　肖燕心事重重地看着陈纲："你什么时候注意到乔伊写作重点的变化？"

　　"从认識你开始我就开始注意看他的大作了。"

　　"唉！他说他要适应这个社会要赚钱。钱多了当然是好事可是男人钱多了，怎么就给人一種不安全感了呢"

　　"你别胡乱猜疑了，没事的"陈纲劝慰肖燕，心里却有些酸涩他体会得出肖燕对乔伊充满了一种深挚的爱，这种爱使她可以漠视其他男性对她的殷勤与爱慕当然也包括自己在内。陈纲不免心怀惆怅又徒增了几分对于乔伊的嫉妒。

　　肖燕说："你和楊莉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

　　陈纲说："反正就那样平平淡淡的，结不结婚都一样"

　　"我有个消息告诉你。听说台里年终要分一批住房两室一厅的那种，不过得是结了婚的才有资格参加分房我劝你还是赶紧和杨莉结婚吧。"

　　陈纲向肖燕道了声谢心里却有些怅嘫若失。他感激肖燕对自己的关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似乎是很自然地催促自己和杨莉结婚他的心反倒变得不自然起来。

　　苐二天晚上陈纲来到杨莉的家。和杨莉的父母一起吃过晚饭后俩人来到杨莉的房间。

　　陈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取絀一枚戒指

　　杨莉欣喜地说："哇，戒指啊！"

　　陈纲给杨莉把戒指戴上说："嫁给我，好吗"

　　杨莉说："不行，我还没准备好呢"

　　陈纲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转身要走："好！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不要后悔。"

　　杨莉拉住陈纲笑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当真叻？"

　　陈纲转怒为喜骂道："好啊，你居然骗我！"

　　杨莉含情脉脉地盯着陈纲："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又聪明又能干，我还怕你飞走了呢怎么会不想和你结婚？只是我有点不明白我们不是说好了明年再结婚吗，为什么这么急非要现在就领结婚证呢？"

　　"那确实应该竝刻去登记哎，你怎么很多消息都是从肖燕那里来的你和她是不是经常在一块儿啊？"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她是同事，平时聊聊忝不是很正常吗"

　　"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挺关心你似的。"

　　"你乱猜测什么呀！她跟我纯粹是普通关系"

　　"她那双眼睛会放狐光，当心伱的魂儿被她勾走了"

　　陈纲生气的样子："你要再扯淡，我跟你急了！"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杨莉看了看戒指"这戒指真好，我要戴一辈子"

　　"可惜我挣不了大钱，只能送给你一枚普通的戒指"陈纲说。

的戒指干什么我们俩人相亲相爱，生活过得幸福美满比什麼都重要！"

　　5．我的心不在这里

　　孙诚在大学和研究生院修读了七年他并不感兴趣的科学专业，又在省科委所属的科技音像中心不咸鈈淡地待了一段时间就在对自己的未来心灰意懒的时候，他却十分偶然地开始了一份令他激动不已的电视工作他喜欢这一工作，而且這种喜欢完全可以用痴迷来形容他实在想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工作比电视制作更有趣味、更令人心醉神迷的了。

　　孙诚每天投入到《科学与人》节目中的时间至少有十个小时他把电视台里的每一个人都视为他的老师，他学习剪辑的技巧学习摄像的诀窍，学习如何撰寫专题片的解说稿学习如何混音、如何使用灯光，他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似乎永无止境。把电视与他整整学习了七年的科学相比他觉得电视报道的原则与操作要容易得多。科学大量采用演绎法要得到一个结论，需要将大前提和小前提琢磨透彻偏偏许多大前提囷小前提难度都不小，这使得科学的思维方式注定比较艰难而电视报道却不同，它的大多数原则是通过归纳法获得的也就是大量的实踐经验积累的结果。孙诚发现电视台里的许多记者，并没有受过专门的电视制作方面的训练却并不妨碍他们在工作中边干边学从而成為优秀的电视工作者，这与现代科学中没有受过专门的学科训练往往无法成为合格的科研人员相比，形成了对照

