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很老的求一本武侠小说说,只记得中毒,边交欢边与人对敌?

||____·.●.★〔Fa1r〕霏澈原创 《残影断魂劫》(武侠小说)

南宫雪见他话说不了几句,仍是死性不改,要做起白日梦来,恼道:“谁要嫁给你了?我南宫雪就是一辈子没人要,也不会嫁你!你也不必操心帝王如何娶亲,反正你是不可能有皇帝命的。”陆黔道:“谁说的,如果我有,那怎么办?”南宫雪哼道:“那我就跟着你姓。”陆黔喜道:“跟着我姓,那便是做我娘子了。到时我江山美人尽拥在怀,志得意满,天下乐事无逾于此……”加快脚步追上南宫雪,道:“我可是真心待你,为了你,我连索命斩都没顾上,你不感动?”南宫雪道:“我有什么好感动的?你要不要,关我什么事了?照我说索命斩和断情殇,也没什么差别,是不是?”陆黔没料到给她看穿了自己这份“两不吃亏”的小心思,但他脸皮已厚到了不会脸红,笑了笑道:“我们家雪儿就是聪明,不愧是我看中的老婆。李盟主,我现在既然跟着你们,就算是你带上山的。即使我不动手,你也得护着我的安危。万一我在你眼皮子底下给人杀了,我死不要紧,你李盟主威风扫地,那就要紧的很了。”又向南宫雪道:“不过你别怕,若是有任何危险,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南宫雪给他一连串的甜言蜜语气个半死,只想大骂几句,转念又想跟这无赖计较全没意义,倒要让师兄看不起。就恨自己主动挑起话头,倒给他借竿上爬,啰嗦个没完没了。于是不管他再有几百句话说,自己总是听而不闻,再也不去答他。他不肯杀敌,最多当作没他这一号人,也就是了。他说个不停,姑且视作鸟雀鸣叫。

此后三人一路经雨王庙、云蒙湖、百花峪等前行,途中又遇上不少敌人,实力参差不齐,看来倒并未由武功分配人手。李亦杰怀了一线善念,不愿赶尽杀绝,对敌人都只撞中穴道,随即抛在路边。陆黔也真信守诺言,说不动手,果然就不动手。

李亦杰六年前被暗夜殒告知,他体内真气太过磅礴,以他还不足承负,这才受了内伤。现在命是捡回来了,但却绝不可牵动内息,否则又会引得伤势复发。当时沈世韵也在场,他正因此才奉为天言,诚惶诚恐的遵守,果然在宫中六年皆无反复。但近日来他参与过不少大事,也运功多次,并无发作之象。只当是年深日久,自身功力也不断增强,渐趋融合,因此对伤势起到疗效。再动手时便能放心运用内力,心想总不致次次有异,只要自己多加控制,别让体力透支太过,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作战时仅凭招式,虽也能使得十分精妙,但一附上内劲,毕竟是事半功倍。南宫雪看在眼里,心下半喜半忧。欢喜处自不必说,忧的是师兄表面恢复如初,但谁又知内伤是否真好的彻底?万一是平静得几日,后劲却全积蓄为一道,何时一起喷薄出来,师兄定要受伤更重。只盼这顾虑是自己瞎担心,千万莫要属实,但仍是时时心惊肉跳。暗想着等此事一了,定要请人给师兄好好看看,到时也好放心。

又走一阵来到万寿宫前,建筑坐北朝南,迎面兀立着一座象征着“天、地、人”三界的三洞山门,土木结构。山门前有一大殿,称“玉皇殿”。过山即入正门,第一进院落为前殿和两厢配房,穿堂入第二进院落,北有“三清殿”,重檐庑殿式,殿堂为玻璃瓦屋面。朝上一公里是迎仙桥,已能遥遥望见一座道观,观前两列守卫,气象庄严。桥头却拦了一口大钟,外观也无甚异常之处,只是一座最寻常的金属响器,外漆铜黄。然而有这口钟拦路,无法从两侧绕行,钟体高大,也难以纵跃而过。李亦杰苦笑道:“看来那人的意图,就是非要我们动手将钟搬开了。” 

陆黔道:“既然知道,光说不练有什么用?那就快搬啊!别说你像个娘们儿似的,身体虚弱,手上无力,所以搬它不动。”双手叉在腰上,右脚脚尖如鼓点一般不住轻轻点地,轻蔑之意展现得一清二楚。南宫雪怒瞪他一眼,道:“你有本事,怎么你又不搬?光说风凉话有什么用?” 

李亦杰抬手噤声,道:“不是,我总觉得有些古怪。咱们一路上来都没碰着什么阻碍,若是五毒教如此不加防范,岂非人人均可侵入?他们好歹也是自成一脉,我不相信会有那么大意。”南宫雪道:“或许也不是大意,而是托大,自认为他们天下无敌,就算有敌人上门也不害怕。”陆黔笑道:“是啊,李盟主,你就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搬给他们看看!” 


李亦杰受他一激,抬起双手便要去搬,在近前又停下手,犹豫起来。陆黔笑道:“别磨磨蹭蹭的啊!这钟是会吃人不成?怎么你就碰都不敢碰?传出去只怕不大好听。”南宫雪怒道:“闭上你的嘴。别的事不会干,至少别来聒噪给我师兄捣乱!” 

李亦杰正沉思着,头顶正好飞来一只麻雀。李亦杰反应极快,当即挥剑斩出,剑气割伤了它半边翅膀。那麻雀哀鸣一声,直坠下来。李亦杰抬手接住,抄在掌心,顺势向前一推,按着它贴住钟身。那受伤麻雀起初还拼命扑腾,可一等碰到大钟,挣扎渐渐缓慢,最后就一动也不动了,身上的羽毛也转为了紫黑色。南宫雪一凛,不禁后怕,道:“后来钟上有剧毒!这可真险,师兄,刚才亏得你……亏得你……”竟是找不出合适言语。

陆黔叹道:“苍生何辜!那鸟雀同是生灵,不比人命低贱,你竟要为此牺牲了它,剥夺它与生俱来的生存权利,从此它再也不能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再也听不到它清脆的鸣叫。万物有灵,人自负强大,却又最是可怕,不能保护弱小者,妄谈什么正道大义?杀死一只无辜的小鸟,何其残忍!”南宫雪又气又笑道:“别作假好人啦!你要真有那么善良,也不会……那也不是你了。”陆黔道:“大奸大恶之徒,也会有善念突发之际。李亦杰,今日如果你是那只小鸟,小鸟是你,他为了见美女一面,就要牺牲你,那时看你是否还会认同这做法?” 

南宫雪怒道:“见什么美女?说话就是没半分正经!我们可没说人高贵,往往为举大事,即使是人类,也要一次牺牲个千八百人,方能换得天下太平。人命尚可牺牲……不,我是说,人与动物不分高低贵贱,必要时都是可以牺牲的。”陆黔道:“不一样的,自愿牺牲的马马虎虎算作高尚,但你可有想过,那只小鸟为何要为你牺牲?就因它生而不能开言,你们就替它妄自决断?谁给了人类这样的权利?也或许它哀哀鸣叫,正是在说它不愿意,可你们却置之不理。退一步讲,人类牺牲是为同类考虑,希望子孙后代获得幸福,那这小鸟呢?它给你们牺牲了有何意义?你们见不见五毒教美女,对它的鸟类同伴可没任何好处啊!你要是认为我所说不对,那你说给我听,到底有什么好处了?”

