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好想告诉你射到你的身上!

(安琪拉的啦)
(卖烧饼的小老头)
第三方登录:亲爱的,请学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 简书
亲爱的,请学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图片来自微博@摄影师阿牧AMS
本科时候,有段时间去学跳舞。对着镜子练舞时,我总是不自觉去盯着老师的动作,老师不带的时候,我就盯着旁边跳的好的同学。这样看着她们跳,很容易跟的有模有样,自己感觉自己进步很快。
可是没多久,就发现了这样做的弊病。大家一起跳的时候,我没有任何问题。可是需要一个人跳的时候,立刻完蛋了,踩不住节奏,忘动作,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出来了。老师看着我手忙脚乱尴尬窘迫的样子,对我笑了下说:“跳舞要想真正进步,一定要学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哦。”
是这样么?我似懂非懂。再到练习的时候,我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发现自己比之前想象的笨拙多了,节奏感不强,老不知道哪一拍该做什么动作,而且一紧张就同手同脚。之前看着别人跟着跳,这些问题都被掩盖了,还错以为自己跳的很好,现在把目光放回自己身上,问题才暴露了出来。
虽然令人沮丧,但发现了问题所在,真正的进步也就随之而来。我学会了在心里数拍子,课后花更多时间来记忆和练习动作,慢慢的,一个人跳的时候也不害怕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切切实实的看到了进步。
我再留心观察班上跳的好的同学,发现她们果然时刻都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而且她们跳的好看,是因为一样的动作她们跳出来了自己的感觉和味道,而并不是一味的模仿老师。我恍然大悟,看着别人,是希望自己跳的和别人一样,可是每个人身体条件不同,气质和风格也不一样,生硬的模仿,只会不伦不类。只有学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对每一个动作进行练习和调整,找到属于自己的表现方式,才能真正有属于自己的进步。
前阵看小说《天幕红尘》,里面提到一个词叫“见路不走”,就是说你看到别人成功的路,不要去走,因为你不是他,没有办法完全复制他的条件。我立刻回想起跳舞时的体验,也发现大多事都是如此,忙着模仿别人时,你常常会忽略自己真正的问题所在,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你才有机会看到属于自己的路。
作为一个普通的女生,谈恋爱的时候总免不了很多纠结。有一阵每天都要拉着闺蜜倾诉,“你说他怎么不回我信息呢?你说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他是不是没有以前喜欢我了?”自己也觉得这样很招人烦,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直到有天闺蜜忍无可忍的问:“为什么老要想着他呢?为什么要把心放在他身上,不能放在自己身上呢?你看看自己现在,也不运动了,也没心思看书了,也不咋跟我们聊天了,每天就是抱着手机等他信息,一开口说话就是他他他,你真的喜欢这样的自己么?”
一言惊醒梦中人。在谈恋爱前可是立志要做个潇洒酷炫的女孩子啊,怎么转眼间变成这样了呢?想起刘瑜写过,爱情是一种成本很小,准入门槛很低的戏剧,所以很多时候成为庸人的避难所,拯救自我渺小感的伪币。想要用其他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很难,制造一场爱情却很容易。这样全身心的挂在别人身上,究竟是出于爱,还是试图通过爱的戏剧性,来寻找一种存在感,借以逃避庸常的生活?
我开始试着把心放回自己身上。仍然享受单纯的思念的甜蜜,但当思绪无意识的陷入他身上并且开始纠结时,我会把努力把自己拉回来,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在做,想做和应该做的事情上。然后我惊奇的发现,很多纠结痛苦都消失了。从前爱情对我来说,就像那首《走钢索的人》,身心的安稳都牵挂在别人身上,时刻担心下一秒会坠落。而现在好像从空浮中走了出来,踏实的降落在了地面上。
没有了这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这种急于想去抓紧却又抓不住的惶恐感,我反而可以从狭隘的自我感受里脱离出来,更多的去体谅他的感受。没及时回我信息,不再忙着指责,而会先去关心他是否在忙在累。说话态度不好,不会忙着争吵,而会先去关心他是否遇到问题心情不好。在这个过程中,发现很多之前我以为的问题,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们的关系也因此变更好了。
后来读到武志红老师的一篇文章,将这个问题讲的更透彻。他说不知你是否早已发现:当你的注意力完全放到别人身上时,你的心势必是慌乱的,因为了解一个人太难了,你很难断定对方在想什么,而你又想根据对方的想法来调整自己的行为,那你当然会觉得找不到立足点。所以无论多么亲密的关系,都不要过于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而失去了自己的立场。
我们因为喜欢和崇拜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虽然长远看来不利于自我发展完善,但总体来说还是积极向上的。比这更可怕的,是把目光放在自己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身上,让生活充满抱怨和负能量。
我很喜欢的理财达人三公子,在一篇日志里写过同事小E的故事。和同事交恶,在办公室遭受各种刁难,但又不打算自我改变,只会每天跟她重复的诉苦,让她觉得特别无可救药。
她说自己也有过负面情绪爆棚的时候,也遭遇过让人寝食难安的恶心事,也被人恶意揣度过攻击过甚至陷害过,但她没有像小E一样,每日抱怨,每日郁闷,因为她知道环境糟糕并不代表自己也要变得糟糕。单位提供给她还不错的薪资和大把的时间,她要忙着朝自己的目标努力,这些极品事情对她来说都是浮云一片。
现在的三公子因为理财文章成为豆瓣红人,出版了两本书,实现了一定的财富自由,单位的那些人事,更加不会再对她造成任何困扰。把目光放在问题上,只会吐槽抱怨,往往在问题里越陷越深。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自我投资,自我耕耘,自己变强大了,自然破局而出。
《遇见未知的自己》里写了个小故事,有个女生在路灯下走来走去,别人问她在干什么。她回答说,我把钥匙丢在那边的黑巷子里了,正在找。别人很奇怪,钥匙丢在巷子,你在这里找有什么用?她回答说,可是这里有灯啊。
听上去很荒谬对不对?但却是我们常常在做的事。我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忍不住的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我们放弃了解自己,却希望从别人身上得到答案。我们注视我们崇拜的人,希望可以变得和他们一样;我们注视我们爱的人,希望他们因此也爱我们;我们注视我们讨厌的人,希望能够远离他们。可是这种行为,就好像在路灯下找钥匙的女生,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那把钥匙。
书里说,所有外在关系,其实都是内在关系的映射。外面没有别人,只有我们自己。只有当我们学会注视自己,关注自己的需要,发掘自己的能力,探索自己的内心,学会理解自己,接纳自己,成就自己,我们期望的这些,才有可能实现。放弃从别人身上寻找答案,学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真正的成长和进步才会发生。
如果说生命是一场旅行,
我想把我看到的风景讲给你听。
如果说这片流云树影也曾倒影在你的瞳孔里,
那这一切就有了意义。
分享读书收获和生活感悟。
期待和你成为朋友~~~
书路——荆棘鸟 请帮忙点击上图,不影响您浏览 荆棘鸟 作者:【澳】考琳·麦卡洛 内容简介 这本书是一部澳大利亚的家世小说,以女主人公梅吉与神父拉尔夫的爱情纠葛为主线,描写了克利里一家三代人的故事,时间跨度长达半个多世纪之久。 年富力强的神父一心向往罗马教廷的权力,但他却爱上...
【内容简介:】 沟通细节决定成败,但你是否知道,最重要的细节,就埋藏在你最细致的身体的语言中? 商务谈判、市场攻略、职场面试必备工具书! 《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No.1!全球疯狂抢购突破5,000,000本! 《身体语言密码》是享誉全球的人际关系大师潜心30年权威力作。它是...
【内容简介:】 沟通细节决定成败,但你是否知道,最重要的细节,就埋藏在你最细致的身体的语言中? 商务谈判、市场攻略、职场面试必备工具书! 《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No.1!全球疯狂抢购突破5,000,000本! 《身体语言密码》是享誉全球的人际关系大师潜心30年权威力作。它是...
【内容简介:】 沟通细节决定成败,但你是否知道,最重要的细节,就埋藏在你最细致的身体的语言中? 商务谈判、市场攻略、职场面试必备工具书! 《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No.1!全球疯狂抢购突破5,000,000本! 《身体语言密码》是享誉全球的人际关系大师潜心30年权威力作。它是...
【内容简介:】 沟通细节决定成败,但你是否知道,最重要的细节,就埋藏在你最细致的身体的语言中? 商务谈判、市场攻略、职场面试必备工具书! 《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No.1!全球疯狂抢购突破5,000,000本! 《身体语言密码》是享誉全球的人际关系大师潜心30年权威力作。它是...
不要对不起,不要把自己活到尘埃里,愧疚是最残忍的报复,生活已经不容易,何必还要自己报复自己?
“杂辣椒”是我们湖南常德老家的一道地方坛子菜,也是吃货们惦记的一道佐料菜、下酒菜,更是我儿时的一道刺激味蕾廉价菜。我不知道可以追源到什么年代,那绝对是穷家小户的产物,因为食材简单,制作方便。 配料:粳米2斤;糯米1斤;红辣椒2两。 制作过程: 1、先把粳米和糯米淘洗干净并阴...
梦里不知归处,醒来只余感伤!泪湿巾呀! 世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最近所思所想太多,内心的恐惧和焦虑亦太多,导致梦里的我遭遇到的全是背叛,污蔑,抛弃……和一无所有,醒来后整个人被孤独,绝望紧紧的包围着,那种窒息仿若冬日里掉进了寒冷的湖水中,寒冷和绝望紧紧包围,久...
今天是香港回归二十周年。祝福香港,祝福祖国,繁荣,富强!么么哒~ 《火影忍者》是日本的一部经典动漫,正篇完结后如今正在制作《博人传之火影忍者新时代》,讲的是鸣人儿子博人和他小伙伴儿们的成长故事。这部作品我追了十几年,赞叹之余又觉得落寞。日本一直是我所敬畏和...浓厚的灰云压在天际,朔风一阵阵吹,便撩起了漫天的雪花。初时,还是一片片小小地飞舞,到得后来,已然成鹅毛般大小,簌簌扑落,把天地搅成一片昏茫。
雪影之中,有黑影掠过,一声清鸣之后,落到一个雪人旁边。“下雪了也不知道回去!”那黑影出言,声如婴儿,体型却硕大无比,穿透雪幕仔细瞧去,才隐约看出那竟是一只巨鸟。
雪人动了一动,竟也发出声音:“下雪了才好,你还记得吧,那日也是这样的大雪。”那声音清脆得紧,像风中的铃铛作响,有种沁人心脾的力量。
巨鸟扇动翅膀,卷起雪人,放到背上,掠空飞起,直到了一处背风的崖壁,才将雪人放下,气鼓鼓道:“你就是不肯听话,若是肯听我的劝,哪里能到今天!”
雪人的脸上有水珠滚落,渐渐地,整个身上都有水珠落下,似乎开始融化。巨鸟挥起翅膀,轻轻击打在雪人身上,不大一会儿,雪人就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那竟然是一个妙龄女子。她的样貌算不上出挑,却也绝不难看,尤其一双清棱棱的眼睛,叫人过目难忘。“若是那样的念头,能劝阻得了,”女子一本正经地盯着巨鸟,眼眸中像蓄着一汪春水,“这世界该是多没意思。”说罢,她咯咯笑起来,可那笑声却突然变成哽咽之声,随即寂灭。
空气仿佛凝结,四周只剩下雪花飘落的声响。
巨鸟抬头看天,小声问道:“比试就快开始了,你能不参加吗?”女子傲然道:“我如何能退却!”
