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原版小说小书虫的话是不是有删节?

  本打算5章全写完再发上来的,但就我这不靠谱的速度,恐怕全写完要猴年马月了,故先丢上来一章。
  1 我不是考据派,同一段台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想陷入细节争论,此文仅为尝试一种新的解读方式,完全属于我个人的胡思乱想,和兰晓龙的本意无关
  2 个人喜好所致,此文以《团长》电视剧为主,小说为辅
  3 欢迎拍砖,但团黑一概不理睬
  第一章 龙文章与虞啸卿:自由与力量——英雄形象的内在张力
  我最早认识英雄,是在古希腊的史诗和戏剧里。
  古希腊人心中,英雄是人类的终极理想,是完美的人,甚至是半神。
  这样的英雄有两个不可或缺的特点,一是超越凡人的力量,一是迎战命运的勇气。
  最典型的例子,当属《伊里亚特》中的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出身高贵,家世显赫,母亲是海神女,父亲是著名的君王和勇士。阿喀琉斯享有奥林匹斯神祗的垂爱庇佑,神力非凡,刀枪不入,以一己之力横扫千军,轻而易举手刃了特洛伊勇士赫克托耳。然而,神勇无敌的阿喀琉斯虽能行凡人所不能行,却也像凡人一样,无力抵抗摧毁一切的命运。面对长命百岁后湮没无闻,以及战死沙场却被千古颂扬的选择题时,阿喀琉斯毅然选择了后者,他张开双臂,挥舞起长矛迎击命运的重压,奔向那个无可避免的悲剧结局。
  从阿喀琉斯的故事可以看出,超越凡人的力量,迎战命运的勇气,英雄这两个不可或缺的特点,其实存在一种内在的张力。
  力量是造就英雄的外在因素,行凡人所不能行,化不可能为不可能,几乎成了英雄的标志,但所谓化不可能为可能,也只是相对凡人而言,在命运面前,英雄和凡人一样软弱无力。
  而迎战命运,则是英雄区别于凡人的,更本质的特点。面对命运的黑暗与重压,凡夫俗子选择了屈服,像动物一样安逸苟且地活着,他们的软弱,是精神的软弱;而英雄明知必死无疑依然奋起战斗,在命运的巨轮上撞得粉身碎骨,他们的软弱,是肉体生命本身的脆弱。脆弱的肉身无法承载神祗一样强大的精神,因而决定了英雄介于人神之间的“半神”身份,也决定了他们毁灭性的结局。
  然而,悲剧既毁灭英雄,又创造英雄。对力量的赞美背后,希腊人真正歌颂的是,以卵击石,以人类渺小的力量迎战强大的命运,因为这种对抗,体现了人之为人的高贵,体现了人类对所有外在必然性说“不”的自由。
  希腊经典像原色一般单纯强烈,直指事物的本质,“力量”与“自由”,英雄形象的两面,在不同民族不同时代的文艺作品中,幻化出各种形式。
  当神话似的夸张描述渐失人心,英雄的力量,便由当初刀枪不入的神力,变成了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绝世武功,又演化成今天统领千军万马横扫天下的军事天才。
  另一方面,英雄的力量渐渐和人类正义,爱国主义,民族大义结合起来,英雄成了正义的保卫者和执法者,誓与一切黑暗势力做殊死斗争——这比起当初阿喀琉斯们追求不朽之名的纯粹个人主义的理想,在道德上不知提升了多少个层次。
  然而,力量与正义,这两者在英雄身上的联姻,采取了一种全面渗透的模式。于是,阿喀琉斯们的自私,偏狭,傲慢,暴躁,凶狠好斗,贪杯好色,甚至偶尔的胆怯和愚昧,都不再被容忍。新鲜出炉的“改良版英雄”,从内到外必须零缺点,威严正派光明磊落,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令人慑服的气质。
  但新新人类对荧屏上泛滥的这种高度脸谱化的“改良版英雄”,早已嗤之以鼻。这样的英雄越来越没人味儿,只是一堆空洞的符号堆砌。
  然而,我们这样一个对英雄形象提出质疑,“反英雄”在年轻人中大行其道的时代,恰恰也是剥除迷雾和伪装,重新追问英雄本质的时代——
  如果对力量的盲目颂扬已经不得人心,如果力量与正义的联姻已经减弱了光芒,那么我们能否重返那个最初的原型,从源头处探究英雄本质的另一个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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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了一大圈都是铺垫,对我而言,《团长》的一大意义,就是以某种“后现代”“反英雄”的手法,对“英雄”这个符号进行了层层还原,对英雄的本质进行了一场追根溯源的探索,而这趟探索之旅,是以虞啸卿和龙文章这两个人物展开的。
  虞啸卿具有“改良版英雄”的一切优点,正直,威严,自律,铁血无畏,忧国忧民,言行举止都散发出摄人的魅力。但和改良版英雄不同的是,虞啸卿的缺点也同样明显,他是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
  比如说,虞啸卿有着形式主义的毛病。仅仅因为别人在背后贴了张纸条“国难当头,岂能坐视”,他就着了魔,一坐下胃里翻江倒海。他对军容仪表的整肃达到偏执的程度,不仅自己永远军服笔挺,还屈尊为士兵系鞋带,却评价那些明明成功阻击了日军,被老百姓当成英雄夹道欢迎的炮灰们说:似兵似匪似民似贼,好好打理他们,就这么放出来,会让老百姓对我军顿失信心。这句可笑的评语在我听来,简直是重视表面功夫的极致。
  而且,虞啸卿潜意识里极其看重出身地位,他认定草根浑噩无知,唯有自己这样的精英才能承担救国重任。所以在炮灰团里,他除了龙文章谁也看不上,受这种骄傲所限,他注定无法发现迷龙孟烦了这样的人才。
  即使面对最欣赏的龙文章,虞啸卿也常常难掩对后者底层习气的厌恶。虽然接受献枪时嘴上说着“真货倒叫假货给毙了,可见英雄不问出处”,庭审时听到龙文章烂到顶儿掉的戎武生涯,虞啸卿心里还是感到了莫大的侮辱。虞啸卿无法明白,也不愿明白,龙文章这个短兵相接的天才,竟然不是从某正牌军校学的打仗,这个自己敬佩羡慕,原想引为知己的同类,竟然从出身到举止都烂得拿不出手。看到这里我真想捶桌大笑,虞大少啊虞大少,您难道不明白打仗就像赚钱,都是念书学不来的吗?否则世上哪来那么多赵括之流?我甚至怀疑,兰晓龙在这里不怀好意的暗示国军将领黄维。
  虞啸卿还有偏执,暴躁,冲动,小心眼,幼稚……等等一大堆毛病。我不想污蔑他,但我的确看到了这些缺点。不过没关系,这些缺点非但没有毁掉他的正面形象,反而让他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英雄。因为他既有出众的力量,也有逆流而上的勇气,怎么看都符合古典英雄的定义——虞啸卿十七岁带领一百乡勇击败三百流寇,他从连长一步步爬上来,和他同命的人,只剩下了他一个,他的军事能力同时得到上峰的认可和下属的敬仰;在上峰争权夺利,下属闲散倦怠之际,虞啸卿枕戈待旦,焦虑痛心,把自己挺得像杆旗,他用尽各种办法武装自己的军队。最后,他竟然成功说服了“原本无战意”的上峰,“差点”就实现了自己血战沙场,斩杀外敌的夙愿。
  况且,虞啸卿人品上还有两个最大的优点:单纯,真诚。在官场那个大染缸里混了那么久,还保持着这样的性情太不容易了。就像唐基说得那样,虞啸卿的确是拿魂在跟龙文章照,两人之间,有一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深刻感情。
  所以,40集以前的虞啸卿,在我眼中就是一个优缺点参半的单纯大男孩,但他最终形象崩溃的种子,已经在这40集里埋下,那就是,他对岳飞的狂热崇拜,以及对自己,对一干死忠的不断暗示和催眠——虞啸卿一定能成为岳爷爷那样的英雄,虞啸卿已经在成为岳爷爷那样的英雄。
  原本恢宏的英雄梦,如何适得其反导致这个单纯大男孩的沉沦呢?请容我以后慢慢分析。