南宫雪道:“我怎么知道?你……你的心是黑的,难道你没杀过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大道理?”陆黔道:“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是杀过人不假,我造过孽也不假,但杀生就是不该,李盟主同样是做错了。他不是和尚,不必守杀戒,那也不代表他所为应该。我犯错归我的错,我犯个滔天大罪,却不能将他的错转化为正确,不对么?”南宫雪简直哭笑不得,一件道理给他头头是道的讲成这样,似乎还真是无言可辨。终于懂得了他为何动动嘴皮子就能封住旁人嘴巴。她辩驳不过,就跺脚发火道:“谁有空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给我正经点!”陆黔微微一笑,道:“好,说正经就正经。这儿是五毒教的地盘,果真是独有特色。其实我早就猜出钟上恐怕有毒……”南宫雪没好气道:“少来马后炮了,你先前又怎地不说?”陆黔道:“我是的的确确,货真价实的猜出来了,可偏偏不说。为的就是让李亦杰吃点小苦头。哎,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李亦杰在两人争辩时,一直就在仔细观察周围地形,四处无路,除了挪开面前大钟再无二途,但那钟面上偏又有沾身即死的剧毒,这实在是十分为难了。南宫雪也在蹙眉沉思,许久道:“师兄,你瞧将这钟劈开又如何?”

那钟之所以麻烦,只在于拦路一节,只要能了此困厄,方法确是多种多样,先前却是一时情急,给局限住了。喜道:“不错,这倒是个法子!”举起长剑,运力欲劈。南宫雪想着自己一句话能帮上师兄的忙,欣慰一笑。

陆黔却看不惯南宫雪一对着李亦杰就大献笑脸,不冷不热的道:“李盟主,你要用那把锈剑砍钟?那我给你保证,一刀!只要一刀!你的剑就得断成两截,那钟还是完好无损,咧着大嘴笑你。你又不宜动用内力,这一下反击之力可够你受的,一旦真气逆噬,你体内内息同时紊乱,怕是小命不保。不过让你死了也好,那时雪儿就是我的,放心好了,我定会帮你好好照顾她。” 


南宫雪气得只想一巴掌挥过去,但这话却也提醒了他,捧了“苍泉龙吟”上前,道:“师兄,用这一把剑。”

陆黔左臂横在胸前,支托右臂,单手支颐,沉思道:“哦,是鼎鼎大名的苍泉龙吟宝剑,削铁如泥。拿了它的人,不管自身有无内力,都能轻松将硬物削成碎片,这口钟更加不在话下……”南宫雪心中得意,笑道:“是啊,你也知道就好了,这回瞧你更有何话好说?” 

陆黔笑道:“这是体力活,怎好劳动李盟主大驾?您可是千金贵体……不,千金娇躯,哈哈,交给我就是了。雪儿,也让我做一回你的英雄。”说着作势接剑,却在半途一转,趁机在南宫雪手背上抚摸。

南宫雪全身掠过一阵颤栗,又想到了他在宫中对自己非礼,那时肮脏的触感简直永生难忘。登时怒不可遏,道:“你这无耻淫贼!去死!我杀了你!”剑锋一转,向他肩上刺去,骂道:“你要剑是么?来啊!我给你!”陆黔匆忙侧身一躲,宝剑却已将他衣袖削下一片。南宫雪不给他缓过气的机会,长剑圈转,又向他颈中砍去。陆黔仰过头避开,脚尖一点,掠到她身后,一手搂着她腰,另一手搭在她手臂上,前伸取剑,道:“好快的剑!我娘子如此无情,当真要杀为夫么?” 

南宫雪更不与他多说,回肘向身后撞出,脚跟同时抬起,狠狠踢中他胸口,脱出了他怀抱,宝剑一举,向他当头砍下。李亦杰忽然伸过长剑,架住了她攻势,两人一是宝剑精良,一是内功深厚,甫一相交,就如两大高手相拼一般,都震得虎口发麻,长剑险些拿捏不住。

南宫雪怒道:“师兄,你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你不知道,这恶棍淫贼……”李亦杰心里只想着快些见到纪浅念,七煞至宝的事是再也不能耽误了。如今江冽尘少说已得其三,再照这势头下去,就极为不妙了。得到七煞至宝,等于是获得了夺取天下之力,若是给江冽尘找齐了,世间必将永无宁日。苦的是如今手头连一宝也没有,否则毁去其一,那宝物也就凑不齐。因此无计可施,怎么也得赶在前头,道:“陆兄,刚才是你告诉我别磨蹭,怎么,‘七煞’不想要了?别再闹了!你不该是个不知轻重缓急,不顾大局的人罢?”陆黔微笑道:“还是李盟主明事理,扣两顶帽子给我……哈,我自然不是,你拿去罢,我还乐得清闲。”李亦杰道:“多谢。”南宫雪心里满溢的是一片哀痛,只想:“刚才他对我如何无礼,你都没看见么?你心里只想着你的大业……虽说是天下大事为重,可你也不该这样待我……你要是心里真有我,就该适时安慰我,而不是随便跟人家吃几口飞醋就算!”双手仍是固执的握着剑柄,不愿松开。

李亦杰先是不耐,又道:“雪儿,乖,听话,别使小性子。”南宫雪双目怔涩,在他起初的眼神里看到的全是厌恶,她向来敏感,自信绝不会看错,那么这武林盟主是在为师妹的不顾大局生气了。就因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稳重的女孩,凡事就都须得忍辱负重,连一点情绪也不能显露。越想越是委屈,却不愿在李亦杰面前显出,放开了剑柄。

李亦杰提着宝剑走到钟前,先用手在剑锋前轻轻一试。不须实触,就先能感到一股森冷的寒意。心里一喜,仔细估量了大钟尺寸,右足缓慢后滑一步,肩头微沉,力贯于臂,猛然抬手挥剑,铜黄色大钟上一道白色剑光闪过,将钟的顶部削下了一片,落到地上。顶窄底宽,活像顶破草帽。

陆黔一愣,随即大笑道:“李盟主啊,你怎么还真像个娘们儿,力气只有这一丁点?别引人发笑啊!这么给你一片一片的劈,要劈到猴年马月去?我怕是江冽尘早就找齐了七煞,当上至尊,孩子也满地爬了,你还在这边挥汗如雨的砍钟……哈哈……真是好笑啊!” 

南宫雪虽与李亦杰斗气,但在心里总当他是最亲最爱的人,即使吵几句嘴,也就像牙齿和舌头打架,双方沉寂一阵后,自然就都好了,终究不愿他给外人嘲笑,道:“你懂得什么?那套化点繁星的手法又有什么难使?只是钟面涂有剧毒,如果甩手几剑一次砍裂,万一给飞溅出的碎块击到,同样会中毒。像师兄这样砍成片状,速度是慢了些,但却能确保安全。” 


陆黔心道:“啊哟,这倒不错,我却是忘了这一茬儿。”嘴上却不肯失了面子,道:“这个自然。不过那是武功较差之人才需要担心的。换作是我,一剑飞花,击裂的碎块定能准确避开各人身体。这个才叫做随心所欲,拿捏自如。”

南宫雪冷哼一声,心道:“是我不好,我又犯忌讳啦。去理他干么?又惹他啰嗦不止,那可讨厌死了。”双眼只凝神看着李亦杰砍劈大钟的身影,渐渐的已将身旁陆黔完全淡去,眼里所见只有那英姿飒爽的师兄。

两人一个满心期待,一个不屑一顾,对于李亦杰倒也并无妨碍。地面每落上一块砖片,都立刻挥剑扫到一旁,终于面前只剩了大钟一块低矮的底部。李亦杰道:“行了,咱们走!”当先越过,从小桥上一路飞奔而过。陆黔伸手想去扶南宫雪,却被她狠狠甩开。叹了口气,紧跟在他身后。那小桥不长,三人没多会儿就已通过,站在了承天宫门前。

门口两列守卫的表情都十分奇怪,仿佛是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好笑事,却又得拼命忍着,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脸上肌肉不住扭曲抽搐。见到李亦杰等人,虽已极力严肃,却还挂着些没退尽的笑容,看来却像是满脸和善,反而像是盛宴时在门口热情迎客的仆人。

陆黔抒了口气,低声笑道:“好在五毒教教徒懒散,没将据点设在顶峰。否则再这么一口气爬上去,真要累死人。”南宫雪白了他一眼,心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喊起累来?” 