“你疯了!”巨鸟急得跺脚,“这一次宗内只带一名女弟子去,你不是不清楚,那些平日里就嫉恨着你的人,会出什么样阴险的招数来对付你。”
“涯,你最了解我,你应该知道,就算这场比试会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放弃。”女子略显苍白的脸上,只有决然。
巨鸟眼中流露出一丝伤痛,却在女子发现之前,驮起她飞向对面的山巅。
擂台已经摆好,台下坐着一排黑衣人,其中一人背影挺拔,虽然看不到面目,竟也衬得周围的人有些失色。巨鸟盯着那个背影,远远落在地上,任由女子走向前,停在背影侧边。
“师叔。”女子低低唤了一声。
背影转过身来,是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只是那张脸上不带一丝笑容,叫人望而生寒。“有事?”他的眼睛越过女子,落在她身后的某一点,淡漠地问了一句。
女子面颊微红,暗自咬牙,道:“师叔,这一次我一定会和你同去凤麟洲。”说罢,也不等他的回答,跃身上了擂台。
“开始吧。”黑衣人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起身来。所有人因这话变得肃然,微微垂首向他行礼。“我万剑宗行事虽然快意恩仇、不拘小节,但二十年前立下的一条禁令,便是不得同门相残,尔等可记得?比试之事,点到为止。”老者闪烁精芒的眼睛扫过跃跃欲试、准备纵上擂台的众人,最后停留在先前转身的俊逸男子面上,“傅鸿飞,这里就交给你了。”
那叫傅鸿飞的男子冷漠的面容微动,闪过一丝说不清的神情,像是厚厚的冰层裂开了一条缝,得以窥见冰下的水波,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老者交待完了,祭出法器碧阔剑,御剑升天而去。他本是万剑宗中,年纪最长的前辈,早已经不问宗内事务,此次现身,也是因为傅鸿飞传信于他,才破例前来。
傅鸿飞眼望着老者去得不见踪影,才轻声道:“谨遵师尊令谕。”
女子在擂台上早已等得有些不耐,此刻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已然道:“各位师姐师妹,请吧。”
一个紫衫女子应声上台,道:“罗霜华,我第一个来会会你。”她也姓罗,双名宛幽,是自小就在万剑宗修仙,算得上是同辈中的大师姐,只可惜限于天资,一直进益不大,生生被晚好几年入门的罗霜华比了下去。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病,无论做什么,都想要争个第一,这一次也不例外。
“大师姐,这第一场怎好劳你出手,还是让小妹先上吧。”说话间,又一个红衫女子上了擂台,笑靥如花地看向罗霜华,“师姐,你说是吧?”
这红衫女子名叫谢槿言,只比罗霜华晚了一月入门,平日里与罗宛幽最是交好。她最知罗宛幽的脾性,若是往常必不会多言,此刻一反常态,倒叫罗霜华心中暗暗警惕。
罗宛幽沉吟片刻,笑道:“也好。”说着,她便翩然跃下擂台。
罗霜华暗自冷笑,这两人一唱一搭,必有阴损的招数算计于她。不过,她可不怕。她转动眼眸,将目光落在傅鸿飞身上,缓缓绽出一个微笑。
谢槿言趁罗霜华分神之际,早已擎出青枫剑,御使宝剑攻了过去。只见雪幕之中,突然暴涨出一道青色光华,急电般奔出。
罗霜华长袖翻转,只见一道红光飞出,直迎上去,阻了青芒的来势。却原来,她一直就将红颜短剑藏于袖中,暗转法力,只待有异动就可以应变。不仅如此,她在红颜剑飞出的刹那,又再拔出背在身后的青丝长剑,飞身而起,直刺谢槿言。
谢槿言见剑势来得迅捷,徒手无法抵挡,只得急速后退,先避过风头,又再拧身,堪堪闪过。
万剑宗乃修仙门宗中剑派之首,若法力深厚者,可以同时御使多把宝剑。罗霜华虽是同辈女弟子中最杰出的一个,到底也还是根基不稳,目前只能御使一把宝剑。若是她能同时御使青丝剑,谢槿言此刻已然落败。
谢槿言流转体内法力,骈指御使青枫剑,在空中打个回旋,绕开红颜剑,又再攻向罗霜华。
罗霜华左手握住青丝剑,挽出数朵剑花,织出一片剑幕牵住青枫剑,右手御使红颜剑骤然升空,绕到谢槿言身侧,斜飞向她的颈脖。
谢槿言想要收回青枫剑,以挡红颜剑,却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附着,竟控制不住青枫剑的走势。刹那之间,红颜剑已然架在她的颈脖,森然的剑气直冲脑门。她面色一变,嘴角浮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不顾自己已经落败,展动身形,想要摆脱红颜剑的控制。可不知怎么的,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向下栽倒。
事出突然,罗霜华即刻出手,想要收回定在空中的红颜剑,却还是来不及。红颜剑虽向后退了一些,谢槿言还是倒在剑上,右臂被拉出一条深深的口子。
谢槿言面色青紫,勉力抬头望向罗霜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罗宛幽跃上擂台,指着罗霜华,恨恨道:“罗霜华,你不听师尊令喻,擅伤同门,该当何罪!”
罗霜华看也不看罗宛幽,只朝着傅鸿飞的方向,一双眼瞬也不瞬。他该看得清楚,这却不是她的错,她已经尽力避免。至于谢槿言如此面色,显然是中毒,她的剑上不曾喂毒,这也与她毫无干系。
傅鸿飞正待说话,站在远端的黑衣年轻人太史契阔急步上前,小声在他耳边道:“师父,你可不能偏私。”他是傅鸿飞唯一亲传弟子,除去四处云游的师尊之外,也只有他才敢在傅鸿飞面前如此放肆。
傅鸿飞微皱眉头,心底有些无奈,太史契阔拆穿他的盘算,让他无法再违心做出不公正的判决。“青儿,扶你槿言师姐回房休息。”他唤来一名方才入门的女弟子,安排停当,才又道,“比试继续。这一场,霜华获胜。”
太史契阔暗自松了口气,转头向一直远远望着擂台的涯眨眨眼,又把目光转回擂台之上。
听到傅鸿飞的判决,罗霜华也放下心来,收回红颜剑,握在手中,向罗宛幽道:“师姐,现在可是轮到你来了?”
罗宛幽盯着罗霜华手中的红颜剑,笑道:“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我便如你所愿。”说话间,她将落云剑握在手心,御使宝剑,化成一道白光攻击出去。
罗霜华正待御使红颜剑,惊觉右臂一阵酸麻,半点力道也提不起来。只听得“叮当”一声,红颜剑坠落在地。正当这时,落云剑又已飞到,她顾不得去拾红颜剑,举起青丝剑磕住剑光,向斜侧飞掠。她还未站定,就听空中传来破空之声,竟是一排飞针呈品字形射来。
危急之时,罗霜华一点也不慌乱,立刻向后急掠,回剑御剑一气呵成,眨眼间已人剑升空。可她只向上升腾了半尺不到,就一个趔趄,人和剑一起从空中坠落。
风吹过她的耳畔,呜呜作响,雪花飘落在她的眼睑,润出氤氲的水汽。她胸腔之中,气息胡乱游走,心底却清明,若她就这么坠下,那一定是输了。于是,她猛地提气,将残存法力尽数施出,硬生生在将要落地的一刻,稳住青丝剑,又再飞起。
而她来不及喘息,落云剑和第二波飞针又来了。
罗霜华气息已乱,此刻全靠着意志支撑着青丝剑飞行,哪里还能有气力抵挡攻击。眼看她就要被剑气和飞针所伤,只见一道耀眼的蓝光飞向擂台,如同灵蛇一般,在落云剑和飞针中穿梭,将之尽数击落在地。
傅鸿飞收回湛霄剑,顿了顿,声音略有拉长,道:“这一场……宛幽获……”
罗霜华人在半空,听得傅鸿飞的话虚虚渺渺传来,如坠冰渊,她竟然就这样失去凤麟洲的资格吗?
“涯,你要什么时候才能修成人形呢?”罗霜华双手托腮,极其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巨鸟。涯叫了两声,扑动翅膀,表示回应。她又道:“哎呀,看你都还不能说话,只怕是要修成人形,还要很多年吧。到那时候,我都成老婆婆了。”
涯急速挥动翅膀,在罗霜华身边跳来跳去,却苦于不能言语,无法将想要说的话,告诉她。他本是凤麟洲上的异禽大鹏,在机缘巧合下,被前往凤麟洲的仙客带回东土,便一直在昆仑山中修行。两年前,他修行完毕,在山涧翱翔玩乐,正巧罗霜华从山崖跌下,落在他宽阔的背上。从此,他身边就多了个影子,无论到哪里,她都在他的左右――因为她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所有的事都已然忘记。
近日,他体内的元丹就快结成,一旦元丹结成,他便可以幻化成人,开口说话了。而她,是把顺序都弄颠倒了。两年来,他带着她四处游历,只盼能探知她的一些事,却因是禽鸟的模样,无法与人交谈,获得有用的消息。
“你看,下雪了!”罗霜华伸出双手,接住落下的雪花,笑嘻嘻道:“唔,好冷!”涯在心底叹了口气,张开翅膀捂住她的手。她向来怕冷,又极喜欢玩雪,每一次非把手冻得通红才肯罢休。起初他拿她没有办法,后来才想到这一招,既能暖了她的手,又能阻止她继续玩雪。
“雪会越下越大呢。”罗霜华想要抽出双手,不想涯收紧翅膀,根本就不让她有机会。他仰头瞧了瞧,果然见天色晦暗,便驮起她,想要飞回崖壁的山洞。可他才飞起来,就觉腹中像是起了火,烧得他难以忍受。他心知是元丹将要凝聚成形,这是最难熬的关口,只要他能运功调气,镇住火气,便可功成。
想到此处,涯立刻降落在雪地,运气与腹中的那团火对抗。罗霜华早已习惯他如此,知他正在行功,也不出声,只是蹲在一旁,用手在雪地上划起来。
她的记忆里,只有涯的陪伴,竟再无其他。她努力想要回忆起,遇到他之前的事情,却只是如行在迷雾,周围都是茫茫的白。所以她喜欢雪,看到白雪皑皑,就觉得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可以找回自己的记忆。
她闭上眼,顺着想象向前迈了一大步,再张开眼,竟然看到一队劲装男子,急速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行来。她心底没由来升起无边的恐惧,一串尖叫已经到了喉头,又被她压下去。此刻,无论如何不能惊扰到涯,否则他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罗霜华踮起足尖,轻巧地迎着那队劲装男子行去,她不可以让他们到这山巅上来。然而,她的脚程不快,才走出去一小段,就和那队人马遇上。
为首的男子冲着罗霜华狞笑,拔出长刀,逼上前去:“想不到你摔下那么高的山崖,还能活着。如果不是我们的人无意在看到你出现在集市,真被你逃了。”
罗霜华盯着来人,心潮起伏,无数念头转了又转。她眼前的人,显然是知道她的身世来历,若能从他们入手,也许真能想起什么来。可看他们的样子,又是来者不善,想要将她斩草除根。她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暂时打消杀她的念头才好。
“你们想知道我是怎么逃过一劫的?”罗霜华想要激起他们的好奇心。
为首男子紧紧了手中的刀,道:“对此我们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们远从东海之滨赶来,可不想与你多说废话。”他不再给罗霜华说话的机会,高举长刀,向着她的脑袋劈去,铁了心要一刀要她的命。
罗霜华只是一介女流,不曾修习内功法术,这一刀决然避不过去。她心中升起一丝依恋,往后,应该再也见不到涯了。
正当此时,一道湛蓝剑光挡在罗霜华面前,救了她一命。她抬头望去,只见对面山崖上有一人衣裾飘飞,踏雪而来。雪花落在他的黑衣上,格外分明,像是火焰在无声燃烧。
他正是游历山川,准备回万剑宗的傅鸿飞。
“你们无耻。”傅鸿飞瞬间就已到了罗霜华面前,收起剑光,冷然看着那群男子。为首男子颇有些见识,心知来人不好惹,放低姿态道:“看阁下的样子,是修仙的仙客,本不应理会红尘之事,又何必护着这个丫头。”
傅鸿飞看着罗霜华的眼睛,眼神柔和,道:“我爱怎样就怎样。”太像了,这双眼睛,和记忆里的那一双,几乎一模一样。