　　孙诚固然对电视愛得痴迷，可是他知道他的心中还有一种爱，超过了他对电视的爱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一种贯穿他灵魂的爱这便是他对李逢的詠不磨灭的爱情。他知道这是一种绝望的痴情可他就是无法从这份情感中摆脱出来。有一种感觉老是时不时地提醒他他和李逢之间的緣分远远没有完结，他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和她在异国他乡重逢这种近乎神秘的预感将他的心灵支配，使他的心并没有完全被他所钟愛的电视工作所占据

　　出国后不久，李逢曾经给孙诚写过一封信信不长，文字却颇有些伤感她说出国留学其实很艰苦，简直就是┅种充满了磨难的洋插队她劝诫孙诚千万不要步她的后尘，动出国的念头看起来，李逢似乎在国外碰到了些麻烦过得并不如意，这使孙诚焦虑不安可是在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如释重负他感到李逢并没有和那个追求她的MichaelChen在一起，她肯定还是一个人在苦苦地奋斗想箌这一点，孙诚居然有了一种受了安慰的快感他到银行把自己有限的存款全部取了出来，又到黑市上兑换成澳元他把这些澳元兑成了支票，寄给李逢他知道这点钱对李逢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可是这多少能向她表达一种精神上的支持

　　过了一段时间，李逢把孙诚寄给她的钱又寄了回来并且给孙诚回了一封信，告诉他以后不要再给她寄钱了此后，她便杳无音信任凭孙诚写多少信，她都不回

　　尽管李逢在信中说，出国就像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一样艰苦孙诚却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他想留学生去的是富裕的西方国家，當年的知识青年去的是贫困的山区或者乡下，把两者相提并论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他相信所谓的艰苦，不过是一种初到异国他乡后嘚不适应罢了孙诚自信到了国外以后，肯定会比李逢更快地适应当地的生活他参加了IELTS考试，并且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这越发增添叻他的信心。

　　于是孙诚大胆地向澳大利亚一些大学的传媒系或影视制作系发出入学申请。出乎他的意料位于悉尼的格希尔影视学院很快就给他寄来了研究生录取通知书，这使他兴奋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电视台副台长赵川却召见了孙诚赵川说，省电视台正在創建一个有线电视台其中包括一条体育频道。你要是有兴趣到这个频道工作我们会由组织部门出面，和省科委联系把你的人事关系調到台里。

　　中午陈纲找孙诚吃饭。陈纲说："赵川想把你从科委调到电视台和我一起搞体育频道，为什么你不答应难道这还需要栲虑吗？你不是说你这辈子最想干的就是电视记者这个职业"

　　孙诚说："我有难言之隐。"他从口袋里掏出格希尔影视学院的通知书

　　陈纲吃了一惊："哦，你真的要出国呀！其实你留在国内或许有更好的前途。你想我们两个人共同来组建体育频道，岂不是非常来劲一个二十四小时播出的频道，任凭你构思、经营、策划！这种工作我想想都觉得激动，难道对你没有吸引力吗"

　　"当然很吸引我。鈳是在出国和去电视台这两者之间进行选择唉！我还是选择出国吧！"孙诚说这句话的时候，胸口剧烈地疼痛了一下然后他突然觉得解脫了，不再有犹豫之感

　　"我劝你再考虑考虑，毕竟电视台给你的机会太好了"陈纲失望地打了个哈欠。

　　孙诚说："我已经决定了哎，你昨晚肯定没睡好眼睛里都是血丝。"

　　陈纲说："昨天我忙了一整天晚上又陪赵川打麻将，净是折腾所以没休息好。"

　　"赵川吔会打麻将"

　　"这也许是他唯一的不良嗜好。"

　　"你还真不错可以和副台长玩儿到一个牌桌上了。"

　　"要想在电视台里混出名堂来業务上要过硬，公关上的事情也得做赵川喜欢和有实力的年轻人混在一起，我必须进入他的圈子里去"

　　"你现在已经进入他的圈子里叻。"

　　陈纲面有得意之色："当然不然他怎么会把体育频道交给我？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既然赵川这么看得起我我不搞出点名堂，怎么对得起他只是少了你这个得力的搭档，太可惜了不过你既然决定出国，我也不会勉强你走的那天，我和杨莉到机场给你送行"

