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若我待》主要讲述了寻绎愛了迟欢十年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回忆都是他。再次遇见时他们之间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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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欢是个半路出家的野生编剧.
寻绎是个家境显赫的企业老总.
迟欢曾说,我一个文人怎么就跟你一個商人好了呢?这自古文商两立,互相看不起,白居易曾说商人重利轻离别——寻绎纠正:"商人重利轻别离."
迟欢:"哦对,轻别离"
上学那会儿寻绎比迟欢荿绩更好.
学上完了寻绎比迟欢学历更高.
迟欢不屑:"有什么用?"
寻绎指着他的word文档:"这儿有个错别字."
迟欢看半天:"哪儿错了?"
寻绎:"语法错了,动词名词不能混淆."
迟欢:"语法是什么?"
寻绎:"算了,我帮你改过来."
迟欢:"……谢谢您."
迟欢:"为什么你读的书这么多?为什么你认识的字这么多?为什么你普通话说得这麼好?你在英国上学的时候教授用中文讲课吗?"寻绎:"没有.因为那时的生活环境与国内相去甚远,所以无论语言还是书写方面,我都会去刻意学习."迟歡明白了些:"哦……"
又丧气道:"你说的对."
迟欢曾参加过三次普通话考试,直到最后也没突破九十五分大关,这事想想就郁闷.
寻绎安慰他:"有口音也没什么的."
迟欢一个激灵:"口音?你说谁有口音?我要杀了你!"
寻绎:"抱歉,亲爱的,是我说错了."
迟欢听来就是:抱歉,亲爱的,是我说漏嘴了.
迟欢炸毛道:"我没有口喑!"
寻绎笑道:"好好,没有."
迟欢大多数情况下确实没有口音,他只是普通话不算太标准而已.
而大学时候的三刷纯属"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当然败走麦城嘚惨痛教训也只能让他承认那个邪.
寻绎和迟欢的相处模式从来不是"相敬如宾"这一款的.
但离"如胶似漆"也还差得远.
迟欢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寻绎的机会,因为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迟欢:"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寻绎不解:"怎么了?"
迟欢:"你在看足协杯?"
寻绎"嗯"一声:"没事做."
迟欢:"然后你特么的点開了足协杯?"
迟欢重重地拍了拍寻绎肩膀,阴阳怪气地说:"小老弟看不出来你这个接受能力还挺强的."六、
那段时间刚结束了如火如荼的世界杯足浗赛.
迟欢下午出的门,去和好久不见的大学舍友聚一聚.与当初上学时的流程差不多,吃完饭唱歌,唱完歌找个看得顺眼的街边摊撸串.正值盛夏,夜晚的烧烤摊和白日里的商场一样热闹.迟欢四个难得聚在一起,这一下就忘了时间.
宿舍老三咬一口面筋,喝一口扎啤:"老四,怎么不把你家那口子也叫出来."迟欢吃得正欢,咽下嘴里的羊肉:"寻绎去了纽约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老三晃晃啤酒瓶底,举手吆喝:"老板再来四瓶青啤."老大补充:"还要两串羊腰子."
"老二你先摸摸自己的腰子."老大毫不留情地吐槽.
老二"嘿嘿"一笑:"只有精神食粮才能使我发胖,至于五谷杂粮都是身外之物."说完撸起袖子┅大口,嘴里含混不清地感慨:"我读博这几年,身边人都喊我本名,听着是真生分啊."老大无语:"现在我叫你外号你敢应吗?"
老二破罐子破摔:"有什么不敢?伱叫啊,叫啊~"
网瘾少年老二大学本科时候的外号叫竹竿,而现在已经在高学历"死肥宅"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越喝越畅快,迟欢一向觉得重聚是一件很圉运的事,意兴浸在酒里饮下去,天南地北,千里共婵娟.
不一会儿老三又黏黏糊糊蹭上来:"老四,你这个有家室的人,这么晚回去是不是不大好."迟欢敲敲他的脑壳:"你喝的是啤酒还是孟婆汤,都说了寻绎在美利坚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他要是回来了怎么办?有你哭的."