  如果虞啸卿只是在“改良版英雄”上添加了血肉,那么龙文章就是对“改良版英雄”的彻底颠覆。
  “改良版”英雄本该血统高贵,即使出身底层也是体面人家的孩子,龙文章却生于人人轻贱的赶尸世家,从小在烂泥堆里摸爬滚打,流浪四方只为可怜巴巴讨口饭吃;“改良版”英雄理应仪表堂堂举止威严,龙文章却形容猥琐,对下时而搞怪扮小丑,时而蛮横无赖,一副实足的小人嘴脸,对上则谄媚阿谀,不时露出贱贱的小媳妇样(老段演得太神了,我毫不怀疑龙妖如果有尾巴,给虞大少献枪时,一定会一边媚笑一边摇尾巴);“改良版”英雄就当行事光明磊落,一举一动都在道德上无可挑剔,龙文章却为达目的用尽下三滥的手段,倒卖军火,黑市交易,涎皮赖脸向长官乞讨,利用口腹之欲挖人墙角,甚至不惜向军需官的小老婆贿赂丝袜香皂及其它…..
  “改良版”英雄观念根深蒂固的人,即使脑袋里明白龙文章的终极目的绝对正义,心里也很难承受这种外在形象的冲击,很多人或许会像小太爷那样,瞪眼问他:团座,您倒是说说,您们炮灰团还有什么没干过?
  然而,遭受巨大冲击的观众,却不得不承认:龙文章是个短兵相接的天才,心怀家国心怀同袍,既有超越常人的天赋,又有逆流而上的勇气。所以,龙文章同样怎么看都符合英雄的最初含义,只不过和虞啸卿相比,他与荧幕上的“改良版英雄”相差更远。
  实际上,质疑和颠覆泛滥已久的假大空的英雄形象,正是《团长》对“英雄”,这一光彩夺目又迷雾重重的字眼,所进行的第一层还原,只有经历了这一层还原,我们才能明白《团长》想要表达的深意:英雄,不在于外表的光鲜,而在于迎战命运的勇气。
  然而,时代不同,环境不同,英雄们所迎战的“命运”也不同。
  命运,就是高居个体之上的,强大的外在必然性。这种必然性绝不是“人格化上帝”对每个个体的爱与保护,而是一种“非人格”的阴暗力量对个体的压迫和摧毁。“命运”作为一种外在必然性,可以体现在自然规律中,比如每个个体都无法逃脱的死亡,也可以体现在人类社会中,比如颠倒的秩序,倾颓的国势,民族危亡生灵涂炭的乱世。中国人说的“现实”“时运”,很多时候都是这种超越个人的外在必然性的一个侧面,尽管,我们很少用“命运”这个字眼。
  和死亡这种自然必然性相比,国势衰微民族危亡的社会局面,并非不可扭转,但仅凭一个英雄,却很难改变。特别是,当英雄妄图以一击之力,对抗时局背后,那个腐朽僵化的“体制”时,必然会撞个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实际上,外在威胁并不必然导致亡国灭种的灾难,内在危机才会使潜在的灾难成为现实,这就是小书虫所说的“把日本人打跑了,我们的问题还在。”这个隐匿在幕后,不断加重外在危机的“体制”,已从根部腐朽,摇摇欲坠,但由于内部利益盘根错节,它对个人仍有强大的控制能力和同化能力,对反对之声则坚决有效地压制,消灭。所以,拒绝和朝廷一同歌舞升平,拒绝“只把杭州当汴州”的岳飞,必然被朝廷消灭,而虞啸卿与龙文章,若拒绝和“上峰”达成高度统一,积极服从“上峰”的意思,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排挤,打压,甚至铲除。
  南天门38天前,龙文章和虞啸卿表面冲突不断,事实上共行一道,目标一致,互为同类。龙文章一心出击,用尽见不得人的手段积攒实力。虞啸卿早就看透了龙文章的小伎俩,甚至纵容他这么干,因为师座本人“也和上面某些不思进取的家伙对着干,犯下的事够让一个师长上军事法庭。”
  然而,虞啸卿毕竟是世家子弟,有身份有背景,上面大事有老爹为他担着,下面小事有唐基替他操心,想干番事业的阻力要小的多。龙文章没出身没背景,身边又没有一个能提携他支援他的人,所以,比起两人共同面对的家国破亡体制腐朽,“命运的压迫”,在龙文章这里又多了许多含义。

  在古典史诗中,命运不仅毁灭英雄,也成就英雄千古传颂的美名。因为,命运在预定不可更改的悲剧的同时,也为英雄准备好了出演这幕恢宏悲剧的所有道具——高贵的家世,显赫的地位,手握重权,能力超凡。
  被命运巨轮碾碎的不算英雄,只有毅然撞向命运巨轮的才算英雄。而备齐了全套道具,上演一场惊天动地的碰撞就容易多了。如此,我们可以理解虞啸卿那样壮怀激烈的精英,很容易把自己想象成岳飞屈原的原因,毕竟,他们出演悲剧英雄的外在条件早已齐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以,命运对英雄既珍爱又残忍,就如先创造了美,再把美毁灭给你看。然而,命运的压迫,对龙文章体现为另一种方式,一种最极端,最残酷的方式。她不再为他备好条件,安排一场英雄式的毁灭,而是彻底漠视他抛弃他,剥夺他成为英雄的一切外在可能。龙文章一出生就被抛入乱世中的烂泥堆里,命中注定如蝼蚁如苍蝇一般死去,甚至连个英雄梦的渣渣也不该有,原因在于——借用损嘴孟烦了一针见血的谶语——“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只能加倍地不得好死。
  然而,正是因为这种压迫太彻底太极端,龙文章的倔强不屈,逆流而上,也就愈发惊心动魄。
  有人说时势造英雄,像龙文章这样横空出世的草根英雄,乱世中决不占少数。但我觉得《团长》无意歌颂这样一类激励人心的个人奋斗史,它所要表达的,是在绝境中仍不放弃希望,是拼劲全力妄图将不可能扳成可能。这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并不因苦尽甘来的成功而增色多少,反而在最终归于失败的悲剧性反抗中,绽放出最璀璨的光彩。
  龙文章从底层艰难地爬上来,招魂的流浪汉,杂牌军官特训班的学员,鸦片团的士兵,补袜子的军需官,丛林里的伪团长,他就这么一步步挣扎着,拼搏着,用牙咬,用手抓,用脚踢,使尽所有入流不入流的着数。
  即使有了货真价实的团长头衔,龙文章的外在处境也没有改善多少,反而更加艰难了。因为,原先这个铁打大蟑螂一样顽强的家伙,只需算计着自己如何好好活下去,现在却要为他的袍泽兄弟,为和他一样在烂泥中挣扎的炮灰们忧劳终日。于是,炮灰们的痛苦成为了他的痛苦,炮灰们的屈辱成为了他的屈辱,他与他们血肉相连,他是他们的领袖,更是他们中的一员。“岂曰无衣,与子同胞”,不仅意味着不离不弃共赴死亡,更意味着相扶相携,共同扛起生命的痛苦和屈辱。
  只为自己而活的人是无畏的,而背负着对他人的爱与责任,为他人而活的人,实际内心非常脆弱,这并不是说龙文章意志软弱,而是任何一个兄弟的痛苦,任何一个兄弟的死亡,都会加诸于他身上,在他灵魂上留下一道道鲜血淋漓,无法愈合的创伤,原本坚强的灵魂,就这样一点点被摧毁了。从孟烦了嘴里说出来的,实际是龙文章对自己内心的拷问:
  死人看你一眼,你就碎了,你天天被那么多死人看着,你怎么过来的?怎么还能把你的袍泽兄弟送上死路?
  于是,龙文章在黑暗与绝望中的抗争,就有了超越“抵御外辱,匡正秩序”的含义。在龙文章那里,这既是对卑微的个人命运的反抗,又是对生灵涂炭黑白颠倒的乱世的反抗,更是为拯救身边每一个和他血肉相连的兄弟,拯救这些有快乐有悲伤,实实在在的个体生命的反抗。

  然而,不要想当然地认为,反抗命运的壮举,一眼望去必然有令人感动的美。
  恰恰相反,过于残酷的重压,会迫使抗争以一种超出常理,违背审美的怪异姿态呈现出来,甚至人的举止和灵魂也跟着扭曲变形。卑贱的身份和流落底层的经历,在龙文章生命中打下的烙印如此深刻,他绝不是什么伪装成乞丐的贵族,沦落底层的精英,这个骗子没有藏匿,也无法藏匿自己浑身上下流露出的,来自草民阶级的缺陷与习气。他谎话连篇,卑躬屈膝,不择手段,即使为了实现最正当的目的,也常常露出理不直气不壮的窘态。为了让麻木冷漠的溃兵不要在撤退中丢下一个兄弟,他嬉皮笑脸拱手作揖:爷爷们,爷爷们,我是你们的灰孙子,看着有摔倒的走不动的,伸手扶一把。
  命运的重压,使龙文章无法像虞啸卿那样,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表里一致的英雄。一眼望去,龙文章的举手投足和美搭不上一丝关系,而是呈现出小丑般的扭曲之态。但这种内外的极度反差,最终揭示出一种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
  一旦看清了龙文章的真心(其实这并不困难),我们会止不住自问:是什么让一颗原本高贵的灵魂,丢弃了尊严和骄傲,以扭曲丑陋的姿态呈现于世人,甘愿承受所有的耻笑,辱骂和误解?
  于是,我们再看到龙文章嬉笑怒骂,像只疯狂的猴子上蹿下跳时,那份沉重的疑惑会一点点加深,他越是扮小丑,我们越是窥见他内心淌下的鲜血。而他突然敛起笑容,不再掩藏悲伤的目光时,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终于被刺穿了。
  然后,我们会一遍遍心如刀绞地忆起,龙文章对虞啸卿赞美之后,毫不犹豫跪地磕头请求炮火支援的身影,忆起他在庭审中进行一场滑稽表演之后,神色沉重地为弟兄们招魂的情景,忆起他对老麦巴结奉承之后,打着自己的脸,泪流满面地说“我没脸说自己是军人,我们不过是想挣扎出个人形。”
  美丽高贵的灵魂,忍辱负重,以扭曲的丑态呈现于世,只因为,这颗灵魂既不愿屈服于命运,又不得不在颠倒的世间,觅得一处容身之所。所以,它必然饱受摧残,伤痕累累。
  这样的人,已经被挤压到最低处。如果放弃心底的救国理想,像炮灰们那样浑浑噩噩的生来死去,龙文章会轻松很多,因为命运给他的最初安排就是如此;如果放弃对同袍的爱与愧疚,踩着他们的尸体,依靠自身的才华,一步步爬向高位,龙文章也会轻松很多,因为这是吝啬的命运所能给予他的最大幸福——成为古往今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背后的众多名将之一。
  可是龙文章没有妥协,他对抗着早已不具有“事情本来该是的那个样子”的整个世道,对抗着内心的孤独和绝望,对抗着自己和袍泽兄弟们蝼蚁一般卑微脆弱的宿命。
  龙文章试图扭转他无力改变的一切,所以,他注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在悲剧中灰飞烟灭。
  这个令人心碎的形象,彻底颠覆了我们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对英雄的肤浅幻想。龙文章的力量没有经历任何“神化”和夸大,相反,他短兵相接的天才,聚拢人心的个人魅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因为这些才华对扭转颠倒的秩序如同杯水车薪,也无法挽回袍泽弟兄们逝去的生命。
  所以,如果我们承认龙文章是英雄,就必须承认,是这种绝望的抗争本身,而不是力量,造就了这位英雄。而人类对抗命运的“自由”,正是《团长》对“英雄”这个富有魔力的字眼,进行层层剥离与追本溯源后,呈现出的最后的谜底。

