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林非非是在一个校友会上。
在那一天，我发现跟我结婚四年的丈夫爱的并不是我。
也是在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自始至终，我只是林非非的一个替身。
那个校友会我和余丹阳一同参加，里面有不少我们共同的好友，我参加过他们的婚礼，他们来我们家聚过餐。
我一直认为我在他们间的人缘还不错。
直到这一天，他们一同选择站在了林非非的那一边，我才明白，人家对我的笑脸，只不过是客气。
我挽着余丹阳的胳膊进去，他们派了自己的太太把我拉到一间小厅，那些太太们热情的分享着聚会上的食物，目光一次次从我的脸上转开，然后在我低头的时候，相互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我是一个迟钝的人，以至于没有发现她们看我时，眼睛里带着的怜悯目光。
她们坐在我的身边，握着怀子，悄悄地对着我的侧脸叹气，在我看不到的时候轻轻摇头。
而我，竟傻傻地笑着，点评着眼前那些点心。
那个时候她们心里一定是十分可怜我的。
——和丈夫结婚三年，两人一同打拼创下一个新的公司，到头来，自己的丈夫心里爱的却是别人，爱也就算了，还一直把她当成别人的替身。
更可悲的是，这位太太竟一直被瞒在鼓里。
更更可悲的是，他们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帮着他一起隐瞒。
可那时，我竟一点也没有发现，我把她们的热情当成朋友间的关系好，把她们的叹息当成她们性格的多愁善感 ，把偶然注意到的摇头当成对我话语的不认同。
我就是这样傻，傻的忘记了平时与她们相处时的样子。
直到，我站在玻璃窗前看到那个留着卷发，化着一脸精致妆容的林非非时，我才终于明白，这一帮人为什么在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把我从余丹阳跟前拉开了。
我和林非非长得太像了。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垂着头站在余丹阳的跟前。
她对着他笑，笑的时候露出唇角一对小小的梨窝，就是这一对小小的梨窝，让我一下子想起和余丹阳初见时的情景。
那是三年前的一傍晚，我去公司里应聘，因为人数太多，等到我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初秋的傍晚，天空下着小雨。
他站在台阶前看着远处刚刚亮起的灯光，雨水随着微风吹打在他黑色的大衣上。
我是被他的侧脸所吸引的，刚硬的线条里带着浓浓的忧郁，看起来是那样的矛盾。
雨下得大了，他仰起头，去看天上飘落的雨滴，远处的灯光仿佛变作他的背景，手指间升起的袅袅的青烟，仿佛给他的脸上罩了了一层滤镜。
他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美到让我第一眼就沦陷了。
在我呆呆望着他的时候，他忽然把脸转了过来。
他挑了挑眉梢，让我一下子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脸上瞬间便热了起来。
年轻时候的脸皮比现在要厚一些，明明心跳已经快了许多，仍能装的漫不经心。
“下雨了，小心淋湿了衣服。”我指着天空对着他笑。
他好像愣了一下，目光久久的停在我的脸上，在我红着脸颊，朝他摆手的时候，他忽然说道：“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一句话，很多时候这句话是搭讪的一个借口，而我那时想的要更多一些——也许他同我一样，对我也是一见钟情。
想来真是可笑，他“一见钟情”的也许只是我这张与林非非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孔呢。
如今这位林小姐就在站我的面前，她看起是那样柔弱，笑着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丝恐慌，相握的一双手悄悄的收紧，仿佛做错了事，半垂着头，薄薄的刘海下面露出小雀似的眼睛。
在我静静打量着她的时候，一旁边的余丹阳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怔怔朝他看去，看到他眼睛里带着一丝担忧，我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我会伤害他身边的女孩。
他说：“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林非非。”
我没有作声，看着他把目光转向林非非，在向她介绍我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很柔，好像自己大声一点就把对方吓到似的。
他说：“李初秋，我妻子。”
我伸出手，林非非的笑容很勉强，伸出的手也还很勉强，在我的手上轻轻一搭就缩回去了。
她带着水光的眼睛，落在我的脖子上，目光在那里久久的停留。
我垂下头，脖子里挂着一条白金细链，那是结婚前，余丹阳送我的生日礼。
因为喜欢，我经常把它当作我搭配衣物的首选。
但是现在我意识到，就连当初这礼物，它可能也不是为我准备的。
曾经喜欢的东西突然间像是淬了毒，贴合着我脖子上的皮肤，让我奇痒难耐，我想抬起手把它拽下来，可手刚抬起便马上垂了下去。
我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脸上极力露出笑容，好像为了解释，我抬起僵硬的手臂，机械地抚摸着那条细链：“是丹阳送给我。”
她抿着唇，轻轻说道：“很漂亮。”
“是吧？”我不知自己是否有笑，话像没有经过大脑处理，顺其自然地答出来：“是挺漂亮的。”
林非非垂下头，而我看着她傻傻的笑，从她失落的脸上，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可悲。
除了这些可怜的口头上的胜利，我输的体无完肤。
而更可悲的是我的丈夫余丹阳，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
他静静看着那个柔弱的女人，从他的脸上，我又一次看到他那微微锁起的眉头。
原来连我看上的、这张好看的的面孔上，所含带的忧郁气质，也是因为林非非而产生的。
林非非垂着头，余丹阳看着他，而我看着余丹阳。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我这样琢磨他的时候，也许余丹阳也同样在琢磨着林非非。
我们这样沉默着的时候，余丹阳的同学走过来，许是看着我们间的氛围不对，他努力在中间调合。
我记不得他具体说了什么，我靠在余丹阳的身边，神游般的看着同样出神的余丹阳。
只到余丹阳的脸上出现一股类似于厌恶的神情，我的大脑才重新运作起来。
我听到他同学笑着问林非非：“非非这次回来还走吗？”
林非非唇角挂着一抹笑容，仔细看去，这笑容又有一些凄苦，她说：“我离婚了，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余丹阳那厌恶的神情瞬间被讥讽所代替，他说：“应该得到很大一笔钱吧。”
林非非抬起眼睫，仿佛要哭一般的看向他，目光相接，余丹阳像被烫着，连看她都不敢再看，迅速的移开去。
我从未见过这样毒蛇的余丹阳，他人虽冷淡，但却从不出口伤人。
也许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那天回去，余丹阳一句话未说，看得出，他心事重重，脸色更是像冰一样冷。
在进小区之前，天上下起了雨，雨很小，淅淅沥沥的捶打着车窗，挡风玻璃外的灯光很快变的模糊，但是余丹阳没有开雨刷。
他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没有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但车前的雨刷总算打开了，前面汽车的尾灯也终于清晰起来。
我看着他的侧脸：“你好像有心事。”
这一次他笑了笑，但这笑容未达眼睛就消失了，他说：“有点累。”
我其实很想质问他关于林非非的事情，但处在这平静的状态下，好像突然发作就会变的很奇怪，哪怕问一句她是不是你的前女友，我都问不出来，我怕在问的过程中自己就先忍不住难过地哭出来。
我预想着这种哭泣除了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并不能解决一点问题。
未问出口，我心里已经先把路给堵死了，我知道余丹阳不会理解我的感受。