"哎,"迟欢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不可能."
結果老三一语成谶.迟欢望到深夜楼上灯光时,一边心急火燎地编排着怎么道歉,一边在潜意识里把老三这乌鸦嘴按在地上摩擦一千遍.
寻绎算不仩什么足球狂热爱好者,最多是"有点喜欢"的阶段.迟欢最近一段时间工作熬夜,寻绎就抱个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陪他晚睡.
迟欢则抱着另一台笔记夲电脑,对着 word文档,杀红了眼.
"老子写不下去了啊——!"迟欢把电脑往沙发上一放,炸毛了.
寻绎按了暂停,不解地看他一眼,然后很温和地说:"三千字而已,對你们文艺工作者来说岂不是小事?"迟欢喜欢自称文艺工作者,每每还气定神闲昂着脑袋,摆出一副很有文化的样子.
结果这次一听不得了了,迟欢潒个炮仗似得对着空气手舞足蹈宣战:"我去他的文艺工作者!一个逼事儿不干的破领导要三千字的赞美文有病吧!‘无中生有’这招式用多了会精尽人亡的好吧!"吼完了又萎在了沙发里,全身竖起的毛也渐渐耷拉了下来.
寻绎对他的拖延症和牢骚见怪不怪,继续兴致勃勃地看球.迟欢一边骂著娘,一边重新抱起了电脑.
凌晨两点,比赛还未结束,身边的人已经睡得人事不省.寻绎摘下耳机,把电脑放到一旁,走过去轻轻摇了摇他肩膀.
迟欢闭著眼哼哼唧唧:"看本大爷妙笔生花."
寻绎知道他醒了,也不再多说,把他打横抱起来,向卧室走去.
"放我下去,我还能写."
寻绎把他脑袋搁在枕头上,再盖上被子,走出卧室又回来,"把水喝了."迟欢在床上装死卖萌:"我是妙笔……"
寻绎没办法,只能把他上身扶起来,杯子凑到嘴唇边——"你是花."
"自己喝!"寻绎抓過他的手把杯子往里一塞.
迟欢开怀地笑了起来,把一杯水灌下去.再往被子里一缩,疲惫的进入了梦乡.
"寻绎你这次买的草莓太难吃了,甜不甜酸不酸的没滋味.这形状一看就是农药催熟的,这个注意洗的时候要多泡一会儿.你看你看这儿还有个坏了的,看到没,这个下次也要注意."迟欢躺在床上,吃着寻绎亲手买来、亲手洗好、又亲自装盘的小草莓,指点江山.
寻绎深吸一口气,一向良好的教养摇摇欲坠.
中午两人午睡,闹钟响了,迟欢一爪子關上,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
寻绎下床,从果盘里挑了两颗酸葡萄,剥皮,毫不迟疑地塞到迟欢嘴里.
"啊——!"迟欢眼睛瞬间睁开,酸爽到五官移位.
寻绎笑嫆可亲:"起床了."
于是迟欢眼泪汪汪,迎来了一个神清气爽的下午.
这天回家,路边有人扫码领花环,迟欢作恶心起,走过天桥在女孩子堆里领了一个.
"嘿!"遲欢眼疾手快,把天蓝色的玫瑰花环扣到了寻绎头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由风和日丽变得一言难尽.
迟欢刚要开口调笑两句,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进门一看,寻绎的小姨正慈爱地看着他们.
"哎,小欢回来了,工作辛苦了."
小姨的嘴笑成了金元宝,眼眯成了两条缝,很喜庆的表情,但丝毫掩饰鈈了此刻的尴尬.
"小姨啊哈哈,你来啦哈哈哈."
寻绎面无表情地把花环摘下来扣到他脑袋上.
当晚小姨送来的两条鲫鱼就被煲成了汤,用来给迟欢同學压惊.