为首男子诡秘一笑,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就只能吃罚酒了。”他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扔向空中。
那东西在空中迎风而长,很快长成一朵金色莲花。莲花在半空飞旋,无数道金光就向着来人和罗霜华射出。
傅鸿飞忙祭出宝剑,化作长龙,游弋于金光所到之处,仿佛织就了一张天网,将金光尽数挡在外面。可他也知道,那莲花名叫幽冥鬼莲,是无数仙客都想要得到的法宝,一旦它发起攻击,便绵绵不绝,不伤人命绝不停止。他万万想不到,对方只是普通的习武之人,竟然身怀异宝,以至现在骑虎难下。
其实,要破解幽冥鬼莲并不难,如果只是他一人被困,只需卖个破绽,让金光击中他,便可以停下它的攻击,并趁对方发起第二波攻击前,御剑遁走。然而,他自幼修习法术,也只是拼着受到重创,勉强承受金光的攻击,罗霜华若是被金光击中,那是非死不可。此时,金光大盛,他要是露出破绽,难免不能护她周全。一时间,他竟难以下决心。可这么缠斗下去,也不办法,他总有力竭的一刻,说不得,只好冒险一试。
思虑间,傅鸿飞慢慢地靠近罗霜华,低声道:“快退,靠向那边的崖壁。”
罗霜华早被剑光和金光激荡出来的罡气震得头晕眼花,哪里还能辨得清方向,竟笔直向前,眼看就要走出傅鸿飞的剑光范围。他急促喝止,又想伸手拉住她,却不想她像着魔一般,充耳不闻,越走越快,还未等他的手伸过去,已然走出剑光。
幽冥鬼莲仿佛嗅到了人气,金光登时暴涨,纷纷射向罗霜华。傅鸿飞忙催动法力,将宝剑御使得更快,想要赶在金光击中她之前,护住她,却仍然晚了一步。数道金光击在她的胸前,又从背后穿出,随即消散在空气中。为首男人得意一笑,收起徐徐落下的幽冥鬼莲,准备带着手下人离开。
傅鸿飞浑身散发着怒气,有那么一刻,他恍惚看到,是记忆中的她,死在了他面前。“你们走得了吗!”他不等为首男人再次使出幽冥鬼莲,便已御剑将他们的脑袋全部割下。
“霜华!”一阵悲呼响起,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扑倒在罗霜华身旁。他便是刚结成元丹,幻化成人的涯。他万万想不到,在他心中想了千万遍、初次以人的样貌与她相见的情景,竟然是死别。
雪竟然停了,山崖之间,只有涯悲戚的呼声一遍遍回荡。
“人死不能复生。”傅鸿飞搜出为首男子怀中的幽冥鬼莲,语气冷漠地对涯说道。他好似换了一个人,方才的怒气不知不觉已经消散。
涯嘴角微动,凝成一抹笑容,喃喃道:“谁说人死,就不可以活过来。”他双指点向自己的小腹,缓缓向上抬起,片刻间,一颗火红的元丹便从他嘴里飞出。他把元丹塞进罗霜华口中,又运气催动元丹在她体内化开。
“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是我用元丹救了她。”涯逐渐变回巨鸟的模样,可他竟然还能说话,“如果她问起来,就说是你用灵丹救的。”他眼中有泪,不复人形,却仍能人言,这是上天对他的怜悯,还是残忍?
“你失去元丹,需要花上千年的时间,才可以再次结成元丹,我看你是活不到那么长了。”傅鸿飞心有所触,眼前这只大鹏宁可一辈子做鸟,也要救回的人,曾经,他也有过一个。
“我愿意。”涯看着罗霜华渐渐红润起来的面色,坚定地说道。
傅鸿飞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情之一字,一念而起,便再无可解。
前尘往事带着冷冽的风雪和蚀骨灼心的痛楚向罗霜华袭来――
她还记得,在她醒来时,涯在她的身旁,用异样的腔调告诉她,他凝结元丹失败,只有了说话的能力,却不能化成人形。
那时,傅鸿飞傲然而立,俯视着她,道:“我虽用灵丹救了你,但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雪光耀着他的脸,竟将他整个人镀上银光,恍若不真实的存在。
一刹那,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她的心上,她只感到,在这个会发光的人身旁,她再也不用害怕。即使过往再也记不起来,只要在他身边,她便可以看到光明。
就是这一念,她苦苦央求他能收留于她,进而入了万剑宗。她用一颗最赤诚的心待他,却只换来他更多的冷漠。无数个因想他而难眠的夜,她只能靠修习法术度过。同门师姐妹嫉妒她进步神速,却不知道,她心底有多么痛苦。
不,她不能就这样输了!
罗霜华没有等傅鸿飞说出那个“胜”字,强忍内腑翻腾的气息,落到地上,高声道:“我要去挑战万宗剑阵!”
众人皆是一惊,就连罗宛幽也惊诧莫名,失声道:“你真是不要命了。”是万剑宗的弟子都知道,万剑宗从开宗立派就立下的一个规矩,门下弟子只要闯过了万宗剑阵,便可以向宗主提出一个要求。只是,还从没有听说,有一个人闯过了万宗剑阵,那些去闯阵的人,都再也没回来过。
傅鸿飞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
罗霜华道:“师叔,你不是宗主,没有权力拒绝我的要求。”说罢,她转而向一名黑衣女子道:“宗主,请您答应徒儿的请求,若您不答应,徒儿宁可死在这里。”她手里的青丝剑,随着话音,紧贴住自己的脖子。
黑衣女子不想罗霜华以死相逼,不得已只能答应。她这个宗主当得名不正言不顺,膝下就有罗霜华这个徒儿还算贴心,自然不能逼死了她。然而,去闯万宗剑阵也是一条死路,她想要帮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傅鸿飞叫过太史契阔,在他耳边一阵低语。太史契阔连连点头,忙退开去,与远远关注着擂台的涯急促耳语。
“那就定在三日后辰时,由霜华闯万宗剑阵。”黑衣女子只想到了这个法子,拖延一点时间,希望能在三日之内,劝阻罗霜华。
“不,宗主,霜华要求,即刻闯阵。”罗霜华已然知道,她是中了谢槿言的暗算,才会气息乱窜,若是在三日后闯阵,她能调好身体,增加一点把握。可她也知道,延宕三日,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她不能让事情有变。
黑衣女子犹豫不决,罗霜华手一用力,青丝剑就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好吧,我答应你。”
“谢宗主。”
不到盏茶功夫,罗霜华已被带到后山山谷,山谷之中便是万宗剑阵所在。只见山谷中浓雾遮天,触目所及只是雾茫茫一片,让人心生恐惧。黑衣女子交代她几句,便下令所有门人撤下。
罗宛幽临走之前,望了望罗霜华的背影,得意地笑,这是她自寻死路。有这样想法的,不仅是她一人,几乎所有万剑宗的门人,都认定罗霜华绝无生机。
可出乎他们的意料,第二天清晨,罗霜华一身是血,摇摇晃晃走出山谷。才一出谷,她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一直守在山谷之外的涯,赶忙驮起她,将她带回静室。
谁也不知道,罗霜华用什么方法闯过了万宗剑阵,可谁都知道,这一趟凤麟洲之行,她一定会占据一个位置。没有人敢再质疑什么,包括罗宛幽。她虽嫉恨,也懊恼费尽心思设下的局落得一场空,却也明白,这是她用血和命换来的,如果是她,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而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懂,是什么力量支撑着罗霜华,明知道是条死路,也义无反顾走下去。
& &“都七天了,她怎么还不醒。”涯守在罗霜华塌前,眼底满是焦急。他寸步不离守了她七天,却不见她有任何动静。她身上的血迹都已清洗干净,伤口也全部裹好,可她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动也不动。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她细微的呼吸,他都不敢相信,她还活着。
傅鸿飞冷着一张脸,用手搭了搭罗霜华的脉,问道:“你可后悔?”
涯有些愣住,傅鸿飞答非所问,让他的心猛然一颤。若说不悔,那分明是假话。每一次看她为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伤心,他就痛彻心扉。他不止一次想象,如果当时告知她实情,她还会不会陷入这番执念,承受这么多年的痛苦?可是,他又如何能说了真相,再一辈子以鸟的形态与她相伴!
莫若不说,莫若不知罢了。
他便只能苦苦相劝,只盼她能醒来,可这又如何能实现。她那样的脾性,认准的事,是怎么也不会回头的。
终究只是,她有多苦,他便忍着双倍的苦,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她到底怎样了?”涯亦不回答,只将先前的问题又再问了一遍。
傅鸿飞心下了然,只道:“到她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
“再有一天就要出发去西海东岸,你不会以此为由,不带她同行吧?”涯有些忧虑。虽然他从未见过傅鸿飞食言,但此行关系到能否在聚窟洲寻得宝物,带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之人,确实很麻烦。
“不会。”傅鸿飞无法漠视罗霜华的所为,无论她醒与不醒,他都会带她去凤麟洲。这是今天早晨,他在宗门大会上,力排众议做出的决定。
涯低声道:“多谢。还有,你告诉契阔的那些话,救了她的命。”
傅鸿飞微微摇头,陷入沉默。他其实不确定,带着罗霜华一道,是对还是错。一如往昔,他在做下那些事之前,也分不清对错。心底好似有什么开裂,他忙收敛心神,快步出了静室。
如水的月光照在积雪的山巅,泛出湛青的光芒。风呜咽着吹过,又是一个寂寞悠远的长夜。
傅鸿飞等人一路西行,越接近西海,就越来越热闹,随时随地都可以见到修仙的仙客。太史契阔也是自幼就在万剑宗修行,平日很少能下山走动,这一次长途跋涉,让他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一日,他们终于到了西海东岸。平日荒凉少有人烟的岸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仙客,只等着浮槎从凤麟洲驶来。
“师父,你看那边,好像是浮槎!”太史契阔指着海面上的两个小黑点,高声叫起来。他的声音原本就洪亮,此刻又再高声说话,竟惹得岸边众人侧目。更有一垂髫少女,狠狠瞪他一眼,低声骂道:“就你一人眼神好,难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太史契阔被少女瞪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正想要道歉,就见少女身旁的妇人,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道:“这样的场合,有你说话的份吗?”少女很是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高昂着头,不肯让眼泪滑落。他顿起不平之心,迈开步子,想要上前为少女说话,不料竟被傅鸿飞一把拽住。
胳膊上传来的痛感,让太史契阔忍不住回头:“师父……”他抗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傅鸿飞的异状吓到。
傅鸿飞面色铁青,双眼却像是着了火,一片血红。太史契阔赶忙关切道:“师父,你怎么了?”随行而来的豪戈与左安城也把目光投向了他。
“没,没什么。”傅鸿飞勉强定下心神,暗转法力,瞬间和常人无异。即使早已经想到,此行很可能与她照面,可在见到她的一刹那,他还是无法自控。人群中已然看不到她的身影,他四下找寻,才见她已经拉着少女,率先登上了第一只靠岸的浮槎。
“我们也上那只浮槎!”太史契阔看着第一只浮槎还有些空位,当即提议。傅鸿飞拽紧他的胳膊,冷声道:“我们上另一只浮槎!”