我只能强笑着说道：“你从前和林非非很熟吗？”
汽车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很突然地停下来，刺耳的刹车声中，我平静的握住了门上的把手。
我知道他一定在注视着我，但我只是转开脸，看着雨中的路灯。
只是一句话就让他反应这样大。
车里很静，窗外的雨点敲打着车窗，让这种静变的有一点尴尬。
是我非常厌恶的一种感觉。
我终于转过脸来，看上他时，我脸上已浮起笑容，我说：“回家吧。”
他的眼睛在我脸上巡视，但我已经看向前方，“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看，雨下大了。”
他没有再说话，汽车缓缓启动。
我仰着头去看车灯照过的路面，雨丝在灯光里变的很轻、很薄。
真奇怪，明明这样薄弱的小雨，敲打起车窗来的力度却那样大。
这一晚上我梦到了林非非，在梦中，她挽着余丹阳的胳膊冲着我笑。
我站在他们的对面，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阂，但我的耳朵仿佛聋了一般，我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只到余丹阳开口，他的笑容十分温和，声音和煦，像说一件极平常的事情，没有愧疚，也没有难过。
他说：“李初秋，我们离婚吧，我爱的一直是非非。”
睡梦中我仍压抑着自己，好像哭泣就是认输似的，我努力的笑着，笑看着他们转身，笑看着他们离开。
醒来时，天仍是黑的，雨还在下，天空滑过一道闪电，让我意识到刚刚不过是一个梦。
而余丹阳仍好好的躺在我的身边。
好像失而复得，我挪动身体朝着他靠过去，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他。
我卷着身体，用冰凉的脸颊去碰触他结实的后背。
我一直以为他是睡着的，直到放在他腰间的手臂被他温热的大手盖住，我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我不敢再靠着他，我怕泪水打湿他的衣服让他发现，我努力让自己的脸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我不知道他是否醒来，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让我以为，他的举动不过是睡梦中所做的事情。
第二日醒来时，余丹阳已经离开，雨停了，外面阳光大好。
我打开窗帘，去看阳台上被雨水打过的植物。
植被看起来那样新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气。
如果不是这些东西，我真的会以为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该多好呢，没有林非非，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替身。
余丹阳给我发了一条信息，问我起来了吗，我晚了一会回复他，他便把电话打过来了。
声音平淡，听不出喜乐，他说：“吃过饭了吗？”
我说还没有，他稍稍沉吟，问我：“好点了吗？”
我没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他已开口问道：“昨晚上梦到了什么？让你那么伤心。”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做梦，也知道我哭泣。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想要问问他，他娶我是不是因为我和林非非长的很像，但我问不出口。
因为我知道，话一旦出口，我和他就再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我带着开玩笑的口气问他：“余丹阳，你会离开我吗？”
他有点意外，我在电话的这边仿佛已看到他皱起眉头的样子。
他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不说话，这沉默好像变作一种逼问，而他是受不了这种逼问，才不得不回答我。
他说：“初秋，我不会和你分开，永远都不会的。”
其实我该开心的，然而这回答，在刚刚的沉默里已经变了味。
我说：“是因为觉得欠我吗？”
他没有说话，这应该是他给我的一个答案吧。
我同余丹阳曾经出过一场车祸，在他带着我去见他父母的那天。
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他父母的家中。
从我进门开始，他的父亲就一直皱着眉头，而他的母亲也是一直在摇头叹息。
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现在再想起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我想从前林非非应该也被余丹阳带回来过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之间闹的并不愉快。
所以在看到我的时候，才会有着那样的反应。
在饭桌上，余丹阳便和他父亲吵了起来。
起先，余父一直压着怒火，语气虽然冷淡，声音却还算正常。
他说：“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余丹阳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用餐，期间甚至还往我的碟子里挟了几次菜。
他可以装没听到，但我不能，本来就紧张的我变的更加拘谨，我抬起头看着眼前严肃冷漠的老人。
老人说：“她知道你的事情吗？”
这话显然是和余丹阳说的，但余丹阳不回答，他便把目光投到我这里来。
他说：“丹阳他从前……”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余丹阳忽然把筷子扣在桌上，抬头冷冷的冲父亲说道。
我那时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抿着嘴巴，目光从两人脸上来回巡视。
饭未吃完，父子两人便进了书房。
饭桌上只余我跟余母，还有躲在厨房里收拾东西的保姆。
余母毫不避讳的看着我，最后摇一摇头说道：“丹阳他爸爸不是不喜欢你，只是……”
这话还不如不说，除了让我一头雾水之外，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想问问她什么意思，未开口，书房里传来余丹阳的声音，他显然动了怒，声音又冷又厉，他说：“您觉得我今天来是跟您商量的吗？”
接着一阵杯子落地的声音。
余丹阳从书房里出来，我看到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
结合他刚才的话，让我觉得他今天的到来就是为了气他的父亲。
然而原因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气到他父亲，我一概不知，也来不及搞清状况，因为余丹阳已经将我从他们家中带了出来。
那天他车开的很快，很快，好像疯了一样，汽车快速的穿梭在马路上。
我跟他说话，他仿佛也听不到。
直到汽车在转弯的时候撞在了路边的树上，在汽车失控之前，我几乎本能的侧身抱住了他。
那场车祸几乎废掉了我一整条胳膊，即便如今过去了四年，那根受伤的手臂依然拿不了重物。
倒是他，除了一点皮外伤，竟是完好无损。
我不知道这和我撞车前那个举动有没有关系，但显然，余丹阳觉得有关。
所以在我出院的当天，他便向我求了婚。
闪耀的钻戒套在我手指上，我问他：“余丹阳，你真的想娶我吗？”
他看着我，目光有些恍惚，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面颊，怔怔答道：“当然想。”
声音像是远方飘来，有着淡淡的空灵感，他说：“我等了你那么久，等的就是今天……”
那年的夏天，他握着我的手，站在四面白墙的病房里，向我许下承诺，他说：“我会照照顾你一辈子。”
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余丹阳，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那个同我长的有几分相似的林非非招进了公司。
是我的一个朋友，她突然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话说了半天，却一直说不到点子上，直到我开口问她，她才犹豫地说道：“小秋，你有多久没有去过公司了？”