  然而,仅仅揭示了“英雄”的本质在于对抗命运的自由,《团长》对“英雄”这一字眼的还原仍没有完成,它还要从反面警戒我们——英雄的本质,并不在于力量。
  兰晓龙喜欢用“对子形象”来探索主题,如《士兵》中的三多和成才,又如《团长》中的龙文章和虞啸卿。虞啸卿这个单纯热血的青年将领,其实比龙文章更加复杂难懂,迷雾重重,因为龙文章和他的对立,并非善恶两级的对立,而是造就“英雄”的两个要素,即“自由”和“力量”的对立。如果说龙文章从正面揭示了,驱散一切迷雾与灰尘之后,“英雄”这一形象下最纯洁璀璨的“自由”内核,那么虞啸卿就是从反面阐明了,“力量”,这一造就英雄的外在条件,其实也是造成英雄毁灭的根源。
  进一步地,在这场对“英雄”本质追根溯源的旅程中,虞啸卿既充当了最大的陷阱,又成为了通向最后答案的钥匙。当我们以“无奈的现实”为虞啸卿最后38天的无所作为辩护时,他就成为了我们理解“自由”的陷阱;而当我们承认他道义上的缺失,同时冷静地探究这个人的内心转变时,我们就获得了从反面理解“自由”的钥匙。
  然而,由于兰晓龙在虞啸卿这个形象中糅进了太多的深意,我们必须像剥洋葱那样,层层揭开这个人生命的方方面面,才能达到他和龙文章之间最深层的联系。
  与从小在底层摸爬滚打的龙文章不同,虞啸卿是那个年代典型的精英,他生于世族,家境优裕,父亲是国民党的高官。虞啸卿具有良好的国学修养,也很了解和擅用国外先进战术。他十七岁以一百乡勇击败三百流寇,龙文章与他隔江向望时的赞美,虽多半出于心虚和奉承,但起码说明那段英雄事迹,已在百姓间广为流传。
  除了个人才能,虞啸卿还具有强烈的道德洁癖。他一心做事,对官僚们的明争暗斗和不思进取十分厌恶,所以,下有唐基为他操心琐事,上有父亲为他处理得罪人后的烂摊子。对家族不自觉的依靠,和潜意识里对唐基的信赖,直接导致虞啸卿对最后兵权被夺毫无防范之力。死亡的残酷并未带来心智的成熟,因为官场中的人心险恶远远超过战场,38天前的虞啸卿,仍是个被家里保护骄纵,单纯热血一心向前冲的大男孩,远非老谋深算的政客。
  虞啸卿的道德洁癖还体现在,他看人非黑即白,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当这种严苛指向自己时,就造就了他正直,自律,坦诚,讲原则的性格,连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孟烦了也只能变相承认:虞大少就是好面子,他可能拖饷,却不会吞饷;而当这种严苛转向他人时,就导致了虞啸卿的冷酷和罔顾人情。他蔑视炮灰,因为在溃退中看到了太多败兵罔顾国难,竞相奔逃。这种蔑视,加深了虞啸卿唯有精英才能救国的狭隘意识,也使他无视炮灰的无奈与痛苦,无法真正做到他曾经宣称的“与子同袍”——因为虞啸卿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些“袍泽弟兄们”早已失去军人的荣誉和尊严,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等待着为民族大义“成仁”的那一天,洗去曾经“苟活”的耻辱。
  对人性的软弱缺乏怜悯,以“民族大义”为绝对准绳的严酷的道德观,把虞啸卿放在了一个高高在上审判他人的位置(就像他曾经审判龙文章)。这种审判在和平年代是定善恶,在战争时期则是定生死。于是,虞啸卿一次次宣判炮灰们的死刑,从缅甸丛林里的第一次抛弃,再到隔江相望时要求炮灰们“玉碎”。
  在第二章我会详细谈到,龙文章心中“生命”和“大义”是等重的,两者都具有不可衡量和计算的绝对价值,“生”和“义”无法两全,是他痛苦矛盾的根源所在;而虞啸卿虽不是简单粗暴的“轻贱生命”,但的确把大义摆在了远远高于生命的位置。反过来说,如果需要,生命可以衡量和计算,可以为其它更重要的价值而交换出去。两人生死观的差异,决定了龙文章永远不会,而虞啸卿在某些情况下则可能会抛弃袍泽兄弟们。
  这种深层的思想基础,直接导致了虞啸卿前两次对炮灰们毫无愧疚的遗弃,也构成了南天门38天放弃进攻的大前提。缺乏“尊重生命的绝对价值”这一最后的行为底线,所有光明或不那么光明的动机,都会以“大义”之名出现,而一系列轻贱生命的行动,就会如倾倒的多米诺骨牌,如泛滥的洪水般汹涌而来,人却根本无力抵御。“一将功成万骨枯”,表达的正是对这种现象的痛心和控诉。
  然而,除了深层的思想基础,虞啸卿最终能够强压愧疚抛弃袍泽弟兄们,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请容我下回分解。

  虞啸卿的出场,绝对比龙文章光彩夺目,比龙文章更像一个真英雄;随着故事的展开,即使虞啸卿的缺点一层层暴露出来,他也依然代表着和龙文章相对的,英雄的“另一种可能性”,“另一条”通向英雄的“道路”,而得到大部分人的尊重和敬仰;直到38天的大幕落下,许多人又惊又怒大骂他“冷血”“伪君子”,许多人为他的“沉沦”痛心惋惜,还有许多人,坚持为虞啸卿的不增援辩护,因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将领就要有大局观”。
  这场争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我的理解是:虞啸卿的确犯下无可宽恕的错误,但他绝非一夕之间堕落为冷酷小人,而是以自我欺骗的方式,迈向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首先,让我们看看“将领应有大局观”。
  从结果上看,突袭南天门的计划是虞龙两人演练无数遍,以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的唯一办法,如果如数执行,必能大获全胜,不存在任何破坏“大局”的危险。是上峰们出尔反尔自缚手脚,破坏了这一前景光明的“大局”。
  从动机上看,“攻击立止”的命令是谈判桌上明争暗斗互相扯皮的产物,高层们一心争夺利益罔顾士兵生命,“大局”只是他们要求下属服从的借口。况且,上峰这个停火命令不是必然下达的,而是唐基积极活动的结果,是他铲除龙文章壮大虞啸卿的一石二鸟之计。
  因此,无论从结果还是从道义,“大局观”都不能成为为虞啸卿辩护的理由。
  其次,再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如果虞啸卿只把自己当军人,那么他完全不用愧疚,我们也根本不该责备他。但事实上,虞啸卿从没把自己当做单纯的军人,他不断自我暗示和暗示别人,他一定能成为,也正在成为岳飞那样的英雄。这种“催眠”的结果,就是虞啸卿自己,他的死忠们,甚至电视机前的我们,都对他抱有“英雄”,而非“军人”的期待。
  虽然战争年代的英雄多出自军人,但这两个身份,实际存在内在的矛盾。
  军人是保卫“体制”的尖刀,组成“体制”的一部分。作为“体制”的一部分,他们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命令,决不能依照个人意志自由行事,否则他们所保卫的“体制”也就土崩瓦解了。
  而英雄虽然不一定以“反体制”的身份登场,但从本质上并不属于“体制”的一部分。英雄的行动依据,不是来自“体制”的命令,而是自己的良心,是超越“体制”之上的绝对价值,比如仁爱和正义。当“命令”和“良心”一致时,英雄就是“体制”的保卫者,当“命令”违背了“良心”时,英雄就是“体制”的反抗者。
  所以,“军人”要求个人放弃自由,成为“体制”,这种强大的外在必然性的一份子。而“英雄”要求个人坚守自由,站在这种必然性之外,甚至反抗这种必然性。
  因此,用“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为“认定自己是英雄”的虞啸卿辩护,会把他贬低为随意抛弃和更换价值观的软弱之徒或虚伪小人,这也和先前那个单纯,固执,一根筋的大男孩之间,产生了明显的形象断裂。
  由此,我们或接受虞啸卿形象的崩溃,把他看做编剧的炮灰,或另辟蹊径,在虞啸卿38天前后的价值观之间,架起一座沟通两者的桥梁。这个桥梁,就是虞啸卿一心成为岳飞的英雄梦,或者说,岳飞本人:一个同时包含“力量”和“自由”双重要素的英雄形象。