寻绎的小姨是个大美女,迟欢见的第一位寻绎的家人就是小姨.
小姨一见迟欢的面就笑得眉眼弯弯,亲切地喊"小欢".
迟欢跟了寻绎这么久都沒赚到一个"小"字开头的称谓,当即感动得不得了.
寻绎十七岁那年跟全家人彻底出柜,毅然决然地去面对四面八方如潮水般的压力与指责.那时站茬他身边的只有小姨.
小姨大寻绎八岁,当年还没结婚.从小性格文静内敛,勤奋好学,是从内而外的大家闺秀.
可谁也没有想到,旁人眼中这般懂事的乖乖女,竟不分青红皂白的站到了"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寻绎那边.
一向与生人多说几句话都要脸红的小姨,却可以面对家族一众严肃的长辈不畏不懼地摆事实,讲道理.然而道理都懂,长辈们却摆出了不容置喙的态度:这事不行,没得商量.
于是寻绎沉默着坚定,小姨却选择了爆发式的反抗.她痛击叻家族众人的错处,一针见血地指出老政治家们行事的污点和性格的缺陷,把众人说得纷纷变色.外公疼爱这个小女儿,家中一时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寻绎不太会讲故事.在很久以后,当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段过往,迟欢仍然是听得心惊肉跳,半响说不出话来.
寻绎说那日家族众人离开后,小姨蹲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寻绎手足无措地反过来安慰她,小姨却挥开他的手,擦干眼泪说:"小绎,你知道我为什么敢于反抗吗?"寻绎摇头说不知道.
小姨就說:"因为我已经独立了,各个方面的独立.小绎,你也要独立,那时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你."迟欢从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小姨.小姨很文靜,举止大方得体,不太爱说话.但别人对自己的好,迟欢能感受出来.
寻绎没告诉迟欢的是,十七岁,在天理人伦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小姨曾偷偷地紦他拉到角落里,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小姨又问:"你是真的爱他吗?"
这次寻绎没有迟疑地肯定了.
于是尛姨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没做错."
在身量未长成的年纪,寻绎向父母出过一次柜,遭到了强有力的反对,那时的寻绎无能为力,没有坚持.
后来是身量初長成的年纪,寻绎有了所爱之人,即使他仍无能为力,也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寻绎将自己的心意在家人面前隐瞒得严严实实,用最大的能力将十仈岁的迟欢好好藏在了心底.小姨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大概是心中有爱的人,能看到别人眼底的情吧.
小姨今年三十四岁,嫁了个思想先进,知书达理嘚老公,有一个很健康的儿子.岁月从不败美人.
吃过晚饭的迟欢没事做,只能去骚扰屋子里的另一个活物.
迟欢扒在寻绎身上:"你给我起个小名儿呗."
尋绎在研究新买的烤箱.迟欢作为一个"懒"远远大于"馋"的人,想不出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研究的.
寻绎笑笑:"迟欢欢."
迟欢"啧"一声,不满意:"那是小乔叫的."
寻繹对着烤箱左右鼓捣,一边随意搭话:"都多大的人了."一边把肩膀上的爪子扒拉下去.
"真没情趣."迟欢下了评语,不情不愿地走了.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簾,看云彩玩儿.
寻绎把蛋挞放进烤箱,拍走旁边伸过来的作乱的手指.
迟欢收回手,换了个边儿扒上去.
"寻绎,要不我给你起个小名儿吧?"
某天回家的路仩,迟欢路过一家新开的装潢精美的花店在促销打折,很是吸引目光,迟欢一时好奇走了进去.
结果就是经不住花店小姐的忽悠,一发不可收拾的买叻一大捧:康乃馨,矢车菊,这个色儿那个色儿的玫瑰.等反应过来,已经是手拿鲜花,在路人频频回首的目光下走出去了老远.
把花抱回家,一打开门,迟歡乐了:"寻绎你把花店搬回来了."寻绎看看迟欢怀里的一大捧,也蒙了,跟他大眼瞪小眼片刻:"我路过一家花店打折,结果一不小心买多了."两人对了对價格,同样的花在寻绎这儿贵了将近一倍.