自从余丹阳的公司走上正规，我便从团队里撤了出来，是余丹阳提出来的，他说我的胳膊受伤，不该再继续劳累下去，加上那一段时间，我动了一个小手术，便听从了他的意见。
算起来我有一年没去过公司了。
朋友叹气说道：“你就是太爱余丹阳了，不管他说什么，你总是愿意听他的。”
她说：“小秋，我真怕你受伤。”
我一直沉默着，我想两个人中间深爱的那一方总是要做一些妥协的。
挂电话前，朋友说：“林非非去了公司。”
林非非端了杯茶递到我的跟前，我没接，坐在余丹的办公室里，我仰着头，去看那柔弱的仿佛一碰就倒了的林非非。
她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把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遮住了。
见我不接，她把杯子直接放在了桌面上，声音仍是柔柔的，她说：“丹阳在开会，您在这里等他一会。”
话说完，便要离去，我叫住她。
我说：“为什么要来这里上班呢？”
她诧异的看我一眼，眼睛有一丝慌乱，她说：“是丹阳让我过来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坏人，人家才是相爱的两个人，我是多余的，我才是第三者。
可我始终存着一点侥幸，如果余丹阳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他至少该向我提出离婚的。
可这份侥幸也不是总有。
不知道林非非存在的时候，觉得余丹阳是喜欢我的，他这个人对人一向淡漠，但对我总还是温柔的，然而如今知道了林非非的存在，从前那份肯定忽然就变的不确定起来，有时觉得他心里是有我的，有时又觉得他对我的这份喜欢也不过是因为这身皮囊——和林非非相似的皮囊。
这份不确定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就无时无刻的想要去找证据证明他。
我不知这是什么心理，就好像一个人起了疑，翻手机找证据时，即想找到，又害怕真的找到。
我虽没有翻过余丹阳的手机，但却翻了他办公室里的抽屉。
我知道这很不理智，但透过玻璃墙，看着被余丹阳招进公司里的林非非，所有的理智就都消失了。
生平第一次做了自己所不耻的事。
终于，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里，我发现了林非非的一张照片。
很小的一张照片，像是学生证上剪下来的，夹在一本旧的驾照封皮里。
那时的林非非还是短头发，眼睛羞怯，弯唇对着镜头。
闲暇时，余丹阳会否拿着这张照片来看一看呢？
捏着照片，我忍不住这样想。
他又会带着怎样的心情去看呢？
这些我无从得知，但我知道，我此时的心脏却是钻心的疼，比第一次看到林非非时，还要另我难受。
有多少次，他坐在这间办公室里，会想起照片里的这个人，或许那个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的办公室里和他发语音，也或许，我就坐在他的对面商量晚上的安排。
面对着我，他心里想的或许是别人。
是在和我相处的间隙里想着林非非，还是在想着林非非的间隙里顺便来与我交流？
在余丹阳回来之前，我把照片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从余丹阳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有相熟的员工同我打招呼，我机械的回应。
我想他们都应该在看我的笑话吧，这公司里很多人是见过我的，这些人只要看到林非非，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是老板找了新欢，就是老板迎回了旧爱。
无论哪个版本，我都是那个被厌弃的一方。
那天余丹阳回来的很晚，喝了酒，未凑近已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我坐在画室里作画，这是我仅存一点爱好，它能让我的心变的平静，可如今这爱好也已经不能做好，很多精细的地方，我的手都已经不能完成。
可我不甘心，握着笔，近乎固执的描摹着画布上，某个人物的眼睛。
可无论我多么努力，这副画终究还是画坏了，握笔的手垂下去，我木然的看着这副坏掉的画作。
余丹阳站在我的身边，有好一会，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听说去公司了？”半晌，他问道。
我垂着头，漫不经心的答道：“去了。”
他不响，我抬起头看他一眼，他直勾勾的盯着我，“为什么不等我。”
我笑了一下：“有事就先回来了。”
我站起来，去解身上的工作服。
“什么事？”他忽然变的步步紧逼起来。
我抬起眼睛看他，他仍是刚才那个样子，脸上不见笑容，眼睛落在我的面孔上，很专注的样子。
在我沉默着的时候，他朝着我走了过来，酒气变的更加浓烈。
他抚摸我的脸颊，捏着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看他，我从他冷酷的面上看到一点点笑容。
他说：“怎么不回答？”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我躲开他的手，可刚转开就又被他控制住，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又问一遍：“为什么匆匆离去？”
我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是在找茬，或许他以为我欺负了林非非？
“林菲菲告诉你的？”我装作漫经心的问他。
他皱起眉头，眼睛里带着困惑，“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好像什么都不懂，可他真的不懂吗？
我觉得真是可笑，我和他，好像都揣着明白装着胡涂。
我盯着他的眼睛，而他也在凝视着我。
明明心里喜欢着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温柔的看着我？
我不懂，我仰头，几乎是本能的问他：“余丹阳，你为什么选择和我结婚？”
他抚摸我的脸颊，脸上不见喜怒，凝视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反问道：“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看不懂他，仔细想来，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他，他有时候很冷漠，可有时候又很温柔，我不知道哪一个是他，我也不知道他在面对我时，心里想的是我，还是她。
他好像从来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作声，他也就不在询问，垂下头，慢慢的朝我靠过来。
他轻声唤我的名字，气氛一点点暧昧起来。
可是我却在他靠近的时候，闻到他满身的酒气，还有那夹杂在里面的淡淡香水味。
那香水我白天曾经闻到过。
我忽然觉得恶心，转头躲开了他凑来的双唇。
他眉头紧锁，很不解的看着我。
我不想再忍下去了，这些日子，我变的已经不在像自己，心里明明有很多的问题，却时刻压抑着自己不肯问出来。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余丹阳，你吃饭了吗？”
他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傻瓜。”
我确实是个傻瓜，明明想要问的不是这句话，出口却变成一句废话。
他抚摸我的头发，我躲开他，从他面前逃开，我说：“我去给你烧水。”
可是水烧上，我却站在灶台前发起呆，水壶已经响起来，才伸手去关，但这动作仍是晚了，身后的一只大手已经先一步将它关掉了。
他身上酒气没有了，香水味道也没有了，余下的是淡淡的薄荷香，是沐浴露的香气。
他已换了居家服，额角的碎发搭在眉角，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温和一些。
他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在我的耳边带着魅惑。
“今天这是怎么了？”声音低低，带着调笑的口气。
我没接他的话，问他：“口渴吗？”
我们离的极近，他的手已经搂住我的腰，我退了两下，他紧接着跟过来，我后腰靠在操作台前。
我推开他，想逃开，可很快的又被他拉回来，他笑说道：“不是要给我解渴？”
