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音上的茜如娇好用吗?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来自国学天下大讲堂 00:00 23:23 点击上方绿标即可听到红楼梦节选朗读

  宝玉听了,方知才和湘云私谈,他也听见了。细想自己原为怕他二人恼了,故在中间调停,不料自己反落了两处的数落,正合着前日所看《南华经》内“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蔬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又曰“山木自寇,源泉自盗”等句,因此越想越无趣。再细想来:“如今不过这几个人,尚不能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何为?”想到其间,也不分辩,自己转身回房。黛玉见他去了,便知回思无趣,赌气去的,一言也不发,不禁自己越添了气,便说:“这一去,一辈子也别来了,也别说话!”那宝玉不理,竟回来,躺在床上,只是闷闷的。袭人虽深知原委,不敢就说,只得以别事来解说,因笑道:“今儿听了戏,又勾出几天戏来。宝姑娘一定要还席的。”宝玉冷笑道:“他还不还,与我什么相干?”袭人见这话不似往日,因又笑道:“这是怎么说呢?好好儿的大正月里,娘儿们姐儿们都喜喜欢欢的,你又怎么这个样儿了?”宝玉冷笑道:“他们娘儿们姐儿们喜欢不喜欢,也与我无干。”袭人笑道:“大家随和儿,你也随点和儿不好?”宝玉道:“什么‘大家彼此’?他们有‘大家彼此’,我只是赤条条无牵挂的!”说到这句,不觉泪下。袭人见这景况,不敢再说。宝玉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翻身站起来,至案边,提笔立占一偈云: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写毕,自己虽解悟,又恐人看了不解,因又填一只《寄生草》,写在偈后。又念了一遍,自觉心中无有挂碍,便上床睡了。

  谁知黛玉见宝玉此番果断而去,假以寻袭人为由,来看动静。袭人回道:“已经睡了。”黛玉听了,就欲回去,袭人笑道:“姑娘请站着,有一个字帖儿,瞧瞧写的是什么话。”便将宝玉方才所写的拿给黛玉看。黛玉看了,知是宝玉为一时感忿而作,不觉又可笑又可叹。便向袭人道:“作的是个玩意儿,无甚关系的。”说毕,便拿了回房去。

  次日,和宝钗湘云同看。宝钗念其词曰: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看毕,又看那偈语,因笑道:“这是我的不是了。我昨儿一支曲子,把他这个话惹出来。这些道书机锋,最能移性的,明儿认真说起这些疯话,存了这个念头,岂不是从我这支曲子起的呢?我成了个罪魁了!”说着,便撕了个粉碎,递给丫头们,叫快烧了。黛玉笑道:“不该撕了,等我问他,你们跟我来,包管叫他收了这个痴心。”

  三人说着,过来见了宝玉。黛玉先笑道:“宝玉,我问你:至贵者宝,至坚者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宝玉竟不能答。二人笑道:“这样愚钝,还参禅呢!”湘云也拍手笑道:“宝哥哥可输了。”黛玉又道:“你道‘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固然好了,只是据我看来,还未尽善。我还续两句云:‘无立足境,方是干净。’”宝钗道:“实在这方悟彻。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作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惠能在厨房舂米,听了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给了他。今儿这偈语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便丢开手不成?”黛玉笑道:“他不能答就算输了,这会子答上了也不为出奇了。只是以后再不许谈禅了。连我们两个人所知所能的,你还不知不能呢,还去参什么禅呢!”宝玉自己以为觉悟,不想忽被黛玉一问,便不能答;宝钗又比出语录来,此皆素不见他们所能的。自己想了一想:“原来他们比我的知觉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寻苦恼。”想毕,便笑道:“谁又参禅,不过是一时的玩话儿罢了。”说罢,四人仍复如旧。

  如今且说那元妃在宫中编次《大观园题咏》,忽然想起那园中的景致,自从幸过之后,贾政必定敬谨封锁,不叫人进去,岂不辜负此园?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们,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却又想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进去,又怕冷落了他,恐贾母王夫人心上不喜,须得也命他进去居住方妥。命太监夏忠到荣府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在园中居住,不可封锢;命宝玉也随进去读书。”贾政王夫人接了谕命。夏忠去后,便回明贾母,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