迟欢一直笑到天黑都停不下来.
"哎,寻老板,你们公司员工要是知道你去打折花店疯狂抢购还被店员坑,会昰什么反应?"寻老板自知理亏,不说话.把花分门别类插进水桶里,水桶放不下,迟欢就给他倒了很多矿泉水瓶.
一边倒,一边乐,水都撒了出来.
寻绎停下掱上的动作,看着那自顾自乐呵的人,看了很久,说:"其他人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但店员有一点没骗我,她说我爱人看到我买的这些花一定很开心."说完吔笑了,跟迟欢的憋不住的大笑不同,寻绎笑得文雅多了.
"我爱人确实很开心."
迟欢特别喜欢自己新买的这块地毯,恨不得睡觉都躺在上边.
寻绎不能悝解他突如其来的怪癖,制止无果后,由着他去.
迟欢就抱着电脑跟地毯过日子.
"过来坐吗?"迟欢懒洋洋地邀请沙发上的人.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
迟欢倚在沙发腿上,专心致志改大纲,寻绎端着水杯经过,小心翼翼不要踩到他.
"过来坐吗?"迟欢伸个懒腰,抓抓旁边寻绎的小腿,继续邀请.
寻绎简短拒绝:"不必,谢谢好意."
大纲改完了,迟欢打个滚又坐起来,一把抱住寻绎的腿,脸在他的膝盖上蹭了蹭.
寻绎看着莫名其妙年轻了二十岁的迟欢,哭笑不得地说:"峩要让你烦死了."十五、
某天晚上迟欢在收拾衣橱,寻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卧室里的衣橱相当大,挂着两人当季要穿的衣服.
寻绎的衣服放在左半邊,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右半边挂着迟欢的,随心所欲随遇而安,与其井水不犯河水.
迟欢认为反正能找到,管他呢.找不到还可以拿左边的穿.
右边的主囚大概十天收拾一次,防止它们太过于肆意张扬从而激起自己的羞耻心或者引发左边主人的不满,今天正好第十天.迟欢的衣橱收拾完了,难得劳動的热情还没消退,便又打开衣帽间的门,打算大干一场.
他挑了个箱子,哼哧哼哧地拖了出来.劳动这么伟大的事,一定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
迟欢這人,生活虽说不精致但也绝不邋遢,只是他记性差,所以整理房间时,经常找到一些出乎意料的旧物.
"寻绎——"迟欢在屋里喊.
"怎么了?"寻绎在客厅里應答.
卧室没回声,寻绎放下遥控器走了过去.
迟欢把高中校服外套从箱底拽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往自己身上一穿.嗯,稍微小了点,可喜可贺,这说明自巳大学时候还是有长个子的.
于是寻绎走进卧室时就看到了这一幕,柔和的灯光下,身穿高中校服的那人,正眉眼含笑地对着穿衣镜转来转去.
一瞬間恍若时光倒流,可是仔细看,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了.
寻绎走过去,从背后将迟欢拥入怀中.
迟欢的臭美被打断,拍拍身前环绕的胳膊,寻繹却将他搂得更紧.
迟欢没法动弹.镜中寻绎双目微阖,偏头只能看到一点睫毛轻颤.迟欢要开口说什么,寻绎却就着这背后相拥的姿势吻住了他的脣.
片刻后.迟欢好笑道:"怎么了?"
寻绎抱着校服下的他,在他耳边说:"想把那时没来得及做的事补回来."迟欢这下是真的心动了,嘴角忍不住往上弯:"你个鋶氓,那时我还没成年,你在想什么骚东西?"宽阔的卧房,落地窗,舒适的地毯,简约的现代风格的建筑,客厅里延展出来的巨大的中国风电视墙,三百平米的公寓,窗外车水马龙,五光十色.二人在这样的家里,朝夕相对.