话一说完已垂下头来吻住了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心里喜欢的，却可以轻易的跟我上床。
我把脸埋进枕头，泪水浸湿了枕面，他将手伸过来，把我满脸的泪水抹掉。
我被他翻转过来，我看到他紧皱眉头的面孔，还有眼睛里那困惑的目光。
四目相对，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拨开我额前浸湿的碎发，带着疑惑的口气说：“李初秋，我不懂你。”
我不想追究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看着他，非常坚定地说道：“余丹阳，我不喜欢林非非。”
他掀起眼睫，盯着我的眼睛，我看到他缓缓弯起的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什么意思？”
这对我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严肃而又认真的事情，但他显然并不这样觉得，我甚至感觉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戏谑。
他觉得这是一件很没所谓的事情吗？还是觉得我的话很可笑？
我的心沉了又沉，我看着他，怔怔的说道：“余丹阳，你真的不懂我是什么意思吗？”
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伸手将他从我身边推了开去。
我下床，他在后面叫我：“李初秋。”
我没有回头，只是低低说道：“我有点累了。”
那个周末，朋友给了我打了一个电话，她情绪终于不在像上次那样低沉，甚至还有点轻快，她说：“小秋，你终于肯出手了吗？”
我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她马上感觉出来，问道：“难道不是你把林非非打发走的吗？”
当然不是我，我这位“间谍”似的朋友，仿佛很失望，她说：“初秋，你一点也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我问她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她说：“充满斗志，哪怕手受伤的时候都没有影响到你自己，可是自从不在工作，你就在没有从前的样子了。”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我或许真的应该变一变了。
那晚上余丹阳出门应酬回来时，我坐在床前看书，灯光昏暗，偶然间抬头，看到他靠在门前。
我愣神的瞬间，他已从门前走了进来。
“怎么还没有睡？”他脱身上的衣服，间隙里挑起眉梢看我：“等我？”
我没作声，他便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床尾走到我的跟前。
我仰头看着他，“林非非走了？”
他勾了勾唇，带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他说：“怎么？是我理解错你的意思了吗？”
他没有理解错，他是照着我的的意思去做的，可是他好像并不情愿。
他垂下眼睑，抚摸我的发顶，轻声说道：“再不让她走，你怕是不会再让我碰你。”
虽是一句玩笑话，但我想他总归是在乎我的。
我冲着他笑，说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用半真半假的口气同他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他笑了一下，手指垂落，轻轻滑过我的脸颊，他从我跟前走开，转身去解衬衣了的扣子，口中散慢的说道：“谢我做什么，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快乐些。”
可希望我能快乐的余丹阳，却在结婚纪念日的那天爽了约。
他甚至忘记了这个日子，我坐在约定的餐厅里，看着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多希望那张熟悉的面孔在这些人群里出现。
可是没有，餐厅人的变的越来越少，到最后只余我一个人。
服务员来了又走，一次次留下怜悯的眼神给我。
我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打了两通，他接起来，语气匆忙，带着一丝烦燥，他说：“李初秋，我在忙。”
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就匆匆的将电话挂断了。
中午时给他发去的位置还躺在手机里，他明明回的知道了，可为什么现在却忘的一干二净了呢？
那晚，他回的依然很晚，难得的，他竟有一丝愧疚，站在我的画室里，一副疲惫的神情。
他向我解释：“我今天有些忙。”
我没有回头，低低的“哦”了一声。
他显然没有心情应付我，等我回过头的时候，他已拿了外套走到门前。
我叫住他，他回头，在我想着如何开口的时候，他皱起眉头，有些不耐地说道：“初秋，不要让我猜你的心思，我今天很累。”
我愣住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慢性子竟让他这样厌烦。
他离开了画室，可我要说的话还没有告诉他。
结婚四年来，我和余丹阳第一次冷战。
我甚至没有搞明白我们冷战的原因，他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我们躺在宽大的床铺上，各自占据着各自的一方，背对着背，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一夜没睡，在床上翻了一次次的身，天未亮就起身离去了。
那时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着急去哪里，直到几天之后，我在他父母的家里看到受伤的林非非。
余丹阳站在床边，两人仿佛发生不快，他的声音是冷淡的，他说：“为什么不肯吃药？”
林非非垂着头，牙齿咬着下唇，让原本就苍白的唇色变的更加没有血色。
“说话。”余丹阳命令她。
她抬起头，用含着泪水的眼睛看着他。
他忽然就气愤起来，他说：“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当初走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如今回来还是这个样子。”
林非非忽然哭起来，说话的声音变的断断续续，她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你父母嫌弃我的家庭不好，他们不愿意让你娶我……”
“所以，你就一声不响的离开吗？”余丹阳忽然拔高了声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这样信我不过吗？”
林非非摇头说道：“他们让我走，我能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余丹阳不说话了，看着垂头落泪的林非非。
他应该是心软了，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脸旁，他心软了，僵硬的手垂下来，缓缓落在她的头发上，他叫她的名字：“非非……”
我不忍再看，转身离开。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间的感情：青梅竹马的恋人，被家人拆开，多年后，两人的心里依然存着彼此。
而余丹阳的父母，对林非非也并不是没有感情，不管这感情是因为怜悯，还是因为愧疚，总之他们收留了这个从小一起看着长大的、受了伤的林非非。
所有人都瞒着我，所有人都在帮着他们瞒着我。
我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却在下楼时，看到余丹阳的堂弟。
我下楼，他上楼，带着阳光笑容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大男孩子，仰着头朝我灿然一笑，显的十分欣喜，“初秋姐！”
这个声音太大了，把房间里的余丹阳“喊”了出来。
他站在门前，有些意外的看着我。
也许是我的脸色太差，让他注意到，他说：“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沉默不语，心中翻腾的情绪搅的我无法开口。
他不耐烦了，朝我开口：“说话。”
很平常的两个字，却让我觉得格外刺耳。