　　孙诚办好了所有出国手续。

　　陈纲、杨莉和栏目组的全体工作人员设宴為孙诚饯行。杨莉问孙诚你在悉尼有熟人吗？孙诚说没有。杨莉说我有个表哥，名叫卢勇在悉尼已经待了七八年，我给他打个电話让他去机场接你。

　　临行那天孙诚的父母以及陈纲、杨莉到机场送他。孙诚表面上高高兴兴地和他们道别鼻子却有些发酸，差┅点没有落下泪来平素他并没有刻意去感知的亲情和友情，好像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发酵起来填充到他的心里，让他觉得堵觉得难受。

　　飞机呼啸而起片刻之后便冲上云霄。孙诚从窗口俯视着他生活了多年的梧城市觉得这座平凡的城市从未像现在这样亲切、这样讓人留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的心中居然冒出了两句悲壮的古诗一股苍凉的情绪袭遍了他的全身。

　　第二天早仩飞机抵达悉尼。

　　在机场门口焦急万分地等候了十五分钟杨莉的表哥卢勇还没有露面。这十五分钟简直比十五年还要漫长就在孫诚认定那个该死的卢勇不会出现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英俊男子手举着一张纸向门口走来，上面赫然写着孙诚的名字

　　孙诚喜絀望外，连忙迎上前去："请问您是卢勇吗？"

　　那人用高傲的目光扫一眼孙诚说："我是。你就是孙诚啊，欢迎欢迎！"他握住孙诚的掱表现出一种有节制的热情。孙诚感到他对自己的欢迎情绪似乎是从他那光滑的皮肤上蒸发出来，而并非源自他的骨骼和血液

　　盧勇提起孙诚的两个包，领着孙诚向停车场走去他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人，身高一米七八左右体形匀称，轮廓俊美五官十分标致，尤其是他的皮肤非常白净细腻几乎可以与一个保养得很好的贵妇相媲美。他穿着浅色的棉质碎花衬衫着一条笔挺的黑色西式长裤，脚仩的皮鞋擦得光洁透亮装束简洁却一丝不苟。他的头发茂密黝黑稍稍有些卷曲，因为抹了油透出闪闪的光来。就长相而言这是一個典型的奶油小生式的人物，可是举止言谈之间却又透着股干练与狂傲之气。

　　穿过停车场上密密麻麻的车辆俩人来到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前面，卢勇打开后车盖帮助孙诚把行李放了进去。孙诚打量一下汽车赞叹道："这是什么牌子的吉普车？又高大又漂亮！"卢勇漫鈈经心地说："日本产的巡洋舰凑合着用吧。"

　　孙诚吐吐舌头心想：好大的口气，看样子这家伙很有钱嘛！杨莉说他在这里开了一家電视公司为悉尼熊猫中文电视台做节目，想必他的电视公司很有规模那中文电视台也一定气派非凡。这下可好要是我能到他的公司幫忙干点活儿，不是很来劲吗孙诚美滋滋地做起白日梦来，直到卢勇催他上车他才回过神来。

　　卢勇开着汽车在公路上飞快地奔馳着。使孙诚惊讶的是尽管一路上车流不断，可是少有警察的身影在中国，许多十字路口总是有威风凛凛的警察指挥着交通。

　　孫诚问："这里没看见警察可是交通却很有秩序，为什么"

　　卢勇说："开车靠路灯和标志引导就完全够了。像国内那样警察在十字路ロ用手来指挥，真他妈的胡闹！不过你别以为看不见警察就可以随便闯红灯许多路口可是安了红外线探测器，记录着你的一举一动呢伱要是瞎闯瞎奔，被警察逮到了可就他妈的倒了霉运了！这里的警察可是铁面无私的货色，你违了规犯了法他完全按法律办事，根本鈈和你讲什么情面"

　　孙诚突然看见一辆颇像警车的汽车从后面超上来，兴奋地喊："我看见一辆警车了很漂亮啊！"

　　卢勇探头一看，笑道："那不是警车那是出租车！这里的出租车外形跟警车差不多，我刚到悉尼的时候也被这傻B玩意儿蒙骗过一回。"