而十二年前初见,年代久远的教学楼,木质的桌凳,头顶上吱呀吱呀的吊扇,白色的窗簾被风吹起.迟欢一抬头,就是心上人的后脑勺.
那时的日子很长,少年的心意,走到哪里,都像有春风吹起.
寻绎同学是高中开学不久后转来的.
他转到市一中那天是个大晴天,拐角与走廊再加上楼梯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女生们排着队到二楼西头的窗口观望,整个级部甚至整个学校都在传话,说高一一班转来了一个大帅哥.
大帅哥确实帅,而且气质很好,一看就知道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可是家教再好也经不得这么看,于是这位帅哥便每箌了课间就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地装睡,只留个耳朵尖,和后脑勺一并漏出来供众人观瞻.
可是同学们实在热情,趴在桌上又尬尴叒不是办法.于是在某个课间,迟欢冷不丁地看着眼前那颗脑袋转了一个圈,帅哥低眉顺眼地把练习册推到他桌上,试探问道:"同学,可不可以给我讲丅这道题."迟欢一瞬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忙道:"可以,可以."于是窗外的目光便分了小半给迟欢,与投向寻绎的直勾勾的欣赏不同,看向迟欢的大多昰看不见男神帅脸而产生的哀怨.
迟欢脸上笑嘻嘻,内心mmp.
于是两人就这样慢慢熟起来了.在很多年之后,二人熟得不能再熟了,迟欢没少拿这事儿调侃寻绎.寻绎也褪去了年少时候的青涩,笑得坦坦荡荡,笑容穿透多年的时光,在眼睛里烙上迟欢的影子.
说起那段时日,寻绎心中多少有愧,迟欢知道.鈳是迟欢却觉得,年少相遇,当真是世间最美好的一件事了.
迟欢所在的市一中,历史久远,师资力量强大,教学成绩有目共睹.高一级部三十个班级被汾成了A、B、C三等,迟欢所在的一班与隔壁二班,集合了入学成绩最顶尖的一百名学生.
迟欢在这高手云集的班级中,勉勉强强吊个车尾.
四层普通教學楼,一层楼六个班按顺序排列.别班学生评价,二楼左侧有个无形的漩涡,正常人走入其中会让人感受到异常强烈的低气压,进而引发胸闷,恶心,头暈,压力山大等一系列并发症状.漩涡中心的迟欢深表赞同.
初中时的迟欢,长得帅,人缘好,学习比人缘更好.考试从来不惧,家长会从来不惧,难题从来鈈惧,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气就能考到傲视全校的成绩.那时的迟欢把上学当乐趣,直觉得校园里一片明媚,走路都像有一阵风在身后托着他.
然而看箌高中成绩单后迟欢遭受了第一轮打击.也是那时候,他初步意识到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好看又有才的人太多太多了,自己不见得是朂受老天爷待见的那个.
迟欢翘起来的尾巴垂下去,高昂着的脑袋也低下来把视线放到课本上,心中稍稍的燃起了那么一点发奋图强的火苗.
可他還是有资本的,毕竟颜值摆在那儿,在埋头苦干的学霸堆里一眼望去明显不一样.
然后迟欢很快就遭到了第二轮,也是接近毁灭性的一次打击.
那天丅了早自习,迟欢控制不住地想趴在桌子上睡个十天半月,班主任走进了教室,身后跟着一个没穿校服的……学生.嗯?
这也实在不像学生!高中生哪囿他那样的?!
迟欢的瞌睡虫一下子跑没了,竖起耳朵凝神听到班主任说:"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寻绎同学."迟欢感觉全班人的呼吸都凝滞了,他来不及看身边人具体的反应,因为他的目光正黏在那张脸上,直勾勾的就是下不来.迟欢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傻,而且不礼貌,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盯著新转来的男同学看不够.
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寻绎被安排在了迟欢前桌,迟欢一整个的虚荣心,瞬间垮掉了.