就在刚才，他把同样的两个字用在林非非那里。
我抬起头，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站在台阶上的余展忽然说道：“哥，你干嘛对初秋姐这么凶？”
余丹阳的目光看过去，但皱眉未曾舒展，他说：“你怎么回来了？”
余展看我一眼，有点闷闷的，他说：“我不想在国外呆着了。”
余丹阳没有再理他，他走到我的跟前，伸手牵住我。
我想躲开的，但他的手劲很大，大到我无法挣脱开，他牵着我的手从台阶上走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记对余展说道：“没事就回家去吧。”
但余展没回，他脸皮厚，硬是在余丹阳的父母家里吃完了晚饭。
他的话也很多，整个用餐过程，几乎都是他在说话，反倒是剩下的几个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话。
我也有些麻木，几次余丹阳将菜夹到我的碗里，我都没有发觉。
我机械的往口中送着米饭，麻木的听着饭桌上余展在国外趣事，他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我理解不了他话里的意思，我只是配合着他们，他们笑，我便笑。
直到余丹阳忽然伸手捏住我的手腕，我才猛然间抬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里带着深深地探究，他说：“李初秋，不要这个样子，我不喜欢。”
我怔怔的看着他，而他的目光也带着一丝焦灼。
周边忽然变的安静起来，连余展都闭上了嘴巴。
我说：“余丹阳，你那天没有赴约是因为林非非吗？”
我终于，还是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他愣了一下，眼神在一瞬间变的柔软，声音里都带着点温柔，他唤我的名字：“初秋……”
“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打断他：“你那天是在照顾林非非吗？”
他仿佛有些惊讶，半晌没有说话。
他果然忘记了，因为林非非，连我早早提醒过他的事情都忘记了。
林非非在他那里太重要了。
我笑了，可笑的却十分心酸，我说：“从头到尾，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他抿着唇没有作声，大约是想要解释的，但最终却是没开口。
我无力的垂下头，然后拼尽力气将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我说：“余丹阳，这样也挺没意思的。”
没有人知道我在说出这句话时有多么的难过，余丹阳他也不会明白。
或者他只是把那话当成我的一句气话，他觉得我根本就没有勇气跟他分手。
几乎是在当天晚上，他便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那真算得上一份厚礼。
但可惜的是那天我并没有回去，我驱车去了朋友开的一家酒馆里。
生平第一次喝了那么多酒，等朋友过来陪我的时候，我已经喝醉了。
她给余丹阳打电话，挂掉电话，先到这里的却是余展。
那个满脸笑容的大男孩不见了，站在我的面前，满脸的郁色，他说：“初秋姐，你没事吧？”
他比我小了一岁，在我和余丹阳谈恋爱的时候曾有过一些接触。
巧的是，他跟我同属一所大学。
这位小师弟，在我和余丹阳结婚的那年，出国去了。
从未想到，一个没有多少关系的人，倒比同床共枕的人更有人情味。
然而我并没有心情应酬他，摆了摆手，拿了包从凳子站起来。
余展追上来：“我送你回去。”
他想扶我，却在靠近我的时候猛然停了下来，然后，他朝着前方叫了声哥。
我抬起头，余丹阳站在几步之外，他的目光从余展身上转到我的身上来。
余展说：“初秋姐他喝醉了，我想送她回去的。”
余丹阳没有作声，他朝我走了过来，看着我，他问：“喝了多少？”
我不想理他，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我看他，他却说道：“你醉了。”
话毕便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喝了酒，挣扎起来显的绵软无力，他用一只手便牢牢的将我圈在身边。
余展看在眼里，忽然走了上来，有些急切地说道：“大哥，初秋姐她可能是不太……”
“阿展，”余丹阳打断了他的话，他盯着余展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好像从来没有叫过初秋嫂子。”
余展垂着头，一声不响。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趁此逃开，却被余丹阳紧紧的圈进怀里，他看向我，那张绷的紧紧的面孔让我忍不住愣了一下。
而他却已经又转向余展，语气仍是温和的，他说：“以后不要再叫她姐。”
那晚回去，余丹阳把一副名画送到我的手里，是一位大家的真迹，他说：“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可我并没有接，再喜欢的东西，一旦过了特定的时间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我想回房，经过他身边时，被他握住胳膊拉了回来，他固执的将那副名画放进我的手里。
好，他让收，那我就收下好了，我接过来，转身便扔在了沙发上。
余丹阳瞬间变了色，他捏着我的胳膊，仿佛在压着自己的脾气，他说：“李初秋，不要在生气。”
他拉着我手走到餐桌前，我到这时才注意到，餐桌上摆了一份蛋糕，蛋糕上写着“四周年快乐”。
是了，他是想补那天的结婚纪念日呢。
可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补的。
桌上的红酒已经打开，他倒了两杯，可临了却又把我的那一杯推开了。
他说：“以茶代酒吧。”
于是他拿着红酒同我的茶水碰了一下。
“四周年快乐。”他说。
可我并不觉得快乐，我只是机械的配合着他，这么多年，我一直被动的配合着他。
我按着他的建议穿衣，按着他的喜好做事，可到头来，他只是想把我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仍是原来的他，而我已变的不再像自己。
我说：“余丹阳，你喜欢的是林非非吧。”
他倒一点也不意外，仿佛早已料到我会提到这个人。
他的动作仍是那样流畅，端杯倒酒，再把酒杯举在空中。
他掀起眼睫看向我：“你呢，你喜欢谁？”
他竟这样问我，分明是明知故问。
看着他那样轻松的模样，我的眼睛发酸发涩。
我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他来握我的手，把它攥进手心里，他说：“李初秋，你舍不得跟我离婚。”
他早已看穿了我，所以才会这样的笃定。
他凑过来，用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同我讲：“初秋，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我答不出话来，我感觉很无助，明明爱的人就在身边，明明他待我很好，可我却很清楚，他心里爱的并非是我。
我宁愿他对我差一点，那样我至少可以痛快的离开。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年的冬天，我结束了家庭主妇的生活，我在网上找了一份工作。
也是在那段时间，受伤的林非非从余丹阳父母家里搬出去了。
原以为这就是余丹阳的选择了，可朋友却并不乐观，她说：“初秋，人心是复杂的，能选定一方自然是好，最怕的是摇摆不定。”
她做人比我通透，人想的明白，就少一些痛苦。
我学不来她，我的字典里非黑即白，余丹阳既然离开了林非非，那他就是选择了我。
所以当我们两人在余丹阳的办公室里看到林非非的时候，吃惊的就只有。
一向柔弱的林非非竟也有那样跋扈的时候，她说：“我不信你心里一点也没有我。”
余丹阳靠在椅子里，抿唇看着她。
她走到他的身边去，颤颤的握住了他的手，泪水糊了她一脸，她却管也不管，只是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阿阳，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只是想呆在有你的城市。”
他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声音轻飘飘的，他说：“你在这里，她会生气的。”