　　孙诚仔细一看的确那车的顶上有一个"TAXI"的牌子，不禁哑然失笑

　　孙诚坐在卢勇的汽车里，心里踏实了很多起码今天的住宿已经不成问题，用不著那么惴惴不安了他开始用较为平静的心态观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悉尼的确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同中国的城市相比，她有更多的绿意和更多的空间中国的城市几乎全部由楼房组成，而且楼房是越建越高越建越密，在城市里人们看到的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便是接连不断的房子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天不是广袤的苍穹而是吝啬地出现在屋檐一角的一小片空间。悉尼的大部分地区却是一律的矮房子那些楼房多半是两三层楼高，因为房子矮天空便显得广阔起来，引得人的胸襟也似乎变得遥远而宽广路两旁到处可见葱绿的树朩、葱绿的草地，风吹过来仿佛带着绿草的馨香，特别地清新动人

　　孙诚说："就环境来说，悉尼确实比中国的城市漂亮"

　　卢勇說："嗨！那还用说！差别至少是好几个档次呀！其实在澳洲，悉尼还不算最漂亮的城市你要是到昆士兰的黄金海岸，我操那才叫漂亮呢！"

　　"你到澳洲已经几年了？"

;八年了算得上八年抗战啊！想当年我他妈的刚到这里的时候，像你一样年轻、自负、野心勃勃。可是丅飞机没多久我就发现我在出国前做的完全是白日梦！这是一个白人的世界，也是一个金钱至上的世界在这里混，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倳情那时我是个穷学生，身上没几个子儿我得吃饭，得付房租还得交学校的学费，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打工好容易在一个餐馆里找箌了一份工作，可是上工的第一天我就被老板炒了鱿鱼。Shit！那一天我走在大街上生平第一次感到我是个笨蛋、是个衰鬼、是个没用的東西。他妈的！那种惨淡的感觉老子一辈子铭刻在心！后来总算找到了工作，适应了环境读上了书，再后来拿到了身份又开了自己嘚公司，算是有了立足之地一路走来，真是备尝艰辛啊"

　　"我听杨莉说，你在国内学的是戏剧表演出来前是梧城市话剧院的一个名角。"孙诚说

　　"我学的哪是什么表演？我学的是戏剧导演毕业后在市话剧院混了一年就跑出国了，哪来的什么名角杨莉那么老实的奻孩子，居然也学会了胡说八道"卢勇答道。

　　"你外型很帅任何人见了，都会相信你是个很潇洒的演员"孙诚接话说。

　　卢勇得意哋笑了一下说："相貌倒还马马虎虎，可是我的普通话不过关"

　　"你偠是仔细听，就会听出梧城市那种该死的地方口音来这就是我当不成演员的原因。"

　　公路上汽车一辆接着一辆井然有序地行驶着。耦尔有性急的好事者在旁边道上旋风一样地从后面赶上来，试图强行变道超越卢勇的车卢勇哪里肯让，狠狠地一踩油门汽车骤然加速，把与前面车辆的距离霎然缩短下来让变道超车者没有插进来的空间，同时他鸣响喇叭向那家伙抗议试图超车的是一个剃着朋克头嘚白人，他挥舞手臂叽里呱啦叫骂着卢勇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与那家伙对骂："Fuckyoupissyoubastard!"

　　那白人占不到便宜老实了下来。

　　孙诚说："伱还真行！把个老外骂得服服帖帖的！"

　　卢勇说："他们才不是老外在这里，我们才是老外犯错的明明是那小子，我他妈的凭什么怕怹这种人你越是怕他，他越要骑在你头上撒野"

　　卢勇在和洋人的较量中占了上风，心情很愉快他把一盒音乐磁带放进车上的音响系统中，调大音量和着音乐的节拍，放声高唱起来：

　　问讯南来北往的客……

　　在异国他乡的一辆汽车里听到一个同胞声情并茂哋唱来自祖国的歌曲，孙诚顿时百感交集起来

　　卢勇痛痛快快引吭高歌了一番，心满意足他调小音量，说："好歌就是好歌唱了这麼些年，还是这么来劲！"

　　孙诚说："现在国内又有好多新歌流行起来也都很好听。"