  唐基是故事中最了解虞啸卿的人,他为劝阻后者进攻祭出了各种理由,正好说明促使虞啸卿妥协的,绝非一个动机,而是多重动机。
  在这些动机里,“现在冲上去也救不了人,不如等上面命令”只能在虞啸卿心慌意乱时成功一两次,绝不可能次次成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只有虞啸卿本人心意不决时才会有效;虞啸卿更不可能接受“大局观”和“服从命令”的简单相加,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我们在上面分析的他本人也明白,况且,他先前对自己的道德期待值又是那么高。因此,所有这些动机要发生实际效用,需要一个催化剂,这就是:权力的诱惑。
  此处的权力,并非赤裸裸的私利,因为虞啸卿不是唐基,不会为了壮大自己而公然出卖兄弟(即使一时冒出这个念头,也肯定被他狠狠压制到潜意识里了)。权力,只有不以私利,而以“实现大义必不可少的工具”的面目出现,才能对虞啸卿产生真正的诱惑。因为唯有手握兵权,才能斩杀外敌,收复失地。而且由于比他人更强烈的使命感和焦虑感,虞啸卿必然格外痛恨上峰们的争权夺利,软弱无能,格外渴望将权力掌握到自己手中,珍惜和善用这份权力,真真正正地做事。
  然而,不论终极目的是否正义,眼前为了权力必须抛弃袍泽兄弟。而袍泽之义,正是英雄岳飞身后,传统道德观的重要部分。原先的英雄梦,现在成了虞啸卿矛盾痛苦的根源。
  此时唐基充当了虞啸卿的人生导师,他先是假意怂恿虞啸卿冲上南天门,然后冷酷地指出:你做不成岳飞,因为你不具备岳飞的人品。在给那个英雄梦沉重的一击之后,唐基又诱惑地问:岳飞像你这个年纪,兵权多大?虞啸卿一边因自己和岳飞的实力差距而羞愧屈辱,一边断然否认自己羡慕的是岳飞的兵权。
  唐基的高明之处,恰恰在于他没有继续追击,彻底摧毁虞啸卿原先的价值观,而是一步步地,循循善诱地让虞啸卿明白——
  你当然不是追求权力的无耻之徒。你虽然没有岳飞的“人品”,不过没关系,你依旧可以成就岳飞当年的“壮举”——斩杀外敌,光复祖国,只要,你也拥有岳飞手中的兵权。说到底,你虽做不成岳飞,但还是可以成为英雄啊——这可不吗,上峰都夸你是东方的巴顿呢。
  多亏了唐基巧妙的帮助,虞啸卿在没有全盘否定原先价值观的前提下,完成了向另一种价值观的过渡。这种过渡平滑,缓和,没有过于痛苦的情感崩溃和自我否定。两种价值观表面上的相似,也多少抚慰了虞啸卿不得安宁的良心。然而,表面上的相似无法消除本质上的截然对立,当虞啸卿从崇拜英雄的“人格”,转而羡慕英雄的“伟业”时,也就完全迷失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离“英雄”这一目标越来越远。

  英雄的人格,在于自由地坚守内心的原则,甚至为此毅然反抗外在必然性,这和英雄是否拥有战胜环境的力量完全无关。当明知不可能而为之,以血肉之躯阻挡摧毁一切的命运巨轮时,这份自由反而会在悲剧性的毁灭中绽放出最夺目的光彩。希腊史诗中的阿喀琉斯,中国历史中的屈原岳飞,都是在悲剧中成就了他们的英雄之名。
  从古典史诗中宛若天神般的刀枪不入,到古代传奇中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绝世武功,再到今日的统帅三军横扫中原,英雄的神话色彩一步步减弱,力量逐渐向凡人靠拢,直到相差无几。龙文章是英雄,但他短兵相接的天才,并没有超出凡人的范围。炮灰团里力量更薄弱的孟烦了迷龙之流,甚至根本没有任何特长的阿译,也都可以称为英雄,因为他们战胜了自己的软弱,为了爱国大义和袍泽情谊,“明知道死,明知道输,还在想胜利”。拥有这样的勇气和决绝,他们无疑是英雄。
  另一方面,对抗外在必然性的勇气,必然导致对“能够战胜这种必然性的力量”的渴望。然而,力量既不造就英雄,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多大的力量,才能战胜外在必然性。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就是权力,权力并不属于英雄自身的能力,而是从外界得来的工具。而且,权力作为一种特殊的力量,常常处于某种“体制”之内,依靠这种“体制”才能发挥作用。所以为了寻求和使用权力,也必须遵从这个体制的规则。不幸的是,“体制”本身就是一种外在必然性,而英雄本不该受控于“体制”,甚至当体制违背了内心原则时,必须奋起反抗。
  所以,英雄和权力永远处于一种紧张关系中。英雄为了对现实产生影响,常常要借助权力,因为由权力组织起来的众人之力,远远超过英雄一人之力。改变现实的渴望永无止尽,对权力的渴望也随之增大,当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英雄不惜牺牲内心的绝对原则时,他就走向了英雄的反面。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了第一次微小的妥协,后来更大的妥协也就变得容易。于是原则一次次被抛弃,权力欲以无法遏制的速度增长,直到取代“改变现实的理想”,由原先的工具,一跃成为终极目标。更可怕的是,权力对英雄的腐蚀常常是在潜意识里缓慢发生的,甚至以自我欺骗自我催眠的形式,蒙蔽那些已经偏离了英雄之路,却还认为自己是英雄的人们。
  于是我们可以明白,一心崇拜岳飞的虞啸卿,绝非一夜之间堕落成冷酷小人,而是以真诚地“自我欺骗”的方式,踏上了一条歧路。虞啸卿的内心转变,就是在历史中上演了无数次的,隐藏在“一将功成万骨枯”背后的残酷真相,它以触目惊心的细腻告诉我们,那些本该自由的英雄,如何在对力量的追求中,一步步失去“自由”,最终成为“力量”的奴隶。
  至此,《团长》才完成对“英雄”本质中,“自由”和“力量”辩证关系的最终阐释。

  对虞啸卿的评价深的我心!!!我无此文采只好膜拜,顺便狠狠的排一下^^

  此文以龙文章为中心,从他和虞啸卿,和小太爷,和炮灰团的各种关系中
  展开这个“英雄”形象的各个方面
  《团长》对英雄不是简单的“还原”
  还原之后,还有重构
  而“重构”的结果,也和最初的英雄含义有很大区别了
  甚至,会超出“英雄”本身,直达人类最深的渴望,人类理想的各个方面
  我动手慢,先发这么多

  好才气好文章!值得一品再品。别的都是虚的,能得到观众这么精彩和用心的绝妙评论对主创们来说才是最有意义的。
  另,LZ你可一定要把目录列出来的都写完啊,我被你们这些团剧的油菜花坑怕了,内奔~~~~~~~~

  冒昧相问,是否是桑桑的某位?(别无它意,不为掀马甲,只是大人的文字里有很熟悉的感觉,有点小激动)

  楼主,你完全可以为第十放映室供稿了。

  这么快就有人坐沙发,感觉真好,谢谢鼓励!^_^
  我很喜欢希腊史诗和戏剧,虽然读得不多,惭愧...
  团长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用颠覆的手法,去除表象,还原本质。
  而希腊史诗和戏剧,就是用最强烈单纯的原色,表达了人类的终极理想和永恒主题。我一直坚信最伟大的作品,一定能超越文化和时空限制,用不同的角度和手法,重新切入这些终极理想和永恒主题,并不为时代的烟尘所惑,或者盲目追求“时代精神”
  谢谢夸奖。加不加精无所谓,就是没人看,我也会坚持把这篇文章写完,因为写这篇文首先是向团长感恩,他让我这个纯粹的个人主义者,开始意识到一份沉重的社会责任。还有,每天24小时被龙妖阴魂骚扰也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啊,我既然爱他,就要为他做事,哈哈
  您放心,我一定写完。本猫继承了虞大少的优点,好面子,会拖坑,但绝不会弃坑^_^
  您的ID太有才啦^_^
  写唐基那段犹豫了很久,我写文从整体感觉出发,细节处肯定不够全面细致,毛病一大堆,谢谢您的指正。
  还有,等我写完两章再放249吧,第一章还是太单薄,重头戏在后面。我对249那位鬼才诚惶诚恐,生拍满口废柴搅扰了人家安闲的老窝....
  没在桑桑发过文,但拜读过那里银英的评论,非常喜欢。
  杨威利是仅次于龙文章之后我的最爱,杨彻底改变了我对军人的理解,对军队和战争存在意义的理解。虽说是小日本的小说,但真的不错,哈哈
  谢谢夸奖。第十放映室,不太清楚.....放天涯就很好啦,呵呵