林非非的眼泪落的更多，柔弱的声音说出的却是最残忍的话，她说：“可是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呀，你找她，是因为她长的像我，她只是我的一个替身呀。”
那一刻，我多希望余丹阳能反驳她的话呀，可是没有，他只是对着那弱女子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掉。
“所以，她比你可怜。”
他轻笑着，那笑容像一把刀，将我的心劈的粉碎。
我忽然觉得一阵耳鸣，眼前画面像是消了音。
朋友一脚踢开了办公室的门，我从玻璃墙里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余丹阳猛然站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可我却没有听他说了什么。
这阵耳鸣在朋友的吼叫声中消失。
朋友说道：“余丹阳，你就是个混蛋……你知不知道初秋她怀了你的孩子……”
余丹阳震惊的看向我，他抬动步子，朝着我走过来。
我本能的后退，我朝着他摇了摇头，我说：“算了余丹阳，算了。”
声音很轻，轻的让我怀疑是否说出口。
在他走来的时候，我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那天晚上我从家里搬了出来，我和余丹阳的家，花了我诸多心思的家。
我和他的结婚照还挂床头的墙上，照片里的我站在他的身后，笑的一脸灿烂，而他即便是拍这组照片时候，神情也是淡漠的。
沉浸在幸福里的仿佛只有我一个人。
这些年，他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可曾在心里笑过我？
我知道我不该哭，可是在这一刻我却忍不住落泪。
或许老天都在可怜我，满天星晨的夜空突然降起雨来。
我提着箱子行走在雨夜，路上行人虽匆匆但他们都知道要去哪里，只有我，在大雨中漫无目的行走。
雨水打湿我的头发，淋湿我的衣服。
夜很凉，但我却感觉不到冷。
没有人知道我脸上是泪水还雨水。
我感谢这雨，让我可以纵情哭泣。
也是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医院。
急诊室里，医生问我哪里不舒服，我讲不清楚，唯有捂着自己的胸口。
然而医生却发现我腿上的血迹，惊道：“怎么回事？”
我低头看去，裤腿上沾染的血，混着雨水，看起来甚是可怖。
医生问我要不要保胎，我摇摇头说：“不用了。”
既然想好要断，总要断的干净。
可是当我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周围白花花的墙面时，我却泪流满面。
余丹阳是在第二天的清晨找到我的，但那时我已经从手术上台上走下来。
他站在医院的大门前，铁青着脸色看着我。
他说：“为什么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的从他身边走过。
他却猛的将我拉住，我看向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看向他。
一向冷静自持的余丹阳脸上竟露出一丝慌乱。
他握着我的手，他的语气很僵硬，但却努力压制着，他让自己看起来非常淡定。
或许在他的内心仍觉得我只是跟他闹别扭。
他说：“初秋，我昨晚上喝了酒。”
也许这就是他的解释吧，因为喝了酒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可不正是因为喝了酒，说出话才是心中所想的吗？
他说：“如果你需要我解释和林菲的事情，我可以向你解释。”
我没作声，面对他突然的示弱，我无动于衷。
他的衣服和头发是湿的，但这阻碍不了他清俊的面孔，他依然是好看的，只是不能再打动我。
我说：“余丹阳，我们离婚吧。”
他并不显的有多吃惊，大约来时就猜到我会这样说。
他甚至朝我笑了笑，我不知道那笑容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那是否发自内心。
他抚摸着我冰凉的手指，轻声说道：“初秋，你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他说：“别闹了好不好。”
他说：“我已经想好婴儿房的设计，就在你画室的……”
“余丹阳。”我叫他，他掀起眼睫看我，眼睛里的温柔还在，可我必定要将他这温柔打破。
我说：“已经没有了，我已经把它打掉了。”
我看到他瞬间变色的面孔，感觉到他忽然收紧的手指。
我想他这一刻的感情至少是真的吧。
我忽然觉得有一丝痛快。
我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渐渐变红的眼圈。
然后用力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他生气了，他难受了，但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他的面孔扭曲着，愤怒让他的声调都变了，他说：“李初秋，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打掉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我笑了，带着报复后的快意：“你和林非非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这样。”
也许他是真的在乎这个小孩的，愤怒，悔恨在他脸上交织着，让他看上去疲惫不堪。
我想，这一切是该结束了。
那年的冬天，我向余丹阳提出了离婚，我把离婚协议交到了他的手里。
面对离婚，我已能坦然接受，反倒是他，在这件事情上倒变的执拗起来。
他坐在对面，盯着那份文件默默的看了一会，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他说：“初秋，我不会离婚的。”
我不懂他在固执什么，明明可以跟我离婚去找他的白月光，却偏偏要来吊着我不放。
我说：“离了婚，你就可以去找她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们在一起。”
他的脸色仍是那样平静，只是眼睛却带着点点的茫然，他说：“我没有想过离婚。”
我觉得可笑，到今天他还说这种话，也许他仍顾及当初那份承兑。
我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马路，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内心竟是十分的平静。
余丹阳说：“初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惊讶的看向他，低声说道：“何必呢？”
他疲惫的面色仿佛许久未曾休息，靠在沙发里，没有一点生气。
他轻笑了一下，看着窗外，半晌，方低声叹道：“是呀，何必呢。”
话虽这样说，但那份离婚协议他却仍是没有签字。
分别时，他说：“李初秋，你不该打掉我们的孩子。”
那时我已经走到门前，回身看来，他坐在窗前，西阳西下，薄光照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圈。
多年后回想起那个画面，我仍相信，那一刻的他，是真的在难过。
不管是因为我们的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还是因为我们的婚姻。
婚没有离成，却接到了林菲菲的电话。
那时，我刚接下一个大单，正被客户的要求弄的焦头烂额。
在公司的楼下的咖啡厅里，我看到垂头落泪的林菲菲，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这个样子，柔柔弱弱哭哭啼啼。
也许她也感觉出来了，在我面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泪水。
她红着眼圈，说：“李小姐，我知道很对不起你，但是你成全我和阿阳吧。”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女孩的内心可能并不像表面那样柔弱，可这些跟我已经没有关系。
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那无辜的大眼睛。
我说：“你应该去求余丹阳。”
她沉默地摇着头，我不想再呆下去，起身要走，她却忽然拉住了我。
我想她是真的还爱着余丹阳，以至于在我面前这样没有形象，泪水几乎是倾刻间落满了她的脸颊，她说：“阿阳爱的是我，你放了他好不好？”