太史契阔只得依从,虽然傅鸿飞不承认,但他能感觉到他的反常。在岸边等一会儿,第二只才靠了岸,将渡槎费用――仙客灵石交给摆渡人,他们一行占据了浮槎最前端的位置。待所有仙客都上了槎,摆渡人向他们稽首,道:“小子摩奥,奉令接送各位到凤麟洲。”说罢,他便划动浮槎,向来时的方向而去。
海风习习,波光粼粼,腥咸的浪随着浮槎前行飞溅起来,落在众人身上。仙客们都恍若未觉,各自入定,蓄养精神。傅鸿飞一行也是如此,只除了太史契阔。万剑宗位于高山之巅,常年积雪,这碧波万里的景象让他着迷。然而,到底是少年心性,看得久了,他便觉得有些腻。
“你是一直就住在凤麟洲?”太史契阔向那皮肤黝黑的少年摩奥发问。摩奥并不理他,只顾划槎,甚至连头也不曾转动一下。他不死心,又再相问,还是没有得到回答。他有些扫兴,望着海面发了会儿呆,突然掏出八卦盘,注入一些法力。
黯淡的八卦盘逐渐发亮,并且开始转动,太史契阔对着八卦盘道:“涯,你到了凤麟洲吗?”
从万剑宗出发时,罗霜华仍昏迷不醒,傅鸿飞便让涯驮着她,直接飞往凤麟洲。当时他突发奇想,想要御剑与涯一道,却被左安城嘲笑:“二十年前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惜,今时今日可不成了。”
他有些不解,看着傅鸿飞,只听他解释道:“二十年前逐浪门占据西海,便在西海设下了结界,阻断仙客们御剑飞往西海二洲。若有人想御剑强行穿越,轻则一身法力尽废,重则丧命。西海之上,暗礁遍布,只有浮槎可渡,逐浪门布下结界之后,普通浮槎也无法穿越,唯有凤麟洲上的梧桐木所制浮槎,方可通过。至此,东土与西海二洲再不能自由往来,甚至连飞鸟也穿不过去。而四年一度的浮槎会期,结界的力量会减弱,此时,飞鸟便能通过。而若是有大鸟载着人,那人不曾施展法术,便不会触动结界,危及生命。”
“所以,霜华师妹可以由涯载着她去,我就只能乘浮槎了。”他呵呵一笑,不敢再提御剑之事。于是,他们兵分两路,涯驮着罗霜华直接飞往凤麟洲,傅鸿飞则领着其余的人,乘坐浮槎前去。临行前,傅鸿飞在涯的身上装了一块八卦盘,方便联系,这会儿他无聊之际,就想着问问看,他们到了没有。
等了好久,太史契阔也不见涯有回应,只听得噗嗤噗嗤的响声。他正要再问,忽地傅鸿飞出指一点,断了八卦盘的联系。
“不趁此时好好休息,那么多话!”傅鸿飞呵斥太史契阔。
太史契阔一向不惧傅鸿飞,这时又担心涯和罗霜华,立刻道:“师父,霜华师妹昏迷不醒,涯又只是一只鸟,我……”傅鸿飞不等他说完,怒言打断道:“住嘴!”
“师父。”太史契阔很少见傅鸿飞发火,虽然心中担忧不已,也不得不压下。
说话间,浮槎已经到了凤麟洲,摩奥引众人下槎,按宗派给他们分派了住所,便退了下去。傅鸿飞神色复杂,张口想要训斥太史契阔,却又忍住,只道:“豪戈安城,你们俩一组,沿着凤麟洲东边搜索,我和契阔走西边,不管结果如何,两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会合。记得,搜索要隐秘,不得被任何人发现。”
豪戈与左安城领命去了。太史契阔心知这是要去寻涯和罗霜华,便问:“师父,我们寻找师妹,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吗?”
傅鸿飞叹道:“契阔,你就是性子太直,遇事都不会转个弯想。这西海上空遍布结界,唯有四年一次浮槎会期,结界的力量减弱,飞鸟能渡。你方才在浮槎上说的那些话,把我们置于险境了。”
太史契阔并不驽钝,被傅鸿飞这么一点,顿时如芒刺在背。是啊,涯是一只能在西海之上,自由翱翔的大鹏,试问哪一个仙客不想将它驯服,据为己有,好在聚窟洲的寻宝之旅中,抢得先机?
“师父,我错了。”太史契阔垂下头,很是内疚。
傅鸿飞道:“不必多言,快跟我走。”
凤麟洲西边是一片茂密的山地丛林,平日少有人来,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高耸入云,间或有凤凰在树梢清鸣、麒麟游走林间,凤麟洲便因此得名。
太史契阔才走进林子,就觉得一阵寒意侵来,他望向傅鸿飞,只见他凝神静气,缓缓地向前走。他不敢大意,也暗自戒备,跟在后面,缓步前行。
走了没多久,两人就见前方有黑影闪动,小心翼翼走近,才发现那是涯和罗霜华。涯的一只翅膀受了伤,罗霜华却醒了,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精神还不错。
“师叔。”罗霜华见到傅鸿飞,立时笑开来。按说她没有及时苏醒,是没有可能来凤麟洲的,而他竟然带她来了,这说明,她在他的心中,也有她的位置,只是他不愿意表露罢了。
“这是怎么回事?”傅鸿飞皱了皱眉,无视罗霜华的如花笑靥。
涯沉声道:“我驮着霜华,才降到凤麟洲,就遭到了围攻。幸而霜华在路上醒了过来,我们才能一路逃到这片林子里来。”
“对方是谁?”傅鸿飞神情冷峻,一字一顿问道。
罗霜华道:“看对方的服饰和法器,应该是逐浪门的人。他们好像不太愿意伤害涯,这给了我们很多机会。不然就凭我和涯的力量,绝不可能逃脱。”
“连逐浪门也加进来了!”傅鸿飞将湛霄剑擎在手中,急促问道,“涯,你还能飞吗?如果可以,赶紧带着霜华离开凤麟洲!”
涯忍着疼痛,扇了扇翅膀,道:“可以勉力一试。”
“那就快走!”傅鸿飞话音刚落,一道紫芒便从林间飞出,罩在涯的头上,断了他升空的路。随后,林中又是几道霞光飞出,把他们围在中央。
“什么时候,我们这些小辈,也值得昆吾宗金坛坛主出手了?”傅鸿飞自然认得那道紫芒是昆吾宗分坛坛主熊亘的降魔杵,而那几道霞光,更是他独有法术――幻影锁仙链。被困在其中的人,如若没有比施术人高出一倍的法力,绝难脱困。
熊亘笑言道:“鸿飞贤侄,我想你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二十年来,西海二洲都由我昆吾宗和逐浪门做主,你休想利用这只大鹏,翻出什么花样来。我可不像逐浪门的人那么多心思,想要活捉它,干脆利落地杀了它,也绝了众人的念想。”
傅鸿飞沉下心,思索片刻,道:“熊坛主就没有和别人同样的想法?这只大鹏还是很听我的话。”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怕麻烦。”熊亘摊手道,“你说我要是捉了它,有多少人会来找我。我得一会儿跟这个打,一会儿跟那个斗,多烦人!”
傅鸿飞亮了一个剑招,道:“既如此,那我就与熊坛主斗上一斗。熊坛主若要不了我的命,也就要不了他的命。”他这番话说得无比坚定,大有以死相拼的决心。罗霜华也提剑站起来,与他并肩而立,铿然道:“你想要伤害我师叔,就得踏过我的尸体。”太史契阔随即附和道:“对,我也不准你伤害师父!”
熊亘仰天大笑,道:“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叫板,看来非得给你们一点厉害尝尝。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他话音还未落,降魔杵已幻成无数紫影,挟雷霆之势,纷纷袭向傅鸿飞等人。
傅鸿飞御使湛霄剑相抗,还未与那紫影碰到,就感到巨大的压力,几乎使湛霄剑偏离方向。熊亘被誉为昆吾宗第一人,他自己尤如此,罗霜华和太史契阔的宝剑,早已不受控制,坠落在地。
剑落地的声响,在傅鸿飞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正如熊亘所言,他带罗霜华一道前来,不完全是被她所感动,也怀着几分别的心思。他真正想带的,是涯。然而,他也清楚,她不前来,涯不可能随他而来,这才有了他在宗门大会上的竭力争取。
他在大会上慷慨言道:“自师尊不问世事,我万剑宗就再也没有绝顶高手,但放眼修仙宗派,逐浪门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宗主,昆吾宗有熊亘,清源宗有通玄道君,就连众妙宗近年来也出了一个叫吕珑的高手,被钦定为未来宗主的继承人。我们此次凤麟洲之行,能正面与他们争夺聚窟洲宝物的机会不多,若是能出奇兵,有涯相助,会更有把握。”
他原本只是想,如果能在涯的帮助下,寻得一两件聚窟洲的法册和法器,让他能根除二十年前留下的旧患,修习更高深的法术,他就能有第二次机会,带领万剑宗一跃成为各大宗派之首。然而,他错了。他想弥补二十年前犯下的错误,却使得更多的人卷入漩涡,不得自拔。
他绝不能让罗霜华和太史契阔死在这里。
傅鸿飞朝着自己心口一点,缓缓抬起手指。随着他的手抬起,一道金光出现在他指尖。金光随风而长,变作一朵盛开的莲花。
“幽冥鬼莲!”熊亘惊叫出声,“你什么时候得到了聚窟洲的法宝?”
“这不是幽冥鬼莲!”傅鸿飞淡淡说道。那年他救下罗霜华,得到幽冥鬼莲之后,便将它种在了自己心上。日积月累,幽冥鬼莲吸食他的精血,渐渐与他心意相通,可以随心所欲供他驱使,即使在一片混战之中,也能准确地杀死他想要杀的人,而不伤及他不想伤害的人。然则,幽冥鬼莲受他精血所养,已然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旦动用,便会元气大伤。若是鬼莲被毁,他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可他顾不了那许多了。
傅鸿飞一扬手,幽冥鬼莲冉冉升空,如同流星一般,直向熊亘撞去。
熊亘不敢大意,迅速收回降魔杵,催动法力与鬼莲缠斗。他一点也不担心,傅鸿飞等人能逃脱出去,幻影锁仙链绝不可能被他们所破。他只需要降服鬼莲,仍然可以达成他的目的。
“霜华,契阔,拾剑,我们合力破了幻影锁仙链。”傅鸿飞趁着熊亘无暇他顾,准备孤注一掷。能不能突围,就在此一举。
罗霜华和太史契阔同时出剑,与傅鸿飞的剑气融在一起,化成一道五彩的光,冲向霞光。
两道光在空中相碰,发出耀眼的电光。霞光起伏不定,其中一道竟化作彩烟,随风弥散。“走!”傅鸿飞很清楚,他们三人合力,只是暂时将幻影锁仙链开了个缺口,不消片刻,那缺口就会自动修复,他们的时间很短。好在他们离缺口不算远,一行人顺利冲了出去。
然而,幻影锁仙链的威力实在巨大,罗霜华和太史契阔的法力,与熊亘相差甚远,这一强行冲出,遭到反噬,受伤不轻。罗霜华本就有伤在身,这会儿提在胸口的那口气散去,便倒在地上再起不来。
“涯,带霜华和契阔回万剑宗。”傅鸿飞知晓,以大鹏之力,勉强可以驮两个人。要是能把他们都送走,他也就没有牵挂了。
“我不走!”罗霜华伏倒在地,却昂起头道,“师叔,我知你有旧疾在身,不能修习更高深的法术,此来凤麟洲危机四伏,我就是要在你身边。你有任何危险,我都会挡在你前面。”
“胡闹!生死关头,岂容儿戏!”傅鸿飞不禁升起一丝恼意。
罗霜华毫不畏惧,道:“正是生死之际,我才不走。来凤麟洲,我就只有一个目的,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挡在你前面,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傅鸿飞,你听好了,我不管你是装作不在意,还是真的不在意,我这一片心,从你救回我那一刻起,就只在你一人身上。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就是爱你。”
傅鸿飞无言以对,太史契阔也听得愣住。“哎,这番表白,听得我真是感动。”一个妙曼的女声响起,“只可惜,你们谁也走不了,尤其是它。”
随着话音,一个秀发如云,双瞳似墨的女子用修长的手指着涯,款款从林中走出。她向傅鸿飞等人行礼道:“吕珑见过各位。”就在此时,熊亘也发现他们破了幻影锁仙链,情急之下,祭出了法宝火葫芦。这乃是他修仙多年,精心炼化的宝物,可喷出三昧真火,焚烧任何一件法宝。只是这三昧真火炼化不易,须得耗费多种珍稀灵药,穷五十年时间,方可大成,他一向舍不得用,不过此刻,不得不用了。
三昧真火果然厉害,熊亘一施出,幽冥鬼莲的金光便弱了下去。只见半空熊熊火光,烧成滴血似的红,将金光一点点压制,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
幽冥鬼莲彻底被毁,傅鸿飞便控制不翻腾的血气,喷出一口血箭,跪倒在地。吕珑原本忌惮着他,此时见机不可失,挥起新月刀,向他斩了过去。她与傅鸿飞相隔不远,这一招偷袭,快得叫谁也来不及反应。
可罗霜华抢在了前头,扑在傅鸿飞面前,替他挡了一刀。“鸿飞,我尽力了。”她含笑闭目。
傅鸿飞心头一恸,又是一口血箭喷出,再也抵不住汹涌而来的眩晕,昏死过去。涯见罗霜华倒下,扇动翅膀就想扑向吕珑,却听太史契阔叫道:“涯,带师父和师妹回去,一定要救活他们!”