  ————————————
  蹭蹭~我转载你的文去我自己的小窝哦~~我会标明作者和出处的(但是地址不给你~~捂脸,那是我WS的小窝……)

  英雄的涵义真是很宽泛,即可广义亦可狭义,有一世的英雄,也有一刻的英雄。在你听从内心善的呼唤,战胜自我的欲望、执念,就是成为英雄的时候。所以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庶民草芥,人人都可以成为英雄,崇尚英雄的价值观,也是对人生而平等的极好的阐释。

  命运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外在必然,是外在和内在力量共同催生的结果。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遭遇的命运有自己之前行事的极大影响。所以人在命运面前不是完全无能为力的,至少你这次的选择影响以后的命运。
  同意楼主对于虞啸卿这类精英蜕变的阐述。在堂而皇之的理由之下,自我催眠,屈从于外在的力量,这才是这类人改变的真正原因。可人的内心真的是可以蒙蔽的吗,所以痛苦由此而生。

  恭喜楼主的帖红脸!
  我觉得《团长》对英雄的描述和构建,在于让英雄走下神坛,然后以一种近乎叛逆的方式告诉世人:英雄是如何被架上神坛并被要求战死的。

  这个帖红脸代表什么啊?帖绿脸又代表什么啊?
  对不起,我好无知啊。

  红脸是精品,绿脸是推荐,黑脸是另类精品--要斑竹加的

  作者:狠人土招 回复日期: 18:21:36 
    红脸是精品,绿脸是推荐,黑脸是另类精品--要斑竹加的
  谢谢这位筒子,彻底明白了。
  继续期待第二章......

   命运的重压,使龙文章无法像虞啸卿那样,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表里一致的英雄。一眼望去,龙文章的举手投足和美搭不上一丝关系,而是呈现出小丑般的扭曲之态。但这种内外的极度反差,最终揭示出一种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
    一旦看清了龙文章的真心(其实这并不困难),我们会止不住自问:是什么让一颗原本高贵的灵魂,丢弃了尊严和骄傲,以扭曲丑陋的姿态呈现于世人,甘愿承受所有的耻笑,辱骂和误解?
    于是,我们再看到龙文章嬉笑怒骂,像只疯狂的猴子上蹿下跳时,那份沉重的疑惑会一点点加深,他越是扮小丑,我们越是窥见他内心淌下的鲜血。而他突然敛起笑容,不再掩藏悲伤的目光时,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终于被刺穿了。
    然后,我们会一遍遍心如刀绞地忆起,龙文章对虞啸卿赞美之后,毫不犹豫跪地磕头请求炮火支援的身影,忆起他在庭审中进行一场滑稽表演之后,神色沉重地为弟兄们招魂的情景,忆起他对老麦巴结奉承之后,打着自己的脸,泪流满面地说“我没脸说自己是军人,我们不过是想挣扎出个人形。”
    美丽高贵的灵魂,忍辱负重,以扭曲的丑态呈现于世,只因为,这颗灵魂既不愿屈服于命运,又不得不在颠倒的世间,觅得一处容身之所。所以,它必然饱受摧残,伤痕累累。
    这样的人,已经被挤压到最低处。如果放弃心底的救国理想,像炮灰们那样浑浑噩噩的生来死去,龙文章会轻松很多,因为命运给他的最初安排就是如此;如果放弃对同袍的爱与愧疚,踩着他们的尸体,依靠自身的才华,一步步爬向高位,龙文章也会轻松很多,因为这是吝啬的命运所能给予他的最大幸福——成为古往今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背后的众多名将之一。
    可是龙文章没有妥协,他对抗着早已不具有“事情本来该是的那个样子”的整个世道,对抗着内心的孤独和绝望,对抗着自己和袍泽兄弟们蝼蚁一般卑微脆弱的宿命。
    龙文章试图扭转他无力改变的一切,所以,他注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在悲剧中灰飞烟灭。
    这个令人心碎的形象,彻底颠覆了我们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对英雄的肤浅幻想。龙文章的力量没有经历任何“神化”和夸大,相反,他短兵相接的天才,聚拢人心的个人魅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因为这些才华对扭转颠倒的秩序如同杯水车薪,也无法挽回袍泽弟兄们逝去的生命。
    所以,如果我们承认龙文章是英雄,就必须承认,是这种绝望的抗争本身,而不是力量,造就了这位英雄。而人类对抗命运的“自由”,正是《团长》对“英雄”这个富有魔力的字眼,进行层层剥离与追本溯源后,呈现出的最后的谜底。
   嗯,排这段!说了我想说的!好文!

  所以,英雄和权力永远处于一种紧张关系中。英雄为了对现实产生影响,常常要借助权力,因为由权力组织起来的众人之力,远远超过英雄一人之力。改变现实的渴望永无止尽,对权力的渴望也随之增大,当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英雄不惜牺牲内心的绝对原则时,他就走向了英雄的反面。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了第一次微小的妥协,后来更大的妥协也就变得容易。于是原则一次次被抛弃,权力欲以无法遏制的速度增长,直到取代“改变现实的理想”,由原先的工具,一跃成为终极目标。更可怕的是,权力对英雄的腐蚀常常是在潜意识里缓慢发生的,甚至以自我欺骗自我催眠的形式,蒙蔽那些已经偏离了英雄之路,却还认为自己是英雄的人们。
    于是我们可以明白,一心崇拜岳飞的虞啸卿,绝非一夜之间堕落成冷酷小人,而是以真诚地“自我欺骗”的方式,踏上了一条歧路。虞啸卿的内心转变,就是在历史中上演了无数次的,隐藏在“一将功成万骨枯”背后的残酷真相,它以触目惊心的细腻告诉我们,那些本该自由的英雄,如何在对力量的追求中,一步步失去“自由”,最终成为“力量”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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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也好!其实,我们现实中多的是虞啸卿,少的是龙文章。

  作者:萨满的风铃 回复日期: 20:2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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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也好!其实,我们现实中多的是虞啸卿,少的是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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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中更多的是我们还没有能做到“38天”前的虞啸卿,就已经直接堕落成“相遇相识相互琢磨,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的冷酷小人了。而龙文章,可能更多的是,我们都希望遇见一个龙文章,却没有勇气做龙文章那样的人。

  英雄不英雄倒无所谓,团座带炮灰们回家时说过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很震撼,当时看的时候眼角都有泪珠。哎,

  猫楼主加油,不怕速度不靠谱,只要不弃坑!
  两人生死观的差异,决定了龙文章永远不会,而虞啸卿在某些情况下则可能会抛弃袍泽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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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文章永远不会抛弃袍泽,因为他除了袍泽一无所有,甚至连自己都不是了。那么是什么令龙文章如此贫瘠潦倒,是命中注定——自生下来就在颠沛流离,还是自我选择——放弃一切当精锐的权利——的问题?他本来可以更好的,但结果永远是更坏。
  249和康师傅是很善良的人,他们是打定主意要为最卑微的沙子说句话的。不可否认,沙子是需要引导的,否则永远只是散沙,而成不了作品。好在康9这里讨论的只是“如何成为作品”以及“成为谁的作品”,而没有在“人性本恶”的基调上下手,否则龙文章则很可能成为“浪子回头”的典型而非颠覆性英雄的锦上添花。
  期待楼主对“生”与“义”的讨论。

  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听这名字有点山寨。。囧 ~~ 这位袁教授连《团长》电视剧都没看过,就来信口开河冒充上帝代言人了。同样讨论“英雄”,他说的能有楼主三分之一有营养就好了,可惜,现在专家一思考,群众就发笑。

  第二章咧???猫猫你写多少发多少吧~~不用一下子发嘛~~~^^

  谢谢楼上各位的鼓励和支持,也谢谢你们宝贵的意见,我都一并接受了,仔细琢磨
  猫猫很惭愧,因为第二章近期放不上来
  我不想把文章写成随笔,写一点放一点,因为自己根本不是写随笔的料,团粉里才子才女也太多,用不着我东施效颦再整一篇
  所以,第二章还是这种分析的形式,但因为讨论生与义的问题设计细节太多,需要反复查书看剧,而且分析层次也比第一章复杂,必须瞻前顾后,逻辑统一,所以我更不能写一点发一点,只能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补好漏洞,再发。
  猫猫已经想好了怎么写,可惜最近功课太紧,没有整块时间动笔。
  所以对不住大家,恐怕得等到8月中才能发文了。
  团长是真正的经典,炮灰们对它的爱绝不会褪去,我这只最不起眼的小炮灰也绝不会弃坑。团长给了我太多东西,写文,既是向团长感恩,又是向他还债,我想单独抽出一段时间,心平气和,好好打磨这篇拙文。
  再次谢谢大家,鞠躬--