那一刻，我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前些日子的自己——在我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替身的那些日子。
即便我从未像她这样表现出来过，但那卑微的心态却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我已经看清事实放过了自己。
我有些不懂，如她所说，余丹阳爱的是她，她又何必来找我的麻烦呢？
我对她的纠缠感到厌烦，想推开她，却看到余丹阳从门前匆匆赶来。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我从林菲菲跟前拉了开去。
他站在中间，把我和林菲菲从中间隔开。
他看着林菲菲，语气竟是十分的清冷，他说：“菲菲，你不该来找她。”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的我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我也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林菲菲又哭了，垂着长长的睫毛，伤心不已，她说：“阿阳，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可我并不想跟你在一起。”
我大为吃惊，抬头看去，发现林菲菲不怎么惊讶，只是那眼睛里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下，她咬唇看着余丹阳。
我以为余丹阳会心软过去安慰，可是并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仿佛是给林菲菲解释，他说：“菲菲，我也曾经以为爱的是你……可是我发现并不是，我，已经不再爱你。”
林菲菲眼睫颤动，茫然问道：“那你爱的是谁？”
可是片刻间，她又笑起来，指着我说道：“你不要告诉我你爱的是她，我不信你会爱上他，她只是你找来的一个替身！”
我冷冷的看着余丹阳，看他要如何回应林菲菲的话。
可他却面向我，盯着我的眼睛，低低答道：“她早已不在是替身。”
他走上前来，想握我的手，却被我本能的甩开了。
内心升起浓浓的怒气，可看着他那带着柔情的面孔，我忽然就又笑了出来。
我说：“余丹阳，我不是你的工具人，请你不要再拿我来刺激她，也请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话毕，我转身离开离开了餐厅。
朋友说：“也许余丹阳是爱你的，只是在你离开的时候他才看清楚这一点。”
我曾经非常的喜欢余丹阳，但这份喜欢是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
从我发现他娶我，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替身的时候，我对他的那份喜欢就变做了失望。
也许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婚姻还有挽回的机会。
是他放弃的，是他在我和林菲菲之间摇摆不定。
是他对待林菲菲的态度让那份失望不停的加重。
我死心了——如果他不确定我是他认定的那个人，我又何必把感情浪费在他的身上呢。
朋友说：“初秋，你会后悔离开他吗？”
离开余丹阳我痛苦过，痛哭过，但现在我走出来了。
我发现离开一个人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困难。
谁离了谁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我站在阳台和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楼下停了一辆汽车，车身上靠着一个人，指间的香烟，在黑暗的夜晚，燃起一丝亮光。
天空开始飘雨，那亮光，却久久的未曾消失。
我盯着那点点光亮，轻轻摇了摇头，我说：“我不后悔的。”
雨下大了，我转身回到了房间。
因为余丹阳不肯签字，我只能起诉离婚，在我向法院提起诉讼的第五天，我接到余丹阳的电话。
我想他应该是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原以为他是来商量离婚的，但他却在电话说：“李初秋，你的心为什么那么狠？”
我对这种拉扯，感到厌倦，没有回答就将电话挂断了 。
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电话就又打过来了，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我终究没有狠心挂掉。
这一次他久久没有出声，而我也没有开口询问，电话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安静的。
许久之后，他终于说道：“拿着离婚协议到我这里来。”
因为晚上，我并不想过去。
稍一迟疑，他已说道：“李初秋，别让我后悔。”
几乎是马上，我便答道：“我马上过去。”
话音刚落，他便把电话挂断了。
我拿着东西回到我们曾经的那个家里。
许久不回，家中变的更加冷清。
保姆不在，是余展开的门。
他看到我仿佛有点吃惊，站在门前，盯着我的面孔，迟疑地问道：“初秋姐，你和我哥怎么了？”
我没有作声，他便识趣的闭了嘴。
然后指了指楼上的房间：“哥在书房。”
余丹阳喝了酒，而且喝了不少，房间里有着很冲的酒精味。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很暗。
他坐在沙发的一角，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我把离婚协议放在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看向我，我看到他苍白的面孔，还有下巴上青色的胡渣。
他没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我，许久之后，他开了口，声音竟是极其的沙哑，他说：“李初秋，你就那么想离婚吗？”
他忽然就笑了，可笑了两声就咳嗽起来。
我麻木的看着他，我不懂，他为何这样折磨自己。
他说：“我想了很久，我不明白——我们曾经一起创业，初期最为困难的情况下，你都未曾想过离开我，你是爱我的，你曾经为了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因为你离开而感到害怕。”
他当然不会明白，因为他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起风了，夜凉了，我抿了抿身上的大衣。
他起身把身后的窗户关上了。
我别开脸，看着桌角发着暗光的台灯。
我说：“余丹阳，就这样吧，我累了，我觉得很累。”
房间忽然变的安静，静的可以听到他脚踩在地毯上声音。
他朝我走过来，抬起手，想抚摸我的脸颊，可我却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
他看着我眼睛，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苦涩。
“对不起……”他说：“如果离婚能让你快乐，我成全你就是了。”
像一个暮年的老人，声音里带着无限地哀伤。
我不忍去看他，转开脸去看窗外淡淡的月色。
他把签过字的文件递给我，低低地说：“你走吧。”
从书房里出来，余展还呆在客厅，见了我忙站起来，他说：“初秋姐，我送你回去。”
我摇头拒绝了，余展追了出来，对我说道：“初秋姐，你不要太难过。”
我愣了一下，这个大大咧咧的大男孩忽然腼腆起来，抿了抿唇，转身跑开了。
我皱眉，看了眼他远去的身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离婚协议拿到手第二天，朋友给我办了一个派对。
那天正巧是我阴历的生日。
她说过生日的同时，正好庆祝我恢复单身。
那天来了不少的人，其中不乏一些单身帅哥。
朋友搂着我的肩膀，大声说道：“这些帅哥任你来挑。”
可我哪里有心情去挑这个，摇头微笑，趁着他们起哄的时候逃到露台来躲清静。
我从未想过余展会过来，他拿着一副画，躲开人群跑到我所在的阳台上。
说实话，我并不是太想跟他打交道。
站的远远的看着这个阳光大男孩。
他把画从身后拿出来，递到我的跟前，他说：“初秋姐，你的生日礼物。”
我没有接，他干脆自己把那副画打开了。