涯如当头棒喝,忙卷起傅鸿飞和罗霜华,放到背上,振翅飞起。吕珑不料涯翅膀受伤,还能载人飞翔,想要再阻止,已然来不及。更何况,太史契阔又上前缠住了她,更让无法分身。
但熊亘可以。
吕珑与傅鸿飞相斗,只是一刹那的事情,熊亘已收好火葫芦,奔了过来。他见涯腾空而起,忙祭出降魔杵,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
涯几乎稳不住身形,直直向下俯冲,在快要挂到树梢时,才勉强又飞了起来。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也辨不清方向,他只有一个念头:要飞回万剑宗。万剑宗有很多仙草灵药,一定可以救他的霜华。
他要回去,回到那个终年积雪的山巅,回到那片茫茫的雪地。那里有他和她,永远都不会散去的回忆。
雪簌簌飘落。罗霜华站在雪地里,看着眼前垒起的新坟,心如刀割。她的师父告诉她,是涯将她和傅鸿飞驮了回来,他们有幸,捡回一条命,而涯,却因为受了降魔杵重击,又再载着他们两人万里飞行,落到万剑宗后,就只剩下了一口气,什么药也救不了了。
他在临死前,留了两句话给她,说不能再陪着她去东海之滨,对不起。
对不起。罗霜华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拜入万剑宗门下,学会最基本的法术,足可自保后,就不止一次,让涯带着她飞到东海之滨,想要找回失去的记忆。她一直记得,追杀她的那队男人,是从东海之滨来的。涯陪着她,一直陪着她,从来就不说累。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啊。
雪越下越大,冰冷的雪花落在罗霜华的眼睫之上,化作冷厉的水汽。她感到眼眶一团潮湿,却分不清,那是不是泪水。
“霜华,回去吧。”傅鸿飞悄悄出现在罗霜华身后,冷淡的面容有一丝恻然。
“师叔,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你问。”
“当年,真的是你用灵药救了我?”
如果是,为什么就没有灵药去救涯。罗霜华在心底补了一句。
“不是。世间本没有起死回生的灵药。”傅鸿飞轻声道,“除非是灵兽异禽修炼多年而结成的元丹。”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罗霜华凄厉地发问。
“涯不让我说。”
罗霜华终于笑出来。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凝视傅鸿飞,幽幽道:“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即使到今天,发现我对你爱起源于一个谎言,我也还是爱你。这爱融到了我的骨血里,想要背弃,绝无可能。可是涯,他也爱我,用他的生命,我无法再辜负他。我只能灭!”
“傅鸿飞,今生今世,我永不再与你相见!”
话音未落,罗霜华抬手,将随身携带的飞针,扎进自己的眼睛。
血缓缓滴落,在雪地上殷红得刺目,像是盛开的红梅。傅鸿飞怎么也想不到,罗霜华会做出如此举动,只喃喃道:“霜华,你……”
罗霜华却不再理会,御剑升空,向东而去。
不知道哪一天起,东海之滨出现一个瞎眼的女子,每天都坐在礁石上,侧头倾听海浪的声音。
她常常自言自语,说是能听到海的那边,神鸟的鸣叫。
她也常常独自落泪,仿佛有很多悲伤的过往。
不过,她最爱念一句话:“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谁忆天涯离恨长,人间旧事寄残阳。一腔别绪倍茫茫。
惆怅冷烟飞万里,寂寞寥客是清狂。不知何处著思量。
――调寄《浣溪纱》
楼主邀你扫码
参与上面帖子讨论
发表于:15-07-01 19:00
&&[第2版 07-01 19:00]
灼灼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淡淡的香气在无垠的花海中弥漫开去,蒸出一片粉色的云霞。一个玉琢似的小女孩,斜倚在一株桃花树下,手里捧着一本《诗经》,用童稚的声音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蓦地,一阵狂风吹来,卷落无数花瓣,下起缤纷花雨。一个美艳绝伦的妇人从树后飞扑出来,站在小女孩面前,劈手夺过她手里的书,撕得粉碎。
“不准看这本书,不准念这首诗!”妇人扬起手,毫不留情落在小女孩脸上,厉声喝道。
小女孩的脸登时浮出五个指印,红红地挂着,看着叫人心疼。她扁了扁嘴,想要哭,却又忍了回去。她抬起头,瞪大眼,一点一点看着眼前的人,变成狰狞的巨兽。
巨兽张牙舞爪,好似要把小女孩生吞活剥。小女孩没有一丝惧意,眼睛越瞪越大,与怪兽对抗着。
叶十四缓缓张开眼睛,乌漆漆眼瞳像是结了一层寒冰。十岁那年,因为看《诗经》被母亲叶晓霜狠狠教训一顿,她就经常做这样的噩梦。起初,她会在巨兽面前,吓得瑟瑟发抖,渐渐地,她便不怕了。这一个梦,她做了四年,熟悉得她现在一看到满山桃花,便知道自己身在梦境。
梦里的巨兽只会向她咆哮,并不能伤害她。但在现实中,她遭受了叶晓霜无数次的打骂,经常遍体鳞伤,相比之下,梦里的境遇,算是好的了。
“小姐,夫人请你去前厅。”一名小丫鬟敲了敲门,站在门外提高音量叫道。叶十四给她们都下了令,不能踏入她的闺房一步,虽然她们很清楚,叶晓霜并不宠爱她,对她的态度甚至不如她们,但她毕竟有小姐的名分,她们也都不敢逾矩。
叶十四漫应一声,起身在箱笼里找了好一会儿,才取出一件衣衫披上,缓步走进前厅。叶晓霜端坐厅堂之上,一见她身上粉色衫裙,便压不住心底的怒气。她越来越会用这些细节激怒她,仿佛看着她不高兴,她就能得到无穷的快乐。
“母亲。”叶十四恭恭敬敬地向叶晓霜行礼,用清棱乌黑的眼睛注视着她。
叶晓霜看着叶十四的眼睛,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头碾过。这么多年,她只要一对上那双眼睛,仿佛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二十年前,她比她大不了多少,带着天真和稚气,遇到了她这一生,刻骨铭心的那一个人。
叶晓霜懒懒地骑在马背上,有些无聊地仰头看着天上飘动的白云,缓缓打了个呵欠。“师兄们都说东土好玩,我看也不过如此。”她皱着眉,将手里的马鞭绕来绕去,最后竟缠成了一个死结。
“什么破鞭子!”叶晓霜使劲将马鞭扔出去,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向前狂奔。她的父亲给了她三个月时间,让她独自一人到东土历练。从罗刹门到东土,御剑飞行不过半日时间,她到了东土,便收起绛珠剑,改为骑马。一来是她从没有骑过马,有些好奇,二来也是掩藏身份,不想被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修仙者们,因为绛珠剑认出她的来历。罗刹门在正道眼里,是邪魔歪道,有一个原因就是:正道中人的剑气,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而所有罗刹门弟子的剑气都是黑色,有的甚至带着腥臭,能麻痹人的神经。
短短几日过去,叶晓霜便觉得无聊,正当这时,她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并且夹杂着焦躁的呼喊声:“让开,让开!”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劲装女子,怀中抱着个婴儿,风驰电掣向她奔来。她自小在罗刹门长大,父亲和师兄们都把她当成是掌上珠,在她面前连说话都要压低几分声音,她何时受过这等无礼的对待!
想到此处,叶晓霜不禁勒住马缰,掉转马头横档在道上。整个罗刹门的人都知道,惹恼了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算眼前这个女人倒霉,偏要在她百般无聊时撞上来。
“凭什么本小姐要让你!”叶晓霜伸手指着劲装女子,娇声笑道,“本小姐从来就不会让人。”
劲装女子忙勒紧马缰,堪堪在叶晓霜面前停下马来。她神情焦急,一抹恼怒浮于面上,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姑娘,后面有人追我,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叶晓霜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她故意把头昂得很高,哼道:“本小姐管你什么事,今天就不让你过去!”
劲装女子终于恼了,反手拔出长剑,喝道:“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说话间,她手腕一抖,幻出数朵剑花,直取叶晓霜的要害。
“你以为我怕你不成!”叶晓霜见劲装女子手中长剑闪着寒光,心知那是一把宝剑,若不小心应付,很可能伤于剑气之下。然而,她又不愿取出绛珠剑相抗,泄露了身份。在剑花飞至的一刹那,她双手轻按马鞍,灵巧地向后翻身,在落地之前,又再向前掠了几步,竟穿到了劲装女子的身后。
劲装女子只觉眼前一花,已经不见叶晓霜的身影,又羞又恼,提剑正待再出招,却听得怀中婴儿发出阵阵啼哭。她忙低头柔声哄道:“霜华乖,不要怕,你好好看着姑姑把坏人……”她的话淹没在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那马蹄声像是晴空里响起的炸雷,震耳欲聋,片刻又寂静无声。
“就是你们在追她?”叶晓霜咯咯的笑声响起,“你们是什么人!”
“我乃是陈国大将军麾下的先锋骑营,姓陈名亮,奉令拿下罗薇和罗霜华这两个卫国奸细,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开。”那为首的一人声若洪钟,十分响亮地报上了名号。
叶晓霜不屑道:“什么陈国大将军,不认识!至于你,那就更不认识了。”陈亮瞪了一眼她道:“在这东海之滨,陈国大将军这五个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看你年岁小,只要你让开,便不与你计较。”
“偏不。”叶晓霜笑得灿烂,无聊了好些日子,今天终于有好玩的了。罗薇紧了紧带子,将罗霜华牢牢地固定在怀中,道:“你让开,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到这时候,她倒是猜出了她的目的,可她不领这个情。
“一、二、三……”一个陌生的清越声音响起,“整整二十三个,还都是男人!我说你们也不觉得惭愧,这么多男人,准备欺负两个姑娘和一个婴儿!”