  作者:玛丽亚的猫 回复日期: 12: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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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哒,拖着米问题,但是你一定不能弃坑哇!^^

  让我们换个角度看团剧,楼主真强,团粉好有才~~~

    不知所云,这和这部电视剧有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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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压根没看过吧??= =

有喜欢《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的小书虫的吗法克垂杨 发表在

今天刷到有谈团长这部剧的帖子,很是激动。

想知道jr们对小书虫这个角色印象是否深刻呢

今天刷到有谈团长这部剧的帖子,很是激动。

想知道jr们对小书虫这个角色印象是否深刻呢

骂小书虫和骂虞啸卿的都没完全看懂团长。

骂小书虫和骂虞啸卿的都没完全看懂团长。

那是编剧的理想化产物吧,这不,后来就自己给这理想点灭了

那是编剧的理想化产物吧,这不,后来就自己给这理想点灭了

龙文章才是编剧的理想化产物,他身上装着一百种灵魂,他是天才但是也寞落,能超脱却又孤独,能无畏也能柔软,颠沛流离还矢志不移,沾满血污还心怀赤子,他最明白人应该怎么活,所以他活的最痛苦最矛盾,小书虫子这种人是存在的,龙文章这种人是不存在的,在这个群像剧里面其他角色都是某一类人的代表,唯独龙文章是一个象征的也是向往的符号,是编剧把中国几千年来的缩影放在了他的身上

龙文章才是编剧的理想化产物,他身上装着一百种灵魂,他是天才但是也寞落,能超脱却又孤独,能无畏也能柔软,颠沛流离还矢志不移,沾满血污还心怀赤子,他最明白人应该怎么活,所以他活的最痛苦最矛盾,小书虫子这种人是存在的,龙文章这种人是不存在的,在这个群像剧里面其他角色都是某一类人的代表,唯独龙文章是一个象征的也是向往的符号,是编剧把中国几千年来的缩影放在了他的身上

愚孝青凭什么不能骂,你给我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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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二看哭的角色,另一个是和尚

唯二看哭的角色,另一个是和尚

因为他就是个光杆司令,他左右不了虞师,他比谁都想冲上去,但是那根本于事无补,如果他死了炮灰团一个都下不来。

因为他就是个光杆司令,他左右不了虞师,他比谁都想冲上去,但是那根本于事无补,如果他死了炮灰团一个都下不来。

这书生死时,龙文章回忆起两人的思想碰撞和观念冲突,痛哭流涕,虽然看似对立面的两个人,实则内心深处都是要救国的力量,表达方式不同罢了,就像虞啸卿之余龙文章,开始要当作逃兵审判龙文章时,虞啸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足够固执足够偏见的想法,看着非要弄死这个假团长,当团长背了长篇的中国地名,想起了那么多的地方名吃,可能虞啸卿被触动的心里已经明白:他们,是同一类人。

这书生死时,龙文章回忆起两人的思想碰撞和观念冲突,痛哭流涕,虽然看似对立面的两个人,实则内心深处都是要救国的力量,表达方式不同罢了,就像虞啸卿之余龙文章,开始要当作逃兵审判龙文章时,虞啸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足够固执足够偏见的想法,看着非要弄死这个假团长,当团长背了长篇的中国地名,想起了那么多的地方名吃,可能虞啸卿被触动的心里已经明白:他们,是同一类人。

骂小书虫和骂虞啸卿的都没完全看懂团长。

骂小书虫和骂虞啸卿的都没完全看懂团长。

那是编剧的理想化产物吧,这不,后来就自己给这理想点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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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二看哭的角色,另一个是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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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定并且为之奉献的理想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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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祖先没有榜样,也走过了五千年

我们祖先没有榜样,也走过了五千年

我居然看书才知道,我们曾经那么辉煌

我居然看书才知道,我们曾经那么辉煌

确实很棒。为理想牺牲,走的悄无身息

确实很棒。为理想牺牲,走的悄无身息

这书生死时,龙文章回忆起两人的思想碰撞和观念冲突,痛哭流涕,虽然看似对立面的两个人,实则内心深处都是要救国的力量,表达方式不同罢了,就像虞啸卿之余龙文章,开始要当作逃兵审判龙文章时,虞啸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足够固执足够偏见的想法,看着非要弄死这个假团长,当团长背了长篇的中国地名,想起了那么多的地方名吃,可能虞啸卿被触动的心里已经明白:他们,是同一类人。

这书生死时,龙文章回忆起两人的思想碰撞和观念冲突,痛哭流涕,虽然看似对立面的两个人,实则内心深处都是要救国的力量,表达方式不同罢了,就像虞啸卿之余龙文章,开始要当作逃兵审判龙文章时,虞啸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足够固执足够偏见的想法,看着非要弄死这个假团长,当团长背了长篇的中国地名,想起了那么多的地方名吃,可能虞啸卿被触动的心里已经明白:他们,是同一类人。

  第二次远征已进行到第二阶段。第一阶段,第二十集团军全部第五十三军和第五十四军,自五月十一日强渡怒江天堑,翻越高黎贡山,过灰坡、冷水溝、北凤坡,迈过北斋公房、朝阳地、马面关、桥头,成合围腾冲之势,炙手可热的全部战报,都已成昨日功勋。如今,第二阶段,6月底宝峰山马鞍山被虞师相继扫平,7月2日36师攻下蜚凤山、198师强占飞凤山,五十三军的130师7月8日夺下腾越东南外围的融连、三甲街,9日116师彻底消除龙川江下游桥头的日军剩余战力,至此,腾越州日军仅剩来凤山上、腾冲城内的守备队借地利顽抗。在后方和高层都以为来凤山要投入至少一个军才能克复的日子里,所有争议和托付争相上演之后,无非是不长也不短的等待,7月28日,这腾冲城外最后一道屏障被五十三军一师两团血战三日光复。万心归一。然后,几乎没有给日军喘息之机地,各师立刻开始了对腾冲城的全面合围逼近。
  这是至此时前线回复给后方的最后一条战略信息。
  霍司令已经很满意。坦白来说,陈主任自己也是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中,那个前线司令的作为,他犯不上硬是咬着牙予以否认,尽管承认起来心里也不是很顺畅,最讽刺的是,无论怎么错综复杂,他终日忙碌无非仍是为前线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援,没有想过,也没有做过,任何与职责相悖的事情。于是也许是潜移默化的,他也默默承认了某些事情,比如自己退出五十四军是时运所致,就如今形式看来,也是对的吧……
  “副部长,有人找您!”
  闻声抬头,接魏宏班的上尉站在门口报告,那语调莫名其妙地兴奋。
  往后仰彻底靠在椅子里,伸直了腿,椅面滑,不自觉地就往下出溜了一点,于是这个角度让他一低头就清楚看到自己肚腩起伏的形态,这倒无所谓,抬手掐了掐使用过度的脑袋,“猜个屁!我说你……”没骂完的话就此噎在喉咙里,横空卷入阔别多日的称谓和似乎很熟悉的嗓音让他一下子懵了:
  保持着实在不符合身份的姿势,就这么抬了头。“你……”然而堂堂陈大员的头脑运转速度还是不容置疑的,紧接着心里就骂开了街,姓虞的老子不搭理你还他娘的有完没完偏偏派魏宏回来办事这是来扇我嘴巴?于是心绪到了口头立刻转为冷巴巴的官话,“有何公干啊?”
  魏宏一时感到无言以对。陈主任还是那个样子,矮矮胖胖的身材,平平常常的模样,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其实倒比别的官员自然些,本色些。因为这自然本色,才往往能表现得很直率,有小阴谋就会写了一脸的阴谋,高兴了不高兴了也都很容易分辨。所以他明白,一秒钟的惊喜过后,陈主任……不,陈副部长想多了。
  也许没资格说,但也不得不说,“主任,我回来了……”
  “……怎么回事情?!”
  “呵,好像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哎呀,叫什么不一样,我知道是在叫我不就行了吗?”
  于是魏宏似乎紧绷了好久的脸上终于冒出点儿笑意,一笑,更显得疲惫。
  昔日的虞师师部,作为二十集团军司令部,仍保持着那份枕戈待旦的风采。院里树影湛绿,灯光直射不到的拐角窗下,月光明丽,魏宏试图看清陈大员阴晴不定的脸色背后的信息。
  就在刚才,在这只有两人的房间里,他坦白了一切,附加一个动用副部长职权悄无声息为前线送去一支先进医疗小组的请求。然后他毫不意外地看到陈主任几乎跳脚,带着一些不文明字眼。
  嘴皮子痛快之后,陈主任反而慢慢沉寂了下来。
  魏宏了解他,七年的相处,陈主任不是那么一清二白,却也从没见他真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如果有过,也就是当初那一封信,所以他相信陈主任终归是识大体的人,当初与虞师长闹得水火不容说到底也无非是意气之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说陈家侄子被迷龙杀死就是记恨虞师长的理由,恐怕连陈主任自己都会觉得底气不足。所以,他也相信陈主任不会仍在纠结那些事情而至今伺机报复,但这并不代表他相信,陈主任会不计前嫌施以援手。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除了放手一搏,没有别的选择。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陈主任把事情捅出去,各方势力角逐争议之后,决定对前线司令予以“照顾”,但到那时已经晚了,他知道五师即将攻城,不会给日本人任何喘息之机,也许就在此时此刻,腾冲城外第一轮炮火已经打起,那是只能胜不能败的战争,这个七月就要过去了,十月日本援军将至,届时五万远征军退无可退、进无可进,一切都成泡影,谁敢在这个时候临时换将?
  所有这些事情,早在回来路上,在回来之前,已经想得很清楚。
  所以又能怎么样呢。
  “主任,也许一切事情其实都是在重复过去?第二次远征最开始,我曾劝您,为虞师长的部队送去医药,对谁都好,如今第二次远征就要结束,我又在劝您了……若到九月底还没打下腾冲城,一切都完了,是真的结束了,如果顺利打下,远征军一定可以打通滇缅公路,中国就不会灭亡了,主任。”
  “说得跟少了哪个人就得全盘皆输一样,小魏,你是不是受毒害太深了?我告诉你,霍司令可以不上前线,什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司令死了也都没关系,这是大势,是命数,中国永远亡不了!”
  “您说的都对,大势的确如此。可我看到的前线,少了您说的什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司令,恐怕不行的。来凤山之战,您一定看了。我在书上看到过,两千多年前的秦国人是怎么样用刀劈斧剁开出郑国渠的,您也看到过,当年的云南人是怎么样用血肉之躯修建滇缅公路的,那都是奇迹,我一直以为难以置信,直到来凤山一战,所有老百姓为我远征战士摇旗呐喊运送物资,根本没有想,只要一颗子弹一个弹片就可以让自己瞬间死去。也许他们只想,看这支一路报捷的中国军队能打多少胜仗,这样打下去,能走多远的路,未来,这支军队能如期打下腾冲城,能攻克龙陵,收复芒市,能走很远很远……于是我想,我能做什么呢,我又在想什么呢……主任,我的命不值一个医疗小组,也没有权力求您什么,可是,求您……”
  如果跪下有用,魏宏不会吝惜什么膝下黄金,可这又不是求神拜佛的必要程序,利益权衡之下,不答应就不起来这种事简直幼稚之极。魏宏最后一低头,恍若轰然跪地的决然。
  “我还是觉得你疯了……八成我他娘的也疯了。”
  “主任!”一瞬间泪水滚落下来,魏宏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有了如此悲戚的情绪,但他敏锐地觉察到那似乎是某种隐隐动摇的信号。
  “你就是疯了!大老远的送一个美国佬的什么医疗小组,还保密,我崂山道士啊?!”
  “杜处长!杜荫山处长,和前线虞司令协作密切,一路情报线,畅通无阻。”
  最后,魏宏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陈主任那一句话,就像曾听闻“我只想炊烟回到村庄”那样深刻。
  “也许是,你们拼命想要的未来,我不知为什么也想看一看。”