李亦杰冷冷打量着道观,道:“这里就是老巢了,是不是?叫纪浅念出来。”一人奇道:“你是那武林盟主……李……什么亦杰的?你不是中了毒么?怎么倒解了?我们分明……分明……”李亦杰冷笑道:“分明什么?你们若真有诚意送解药来,现在早该到了,怎会再如此惊讶?那也只有一种解释,纪浅念根本就不是诚心同我们立约!她应付了事,若不是我们另有巧遇,几日后毒发,早成了一具具的死尸,那时正称她的意!”那教徒喝道:“放肆!武林盟主又怎样?我们教主的闺名,是给你这莽汉随便叫的么?教主意下要锉锉正派锐气,拖延得几天,也只是让你们全身酸软,使不出内力,反正又不会死人!送解药之人尚未动身,你们又从何处取得?” 

李亦杰道:“这与你们无关。天佑正道,教我们及时化险为夷。”另一名教徒头脑活络,道:“既然你得到了解药,以你李盟主向来标榜正义,想必也不会弃哀号翻转的同伴不顾。今日能站在这里,那群正派老小子们也该好了个七七八八。你还来寻我们教主干什么?她老人家忙得很,连我们想见一面都不行,恕不见外客!”

李亦杰冷笑道:“能让下属众口一词,看来你们教主果然很忙,就不知忙些什么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来找她的确不是为了解药,而是为另一件东西……”有心想试探这些人一番,看他们听后有何反应,再来随机应变。一字字道:“便是‘断——情——殇’。请她交给我们保管。” 

那教徒道:“你奶奶的,什么断情断魂的,我们只听说过断魂泪,那也在六年间就失踪了。你问我们教主要什么?”这回答也在李亦杰意料之中,七煞至宝和断情殇的秘密事关重大,或许也因穆青颜嘱托,在五毒教中只能由历代教主口耳相传,位份低微的下属自然无缘得知。看众人脸上都是一副茫然神色,不似作伪,更是认定了自己猜测。默默想着,点一点头,道:“不懂也好。我能理解你们护主之心,但此确是不干众位的事,无须枉送性命,我也不想跟你们动手。还是快快退下了罢。” 

陆黔晃了几步,笑道:“李盟主是咱们中原武林的盟主,那可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你们这几位兄台,跟他是无论如何不能相提并论的。你们见不到教主,可李盟主偏偏就有这份特权,教主言道‘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李盟主要见我,务必尽快告知,不得有误’。怎么,她没叮嘱过你们?哦,这也难怪,大概教主日理万机,实在太忙,一时没顾得上说。作为她的知交,我当时就在场听着,可以做个见证。”李亦杰听着他毫不脸红的说谎,不知怎的自己倒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听他道:“你们一定觉得奇怪,都知那十香软筋散的毒性极为难缠,解药配制也就更是不易。可送解药的分明还没动身,这病也不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毛脚郎中治得好的。要是大夫能开出方子,你们就要亏大了。但李盟主未服解药,却能自行痊愈,这不奇怪么?” 


那几名教徒顺着他话,都点了点头,道:“奇怪,奇怪。”“老子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等怪事。”陆黔道:“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这位李盟主不是凡人,他……可是位得道高人,修仙已有小成。不仅能掐会算,法力也十分惊人。只消在嘴里这么叽里呱啦呜里哇啦的念上一通咒语,就能让死的变成活的,活的变成死的。这么一念,就将本深侵入肺腑的毒药轻松化解。有了法力,什么事不能做?他想让你们变成石头,你们也得乖乖的变,却也不过是那么一眨眼的事,就再不能思想,也不能动。” 

那几人多数是不信,因此都觉好玩,而少有胆怯,笑道:“等你先变了石头,再让我们相信。”陆黔道:“我是个资质拙劣的,李盟主的法术,勉勉强强也只学了个一、二成,今日斗胆在此献丑,就表演……把一块石头变成一只鸟。”众教徒哄堂大笑,都道:“石头变鸟?那是什么玩艺儿?”陆黔道:“君子从不强人所难。知道你们听不明白,我也就长话短说,尽量浅显些。天下间各种道法均有相通之处,佛道两家也是一脉相承,足可举一反三,李盟主的法术也是这样。能把石头变鸟,换言之,也就能把鸟变成石头。人和鸟差不了多少,自然也能这么变法。你们若是信了,那么大家各自干休,谁也别再来为难谁。若是不信,等你们变成了石头,不信也得信,但那时再说却是晚了。” 

一名教徒道:“你倒是来试试看!我们没少见过些巫婆神棍,玄乎其神的话听了一大堆,真讲起来,未必比你差多少。但你说好好一个人,有血有肉,凭空就能变成石头,我可真不相信了。非亲眼所见,不能妄言。”陆黔叹道:“好吧,我就给你们做个示范。哎,现在的人当真可悲,你对他的好意忠告,他一概只当耳旁风置之不理,好像你处心谋虑着想害他一样。非等自己也在错误的道上走了一遍,不撞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就坚持不肯回头,你能拿他怎么办?”说这话时神情真似痛心疾首。一边拐向小道,道:“等等,我去拣块石头,再来给你边说边比划。” 

众教徒都是满脸兴奋,不住窃窃私语。南宫雪脸色阴沉,悄声道:“师兄,这……这能行么?简直就是胡闹!不如,咱们还是动手……”李亦杰道:“他一向不是个不知轻重的,怎会突犯糊涂?我也认为动武还比坑蒙拐骗来的好些。”南宫雪道:“不错,打三个是打,打三十个也是打。如果这群人都如先前所见一般水准,咱们也不是对付不了。”两人打定了主意,都准备去摸身上兵刃。

李亦杰手才碰到剑柄,忽见道观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从中钻出,低垂着头向前疾奔。众教徒都有些错愕的看着她,谁也没去阻止。等她奔得近些,才看清是个瘦弱的少女,披头散发,就如刚经历了世间最大的伤心事,哭得浑身颤抖,断断续续的抽泣中真能听出心脏碎裂声。而她双眼先被泪水模糊,又被头发挡住视线,全不能视物,只是横冲直撞的狂奔,对着李亦杰直撞了过来,也像全没看到有人正站在面前一般。李亦杰忙抬双臂,在她肩上一撑,才总算让她停了下来。

那少女却也全不知感激,仍在拼命挣扎,两手推打,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你别理我!让开!”李亦杰见这少女简直是哭成了泪人儿,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眸中密布血丝,眼皮一圈也红了一大摊,或是因她手背不断揉搓之故。脸上脏兮兮的全是泪水,即是正淋在瓢泼大雨中的游人,也不会比她更狼狈。而此时因她狠命扭动挣扎,头发也被这大幅度的起落扫开了些,得以看清面容。李亦杰定睛细看,吃了一惊,道:“你是……小璇?你怎会在这里?” 