叶晓霜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面容俊逸的清瘦男人,缓缓地从道旁的树丛里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容,晶亮的眼睛从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到陈亮的面上。
“哎,你又是谁?”叶晓霜顿时觉得好玩极了,想不到半路又杀出一个人。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会是一个很好玩的人。
清瘦男人笑道:“我叫傅鸿飞。”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叶晓霜上下打量着傅鸿飞,嘴巴微微翘起,缓缓道,“可是你这身板,实在太单薄了点,这么乱打抱不平,就不怕打不过他们?”
傅鸿飞正色道:“荀子曰:‘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我生为七尺男儿,岂能畏惧他们这群仗势欺人之辈。”叶晓霜暗暗发笑,看他的样子,必定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生。她正待说话,陈亮早已耐不住,举刀劈了过来。其余众人也纷纷亮出兵器,将他们围在中央,混战起来。
罗薇手中清音剑,乃是卫国皇室传世宝剑,她仗剑锋之利,勉强与可与四五人周旋。叶晓霜情知陈亮一行人多势众,若不亮剑,她倒是足可自保,可罗薇和傅鸿飞就难以顾及。想到此处,她手指微曲,绛珠剑已然握在手中。
叶晓霜提气运劲,御剑飞出,挡住了即将落在傅鸿飞头顶的刀。随即,绛珠剑便化作一道黑气,所到之处,就响起凄厉的嚎叫。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那些方才还鲜活的人命,一个个倒地,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陈亮。他显然没有见过这等杀人方法,双眼发直,颤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竟会使妖法杀人?”
叶晓霜收起绛珠剑,做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道:“知道我会妖法,你怕了吧!”陈亮心中害怕,已然萌生退意,却不肯就这样落荒而逃,虚张声势道:“我……才不怕你!”
“当真不怕。”叶晓霜清棱棱的眼底满是笑意,作势又要拔剑。陈亮见她手上动作,再顾不得面子不面子,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叶晓霜哪里肯放过陈亮,御使绛珠剑就追了上去。她可以想到,他看到这样的情景,也许会吓得尿裤子。
刚飞出去一段,叶晓霜又转回来,浮在半空对傅鸿飞喊道:“书呆子,下次可别强出头了。你不是每次都运气好,能遇到我这么厉害的人。”说罢,她冲着他嫣然一笑,头也不回地飞走。
傅鸿飞向罗薇抱拳行了一礼,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快走吧。”
罗薇也不客套,还了一礼,立刻上马就走。
“罗刹门的人。”傅鸿飞见罗薇走了,祭出湛霄剑,向叶晓霜消失的方向追去。
叶晓霜御使绛珠剑跟在陈亮身后,把他吓了个半死,有好几次差点从马上摔下去。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她就在空中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而后,她看到傅鸿飞御剑追来,惊得瞪大眼睛望着他。
“你,”她这样问道,“竟然会御剑?”
他笑,这样答道:“我不可以御剑飞行吗?”
“夫人,时辰到了。”小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叶晓霜的沉思。
叶晓霜蓦然醒觉,冷声道:“叶十四,去把衣服换了!”叶十四低声应着,退了出去,很快便换了一身水蓝衣裙再进来。
叶晓霜有些恍惚,记得那一年,她亦是一身同色衣裙,与傅鸿飞御剑翱翔。天空湛青,几乎要与她融为一体,飘飘的衣带在风中翻飞,噗噗作响。她心中的怒气又被激起,叶十四这真是故意要和她作对!可她又一转念,那些往事她绝口不提,罗刹门除了她之外,再也无人知晓,这只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走吧。”叶晓霜御剑升空,也不等叶十四,直奔西海。
一路上,叶晓霜心底翻来覆去绕着一个问题:傅鸿飞会去吗?四年一度的浮槎会期,这是她第一次去,她会再见到他吗?二十年光阴弹指而过,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就连在梦里,他也只是模糊的一个人影而已。
这么想着念着,日子便如水一般滑过。数日之后,叶晓霜落到西海岸边,不由地在人群之中寻那个熟悉的身形。然而没有。她暗自松了口气,又抑制不住心底弥漫开去的失落。
浮槎由远及近,眼见就要靠岸。“师父,你看那边,好像是浮槎!”洪亮的声音响起,惹得叶十四狠狠瞪了过去,并且骂道:就你一人眼神好,难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叶晓霜顺着她瞪眼的方向看去,顿时心跳不已。
他来了!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叶晓霜只觉心底有个巨大的声音呼啸碾过,一抬手就给了叶十四一巴掌:这样的场合,有你说话的份吗?她怎么可以由得她,在他的面前,如此无礼!
叶晓霜不敢再看傅鸿飞,一见浮槎靠岸,便拽着叶十四上了浮槎。二十年不见,他的样子没有一点改变,只是,再看不到当年的笑容。二十年,辗转在她心底的爱与恨,此时此刻,喷薄而出,一点一滴幻成她记忆中的笑脸。
书生不都是只会念几句酸文的么?叶晓霜看着仓皇逃命的陈亮,笑意吟吟问道。
傅鸿飞笑如春水,柔声道:我这个书生,可不止会几句酸文。他是万剑宗门下弟子,虽已然知道叶晓霜的身份,却因受师门熏陶,并无正道魔道之念,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十分有趣,便追踪而来。
方才,你是故意拦住那位姑娘的。傅鸿飞的笑,好似变成了一阵春风,拂在叶晓霜面上。
叶晓霜掩嘴一笑,转头看向傅鸿飞道:我无聊嘛。一听那姑娘说有人追她,就知道有能给我解闷的事。
只是,你出手太狠了些。傅鸿飞轻描淡写道。
叶晓霜立刻变了面色,盯着傅鸿飞,良久才道:嫌弃我是邪魔歪道,你可以不跟来!我原不配与你们这些正道中人交往。
傅鸿飞微蹙眉头,略带无奈地笑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那你说我出手狠辣!叶晓霜不高兴地扭过头,冲着下面骑马飞奔的陈亮喊道,喂,你要再跑快些,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我只是觉得,他们虽然有错,但都罪不至死傅鸿飞的声音越来越低,转而泛出一抹苦笑,自嘲道,这是我的酸腐书生之见。师尊不止一次告诫我,让我行事再洒脱些,没有必要妇人之仁,方能参透万剑宗玄功心法的奥义,我却始终达不到他们的期望。
叶晓霜蓦地回头,双眸扑闪着,眼睫缓缓垂下,道:“这是你的善心。正如你所说,他们确实罪不至死。”她自幼便被娇宠着,行事说话全凭一时喜怒,无分对错,此时细细思索傅鸿飞的话,只觉得很有道理。
“这个陈亮,不追也罢。”叶晓霜再没了追逐陈亮的心情,御剑调转方向,朝着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巅飞去。
傅鸿飞也跟了上去,飞在叶晓霜的身旁,直到那片云雾之中,才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道:“其实我知道,你下那么重的手,是怕我和那位姑娘有闪失。这也是你的善心。”
叶晓霜双眼圆睁,凝视着傅鸿飞,只觉心底一片柔凉,一种从没有过的情绪开始发酵生长,刹时蔓延到她身体里每一个角落。
他也回望着她,神情诚挚。那双睁圆的、清棱漆黑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拨动着他的心弦。
而阳光正好射穿云雾,漫山遍野的粉色云霞,被染上点点金色,一片流光溢彩。
“桃花啊!好多桃花!”叶晓霜惊喜地叫起来。罗刹门的后山,也有一大片的桃林,每当桃花开时,她就整天呆在林子里,任谁也叫不走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傅鸿飞朗声念道。
叶晓霜眨眨眼,笑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这是要祝哪位姑娘出嫁?”
傅鸿飞笑了笑,狡黠道:“我只是赞叹这片桃花开得好,倒是姑娘接了下去,是想嫁人了么?”
“叶晓霜,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听着真别扭。”叶晓霜笑靥如花。
傅鸿飞嘴角上扬,道:“淡水三年欢意,巍跻几夜离情。晓霜红叶舞归程。客情今古道,秋梦短长亭。真是好名字。”
叶晓霜双颊升起两朵红云,只觉桃花的香气在她鼻尖悠悠散开,将她的人、她的心、甚至是她的名字,都沁上了香味。
叶晓霜闻到阵阵的香气,让她忍不住抬眼四顾,想要找到是什么花散发的香味。可她眼前,是一片海岸线,碧绿的水冲刷着黄澄澄的沙粒,再远了去,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看不到一朵花。
“什么味道,这么香。”叶十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叶晓霜,见她神情迷惘,才悄然看向四周,低声嘟哝。
众妙宗的殷林琴就坐在叶十四旁边,听到她的话音,便解释道:“这是凤麟洲上梧桐木的香气,你看那片林子,都是这种梧桐。”
是梧桐吗?叶晓霜虽然神思不属,却听得清晰。可这种香味,怎么就那么像记忆中桃花的味道?十年前,当她发现,四岁的叶十四也和曾经的她一样,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就整日在桃林之中,便下令将那片桃林连根拔除。整整十年,她再也没有闻过这熟悉的香味!
“众位仙客,上岸之后,请跟随我来,郁岛主已经已经将各位的住处安排好了。”浮槎靠岸之际,撑船的奴仆恭敬出言。话音才落,他已经熟练地系好浮槎,引着众人上到凤麟洲。
叶晓霜和叶十四被安排在东边靠近海岸的一座吊脚楼中。
略作梳洗之后,叶十四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叶晓霜被梧桐木的香气搅得心神不宁,只站在窗边远眺。忽地,她见到两个人影一闪而过。她认得那两个人!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记得,他们跟在傅鸿飞的身边,显然是万剑宗的弟子。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在找什么,她心中一动,展开身形,蹑手蹑足跟了上去。她跟了他们两个时辰,一无所获,最后,随着他们回到住所。
“师叔和师弟还不曾回来,是不是出了事?”豪戈才一进屋,没见傅鸿飞和太史契阔,便问左安城。
左安城沉思片刻,道:“我们去西边看看。”
两人同时纵身出屋,向西边的树林急掠,叶晓霜也随即跟上。她内心的不安,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扩大,她能感到,傅鸿飞一定出了事。
二十年不曾相见,她却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往种种,是痛楚,也是欢喜。傅鸿飞是她生命中无可避免的劫数。她爱了,她恨了,最终也只能把他藏在心底最深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忧的少女,可以单纯地爱着他,为了他,去与所有想要拆散他们的力量对抗。她跟着豪戈与左安城,也只是想,远远地看上一眼,只要确定他平安无事,便悄然离开。
密林之中,打斗声清晰传来,豪戈左安城闪身进去,叶晓霜藏住身形,躲在树后察看情形。
熊亘和吕珑正围攻着太史契阔。那个少年在两大高手围攻下,已经是左支右拙,却仍然勉力支持,以一种不屈的眼神昂然挺立。
“师弟!”豪戈抽出子辰剑,毫不犹豫刺向吕珑。左安城却并不行动,只环顾四周,仗剑而立。
“师兄,你快走。”太史契阔十分清楚,就算是豪戈加进来,他们也不是熊亘和吕珑的对手,何况他俩存心要趁此机会灭了万剑宗夺宝之人,他和左安城一来,正中他俩下怀。他这么说着,身形摇晃地挡在豪戈前面。
豪戈一把扶住太史契阔,一面与吕珑熊亘周旋,一面喊道:“左师兄,你还不来帮忙!”左安城目光如电,盯着影影绰绰的树林,道:“这林中暗藏不少高手,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契阔,师叔和霜华去哪里了?”他想着,若是五人联手,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让涯,驮着师叔和霜华师妹回万剑宗……他们都,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太史契阔断断续续言道。左安城心下一沉,手中东阳剑几乎握不住,看这样子,他们三人是要死在此地。
叶晓霜听得傅鸿飞重伤,心神俱是一震,再想到他已然离开此地,又暗自松了口气。她凝神细察,发现林中少说还藏着四五人,不觉忧虑。如果没有这些暗中窥视的人,她和左安城都加入战圈,便足可以与熊亘吕珑抗衡,保全他们三人性命。但此刻情形,她若是出面维护万剑宗门人,只会引得在场所有人,把矛头也指到她的头上。到时候,就是万剑宗和罗刹门的人,同时死在凤麟洲上。
“左师兄,死则死耳,我们能死在一块,也是件痛快事。”豪戈催动法力,子辰剑便化作一道长虹,蛟龙一般游于空中,左闪右突护住太史契阔。左安城听得血气上涌,当即御使东阳剑,加入战斗,与他互为犄角,组成一个小小的剑气圈,暂时挡住熊亘与吕珑的合击。
叶晓霜心潮涌动,往事又历历再现。她已经负过他一次,难道还要再负他一次?这些年,她每每想到自己相负于他这个事实,便痛不堪言。这样的痛,又怎能再加一倍。正如那个年轻人所说,死又如何!如今,她能为他做的事,不就是替他维护这些小辈!哪怕只是延缓他们的死亡。她相信,如果他不曾重伤昏迷,还留在此处,也会如她这般想法。
想到此处,叶晓霜没有再犹疑,绛珠剑赫然出鞘,卷起一团黑云,飞向熊亘。
熊亘祭出降魔杵与绛珠剑缠斗,冷声道:“叶门主,你何必自寻死路。”
叶晓霜从林中走出,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熊亘嘲讽道:“叶门主,那傅鸿飞负你在先,你却还替他出头,傻不傻?”