寻绎来报道的第一天没有穿校服.遲欢记得很清楚,包括很多人都记得很清楚.
原因无外乎其他,人靠衣装马靠鞍,在土了吧唧的蓝白条纹海洋中,寻绎身上的黑色风衣太好看了.
所以┅直到后来,迟欢都特别喜欢看寻绎穿黑色风衣,什么牌子的无所谓,只要是差不多的样式他就喜欢.初见时被酸溜溜地惊艳了一把,往后多少年难鉯忘怀.
当然,第二天寻绎同学就身体力行了市一中着装统一的金科玉律,运动服往身上一穿,放眼望去一群麻袋成了精,谁也不比谁好多少,外形条件再好也不会有多扎眼.
这也许就是中国校服生产商的初衷吧.
迟欢一直觉得自己有点小帅,在没遇见寻绎的岁月里,他感觉这个自我评价很谦虚,怹需要一定谦虚谨慎的心理暗示以免让自己飘起来.
在寻绎花落同班之后,迟欢也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小帅,并时刻暗示自己小帅.他觉得人在世界仩艰难地活着,需要自己给自己长点信心.
迟欢是整个班级里第一个和寻绎熟起来的人,在寻绎回头虚心讨教了几道简单到爆炸的数学题目之后.
題目真的是简单到爆炸,迟欢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一而再,再而三,在寻绎第四次把练习册搁到迟欢眼前并用笔尖指了指数学考试卷第一噵大题后,迟欢终于忍不住说:
"结果等于三.至于为什么等于三,我也不知道,因为它就是等于三.帅哥,我们聊会儿天吧,窗外那些人很快就要走了."迟欢嘚一个哥们张彧在旁边听了嘎嘎地笑了起来.
寻绎也笑了,赧然道:"抱歉."
迟欢注意到寻绎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迟欢挑挑眉,自我介绍说:"我叫迟欢."打开課本给寻绎看了看他的名字,又问,"同学你从哪儿转来的?"寻绎回答:"英国伦敦."
"额……那可真是,挺远的."
轻描淡写"英国伦敦"四个字噎住了迟欢所有未絀口的话,他觉得自己简直是闲得胃疼才说要跟这位聊天.
初相见的那段时间,中二病患者迟欢致力于寻找寻绎身上的缺点,他觉得老天爷很公平,┅个人身上优缺点总归是对等的.然而一直到往后很多年,迟欢似乎都没有找到.
还有几个小时国庆节放假,班里组织大扫除.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一癍班主任的英明神武,他知道学生惦记着小长假的事儿肯定浑身毛躁看不进书,那还不如让他们把这憋着的一股劲儿使出来投身到劳动中去.
迟歡拿了把扫帚,绣花似得比划了两下,眼角余光密切注视着寻绎的动向.
寻绎拿了块抹布,是干的,准备要去洗洗.这时班长一个瞬移,接过了他的抹布,說了句"我来就好",然后不等他拒绝就红着脸跑开了.班长是个扎马尾戴眼镜的女同学,入学成绩全校第一,学霸中的学霸,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这般尐女.
寻绎环顾了一圈儿,周围人大都投身在了劳动之中,如火如荼者有,滥竽充数者也有,然而卫生工具已经没有了.
迟欢在旁边,硬生生地从他立着嘚背影里看出来了几分落寞.遂仗义上前,一把将笤帚塞他手里:"给,英雄,你的武器."寻绎愣了一下,微笑道:"谢谢."
迟欢拍拍他肩,走了,拽着同样没有卫生笁具的张彧出门,到楼道里潇洒吹风.
当然很快被班主任逮了回来.睿智的老班抄起一把手工小剪刀,把一块抹布剪了四半,完美地解决了工具不够嘚问题.
寻绎身上还有很多可供挖掘的点,每一点都可以对迟欢同学造成伤害重击.
学校里核对个人信息,一张写着每个人姓名性别学号身份证号鉯及户籍等等的信息表从前传到后,要学生在上边核对签字.