南宫雪道:“你认得她?”她第一眼见了程嘉璇,就觉有种难以言明的熟悉之感,似乎在哪里曾会过多此。但看了她相貌,又分明是不识,那异状却仍在心头盘桓不去。若是师兄也有同感,便可向他求证。

李亦杰道:“是,她是韵儿的侍女,也只有她跟玄霜一向很玩得来。说到凌贝勒玄霜,那是吟雪宫的小主子,算我半个徒弟……”程嘉璇在他说话时,又急于脱身逃跑。李亦杰双手还扶着她肩,感到她身子剧烈震颤,不知她究竟经历过何等惨事,在她肩上轻轻按了按,意示安慰,道:“小璇,你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何会来?”本是出于关心,待到后来,语气却微转严厉。


李亦杰却也没那般好糊弄,道:“什么没说?秘笈原是存在华山,由我师父保管,后来……”说着话感到一直困扰在眼前的迷雾仿佛渐次散开,远处出现了一道亮光。但那突破口近在眼前,一时还没能准确抓住。

南宫雪顺着陆黔话意,沉思片刻,又上下打量程嘉璇几眼,道:“师兄,这位程姑娘……你瞧她这身段,这衣服打扮,活脱脱像极了某个人哪。”李亦杰听出她已摸出了门道,自己也就不再费心细想,忙问:“像谁?”

南宫雪不愿说得太过直白,道:“怪道我一早就觉眼熟。程姑娘貌美如花,不过若是再配上一张面纱嘛,那就更加完美了。” 

李亦杰此时便再迟钝,也已听出了端倪,只是仍有些难以置信。见她眉目确是极为相似,缓慢抬起手掌,要做最后取证。程嘉璇一颗心千疮百孔,已坠入了最黑暗的地底。她今日连遭打击,先是江冽尘与纪浅念当着她面热烈交欢,那是摧肝断肠的心痛,击得她几无生念;而后未带面纱,就出现在李亦杰等人面前,终于是给他认了出来,又是极度的恐惧。她手边若有残影剑,收拾这几人是小菜一碟。然而她的高强武功全仗宝剑神力,如今她只怕连李亦杰一招也未必接得住。自己安危倒还在其次,却不愿沈世韵作为主谋的秘密揭穿。一旦给他确认,那就一切全完了。拼命挣扎躲闪,想将面庞埋入衣袖。或是像鸵鸟一般就地打个洞,埋下去就再也不出来。

李亦杰却不容她闪避,一手捏住她下巴,另一手仍呈蒲扇形散开,缓慢升高。在她面前虚挡,遮住了她鼻梁下方的面容。此时这张脸除了眼神透出中的极度绝望外,正是连月来屡次与他为敌的那位蒙面少女。

他一见之下,一股由心而发的愤怒猛然炸开,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恨恨的道:“原来真的是你!” 

程嘉璇拼命甩手挣扎,语无伦次的道:“你认错人啦,不是我!不是我!” 

李亦杰怒道:“不是你还会有谁?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几次跟我提到教徒弟,那是什么意思!你这十恶不赦的妖女,烧成了灰我也认得。程嘉璇,纸里包不住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有胆子做这些丧尽天良之事,就该知道总会有拆穿的一天。不过,你的确伪装的很好,连我也给你骗过去了。以前在宫中见你,只当你是个稍有些孤僻怯懦的小孩,平常话就不多,偶尔说几句,也是轻声细气。但好在心思单纯,不会有什么害人之心。那妖女的身份,我和师妹也曾寻思过不少人,可从来就没怀疑过你。没想到如此危险的人物就在我眼前晃动,我竟始终无知无觉?这段时日你犯下多少滔天恶行,自己还记得住么?说,谁指使你干的?”
程嘉璇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大哭一场,全没心思与他细辨,抽泣道:“没有人指使我,你也别再问啦!别再难为我行不行?” 

李亦杰恼道:“别哭了,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展现你的柔弱可怜,我也是不会同情你的。” 

程嘉璇怒道:“你以为我在为你哭么?好,就算是我又怎样?你师父又没死,你来缠着我不放干什么?最多卧床休息几个月,还能让那老家伙多安分些。你有闲心东游西逛,向我问罪,倒不如趁早回去床头侍奉,做你的孝顺徒儿。否则若是他病发无人照料而死,那就不干我的事了。” 

李亦杰气得半边眉毛微微颤动,道:“万恶妖女,犯下这等大罪,却仍然全无悔意!你最好天天去庙里烧高香祈祷我师父没事,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唯你是问。”程嘉璇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寿终正寝,难道也能怪到我头上?”看到李亦杰如欲吃人般的眼神,又甩了甩头,冷笑道:“你的话我记住了,去烧香是不打紧。但我是个邪恶的妖女,你说佛祖菩萨会满足我的愿望么?万一保佑愿望适得其反,我还算罪有应得,但因此害了你师父,那可就糟糕了。你敢冒这个险?”李亦杰怒道:“胡说!你给我住口!”程嘉璇道:“谁耐烦跟你说了?你不想听我说话,只要看不到我,自然永远听不到,大家方便。放手,让我走!”


殿内空空旷旷,放眼望去,器物尽收眼底。除了两张龙凤宝椅外,可说是一无所有,更别提残影剑的半点影子。室徒四壁,不存任何遮蔽之物,决计无处藏身,地面却又打扫得一尘不染,不似常年无人居住。料想是刚闻风声,便趁自己给人阻在门外时,乘隙脱逃。这情形已无须再看第二眼,拉起南宫雪又转身奔出。却见原本在殿前守卫的教徒也都散逃而空。暗暗后悔先前冲动误事,单盯了程嘉璇一个,否则只须能捉住一人,软硬兼施,严加逼问,想来也能有些成效。顿时一阵怒从心头起,指着程嘉璇喝道:“原来你是奉命行事,故意拖延时间,好给他们逃跑,是不是?还真是好忠心的奴才啊,为求给主子效忠,连命也不要了。” 

程嘉璇见李亦杰刚冲入就立即转出,猜想他也定是看到了不该看的场面,这才尴尬退出,否则没人能使他如此狼狈不堪。阵阵剧痛侵袭着心脏,眼前发黑,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对李亦杰的问话只当作耳旁风。

李亦杰更怒,道:“纪浅念到底要去哪里?我不信你全不知情。快说!”程嘉璇自语道:“纪浅念……他们在快活啊,还要去……什么……” 

李亦杰冷笑道:“不错,她得着残影剑,的确是快活了。”却没想两人所说全不是一回事。南宫雪沉吟道:“五毒教既能舍弃中原据点,想必不会是怕了我们几个。那是早有打算的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自然是回苗疆。” 

李亦杰心想不错,将来只要再这么依样画葫芦,带人攻入苗疆就是。反正有断情殇作饵,不怕拉不到追随者。况且五毒教相对势力较弱,也成不起什么大事。定了定神,问道:“你不是一直跟江冽尘在一起?还是他的救命恩人,现在他怎么不管你了?” 

程嘉璇触到心头痛处,不愿多提,道:“就是他们在……快活啊。”李亦杰没目睹她刚才受辱经过,也不懂这话里何指,只当她是在东拉西扯,分散自己注意。语气更加严厉,道:“你是说他俩正在一起?”

程嘉璇误会了他话意,更误会了这“在一起”三字,只当李亦杰是冷嘲热讽。脑中回想起刚才情形,自己在场已是如此,等她这碍事鬼一走,两人再会做些什么,还不是都明摆着?这就如同戳在心头的一把快刀,痛得口唇血色全无。喃喃道:“就算是……罢……” 

李亦杰恼道:“问你一句话,怎就这等困难?你就不能答得痛快些?”陆黔笑道:“李盟主,这一点你不能怪她。璇妹妹都当众说过了深爱着人家,那怎会再出卖他?所以不管你问什么,自都是一问三不知了。小璇,你在魔教总舵表白心意,颇有我当初就雪儿一事昭告天下之风范。很好,很好,很得我的真传,将来定然有出息。我欣赏!”李亦杰怒道:“你别打岔。他们可有提起断情殇的事?”