傻吗?是傻!叶晓霜心底泛起冰冷的凉意。可是,她忘不掉。那场相遇、那场倾心,盘亘在她心底,绕成不能解开的相思之结。这是她这一生,最荒唐也最美好的记忆。如果可以有来生,她只希望,她和他的结局,能稍微圆满一些。
绛珠剑幻出的黑云不断扩散,将降魔杵的紫芒裹住,而这时,叶晓霜只听得背后传来,尖利的破空之声。
晓霜,你该回罗刹门了。傅鸿飞眼见满目累累的青桃,充满离别的伤感。那日,他与叶晓霜相遇,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月,她游历的时限已到,必须回去罗刹门。
叶晓霜双目含泪,摇头道:我不回去!这三个月,她和傅鸿飞御剑而行,足迹踏遍东土。有时,他们手牵着手,游走于集市,每每看到新奇的东西,她都会兴奋地举着,而他便很自然地为她买下;有时,他们于月下荒野,弹剑而歌,她踩着轻盈的步伐,和着他的歌声,翩然起舞;有时,他们就那么坐着,相互依靠,任时间静静流淌他只因她的好奇,便将万剑宗心法诵于她听,她亦只因他无心的一句话,把整个罗刹门的秘密,告知于他。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只有坦诚。这样的日子,回去罗刹门,便不复存在。
我绝不回去!叶晓霜又再重复一遍。
傅鸿飞凝出一抹苦笑,道:晓霜,你若不回去,你父亲会将罗刹门所有人都派出来寻你。那时候,说不准会引起正道和罗刹门的纷争。
我不管。叶晓霜伸手握住傅鸿飞的手掌,道,鸿飞,我随你去万剑宗,待你禀明师尊,我便嫁与你。
傅鸿飞反手握紧叶晓霜的手,沉声道:晓霜,你可想好了?你的父亲,会答应吗?
我知道,万剑宗虽然行事不拘小节,但也没有豁达到,能容忍门下弟子,娶一个魔道妖女的地步。叶晓霜眼神清亮,眼底透出无比的坚定,可是,如果我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就连去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这样的我,就不配得到你的爱。至于我爹,他一向宠我,不会不答应。
晓霜,我这一生,绝不负你。傅鸿飞的唇,轻柔地落在叶晓霜耳畔,对她许下诺言。
微风吹拂,青桃的香气散发出诱人的味道,熏得两人,沉醉其中。
积雪的山巅,万剑宗所有门人,都站立在后山山谷之前。须发皆白的代宗主龙天阳手持灵牌,拦在傅鸿飞面前,喝问道:鸿飞,在你师父灵前,你再说一遍,是不是要为了那个妖女,去闯万宗剑阵?
傅鸿飞跪倒在师父灵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他是师父自小带上山的,师父待他就如亲儿子一般。他的师父在他七岁时意外去世,师叔龙天阳代为传艺。他感激师叔授艺之恩,便拜了师叔为授业恩师,在人前都尊称为师尊。如今,龙天阳站在他面前,又搬出他师父的灵位,显然是想要迫他放弃。
师尊,你教导过我,万法自然,但凭心动。我的心,已系在晓霜身上,为她,说什么也要闯一闯万宗剑阵。傅鸿飞不为所动,道,我这也是,顺了万剑宗心法的奥义而行。
龙天阳气得须发倒竖,却知再也无法阻止,只得眼睁睁看傅鸿飞走入山谷。他和叶晓霜的婚事,遭到全宗反对,唯一的办法,便是他去闯万宗剑阵。若是闯了过去,便可以提出任何一个要求,宗主必须无条件答应,不得反对,这是万剑宗开宗立派就传下来的规矩。可好几百年来,没有一个人闯过了万宗剑阵。
傅鸿飞的身形,逐渐隐入山谷的迷雾,谷外一名黑衣女子,久久凝视着那团雾气,眼中有泪。她是他的师妹,简宁。一如她的名字,她与人无争,简单、宁静,单纯地崇拜着他,如今见他自寻死路,心中十分不忍。
而这一切,傅鸿飞已然看不到。走进山谷,他眼前的世界就为之一变,不再是一片迷雾,倒是春和景明,一派好风光。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热烈,映红了天际的流云。叶晓霜一身白衣,在桃花林中嬉戏,回眸处,一笑生百媚。
他心神一荡,随即清醒。他与叶晓霜才到万剑宗,她便被师尊派人看管起来,绝无可能出现在剑阵之中。
鸿飞,你来了。叶晓霜笑得比那桃花更灿烂,飞奔着扑进傅鸿飞的怀中。感受到怀中人柔软的身躯,他不觉生出疑问,若这只是幻觉,怎么可以这般真实?
仿佛看出傅鸿飞的疑虑,叶晓霜笑道:鸿飞,是你的师尊悄悄放了我。他说,见我上山以来,被囚了这些日子,也不曾与他们动手,便心生怜悯,想要成全我们。他知道你必须要闯过万宗剑阵,才能与我成亲,便让我在这里等你。师尊已经告诉我破阵的法门,你跟着我走就好。
傅鸿飞将信将疑,问道:那师尊为什么不事先告之于我?叶晓霜解释道:他是万剑宗辈分最高之人,又暂代了宗主之位,如何能当众徇私,须得你不知情,他与你把戏做足了,才能服众。
原来如此。傅鸿飞笑道,晓霜,你这就带路,我跟着你。叶晓霜牵起他的手,走进桃林,顺着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前行。
风起,吹动花瓣,刹时落英缤纷,而一道剑芒,却暗藏在纷飞的花瓣中,悄无声息地袭向傅鸿飞。
只听叮当一声,半空中迸出一阵火光,却是傅鸿飞抽出湛霄剑,堪堪挡住叶晓霜的绛珠剑。
鸿飞,我只是试试你的反应。叶晓霜收起宝剑。傅鸿飞毫不留情,催动湛霄剑,一剑刺入她的胸口。
鸿飞,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叶晓霜口中溢出鲜血,凄厉发问。傅鸿飞将剑再刺进几分,道:真正的晓霜,并不知道,师尊暂代着宗主之位。
傅鸿飞话音才落,叶晓霜便化成青烟,倏然消失。他很清楚,方才的幻影,乃是剑阵所生,它这一散,必然会有更厉害的杀招。果然,随着她的消失,四周的春景也再也不见,天空越发暗沉,阴惨惨的风突然而起,卷起阵阵飞沙。沙粒中,一道道黑影闪现出没,挟风擎雷,轮番攻击于他。
一时间,傅鸿飞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幻影,狂风暴雨般的进攻,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茫茫海浪中的一艘小船,随时可能倾覆。他立刻御使湛霄剑,腾空而起,想要从高处寻找一个缺口,却在半空撞上气壁,急坠而下。
好厉害的结界。傅鸿飞当即运气,平复胸中翻腾的气血,祭出湛霄剑,织出一张剑网,护住自己。他清楚,眼前的黑影只是幻象,他们不会觉得疲累,只要他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可以一直攻击于他,直至将他累死。他必须尽快找到剑阵的出口。
可是,出口到底在哪里?傅鸿飞体内法力流转,灵台一片清明,渐渐发现那些黑影的不同。那黑影之中,只有一个,腰间缠着一条极细的红丝带,若不仔细查看,根本就看不出来。那个黑影,一定就是破阵的关键所在。他想到此处,旋身跃起,再不顾其余黑影,专挑红带黑影攻击,招招都是致命杀着。
然而,他的攻击却是石沉大海,看似落在红带黑影身上,竟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是他,一门心思进攻,被其余黑影伤了好几处。他肯定忽略了什么。傅鸿飞立时改变策略,再次用剑网护住自己,仔细回想龙天阳平日的教诲。他相信答案就在其中。
鸿飞,你相信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吗?
我们万剑宗的心法,就是要充分发挥人的潜力,你修到该有的境界,便会相信了。你的资质很好,若能真正领悟心法奥义,你就会超过我,成为万剑宗第一高手。
这是龙天阳第一次代师传艺时,对他说的话。所以,关键就是,他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悟出万剑心法,才能窥出红带黑影的破绽,破了万宗剑阵。可内功心法的修炼,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他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突飞猛进?
这么想着,傅鸿飞手上稍有迟疑,胸前又被黑影划拉出一道口子。他忙念起心法口诀,越来越快,音量也越来越大,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天地之道,法与自然。寒暑有序,风雨有节。一阴一阳,为之增益。
傅鸿飞控制住湛霄剑,顺着心法反复诵念,不知不觉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他清晰地看到,那红带黑影每一次腾挪闪跃,身后都会有一片开阔之地,并无风沙。出口就在那里!他要怎样才击倒黑影?
这时,湛霄剑忽地自鸣,围着傅鸿飞急速旋转。他只觉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住,整个人就随宝剑飞出,流星一般撞向红带黑影。只见光华乍迸,他眼前一片茫茫,片刻之后,便飞速下坠,落到地上。
傅鸿飞翻身而起,持剑警戒,却发现自己站在山谷入口。龙天阳欣慰地望着他,道:鸿飞,你终于领会到了万剑心法的奥义,假以时日,必能运用自如。
师尊,那我能与晓霜成亲了吗?傅鸿飞满怀期待询问。
龙天阳深深地看了傅鸿飞一眼,道: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傅鸿飞闯出剑阵的喜悦立时散去,不安地望向龙天阳,问道:什么条件?能让龙天阳破坏宗派的规矩,开口提出的条件,一定极为苛刻。
很简单,只是让你利用与叶晓霜成亲的机会,带领万剑宗,灭了罗刹门。龙天阳顿了顿,又道,当然,叶晓霜的命可以留下,却必须废了所有法力,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师尊,我闯过的,是开派祖师留下的万宗剑阵,你必须无条件答应我和晓霜的婚事。傅鸿飞明白,一个仙客散功,会经历怎样锥心刺骨的痛。就算他不顾及叶晓霜身体上要承受的痛苦,也不能让她,在本该最幸福的时刻,遭受他的背叛,经历丧亲之痛。
这是唯一的路。龙天阳道,那罗刹门的门主叶浩然已经率领所有门人,杀到了万剑宗,我们完全可以借成亲的机会,在这里,以最小的代价,一举歼灭罗刹门,从而一跃成为正道宗派之首。
师尊,我做不到。傅鸿飞断然拒绝。
那么,你能率领万剑宗,与罗刹门堂堂正正一战吗?如果胜了,我便准许你们成亲。
我也做不到。傅鸿飞沉思良久,缓缓摇头。争斗一起,难免有所死伤,他的剑若伤了叶晓霜的亲友,他又有何脸面,去迎娶她过门。
鸿飞,你放弃了最后的机会。龙天阳出手如电,制住傅鸿飞,御剑将他带到一处静室,略施法术,将他锁在里面。
原本,以龙天阳的法力,傅鸿飞绝无可能冲破钳制,但他方才领会了万剑心法的奥义,此时又再施展一遍,不知过了多久,竟然成功脱困。
傅鸿飞刚一脱困,就向着金铁交鸣之声传来的方向狂奔。当他终于看清场内的情形,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满目所见,都是一片血红。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支离破碎地倒在地,如同木偶,再也没有一点生气。万剑宗以龙天阳为首,只剩下七人活着,罗刹门更惨,只有三人活着,叶浩然和一个年轻男子,还有满身是血的叶晓霜。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龙天阳森然下令,杀了他们!