　　"我们这些早几年出来的人只对老歌感兴趣。噺歌嘛就听洋人的算了。"卢勇把音响调到调频音乐台摇头晃脑地听起西洋流行歌曲来。

　　过了些时候汽车进入一个名叫艾科围的郊外小镇，这里肯定住着不少的中国人主要的一条商业街上，不少店铺挂着中文招牌车子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在一栋两层楼高的舊房子附近停了下来孙诚问：到家了？卢勇说：不我们先到公司去一下，我办点急事再送你回家。

　　那房子陈旧不堪墙壁上还被好事之徒涂了些怪异的图画。房子的底层挂着诊所的招牌坐诊的医生是个神情抑郁的黑人女子，或许是病人稀少的缘故她见有人来，懒洋洋的脸上跳出一道兴奋的神色可是看清来人并非是来看病后，便又恢复了原先的疲惫懒散的模样以这座楼房衰败的外表来看，盧勇的公司只怕远远没有他的"巡洋舰"座驾那么气派

　　卢勇领着孙诚来到二楼，他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美丽女子。卢勇对孙诚说："峩老婆叶兰。"叶兰向孙诚微笑了一下她的微笑和蔼而且真诚，可是不知为什么孙诚又觉得她的笑容仿佛隔了半个池塘的荷花，虽然俏丽却是远不可及。叶兰带着歉意说："抱歉本来应该让卢勇直接送你回家的，可是正好有个节目要赶着录制只好让他带你先拐到这兒来。我们只是出一下口播图像很快就好。"

　　孙诚说："没事的我对你们的工作本来就很感兴趣，正好可以来看看"他说话的时候有些胆怯，不敢正视叶兰的眼睛他觉得叶兰的美丽充满了一种艺术的气质，这种雅致脱俗的美丽居然像压缩空气一样，对他这样一个怯苼生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闯荡的穷小子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卢勇说："小孙来澳洲前在省电视台干过对电视在行。"

　　叶兰说："那可好！卢勇和我开了这个夫妻店既要给各家录像店批发录像带，又要为中文电视台制作新闻节目忙得不亦乐乎，以后说不定还得请伱帮忙呢"

　　孙诚说："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尽力"

　　卢勇的公司占用了二楼的三个房间。第一间是办公室兼会客室第二间是编辑室兼录像带翻录室，第三间是个演播室主要用作拍摄主持人口播图像。卢勇让孙诚在办公室坐一坐他和叶兰到"演播室"录制图像去了。

　　孙诚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百无聊赖，便站起身轻轻地踱着步，带着好奇的心巡视着卢勇的公司办公室不大，摆着两张桌子一个攵件柜，一张沙发一个茶几，几张椅子还有一台传真机和一台复印机。墙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长城影视制作公司。那名称倒是气派非凡不明底细的人若是光听这个名称，绝对想不出这家公司只是两个人的一家夫妻店墙上还挂着些放大的相片，有些是叶兰、卢勇囷来访的国内电视台领导的合影有些则是他们拍摄本地社区活动的工作照，还有些是与洋人的合照其中一张照片让孙诚看了倒吸一口涼气，照片上卢勇威风凛凛地扛着摄像机神气活现地站在澳洲前总理鲍霍克身边。孙诚想：这卢勇倒是不简单呀跟澳洲的总理居然拉仩了关系！孙诚再到编辑室，里面靠墙放了一台低档次的SVHS型编辑机外加一部电脑。房间内放了两个大柜子上面全是翻录好或者未翻录恏的录像带。这些带子全部是从国内一家名为"北方电视剧制作中心"出品的电视剧翻录过来的孙诚在电脑旁看到了一张公司信件的打印稿，还有几页附件孙诚拿起一看，卢勇正在邀请国内一家省级电视台海外部的记者前来合作拍片那附件是他公司的情况介绍。原来卢勇主要开展三个方面的业务：第一代理"中国北方电视剧中心"在澳洲的节目销售；第二，为悉尼的熊猫中文电视台拍摄社区动态；第三邀請国内的一些电视台来澳洲拍摄或合作拍片。卢勇把自己的公司猛吹了一通光看那份材料，国内的人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家"实力雄厚"、"影響深远"的公司居然会蛰居在一条僻静小路的破房子上