陆黔总喜卖弄情报,忍不住又打岔道:“据我所知,纪大美女一直以来就爱惨了江冽尘,不管搜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只要他一句话,那是二话不说,就可以拱手献上的。再说五毒教和祭影教又一向同气连枝,只怕你李盟主是没戏可唱了。” 

李亦杰在密林时也听出纪浅念言词中处处维护祭影教,更有六年前在英雄大会,她就曾说过“我是江少主未过门的妻子”。两人间地位相若,旗鼓相当,有更深一层关系可称得是毫不稀奇。再说陆黔也一心念着谋夺七煞至宝,在此事欺骗自己对他并无好处。合计算来,多半便是实情。曲指计数,脸色也随之愈显惨白。嘴唇哆嗦着,几句话硬是说不出口。

南宫雪与李亦杰自小一起长大,多年默契,自然知晓他顾虑为何。憋在心里只会增惹烦扰,不如代他说了出来,还能让几人认清境况严峻,非得同心协力,共渡难关。缓慢的道:“若真如此,江冽尘此番可一举得获五件宝物,实力更超过了当年和硕庄亲王本人。如今还剩下三件宝物未落入他手中,也就是说,咱们要阻止他的野心,只有三次机会了。” 

李亦杰和陆黔都默默点了点头。但这成功可能已是微乎其微,连败五次,又怎能指望在三次中时来运转?要说忧心最甚的还是李亦杰。陆黔这回对能否夺得宝物也不如何担心。能到手是最好,然若不能,听江冽尘口气,是指望成为天下至尊。将来要是正道真在他手下一败涂地,那就归顺大势所趋,设法帮他几次,拉拢交情,说不定他就能高低分配,让自己去当皇帝。但这么受制于人下,总有些不大甘心。程嘉璇想到宫中的两件宝物,那是答应过偷出来给他的。却也明知以他实力,尽可自行得手,到时自己这份人情送不出,他对自己的态度更不会有半分改观。脸色也是极其凝重。南宫雪不知她心中正对江冽尘大加称赞,还道她有所悔改,甚感欣慰,道:“师兄,依我之见,咱们可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还是依照原定计划前往赫图阿拉,会齐各路英雄。你想,那断魂泪与绝音琴的下落,我们尚不知悉,详察定然费时费力,其间耽搁不起。但江冽尘一次得了丧心魄和断情殇,他的下一个目标,定然也是索命斩。我们这一回,或许能赶在他的前头,那么事情还有转机。” 


李亦杰道:“是,你说的不错,不错……不错……”初灭魔教时,他在外人口中就是个大英雄,可自己也知道,此事能获大成,首要还是暗夜殒的功劳。如非得他相助,只怕他们这一群人连魔教总舵的门槛都迈不进去。然而暗夜殒死后也未得正名,连一块墓碑都没筑起,他在世人眼中就还是那无恶不作,半途投降朝廷的奸徒“残煞星”。还有许多不明真相之人在背后唾骂。这或许是亲身参与的正派人士心觉受魔教中人相助,有损声名,因此将他功绩都瞒过不提。李亦杰与南宫雪二人之力,究竟势单力孤,也没法改变什么。再提起最后一场血战,正派竭尽全力,又折损诸多人手,竟还是走脱了魔教教主。这元凶魔头未除,大事仍是只完成了半截。他也并没偷闲,立即发动各派人士赴各地搜查,务必找到江冽尘,再加最后一击。而后得了沈世韵情报,便自然而然的带领着众人走上了一条新道路。自从争夺七煞至宝以来,他始终是抱着除魔救世的宏愿,上次的英名是个谣传,受之有愧,他并非是全无虚荣之心,却盼着凭自身实力,得到个堂堂正正的名声。历来事物都有两面,那七煞至宝也不例外,既能成就人,也能毁灭人。他所想的是集齐宝物,彻底除掉江冽尘这魔头。即使两人在年幼时曾是好兄弟,但他的恶行也到了罪不可赦之地,自己也不会因念旧情,就对他客气。不少人说只剩这魔头一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他却总是不敢怠慢,果然江冽尘伤愈出关后,实力大增,少林寺一战,就给了正派一个重创。如今突然得知局势已呈显一边倒,从小听到的“邪不压正”仿佛都成了谎言。受到打击从未有如此之重,一时难以面对,只能干应着南宫雪,连说了三个“不错。”

陆黔微笑道:“我也赞成雪儿。只不过混战起来都是各打各的,少一个人就少了一个对手,那也没必要跟他们会齐了。” 

程嘉璇神情冰冷,道:“现在你们已有了去处,与我再不相干,可以放我走了罢?”李亦杰听到她声音,猛地抬起头,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活力一般,道:“放你走?想都别想!在此事未能顺利解决之前,我绝不会让你离开眼前半步!”程嘉璇的倔脾气也冲了上来,昂起头道:“解决?怎么解决?你还想杀了我?那你杀啊!打死我就干净了。” 

陆黔笑道:“小璇妹子,只要你尽早将秘笈交给我,我就保你如何?虽然我的话在李亦杰眼里没什么分量,但好歹也是一句话啊,你说是不?”

程嘉璇在他微带戏谑的邪气眼神注视下,不禁有些迷醉,想象着江冽尘待自己要能有这样温柔,十座金山也不换。道:“我几时说过不给你了?我是个言而有信之人,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可秘笈不在我身边,你让我怎么变一本出来给你?”陆黔道:“不在身边?那是在哪里?”程嘉璇向李亦杰两人望去一眼,低声道:“我奉娘娘和义父之命,击伤了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随即就回宫复命。同时听说了正派打算攻打祭影教总舵这回事,当然急着赶去。百忙之中,我也没忘了那秘笈是要紧事物,带着它东奔西走,不方便是一回事,万一要是弄丢了,那可对不住你。所以就藏在我的房间里啦。别的宫女未经允许,不敢乱动,按理说来还是安全的。我难得回宫一趟,又没见到你,却给谁去?” 

陆黔听她伶牙俐齿,一番话娓娓道来。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成我的不是了。”程嘉璇道:“是啊,可你不自改悔,还要来怪我独吞了秘笈,你说我冤不冤啊?但我还是不怪你的。”陆黔笑道:“那又怎样?你要让我随你回宫去取?”程嘉璇道:“你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勉强。或者你到赫图阿拉等我,待我回宫准备准备,就把秘笈给你送去。” 

两人几句对话,全传进了李亦杰耳中,不等陆黔作答,当即道:“不行!一旦给她回入皇宫,再想捉到就难了!况且韵儿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我不能冒这个险。我还要让天下英雄都来问一问她的罪。程嘉璇,你得跟着我们,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动逃跑的念头,不会有任何好处。” 


直至村口有人叫唤道:“开饭啦,开饭啦,刚出炉的大饼馒头!”原来是个挑着扁担送饭的乡农。正派群雄早料到挖掘古墓须得打持久战,又不想另费时去饭馆。于是早在刚到之日,就在近旁的一家村庄中雇了些农户,让他们每到三餐饭点,就到集市上买些吃食送来,银钱和跑腿费都是大把大把的给。那些农夫若是在田中耕地,只怕几年也赚不出这个数目,因此听后都是十分乐意,争抢着想来送饭。众人手头倒也从不小气。而为了争取时间,饮食自是越简单越好。

众人暗中都怀着另一层想头,彼此心照不宣:“别人休息,我不休息。若是天幸挖出了索命斩,那也不必声张,偷偷藏起来便是。等风头一过,宝物可就成了我的。”若是凭武功争夺还能一决高低,惟有这不声不响最为防不胜防。因此各人均是争分夺秒,唯恐给旁人抢在前头。有的将馒头塞进嘴里,大嚼个三两口,匆匆咽下。有的一边挖,一边手里还拿着半张大饼。能让这群秉性高傲之人如此全力施为,自都因贪图索命斩之故。

程嘉璇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喜极忘形,竟然忘了最重要的计划。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苦苦熬到晚上。各人几乎都是不眠不休的挖掘,村中仍是四下里一片忙碌。程嘉璇这回十分积极,主动拉了陆黔到一旁挖掘,刚想开口,陆黔先道:“上回说到哪里?对了,楚梦琳在谢家庄一场大闹,火光冲天而起,墙上鬼影幢幢,实则是大厅中映出的剑影。谢家五虎已给她折腾的动弹不得,寒夜剑光,上场的是谢老三的第六个弟子……”程嘉璇忙打断道:“停!楚梦琳的事先放一放,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陆黔正说得兴起,突然给人打断,浑身都不舒服,心想她哪会有什么秘密。但自己已讲了这许多,应付几句也是应该,没好气地道:“什么?要说就快些。”程嘉璇低垂下头,声音也压到最低,道:“你知道古墓中最珍贵的宝物,通常是藏在哪里?”陆黔不耐道:“我又没盗过墓,怎么知道了?” 