不!傅鸿飞狂叫一声,手持湛霄剑挡住自己的同门,师尊,请你放了他们吧。
鸿飞,你好好看,你眼前这些死去的同门,都是他们杀死的,你要我怎么放了他们?龙天阳怒极反笑,森然出言。
简宁抹了抹黏住眼睛的血迹,着急叫道:傅师兄,你快过来。
傅鸿飞一振宝剑,急促道:晓霜,你们快走,这里有我挡着。叶晓霜拼命摇头,道: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他们和我是同门,绝不会要了我性命。傅鸿飞声嘶力竭喊道,拼尽全力接了龙天阳一招。叶浩然和年轻男子一左一右,紧紧拉住叶晓霜,向山下而去。
龙天阳示意简宁带人去追,自己却祭出碧阔剑,缠住傅鸿飞,存心让他无法抽身。
傅鸿飞眼见简宁等人追了过去,不顾碧阔剑的剑气,将手中湛霄剑御使而出。情急之下,他体内真气倾泻奔腾,湛霄剑恍若飞龙,有了生命,游弋在简宁等人身旁,一旦有机会,便割喉饮血,只眨眼功夫,就连杀两人。
龙天阳见势,忙御使碧阔剑挡住湛霄剑,堪堪救了简宁一命。傅鸿飞,你这是做什么!他怒声呵斥道,为了那个妖女,残杀同门?
傅鸿飞如梦初醒,慌忙收起湛霄剑,无力地跪倒在地。简宁心有不忍,想要去扶他,却被龙天阳喝住。
傅鸿飞,你残杀同门,放走妖女,该当何罪?龙天阳厉声呵斥。傅鸿飞肃然道:万死不足赎罪。
龙天阳举起碧阔剑,想要刺进傅鸿飞心口,却颓然垂下。只听他仰天悲呼道:我龙天阳竟教导出这样的弟子,还有何面目代这宗主之位!说罢,他深深地看了傅鸿飞一眼,道:傅鸿飞,如果你还念你师父的养育之恩,以及我的授艺之德,就把振兴万剑宗的责任担起来,从此断了与那妖女相好的念头!你残杀同门,死罪可饶,活罪却不能免,我断你一经一脉,你可服气?
傅鸿飞心中升起凛冽的寒意,默然不言。事到如今,他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
弟子服气,但凭师尊处置。
龙天阳扬手,一缕劲风升起,重重地落在傅鸿飞身上。
叶晓霜翻转手腕,甩出一把血薇针,暂时阻了阻身后偷袭的人,又再展动身形,灵巧地向一侧横移,那偷袭之人想不到她的身法如此古怪,收势不住,招式便直奔熊亘而去。
那是一道紫芒,与熊亘降魔杵的光芒如出一辙,只是没有降魔杵那般明亮耀眼。熊亘架住紫芒,破口骂道:叶晓霜,你这不要脸的妖妇,竟想让我父子相斗,当年你怎么就没死在万剑宗!你如此歹毒,也难怪傅鸿飞不要你,娶了别的女人。
叶晓霜面上血色顿失,熊亘这是将她心底的伤痛,毫不留情地揭穿
那时,她被父亲和师兄强押回了罗刹门,关了整整一年。无论她怎么哀求,父亲也不为所动,不肯放她。后来,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传了她万剑宗的心法,便提出条件,只要她默出心法,便放她自由。但是,如果她要敢去找他,就再也不认她这个女儿。
她把心法留给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罗刹门。她以为,他会怀着满腔期待和喜悦迎接她的到来,却不曾想到,他对她,一直避而不见。
她在万剑宗山下,结庐而居,整整等了四年,竟一次也没有见过他。每当深夜,她回想起往日种种甜蜜,想要杀上山巅,不顾一切见他一面时,都只能攥紧拳头,压抑住内心的冲动。万剑宗和罗刹门已结下大仇,她不想再增加恩怨,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可是,她隐忍退让得来的,只是他即将大婚的消息。那段日子,不断有正道中人上山,想来是为他送上贺礼。她等了又等,总盼着他在某一个月夜,不期而至,笑着对她说,她所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的。
然而,她只等来了师兄,以及师兄带给她的噩耗。她的父亲,因为修炼万剑宗心法,走火入魔,丢了性命。
她不得不随师兄回罗刹门。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不能不去送父亲最后一程。走的那一刻,终于等来了他的消息。她看到他的新娘,穿着鲜红的嫁衣,在众人的拥簇下,一步一步走向山巅。
她认得那个叫简宁的女子,是他的师妹。
那一刻,她便绝了送完父亲,再回草庐来等他的念头。她留在了罗刹门,嫁给了师兄,生了女儿叶十四。
叶晓霜因熊亘的话,陷入往事不能自拔,熊亘却不会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将所有法力凝聚到降魔杵中,挥手劈出,竟想一招偷袭得手,要了叶晓霜的命。而另一边,众妙宗众女也出了密林,与吕珑联手,将太史契阔三人,逼到绝境。
正当这时,叶十四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挺身为叶晓霜挡了熊亘致命一击。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闪着骇人的寒光,人却一点事也没有。
谁都不可以欺负我娘。叶十四一字一顿说道。言罢,她双手挥起琅琊钩,就向熊亘攻去。
熊亘哪里把叶十四放在眼中,漫不经心地举起降魔杵,却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被迫得连连后退,兵器也险些脱手。他不禁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想要找到她从哪儿来的力量,小小年纪竟能与他抗衡。可除了她的面色,他看不出更多的异样。
叶十四双钩又再出手,却是一左一右,同时升空,分别袭击众妙宗众女和熊亘父子。熊亘只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席卷过来,凌厉地气刺得他脸颊如同刀割一般,他忙挺身护在熊焱前面,急速后退,避其锋芒。那一边,众妙宗众女也急急退后,再也不能对太史契阔三人,形成合围之势。
快退。叶十四催动琅琊钩,向前逼近,人却拉着叶晓霜,并招呼太史契阔三人,连兵器也不要了,向后退去。
退到林中,叶十四便再也忍不住体内翻腾的血气,接连喷出好几口血箭,昏死过去。豪戈背起伤重不能行走的太史契阔,急速问道:前辈,现在要怎么办?
叶晓霜也背起叶十四,略一思索,道:去东边海岸。我们所乘坐的浮槎体积巨大,也许那些奴仆还不曾全部收走左安城一听,失声道:如果浮槎还在,我们岂不是不能再去聚窟洲寻宝?这些年,他心心念念的,便是到聚窟洲寻得法宝,以求突破自身的资质,眼见就要达成心愿,却不想功败垂成。
这个时候,是命重要,还是宝物重要。叶晓霜冷言道,你想留下,我不勉强。左安城只是摇头,率先向东边海岸急奔。
一路无事,叶晓霜一行顺利到达岸边,果然见还有奴仆正在收拾一只浮槎。他们潜行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那两个奴仆,赶在熊亘等人追来之前,划起浮槎,驶向茫茫大海。
月色如水,照着冰凉的海面,叶晓霜一直抱着发抖、胡言乱语的叶十四,面无表情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豪戈与左安城见她的模样,不敢多说,只在一旁默默照顾太史契阔。
娘,我知道,你带我来凤麟洲,是想找出解除我身上正邪两种心法的办法娘,我不怪你,故意让我练这两种心法娘,其实你不知道,我找到了爹爹留下的信,他在走火入魔去世之前,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只要把全身功力都散了,这两种心法自然就不起作用,只是,散功之初,散功之人的功力会成倍增加,若是承受不住,便会全身炸裂而死娘,虽然你不爱我,可是我好想,你能爱我
叶十四双手在空中乱舞,说话之声变得模糊不清。叶晓霜握住她的手,内心波涛汹涌。她从来不知道,十四岁的她,在心底藏了这么多的事!只因为她不是她与所爱之人生下的孩子,她便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更多的时候,在她心情不好时,就拿她出气。她只看到,她处处与她作对,却想不到,她之所以如此,只是想要获得她的爱而已。
也许,她该试着对她好一点。
日升月落,浮槎靠在西海岸边。豪戈与左安城恭敬向叶晓霜行礼,谢她的救命之恩。她却微笑道:不必谢我,你们回到万剑宗,替我向傅鸿飞说一声,就说故人恭祝他,婚姻美满,儿孙满堂。
豪戈与左安城对视一眼,却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出实情。就在犹豫之际,叶晓霜御剑而起,带着昏迷不醒的叶十四,腾空飞走。
豪戈低声道:这位前辈,就是师叔一直记挂着的人吧。左安城只道:快回万剑宗吧,也不知道师叔和霜华师妹,怎么样了。
两人御剑飞起,不惜耗费法力,昼夜不歇,直奔万剑宗。
回到万剑宗,他们又足足等了半个月,傅鸿飞才清醒过来。豪戈把详细情形说了一遍,又把叶晓霜的话带到,便退出静室。
袅袅的香雾升起,傅鸿飞深深吸了口气,眼前浮出当年的情形
他被龙天阳断去一经一脉,再也不能施展和修习高深的法术,他便以此为由,坚决推辞了众人拥护他当宗主的请求,而把宗主之位,让给简宁。
他一心辅佐简宁,广收门徒,一年之后,万剑宗又逐渐热闹起来。
当她不远万里,前来寻他,他却只能避而不见。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人的鲜血,尤其是他,还亲手杀了同门,这是他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所以,他立下了规矩,万剑宗门人,无论在什么情形下,也不得同门相残。
他只能看着她等他。在积雪的山巅之下,一等就是四年。他不忍再看着她这么下去,因为他的堪不破,蹉跎一生,便与简宁商量,两人合演了一出戏。世人都以为,他已娶妻,只有万剑宗门人知道,他与简宁,再清白不过。
她的心,他如何能不懂。可是,他只能这样。他无法放弃该承担的宗门责任,也无法越过同门的鲜血,只有选择彻底断了她的念头,让她能再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这一生,对不起太多的人,简宁也算是一个。因为无争和安于现状,作为宗主,她并不能服众,而这个宗主之位,却是他硬塞给她的。还有,他永远也忘不掉,简宁在他被断经脉之后,拿出一瓶丹药,给自己和其余在场的同门,一人服了一颗。
那是忘忧丹,可以让人忘记三日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都忘记了那一场腥风血雨。简宁在服下丹药之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傅师兄,我只愿记住你的好。
有时,他也会想,那个时候,为什么他不能学一学简宁,一颗忘忧丹下去,就能抛掉所有束缚住他的东西。
可他无法逃避,应该承担的师门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好想告诉你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