  死啦死啦看起来是想了一整天,又好像根本什么也没想。无论如何,复命是必须的。于是再次牵着狗肉跟死啦死啦往师部溜达过去。如果只是接受或拒绝的单纯答复,电报就足以表达清楚,偏要面谈,是直接上任?我突然就觉得我像个送小媳妇出嫁的娘家人。我该坏笑的,可又无论如何笑不出来。虞啸卿再一次的邀请,我都已找不出拒绝的理由。炮灰兄弟们,不是理由。死啦死啦的心思,我像我下定决心的那样,没有问,也没有干涉。
  一路上他极不自然地说说笑笑,没多会儿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放了狗肉,追追赶赶地玩耍了起来。作为一个蹦得再快也终究是瘸子的瘸子,我在后头骂街。
  他良心发现,回来绕着我跑了一圈,那健全双腿怎么都像是在气我。不过没关系,我早就不气这个了,但我选择踹他,就算踹不着也要给他崭新裤子上来一脚土。
  特务营的官兵一个个板着脸看川军团的军官如何没大没小,搁以前我也许会收敛点儿,这次根本懒得瞅他们。多踹踹好,以后我不可能对着师部上峰干这个。
  我已经确信,他会保持这个状态去跟虞啸卿扭上几扭,用一种欠抽的方式表达自己服从师部安排的选择,一日无话和一路疯癫无非是对炮灰们最后的不舍与排解。
  因为路还很长,他必须走下去,师部,是他必须去到的地方。
  但事实证明,我永远无法真的了解这个家伙。你以为他要很正经地做点儿事,他开始抽疯装孙子,你以为他要装孙子,他开始跟你谈报国讲追求,你以为他要假模假式学阿译,他就跟你学狗肉,你以为他要把自己降到狗肉那个物种,他又开始真的正经起来。
  于是当这家伙正儿八经地对虞啸卿解释想法的时候,我在屋外窃听,听得心里翻江倒海,彻底懵在那里。
  “师座,您说得对,我喜欢打仗……”
  “好像是在打下来凤山的那最后一会儿,又好像是在昨天,我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希望仗不要打完,我就能永远住在军营里,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所有人,都在一起,永远活着。
  “所以,兴许死过很多次的人,心也就真的死了,在这世上,什么都不在乎。所以,越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最后留在心里的,一定是最宝贵的。”
  他洞悉人性,但从不深埋其中。他很健谈,却绝不表露自己的内心。他心里有解不开的悲苦,可永远不会唉声叹气。这一次,似乎聚敛了所有例外,他考虑到人性的无情与决绝,剥开内心的一层,说话的语调,每个尾音都像叹气一样滞重。
  重得他说了很多话,而我只能记得这些。
  猜测这些话背后到底要表达什么是个相当费脑子的事。虞啸卿至此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云山雾罩,我不知道他的不耐烦是不是和我一样,因某种莫名恐惧而生。
  于是死啦死啦继续宣布和解释他的选择。
  “所以,我不想,丢下什么都不在乎了之后心里还宝贵着的东西,那些在您眼里算不上精兵、不值得去费心思的人,是我很在意的人。都是苦孩子,您肩负重任,必须选择理想,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可以选择给他们留些余地,也许是您说的那种自以为是?恩,大概我和您这才算是精神分裂出的两面吧,您顾理想,我顾人命,比我们都去玩儿命要好些。”
  “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川军团的意思。”虞啸卿比起生气似乎更多的是费解,“你不觉得你很奇怪么?说让你选择,其实你没得选择,我根本没必要和你商量什么。”
  死啦死啦干笑几声。“我只是觉得……好像已经跟您混得可以商量事了。如果您说不可以,让我来师部就是命令,不是商量,那我这就算是抗命之罪了吧。”
  我贴着楸木房门头皮就是一炸。这话很气人,好像在说我是死是活随你来挑一样,还偏偏用一种淡定得欠抽的语气。我绝对相信虞啸卿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必要的时候他不会介意采取强硬手段的,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给出一个抗命之罪的威胁,死啦死啦会明哲保身还是坚持选择,难道那么多次都活了下来却把命送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可屋里久久的沉默似乎说明,虞啸卿不想这么做。也许,唯独对死啦死啦,他不甘、也不愿用命令才能去征服。
  并且拥有极大的耐心,等待,忍耐。因为他其实知道的,对于这个妖孽而言,这样的选择绝不是从川军团转移到师部来工作这么简单,一旦他选择了追随,他自会交托一切,生命、信任和全部念想,像当初谋划南天门那样。
  “你不再纠结于多少人因你一声令下而死,也不是舍不得川军团……那你到底在怕什么。”虞啸卿语调开始低沉下来,似乎他本能地觉察到,就要面对什么让他难以面对的事情。
  死啦死啦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因为,我不想……我敬重您的唯一原因就是您可以全心全意地打仗,您也许是如今远征军最厉害的将军,如果没了这条儿,咱俩估计谈不来。您眼里人命分个高低贵贱,杀伐太狠,心思太深,我看不惯,也看不懂,高高在上的,我也够不着……”又是大喘气。“我不能跟你,师座。我的意思是……如果前面就是最终胜利,后方是你危在旦夕,我恐怕不会选择后退。你也一样,如果左边是腾冲城,右边是我和川军团,你一定不会率军向右。就像,一边是我在树堡上,一边是大局为重,你不会选择杀上南天门……说实话我不介意你这么选,人总是要死的,但我想我能决定自己怎么去死,而不是别人给我个什么大局为重。”
  虞啸卿终于醒觉过来,整个人僵在这个时候。不是舍不得川军团,不是仍看不开生死纠结,而是最简单的,不信任。
  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我贴着楸木拐角,缓缓闭上眼睛。
  我在铜钹师部选择把它抛进绵绵细雨的东西,死啦死啦在龙川江畔双山之上发誓永不再提的东西,终于还是被晾了出来。闭上眼的黑暗里我感到一种被十辆日军坦克包围才会有的无力感,包围我们的是某种宿命,我们一直试图用坚强和宽容把某些东西压下去,可它总还是会冒出来,无力逃脱。
  就像我一直以为虞啸卿和死啦死啦惺惺相惜、以心相偎的纽带是坚不可摧的,如今才发现,这纽带其实是那么脆弱。他们彼此贴近的根源无非是对战争的满心炽烈,可也正因都是强者,心里永远有比对方要紧的东西,永远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一层没有必要、也一直没有去戳破的窗纸。不是龙文章逼他下令,是虞啸卿自己把事情逼到了这个地步。
  你一直跟着我,那你是否愿意真的永远跟着我,交托生命,交托一切?就像,热恋中人往往要问“你喜欢我那你是否会为我去死”一样毫无意义而隐隐残酷,答案当然是,不会。为什么会呢。前面是多少命换来的胜利,后面是你的命,我为什么要选择去救你呢。就像,南天门。
  我可以想象死啦死啦干巴巴地杵在那里,神情淡然,虞啸卿看着他很久很久。
  “你,说过……再不提南天门。”
  死啦死啦又干笑了两声。的确曾许过那么一个誓言,埋下一把枪和一朵花。笑声带着讽刺一般硬生生穿透了那些回忆,听起来尖刻得钻心。
  我睁开眼,贴窗缝朝里偷窥,见虞啸卿几乎要把扶手捏碎。“你说得对,我不会选择救你。可你说错了,高高在上的不是我,是你,不肯低下头来想一想……”