程嘉璇道:“我就猜到你不知。那都是墓主的陪葬品,自然是存放在冥殿。索命斩是当年和硕庄亲王所用的一把宝刀,我看多半也是在此。咱们在这边捣腾,再如何神速,也比不过他们干了一个多月。那就只是浪费时间。就算给他们找到了通道,古墓中机关重重,只怕还没等到达冥殿,半途就已栽了。现在我知道有一条直达的秘道,若是从那边走,不出一会儿工夫,就能深入地宫,取出索命斩。就让他们继续在地面上忙活去罢。”

她声音低如蚊蝇,说得极是神秘,陆黔却没显出几分惊奇,淡淡的道:“此话当真?为什么跟我说?”程嘉璇道:“因为单凭我一人之力,不足以取得宝物,全身而退,只能寻个同伙合作。正派那群伪君子假仁假义,只怕得到后立刻翻脸不认人。李亦杰又太过木讷呆板,索命斩到了他手里,别人就再别想染指。因此就属咱俩还比较熟,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便宜了你罢。”心想若是坦白求人帮忙,对方只会大摆架子。越是将此事说得施恩一般,反而能令他心存感激。但这语气自己并不擅长,因此说时稍显生硬。

陆黔道:“待会儿是谁翻脸不认人,那还难说得很。实话跟你说。我是过河拆桥的祖宗了,你跟我玩这一套,还嫩了点儿。”程嘉璇笑道:“那又怎样?都说艺高人胆大,你要是担心对付不了我的诡计,那可就算自认艺低。”陆黔冷笑道:“还说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过也没那么容易,这两手我都各有一套,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再收回了。这个消息,你就这么便宜卖给我?” 

程嘉璇道:“你也知道是卖给你,我当然有条件。”陆黔冷笑一声,捡起一根树枝,两指一错,折成了两段,拿着其中一截把玩,道:“好,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条件。”程嘉璇脸上却是微微一红,跟他商谈时还可高谈阔论,这回竟连他双眼都不敢直视。偏转开了视线,道:“条件就是,你得第一个下去。”


陆黔别的本事不行,只一张嘴皮子最是会说,没几句话就说得几名弟子哄堂大笑,对他敌意也少了许多。另有人质疑道:“这么说有些道理,可也不对,你说替我们求解药,怎么我们还是全都中了毒?”陆黔几句话说过,几乎连自己也相信他是当救世主去了,理直气壮的道:“那怪得着我么?我们刚在她面前排排站,她才一出现,是不是就有人在她边上扇出毒药来了?那是她一早的计划啊,不管我去不去说,咱们都还是会中毒的。管那许多作甚?她送解药,也就是一并都送来了。吃过解药,又能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像没中过毒一样。这中不中毒,无关紧要,关键的还是及时解了。难道你第一次吃鱼被骨头卡了喉咙,以后就再没法吃鱼了?而且事后我为了让你们逃得远些,甘冒大险,独自留下来拖住她,要不是我聪明,早就没了命啦。我可是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你们的命,你说我待你们好不好?你们就这样报答救命恩人,太令人心寒了。” 

众人连连点头,又将陆黔看作了自己人一般。想起他做青天寨大寨主之时,势力遍及中原大地,自己对他可也是闻风丧胆那一拨儿的。当初他身份低微时没能巴结上他,如今能扯上亲近关系,说不定将来这小子时来运转,自己也大有好处可捞。于是跟他勾肩搭背,好是亲热。有几个素来浮滑的在旁窃笑道:“陆师兄艳福不浅啊,那个五毒教教主可真是美,看你刚才跟她那熟络劲儿,想必是有一腿罢?几时得了闲,也给我们介绍介绍?”

陆黔笑道:“一定,一定。就是这妞儿辣得很,我怕你们降服不了啊。”众人一阵大笑。峨嵋派一名女弟子不屑道:“随口就能说出那些话来,还一套一套的……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流胚!”陆黔挑了挑眉,见那女子姿色平平,连跟她胡说八道一番的兴致也未起。而他身旁一群新识的追随者接过话头,你一言我一语的替他辩解起来,说道:“既是讨人家欢心,自然要说得像样些。不说的一套一套,能哄好纪教主么?”“要不是靠陆师兄,你那位跟你拜堂时还软着呢。”那女子气得满脸通红,不再答腔。此时几人已走得接近华山队伍,沙齐道:“你要讨好别人,为何扯上我南宫师姊,说那些话来坏她的名节?”陆黔一听此事不得含糊,南宫雪对这位小师弟一向疼爱,要是他去说几句坏话,那可大事不妙。刚想郑重其事的解释,旁边众人又抢在其先,道:“话不能这么说。陆师兄早将他与南宫师妹的关系昭告天下,众所周知,那就是他铁板钉钉的老婆,左右也跑不了,早就谈不上什么名节不名节的。不拿她说事,难道再去拉个清白姑娘作践?找你的小情人,你肯么?”陆黔心道:“作践?哼,作践?” 

南宫雪就走在不远处,几人没多久就赶上了她。陆黔见她脸色铁青,想是刚才些污浊话都给她听着了,暗叫不好。轻手轻脚的迈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打着揖赔笑道:“新收的几个小弟,口德不大好,你可千万别生气。往后我一定多多管教。”南宫雪冷哼道:“你管不管教,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以为说几句冠冕堂皇的骗人话就能蒙混过关了,没有人会相信你的。”陆黔笑道:“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据。瞧那几位,不仅信了我,还对我服服贴贴的,相信我真是为了救他们,夸我是个勇敢机智,扶危解难的大英雄。” 

南宫雪不屑道:“那是他们给猪油蒙了心!或是如你一般的道德败坏,才会信你这无耻小人。”陆黔道:“小声点,小声点。你骂我也就算了,可别给他们听到,伤了师兄妹间和气,反为不美。那些都是粗人,万一来找你的麻烦,就不好了。”南宫雪冷笑道:“我可不信你会这么好心来替我着想。我原以为你经过六年打磨,解散了青天寨后,会有所改变,可你的所作所为,一次次令我失望。在皇宫里那件事……我也不想再提,刚才你又跟那妖女……乱讲一通……我就彻底看透你了。什么大英雄,不用别人来拆穿,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是大英雄么?” 

陆黔装模作样的思考一番,正色道:“不是。”南宫雪冷哼道:“一个人若还有自知之明,总算是没丧尽天良。”陆黔笑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只能算是个小丈夫。但我对你的心是真诚的,我只愿做你一个人的英雄。”说着顺势就去拉她手。后边不少人听到了这句示爱之言,大声起哄,时而有几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笑道:“南宫师妹,你就答应了陆师兄罢。”“你生得这么美,陆师兄也是一表人才,是天作之合啊。”“陆师兄对你情深意切,模样也不赖,这样的人到哪里找去?”