  别人听了,还犹自可,惟宝玉喜之不胜。正和贾母盘算要这个要那个,忽见丫鬟来说:“老爷叫宝玉。”宝玉呆了半晌,登时扫了兴,脸上转了色,便拉着贾母扭的扭股儿糖似的,死也不敢去。贾母只得安慰他道:“好宝贝,你只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委屈了你。况你做了这篇好文章,想必娘娘叫你进园去住,他吩咐你几句话,不过是怕你在里头淘气。他说什么,你只好生答应着就是了。”一面安慰,一面唤了两个老嬷嬷来,吩咐:“好生带了宝玉去,别叫他老子唬着他。”老嬷嬷答应了。宝玉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这边来。

  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彩凤、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廊檐下站着呢,一见宝玉来,都抿着嘴儿笑他。金钏儿一把拉着宝玉,悄悄的说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香甜甜的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彩云一把推开金钏儿,笑道:“人家心里发虚,你还怄他!趁这会子喜欢,快进去罢。”宝玉只得挨门进去。原来贾政和王夫人都在里间呢。赵姨娘打起帘子来,宝玉挨身而入,只见贾政和王夫人对坐在炕上说话儿,地下一溜椅子,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人都坐在那里。一见他进来,探春惜春和贾环都站起来。

  贾政一举目见宝玉站在跟前,神彩飘逸,秀色夺人,又看看贾环人物委琐,举止粗糙,忽又想起贾珠来。再看看王夫人只有这一个亲生的儿子,素爱如珍;自己的胡须将已苍白:因此上把平日嫌恶宝玉之心不觉减了八九分。半晌说道:“娘娘吩咐说:你日日在外游嬉,渐次疏懒了工课,如今叫禁管你和姐妹们在园里读书。你可好生用心学习,再不守分安常,你可仔细着!”宝玉连连答应了几个“是”。王夫人便拉他在身边坐下。他姊弟三人依旧坐下,王夫人摸索着宝玉的脖项说道:“前儿的丸药都吃完了没有?”宝玉答应道:“还有一丸。”王夫人道:“明儿再取十丸来,天天临睡时候,叫袭人伏侍你吃了再睡。”宝玉道:“从太太吩咐了,袭人天天临睡打发我吃的。”贾政便问道:“谁叫‘袭人’?”王夫人道:“是个丫头。”贾政道:“丫头不拘叫个什么罢了,是谁起这样刁钻名字?”王夫人见贾政不喜欢了,便替宝玉掩饰道:“是老太太起的。”贾政道:“老太太如何晓得这样的话?一定是宝玉。”宝玉见瞒不过,只得起身回道:“因素日读诗,曾记古人有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这丫头姓‘花’,便随意起的。”王夫人忙向宝玉说道:“你回去改了罢。老爷也不用为这小事生气。”贾政道:“其实也无妨碍,不用改。只可见宝玉不务正,专在这些浓词艳诗上做工夫。”说毕,断喝了一声:“作孽的畜生,还不出去!”王夫人也忙道:“去罢,去罢。怕老太太等吃饭呢。”

  宝玉答应了,慢慢的退出去,向金钏儿笑着伸伸舌头,带着两个老嬷嬷,一溜烟去了。刚至穿堂门前,只见袭人倚门而立,见宝玉平安回来,堆下笑来,问道:“叫你做什么?”宝玉告诉:“没有什么,不过怕我进园淘气,吩咐吩咐。”一面说,一面回至贾母跟前回明原委。只见黛玉正在那里,宝玉便问他:“你住在那一处好?”黛玉正盘算这事,忽见宝玉一问,便笑道:“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我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幽静些。”宝玉听了,拍手笑道:“合了我的主意了,我也要叫你那里住。我就住怡红院,咱们两个又近,又都清幽。”二人正计议着,贾政遣人来回贾母,说是:“二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哥儿姐儿们就搬进去罢。这几日便遣人进去分派收拾。”宝钗住了蘅芜院,黛玉住了潇湘馆,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掩书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纨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每一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除各人的奶娘亲随丫头外,另有专管收拾打扫的。至二十二日,一齐进去,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

  闲言少叙,且说宝玉自进园来,心满意足,再无别项可生贪求之心,每日只和姊妹丫鬟们一处,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无所不至,倒也十分快意。他曾有几首四时即事诗,虽不算好,却是真情真景。《春夜即事》云:

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蛙声听未真。

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

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

自是小鬟妖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

倦绣佳人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汤。

窗明麝月开宫镜,室霭檀云品御香。

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

水亭处处齐纨动,帘卷朱楼罢晚妆。

绛芸轩里绝喧哗,桂魄流光浸茜纱。

苔锁石纹容睡鹤,井飘桐露湿栖鸦。

抱衾婢至舒金凤,倚槛人归落翠花。

静夜不眠因酒渴,沉烟重拨索烹茶

梅魂竹梦已三更,锦??衾睡未成。

松影一庭惟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

女奴翠袖诗怀冷,公子金貂酒力轻。

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

  不说宝玉闲吟,且说这几首诗,当时有一等势利人,见是荣国府十二三岁的公子做的,抄录出来,各处称颂;再有等轻薄子弟,爱上那风流妖艳之句,也写在扇头壁上,不时吟哦赏赞。因此上竟有人来寻诗觅字,倩画求题。这宝玉一发得意了,每日家做这些外务。谁想静中生动,忽一日,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发闷。园中那些女陔子,正是混沌世界天真烂熳之时,坐卧不避,嬉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那宝玉不自在,便懒在园内,只想外头鬼混,却痴痴的又说不出什么滋味来。茗烟见他这样,因想与他开心,左思右想皆是宝玉玩烦了的,只有一件,不曾见过。想毕便走到书坊内,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则天、玉环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买了许多,孝敬宝玉。宝玉一看,如得珍宝。茗烟又嘱咐道:“不可拿进园去,叫人知道了,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宝玉那里肯不拿进去?踟蹰再四,单把那文理雅道些的,拣了几套进去,放在床顶上,无人时方看;那粗俗过露的,都藏于外面书房内。

  那日正当三月中浣,早饭后,宝玉携了一套《会真记》,走到沁芳闸桥那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展开《会真记》,从头细看。正看到“落红成阵”,只见一阵风过,树上桃花吹下一大斗来,落得满身满书满地皆是花片。宝玉要抖将不来,恐怕脚步践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儿,来至池边,抖在池内。那花瓣儿浮在水面,飘飘荡荡,竟流出沁芳闸去了。回来只见地下还有许多花瓣。宝玉正踟蹰间,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宝玉一回头,却是黛玉来了,肩上担着花锄,花锄上挂着纱囊,手内拿着花帚。宝玉笑道:“来的正好,你把这些花瓣儿都扫起来,撂在那水里去罢。我才撂了好些在那里了。”黛玉道:“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儿什么没有?仍旧把花遭塌了。那畸角儿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他扫了,装在这绢袋里,埋在那里;日久随土化了,岂不干净。”

  宝玉听了,喜不自禁,笑道:“待我放下书,帮你来收拾。”黛玉道:“什么书?”宝玉见问,慌的藏了,便说道:“不过是《中庸》《大学》。”黛玉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儿给我瞧瞧,好多着呢!”宝玉道:“妹妹,要论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别告诉人。真是好文章!你要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一面说,一面递过去。黛玉把花具放下,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不顿饭时,已看了好几出了。但觉词句警人,馀香满口。一面看了,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宝玉笑道:“妹妹,你说好不好?”黛玉笑着点头儿。宝玉笑道:“我就是个‘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黛玉听了,不觉带腮连耳的通红了,登时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一双似睁非睁的眼,桃腮带怒,薄面含嗔,指着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了!好好儿的,把这些淫词艳曲弄了来,说这些混帐话,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母去!”说到“欺负”二字,就把眼圈儿红了,转身就走。宝玉急了,忙向前拦住道:“好妹妹,千万饶我这一遭儿罢!要有心欺负你,明儿我掉在池子里,叫个癞头鼋吃了去,变个大忘八,等你明儿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儿,我往你坟上替你驼一辈子碑去。”说的黛玉“扑嗤”的一声笑了,一面揉着眼,一面笑道:“一般唬的这么个样儿,还只管胡说。呸!原来也是个‘银样蜡枪头’。”宝玉听了,笑道:“你说说,你这个呢?我也告诉去。”黛玉笑道:“你说你会‘过目成诵’,难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了?”宝玉一面收书,一面笑道:“正经快把花儿埋了罢,别提那些个了。”二人便收拾落花。

  正才掩埋妥协,只见袭人走来,说道:“那里没找到?摸在这里来了!那边大老爷身上不好,姑娘们都过去请安去了,老太太叫打发你去呢。快回去换衣裳罢。”宝玉听了,忙拿了书,别了黛玉,同袭人回房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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