  “想啥?”这话刚一出口,便是迎面破风,一沓文件抽甩在他脸上四散纷飞。
  我吓个半死。死啦死啦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受上峰责罚理应立刻起立,可他显然是怒火中烧。这是极大的羞辱。他可以接受挨上一记耳光而无法接受被纸张抽个满脸。可动作毕竟只能到此了,难道还能反抗代理司令么。他脸色惨烈,就这么面对面钉着。
  这是我第三次见虞啸卿爆发,第一次是刚到铜钹时那个师部里,我偷偷摸摸进屋似乎吓到了他,第二次是在大塘,他对着军长发火,这次,似乎是最难受的一次。
  他撑着桌子低着头,仍是在竭力克制自己。他一定也知道他不该亲自上手打一个团长的,没有理由,也没有用,并且像为了救我那次对陆少校动手一样有失身份。他终是一挥手扫下了半边桌子上所有东西,没有再砸向死啦死啦,只是疯狂地掀到地上,台灯的灯罩灯管尽碎成片。
  死啦死啦显然也给吓着了,两年前军事法庭上虞啸卿曾站起来把纸张笔筒都扔给他,那是那时单纯本色,一时气愤便不去克制自己,南天门之后,虞啸卿深沉内敛,自制得足以掌控一切,以至于他设想过虞啸卿可能有的所有反应,却没想到会这样几近发狂。
  不是恼羞成怒,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种压抑,人就站在眼前却什么都不能说、对方也不能理解的窒息。
  动静太大,张立宪和几个亲兵冲了上来,我定格在半蹲偷窥的姿势回头瞅他,他没空理我这个做派,喊了声报告。那自然不会有回应。去他娘的司令部的规矩!我一把推开那房门,又推了张立宪一把,随他一起迈了进去,回手关了门把几个亲兵挡在外面。
  张立宪几步上去拉住虞啸卿手臂试图让他冷静下来,而虞啸卿的身手是不会退化的,回肘一撤就摆脱了牵制,我还等着张立宪下一步动作,马上意识到这是痴心妄想,只要虞啸卿不拿枪对着自己他就没有过多的阻拦意识。而我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只觉得必须做点儿什么,几乎什么都没想就扑了上去,重伤在身的人反抗了张立宪便再无力摆平我,我把他按坐在椅子里试图让他清醒。张立宪不忍,把我拽开。这点体力消耗根本不值一提,但我们都在喘气。
  这时候虞啸卿的确安静了,脱力般手撑着额头,挡起小片阴影。可我仍然看到他眼底一片死寂,有什么情绪在那里蔓延浮动,又随合上双眼生生沉了下去……
  张立宪关心则乱地看着他,我赶紧把死啦死啦带走。
  这院里的所有人都在暗自观望,刚才的动静吓得他们想问又不敢问,连寸老爷子都在暗暗躲避。我们无视所有人询问的目光,闷头冲到院外,不往巷外走,我拽着死啦死啦一路往上,往寸家湾七扭八转的巷子里钻去。
  他却把我的手挥开,我一股无明业火冲上来,怒极回头,却见他大模厮样地手揣着兜走到我前面去。小巷深处仍然有巡逻的兵,两个上等兵掏出根烟正要点来提神,被死啦死啦一把整包抢走。“防务期间抽烟?谁教的规矩?”
  那俩兵一看他的军衔也就吓着了,“是,是!长官!”
  死啦死啦哼哼几声,绕过两人,拿着打劫来的烟晃走了,找到一口井边停下,一屁股坐了下去,优哉游哉点起一颗开始嘬。
  “对,嘬吧,您就嘬死吧。”
  死啦死啦很嫌弃地瞥我一眼。
  “我……”我心乱如麻,头痛欲裂,绕着井台瘸了一圈,双手撑在一边墙上,脸埋在手臂里,“我谢谢您了。”死啦死啦没理我。总是三米之内,难得的,我看不到他的脸,他也看不到我的。“这世上有个人永远不会拿姆们这帮人的命当马粪,也不会把我们交给别人,这不错……”我深吸一口气,觉得所有的话都忍耐不住了,“可是他妈的,你那理由不是理由!你不是舍不得姆们,你头一次打来凤山的时候由着那一排排兵去当人肉炸弹的时候你就放下这个了!你也不是不信他!这他妈本来就是个扯淡的事儿,你信不信又能怎么着?你跟了他有可能让他把你害死,你不跟他就是抗命你现在就得死!早晚都是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知道我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但我就是停不下来,像疯了一样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顺嘴秃噜出来,“南天门后这几个月不是白过的我知道!虞啸卿很重要,不管从哪个角度讲!你变了很多你自己都不知道,以前你绝对受不了打个来凤山打得那么惨!那些都能看开了,是虞啸卿让你看开的,现在又抽这个疯,您到底要干什么您自己个儿知道么!”
  死啦死啦由着我疯狗似的叫唤,像当年在怒江西岸,我坐在地上骂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样。然后他就笑,笑得越来越瘆人,用一种调笑的语调对我,“烦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他问打完仗,去哪儿……这屁用没有的话足足问了两遍,会是随便问的?小书虫子死得早,不然我倒是想问问他,打完仗去哪儿。我不能跟他按照他的路走,你知道的。至于你说的那些,什么抗命是死罪、信任不信任的,其实你把事情想复杂了,当初我说带你们回家,现在也一样,打完仗带你们回家就好了,别的事,都无关紧要。”
  我傻在那里,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整个心一下空了下去。我不经意间抬起头去看,才发现这里其实视野很广,头顶就是大片的天空,纯蓝里带着阴霾,太阳藏在后面,顺着视线压下来,三五只野鸭湖的白鹭刚好飞过去,带走一片逆光的虚影和光晕,非常非常的,悲伤。
  小书虫子,那些游击队的人,一个个从眼前闪过。我无法想象和他们开战是个什么情景……这样的事情现在考虑似乎太早,我们只需要考虑晚上吃什么,打腾冲城怎么才能活下来。而死啦死啦不得不想得更远,却也想得最简单,人走得太远总会忘了为什么而出发,他还记得最初的愿望。我不知该为此感到幸或不幸。
  但他这会儿似乎忘了,自己关于战后方面,还答应过和谁一起塞北秋风的事。不过我相信,其实他才是世上最守信的人,所有诺言都像最初的那个一样必定要实现。
  我看着死啦死啦,看他眼睛很亮,很安静,和刚才最后看到的虞啸卿的侧脸重叠在一起。
  “师座,杜荫山处长的电话,他说送来一车货,在马鞍山中转站,很重要,请您务必亲自过去一趟。”张立宪接了杜荫山亲自打来的电话,转述给虞啸卿。
  不明白杜荫山这是干什么,也懒得再打回去问,去就是了。虞啸卿看了一眼随针头推送注入身体的镇定剂,又看向窗外开始飘下的细雨。
  张立宪也随着看去,心底暗潮澎湃,如同已经看到腾冲城西的大盈江与饮马护城河上飘起的稀薄水雾。他知道,攻城,就是明天了。
  顺着坡地向下走去,出了和顺镇,在镇外小道旁的月台下,我们又见到那老爷爷。上次见他还是在禅达城他把那本破书给了我。这次,他摆了个小摊,既做代写书信,也管求签问卦。
  我毫不意外在这里看见他,反正他神出鬼没的,像是知道很多事,像有很多话想对我们说,可又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一旁淡定地等着,看着。就像我一样……冒出这个奇怪想法的同时,死啦死啦已经凑了过去。我不知道他是在彻底拒绝虞啸卿之后自己继而陷入一片茫然,还是对马上到来的攻城之战感到恐惧,总之他是比我想法还要奇怪:
  “月亮婆婆老爷爷,给我们俩算算命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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