李亦杰脚步停在了他面前,事况未清,还不愿太过失礼,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谁遣你来的?有事要禀报是怎地?”

那人头也不抬,冷冷的道:“你连问四句,我一个也不答。此事与你李盟主无关,不劳多问。”李亦杰见这人不仅行事古怪,连脾气也怪得厉害,耐着性子道:“你不说,我也可以不问。烦劳阁下向边上避让些,我们急于赶路。”那人道:“我是戴罪之身,未蒙宽谅前,不得起身。”人群中有弟子怒道:“你是存心寻衅来的?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那人道:“你们打从此地经过,便算早一刻到少林寺,解药也非同时拿得到手。赶那么急作甚?我自跪我的,你们实在要走,就从旁绕路。” 

李亦杰听他竟知晓众人中毒一事,只怕与五毒教脱不了干系。难道她们诚意是假,实则另有阴谋?此事关系众人安危,再不得轻忽,一手扶着他肩,另一手探前在他颔下一托。那人感到一股蓬勃之力涌到,脑袋竟是不听使唤的抬了起来。只见他约莫弱冠之年,一张清秀脸蛋,剑眉星目,脸上却满是种不服输的倔强,又有被人强迫抬头的愤怒,带出种阴婺寒气。一根袖管空荡荡的垂在身侧。李亦杰一与他对视,立觉这青年眼熟,愣怔片刻,迟疑道:“你是那个……程嘉华?”想到他曾是暗夜殒的徒弟,在华山议事厅中言辞挑衅,咄咄逼人,对他殊无好感。程嘉华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 

自从祭影教攻破,陆黔已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程嘉华,此时他冷不丁在面前出现,又是这一副狼狈相,心下甚是快意。又想:“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准是不慎得罪了什么人,就给摆弄成这模样,丢在路当中羞辱他的。哈哈,做得好,真是给我出了口恶气。还不知他是给谁跪地求饶,就姑且当作是跪我好了。”稍稍挪了些位置,站在正相对处,臣服感更觉逼真。

李亦杰皱眉道:“你怎会在这儿?是五毒教派你来的?”程嘉华道:“什么五毒教?听也没听到过!我乐意在哪儿,便在哪儿,你管得着么?” 

南宫雪念着与程嘉华那一点不算交情的交情,不愿他再长跪于此,给人叱骂,也快步奔了过去。拉着他手臂道:“程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呀!”程嘉华摇了摇头,胳膊奋力一甩,想挣开她手。南宫雪此时到得近前,才看清他背上已被鲜血染红一片,心生怜惜,动手想去替他将荆麻解下,自语道:“也不知是谁这么残忍,将你害成这样。”一个不留神,手指也被划出了一条口子,血珠冒了出来。

程嘉华一把握住她手,拇指按着她伤口止血,道:“不用了,是我自愿如此,就要这样才合适。师娘,我犯了重罪,这是该受的惩罚,不能逃避的。”语气比之与李亦杰对答,已是温和了许多。

陆黔早听惯了程嘉华唤南宫雪为弟妹,这虽在贬低自己是他小弟,但听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起初全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看热闹,等他这句“师娘”一叫出口,别人尚未留心,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对这一节又向来看得极重,愤然上前,喝道:“小鬼,你又来闹什么名堂?叫她什么哪?” 

岂料程嘉华一见了他,立刻挪动着双膝,在碎石遍布的地面上拖出了两道血迹,蹭到他面前,单臂环住了他双脚,泪水涟涟。额头抵在他脚尖中缝,连磕几次,道:“师父,弟子对不住您啊。您待我恩重如山,我却在师门危难之时背叛了师父,是弟子错了,我该死,我不是人,我狼心狗肺,连畜牲都不如!如今我已是大彻大悟,决意痛改前非,恳请师父收我重归门下。我从此愿一心一意的侍奉师父,再无二心。” 

冲着程嘉华这突兀之举,别说陆黔愕然,其余众人也都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好一会儿,陆黔才渐渐理顺了思路,心想:“嘉华这小鬼,我最是了解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定然是暗夜殒死后,没了靠山,这才想到回来投奔我。”不过他对程嘉华一直颇为欣赏,两人在青天寨也向来合拍。后来程嘉华背叛,他起初大为震怒,恨不得将这小白眼狼一掌毙了。其后过得日久,又经在华山相互斗口,怒气可说是消了一多半,只想着如何压住他那份桀骜。现在他愿意再做自己弟子,以后言行都得恭恭敬敬,这一局可说是自己大获全胜。但想他为人摇摇摆摆,如同一根墙头草,若不事先给他做足了规矩,以后难保他不会再出乱子。“我当然同意他回来,不过此前先得给他一个下马威。”点了点头,为这计划甚是得意。接着脸一板,道:“哪有这么容易?你当我是什么人?给你想拜师就拜师,想背叛就背叛的?你在背上这么负几捆荆麻,难道就想激得我原谅你?做梦!那也太便宜你这没心没肺的小混球了!” 


程嘉华道:“是,是,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但请师父看在弟子诚心悔改的份儿上,您想怎么责罚我都行。”说着取下背上一根荆条,高高举起,递到陆黔手边。

陆黔心下一喜,他盼望这机会已久,就连做梦也时常是将程嘉华一顿毒打,这一回却是他自己送上门来,心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不抽得你皮开肉绽,三个足月下不了床,我陆黔名字就倒过来写。”当即伸手去接。

程嘉华的手忽然向后一缩,道:“师父,只要您接下这根荆条,那就是答应了弟子的请求,重新收我入门。那我便给您打去半条命,也无怨无悔。”陆黔不愿当众向他迁就,冷冷的道:“那还得看我的心情。”不等他答复,迅速伸手,将荆条几乎是抢了过来。双指用力一绷,铮然作响,此时已可想见抽在人身之上的剧痛。冷冷一笑,照着鞭法起手势,肘节后缩,紧跟着手臂斜推,荆条夹带着呼呼风声向程嘉华抽了下去。眼看就要得手,旁侧忽然伸过一根剑鞘,架住荆条。那剑鞘一看就是华贵不凡,正是黄山派的世传宝剑“苍泉龙吟”。

南宫雪手持长剑,顺势将荆条再一拨,脚步交错,拦在了程嘉华身前,寒声道:“住手,你不要欺人太甚!”陆黔道:“是他自己要挨揍,我不过是执行门规,有什么甚不甚的?你倒是去打听打听,欺师灭祖在哪一个门派不是死罪?” 

南宫雪道:“武林公训,卖主求荣固该遭千刀万剐,但若是师父罪大恶极,做徒儿的一开始拜错了山,看错了人,等到认清了他真面目,就该及时划清界限,也不失为浪子回头,迷途知返。程公子对你,称不上什么背叛。再说你气量狭小,逮住了这个机会,岂有不立即公报私仇之理?怕是打得他三个月下不了床,(陆黔暗笑:猜得真准,不愧是我老婆。)也不是做不出来。如若当真改邪归正,也该拜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为师才是。跟了无德之师,能学到什么好的?只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最后几句则是转向程嘉华所说。

程嘉华道:“不,此事的确是我之过,就算受罚至死,也是该遭的报应。师娘,其实我师父除了嘴上爱讨些便宜,为人可也不坏。难得的是对您一片真情,您对他或是有些误解。”南宫雪道:“我认得他比你早,他是怎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陆黔笑道:“对,有数,说我不正?那好,不正便不正罢。可你那个师父孟老儿,也没比我正到哪去。你这根下梁,几时歪到我这里来啊?”南宫雪怒道:“无耻!你胡说什么?”陆黔笑道:“我可没胡说。嘉华,好徒儿!他聪明伶俐,口口声声称你师娘,你一句也没反驳,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娘子几时随我回家?”南宫雪对程嘉华的称呼确是未曾留心,此时气得脸上通红,道:“我是出于好心,你倒设下圈套给我钻。好,你们的事我不管了,成不成!” 