我觉得很面熟，署名露出来的时候，我一下子想了起来。
这是三年前，我放在画廊里卖出去的画。
当时因为创业用钱，卖的非常急，但这副画的价格，却被人高价买了去。
我从未想到，买画的人会是余展。
我惊讶的看着他，而他抿唇朝着我微笑着。
我忽然明白过来，我说：“你要帮你大哥，其实完全可以……”
“不，”他却打断了我的话，他说：“我不是为了帮他。”
我愣住了，他敛了笑，怔怔的看着我，他说：“初秋姐，其实我认识你，比你认识我大哥要早的多，我……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已经喜欢你了。”
我大为震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缓慢的鼓掌声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转头看去，发现余丹阳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门前。
他靠在门前，脸上带着一丝冷笑，他说：“李秋初，我们还没有离婚呢。”
我知道他误会了，可又懒得去解释。
倒是余展，忙站了出来，挡在我和余丹阳的中间。
余丹阳的脸色越发难看，站在余展跟前，气势就已压了他一头，他说：“阿展，我当年是不是警告过您？”
余展满脸愧色，他说：“大哥，我……”
话未说完，余丹阳的一个拳头已经挥了过来，他说：“我警告过你不准打她的主意！”
画落在地上，余展也被打倒在地。
我匆匆上前去扶他，朝余丹阳怒道：“你疯了？”
余丹阳的目光落在我扶着余展的手臂上，短暂的停留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我，那目光太吓人，吓的我不敢去直视他。
他低低说道：“李初秋，我才是你的丈夫。”
余展可能以为他要打我，把我拉身侧，他说：“你们很快就要离婚了！”
余丹阳的目光转向余展，不知为何，怒急的情绪忽然就平稳下来。
他抬起眼睫，看向我，缓缓说道：“初秋，你信不信我会让他变的一无所有？”
我还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已转身离去。
不到一周的时间，余展从余家的公司里被人赶了出来，人也从余家搬了出来，美名其曰让他好好锻炼一下，可锻炼归锻炼，为何还要停了他的信用卡呢?
一时间余展从一个富家少爷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落破公子，但他似乎不怎么在意，啃着面包依然能笑出来，他说：“初秋姐，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在朋友家里住着，工作很快就会有的。”
我不是担心他，我只是不想因为余丹阳的误会连累到他。
我说：“余展，以后别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他愣了一下，仿佛想要解释，但被我阻止了，我说：“别在说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他看起非常伤心，我理解他，但我没有精力去安慰他。
他还年轻，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喜欢的人。
我起身要走，余展在后面说：“初秋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不是在生他的气，我是在生余丹阳的气。
无论如何，余丹阳他不该因为我们的事情，迁怒到别人身上。
更不该，因这些事情，把答应我的离婚手续都不办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接也不接，我没有办法，只得到他公司里去堵他。
秘书通报了几次，才让我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靠在椅子里，远远已将目光投了过来，等我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指一指旁边的椅子。
我说：“余丹阳，你想做什么？”
他并不理我的问题，凝视着我的眼睛，散漫地问我：“想喝点什么？”
不等我回答，他已将跟前的一只杯子推了过来，他说：“你喝不惯茶，就喝白水吧。”
我气急了，一掌将那杯子打在了地上，我按着桌子，恼怒的看着他。
可他却一点也不生气，他脸上甚至挂上了笑容，他说：“初秋，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发这样大的脾气——虽然不是为了我，但我很高兴看到你的另一面。”
他轻松的模样激怒了我，可我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看着他那面带笑容的面孔，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余丹阳愣了下，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他想上前握我的手，被我打开了。
我说：“余丹阳，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他一直没有说话，就坐在那里用满含哀伤的眼神看着我。
许久，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
我想躲开他，可他却握住了我的胳膊。
我泪眼朦胧：“余丹阳，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帮我擦脸上的泪水，声音轻而缓，他说：“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摇头，他苦苦的笑了下，他说：“我想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我想让你爱我。”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连着退了两步：“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余丹阳，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有片刻的失神，眼睛里的光亮渐渐消失，他怔怔的看着我。
我说：“余丹阳，别在这样了，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他红了眼圈，轻轻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放下你呢？”
然而，那年五月，余丹阳终究还是同意了离婚。
他修改了离婚协议，把婚内大部分的财产都给了我，他说：“初秋，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不要拒绝。”
我无话可说，他又说到：“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我们这样。”
他对那个未出世的小孩始终耿耿于怀。
在我沉默的时候，他苦笑了一下：“但我知道，那样你一定不会快乐了……我想让你快乐。”
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我不在爱他，也不在恨他。
拖了大半年的时间，我终于拿到了离婚证。
握着那红色的小本本，我满身轻松。
余丹阳看在眼里，他说：“李初秋，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哭。”
我没做声，我不是喜欢落泪的人，但这些年来，每一次哭泣都是因为他。
他又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抬起头看他，他好像清瘦许多，个子显的更加高大。
回想这四年多的时光，心中唏嘘不已。
当初那样恨他，现在也都已经放下了。
我说：“你也要幸福。”
他不响，无声地看了我一会，然后转身离去。
天空飘起了雨，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想起和他初遇时的情景。
那时，他说：“你看起来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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