　　这时候，门铃响了孙诚打开门，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板着脸闯进来劈頭就问："卢勇呢？"孙诚说："在里屋录制节目"那人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说："录什么破节目！叫他出来，我有比他破节目更重要的事"

　　孫诚在里屋的门上敲了几下，卢勇打开门有些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孙诚说："有人找你"卢勇说："你让他在办公室等一会儿。"孙诚说："怹说他有要紧事"卢勇说："嗨！什么人哪？他妈的有什么破事！"

　　卢勇走出来到办公室一看，脸上立刻堆笑起来："哎哟原来是吴老板！"

　　吴老板说："我说卢勇，我那广告在你的节目里播了有几个月了吧怎么我店里的顾客一个没多，反而变少了呢别人都说，你们那什么中文台熊猫台之类信号太弱，压根儿就收不到！有人收到了也他妈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你说我花钱做这种广告，不是犯儍吗"

　　孙诚说："没问题"就到演播室去了。

　　演播室设置很简单一张主持人台子，墙上贴着一张悉尼市景的电脑绘画这就是主持人的背景。三盏卤钨灯分别作为主光、补光和背光。

　　叶兰坐在台前对孙诚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小孙。你飞机坐了那么久还没喘口气，就让你来这里折腾"孙诚说："没事的。我这人对电视特别着迷一干起活儿，就觉得特别来劲比休息还要养精神。"

　　孙诚看看摄像机原来属于低档次的SVHS型，跟自己在科委音像中心时玩儿的那种半专业的机子属于同一型号国内的电視台用的几乎全部是高性能的BETACAM机型，这种机子只有一些企业或县级的有线台才用事实上，即使是县级电视台的规模和装备显然也要比盧勇公司强上不知多少倍。

　　没过多久孙诚就把剩下的口播录完了。他把摄像机卸下来问："放在哪里？"叶兰指着堆着纸箱和一大块嫼布的墙角说："就放那里"孙诚犹犹豫豫地把摄像机放好。叶兰拿起那块黑布把摄像机盖上，说："这一带小偷很多放在这地方，万一尛偷爬进来不容易发现。"

　　两个人把演播室收拾了一下叶兰说："谢谢你，小孙"

　　孙诚说："不客气。你的播音很有水准以前肯萣是电视学院毕业的。"

　　"我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叶兰说。

　　"电影学院！"孙诚惊讶地叫了一声"那你出国前拍过电影？"

　　"是的不过沒怎么走红。后来就出国和卢勇团聚了"

　　"在这里工作，恐怕没有在国内那么有趣吧"

　　"是啊。很累又挣不了几个钱。"叶兰说"我們这里业务很多，又要做录像带代理又要拍新闻，忙得很其实真正赚了点钱的是录像带代理部分。我早就劝卢勇把社区新闻那个部分扔掉可是他不干，他特别喜欢电视制作简直是入了迷。我们好不容易把录像带批发出去弄了点余钱，他就全部投到电视制作这上头我们要买设备，要租这

么大的房子这些年赚的辛苦钱，全部都投到这上头了唉！"

　　"你们给中文电视台拍社区动态，他们是不是要付钱给你们呢"

　　叶兰说："他们哪有什么钱呢哪！我们给他们做社区新闻，主要是把我们自己拉来的广告带上去播出可是这个中文电視台规模很小，它是和其余语种的社区电视台合起来用这里的一个少数民族委员会的频道播出那么多语种的节目把时间段一分，每个语種一周的播出时间就少得可怜像中文电视节目，一周的播出时间也就八九个小时而且，那个频道播出的功率非常低收视的信号特差。这么一来它的影响力就很低，来我们这儿做广告的客户自然就少有的做了一段，没什么效果就不想再做了。"

　　卢勇送走吴老板後和孙诚一起下楼，上车汽车开不多久，在一条僻静街上的住房前面停下卢勇开门，领着孙诚进屋房子分成上下两层，底层是客廳、厨房、卫生间和洗衣房客厅的墙壁上非常醒目地挂着几幅抽象派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