程嘉华还没等陆黔重新举鞭,忽将手臂横在胸前,微微躬身,向众人从左至右的施了一礼。他一条胳膊多年前就已自行砍断,此际之余一手,也只能行这怪模怪样的礼。遂道:“众位,请听我一言。我是故青天寨的二当家程嘉华,本来是个寻常平庸的小人物,可能大家此前也都未听过这个名字。”曾经青天寨势力遍彻江湖时,一提起陆大寨主,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对于他这个武功低微,整日缩在幕后作军师的二当家,几乎从没有人听说过。众人一听这稀奇身份,都忍不住交头接耳,更为专注的再等他说。

程嘉华续道:“我原是条自生自灭的贱命,能有后来一切,全仗师父一力栽培提拔,让我坐了寨中第二把交椅,就是要让我时刻以振兴山寨为己任。我所做贡献说多不多,比起师父,还是差得远了。后来蒙受朝廷降旨招安,前几次全寨一力抗命,将那群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多年以来朝廷就奈何不了我们,这也不足为奇。可最后一次,我眼看着兵败势成定局,不想糊里糊涂的做了陪葬,恰好我与残煞星殒少帅又是旧识,见他武功了得,气势过人,一时鬼迷了心窍,竟然背叛师父,去向他投降。随后情势果不出我所料。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为了讨好暗夜殒,竟将寨中几名多年扶持的老帮众亲手杀害,又在山顶放一把火,彻底绝了后路。及至我等来到皇宫,我作为殒少帅新收的徒弟,他又最得那韵贵妃沈世韵赏识,因此待遇与其他降将大不相同。锦衣玉食,穷奢极侈,就如落到了天堂里一般。可荣华富贵享得再多,是我背叛师门,出卖了自己人格换来的,与心何安?见势不妙就叛变投敌,正是我向来不齿之举,不料有朝一日,我竟也未能免俗。可这样的自己我瞧不起,如此荣宠我也享不起!当年师父是青天寨大寨主,有权有势之时,我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其后师父落魄,受贬为平民,就算他衣衫褴褛,鹑衣百结,常年以讨饭度日,我也不该嫌弃,仍应恪守本分,追随于他。便是以糠咽菜、烂窝头果腹,也未失却英雄尊严。俗话说,患难见真情。我就是未能经受考验,这才一时糊涂。师父骂我是小畜牲,是小白眼狼,我说是理所应当。如果今天这一顿打,能消除我师父的怒气,能化解我吃里扒外的罪孽,那我不禁该受,而且受得畅快。请师父行刑!”说着话又掉下几滴“悔恨的泪水”来。


李亦杰听他年纪轻轻,竟能分析得有理有据,说法也头头是道。难怪他在青天寨中能稳据一席之地。但又不得不有所怀疑,道:“我们怎能确定,你不是五毒教派来的奸细,是故意说这些话来诱骗我们入局的?” 

陆黔道:“李盟主,你没事尽怀疑我徒弟干么?等将来你也有了徒弟,你尽管每天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是五毒教奸细,一天说个千八百遍,我只当作没听到。可你现在趁早别给我多疑。他不仅是我徒弟,也是你师侄,自己的师侄是敌方奸细,还很光彩不成?”

李亦杰向程嘉华看了一眼,淡淡道:“陆贤兄,咱们说话要讲求凭据,不是谁口才好,谁就有理。我只是想查明真相,当然不会以偏见待人,更不会任意冤枉一个好人。值得称奇的是,以程公子对此事的了解,咱们刚才与五毒教对峙时,他想必正在一旁。但看他走路步法虚浮,不似身有高强功力,却不知为何没中毒?再者,大伙儿现在这副样子,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拿什么去硬碰硬?此事疑点甚多,我自是不能草率。”陆黔冷笑道:“鸡毛当令箭,自作主张对大家负责,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武林盟主……” 

程嘉华道:“师父,此事就由徒儿来分说明白,随他们信不信。李盟主,你怎知我并未中毒?那十香软筋散,专为销蚀中毒者体内功力。而我本来没什么内力……”李亦杰打断道:“别说毫无内力,即便是一个从没练过武功的寻常人,中毒后仍会对身体有所损碍,至少头晕目眩,四肢乏力,总是会有的。但对比你与一众兄弟,你确是武功低微,但却精力充沛。这一点你别想骗我。”程嘉华道:“你处事就是太过武断,我如今无碍,就代表我向来无碍了?不肯听别人把话说完的盟主,怎会是一位好盟主?不错,我的确中了毒,只是毒性较你们为轻,随后我立即服食了解药,静坐调息一会儿,毒气散尽,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本来我轻身功夫不好,就算并没落后,按理说也是追不上的。但你们中毒后脚程减慢的多,这才让我有机会提前忠告。” 

陆黔挑了挑眉,道:“臭小子,你来向我负荆请罪,是一早算好了时机的罢?你知道即使我有意狠狠责打,苦于力不从心,也不能打得你怎样?”程嘉华道:“徒儿向师父请罪,是一片赤诚,未做他虑。当时我的确想着,若真因挨师父鞭打而死,也只能怪我罪不可恕,连老天都不帮我。这么看来,得能毫发无伤的重归师门,还是天公在眷顾我?”心里想着:“那一点我可真没想过。我知道你很好面子,到时可用言语封住你的言行,让你不能下手。实在不行,就当作是演了一出苦肉计。我对你有些用处,总不能真将我打死。如今你既然上钩,那就好好罩着我。放心,我不会麻烦你太久,等我找到了更强的靠山,你这位‘师父’,就又得说再见了。”陆黔心想:“老天眷顾你什么?就为了你精于见风使舵,是棵墙头草?”饶是他自负精明,但程嘉华突然归降,他想到暗夜殒已死,这小鬼不依附自己,的确是再无去处,因此心里自先打消了怀疑。看待这位回头的徒弟就如失而复得的珍宝般。

李亦杰对两人相互利用、背叛等事了解不深,却也全不关心,道:“那不是重点,程公子,你要是跟五毒教无关,手里怎会有解药?还能让你立刻服食?”

程嘉华冷笑道:“谁说十香软筋散便在五毒教独此一家?李盟主,你的眼界该不是只有那么狭小罢?做武林盟主的不知,还要本公子爷来告诉你,真叫可悲。这药是由西域番僧进献蒙古皇族,从而流入中土,药性一发作便全身筋骨酸软,数日后虽行动如常,内力已半点发挥不出。不过此物流传近百年,给五毒教得去后,似乎犹有改进,毒性是又强得多了。”李亦杰最是厌烦他一副不可一世的语气,道:“不用你来告诉我毒药效用。所以呢?” 

程嘉华道:“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小小一瓶解药?南宋末期,大金朝为蒙古帝国所灭。万历四十四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汗,建立后金。两者同源于女真部族。满族人对此事耿耿于怀,便在近年间向番僧讨教,同时自行研发,将药物中种种成分逐一提炼拆解,最终研制出了解药成品,又经多次试验,确保万无一失,早前是为了对付蒙古和西域。皇宫中也藏有不少成品,我待在宫里那几日,花费了大笔的金钱打点,可没像某些人一般游手好闲。等查到五毒教掌有断情殇后,知道须得对付他们,首要是谨防毒攻。因此在宫里找到许多解药,就偷了几瓶出来。这回可算是物尽其用。”陆黔笑道:“我徒儿像我,完事快,效率也高。在宫中待个十来天,抵过了某些人待上六年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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