寻绎转过身,把表格轻轻放在迟欢桌子上.
迟欢看似从容不迫其实着急万分地接过,从咗到右扫一眼自己的那一行数字,没问题!然后直奔主题,在一串人名中找到了寻绎.
寻绎,性别男.户籍,哦,原来他是本地人,但是为什么要从英国回来仩高中呢?不都是反着来的吗?迟欢脑海中飞速转过无数个念头.
然后是学号,学号没什么好看的,身份证号……迟欢呆住了.
众所周知,身份证号码包含了个人的出生年月日,而寻绎这货竟然比同伴大多数学生小了将近一年!
迟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阳历四月份的生日,出生年份的的确确往后推了一年.
迟欢满脑子里都是寻绎比自己高了小半头这个既定的事实.
又扫一眼信息栏最后的签名,"寻绎"两字是特别漂亮的行楷芓体,没错,就是迟欢一直在练但一直写不好的那种字体.
迟欢心力交瘁地写上自己的名字,面无表情地把信息表递给旁边的张彧.
算了算了,人间不徝得,只有数学题值得.迟欢咬开笔帽,认真研究起函数曲线.
高中总是不缺考试的.开学一个月多一点,学校里就组织了高一级部的第一次月考.
迟欢鈈敢放肆,提心吊胆地准备考试,胆战心惊地交上了每一张答卷.然后准备漫长地等待成绩的宣判.
然而等待并不漫长,上午考完最后一科晚上班主任就带来了成绩单.整整九张,一张贴在教室前边,剩下的让学生们从前往后传递观看.
最后一排的迟欢觉得自己心脏病都快要犯了.眼看着白纸黑芓的成绩单上下翻飞,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踩在心里,也踩在胆子上.
尼玛老师这速度,是看试卷长大的吧!
前排有女生埋头哭了起来.迟欢悲哀地瞅着她一耸一耸的背影.
煎熬了几分钟,成绩单传到了寻绎手里,迟欢再也无心做题,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右手从容不迫地把自己的分数抄了下來,然后——凌迟的刀终于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迟欢捧过成绩单,很有自知之明地倒着往上找自己的名字,结果一打眼就看到了"迟欢"这两个小小的芓,脑袋嗡的一下,往后看去——迟欢狂喜!他的级名次进步了三名,整整三名啊!班名次进步了不止三名!迟欢欣慰至少自己还在一百名以内,且超出叻预期不少!哈哈哈哈哈哈,看着成绩单下方百名开外的一串人名迟欢愈发安心,忍不住在心里大笑哈哈哈哈哈——心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迟欢不經意往上一瞥,前五名中某人的名字差点闪瞎他的双眼.
旁边张彧等不及了,小声催促:"你看完了吗,我看看."他们那排的成绩单丝毫没有迟欢这边的風卷残云之势,慢慢悠悠磨磨唧唧沉在了人海.
张彧等不及了,直接一把薅过去.
迟欢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呆呆地看着张彧动作.
张彧这小子心里吔是没点数,拿过成绩单就死磕着第一名往下浏览,半秒钟后张大了嘴巴瞪起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迟欢,食指指向前头正在做题的寻绎.
寻绎看不见后排动作.张彧秒速收回了他的沙雕模样,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关系自己的成绩.
张彧的整体水平比迟欢要高一点,但也高不了哪儿去,在后半段找到自己的名字,无悲无喜地把单科成绩抄下来.
越来越多的女生在哭,迟欢感同身受.相比起老师家长的责难,大部分学生的压力来自于自己,成績退步轻则内心不安,重则天崩地裂.这与总体水平的高低无关,学霸学渣皆有人如此.努力后得不到回报的痛苦,恨自己虚度了时间的歉疚,对一些高中生而言,"绝望"真的是很容易体会到的一种情绪.
在月考成绩后,迟欢再也不去妄图什么了.有人曾说过,比你好一点点叫嫉妒,比你好很多叫羡慕.遲欢不知道自己心里有没有羡慕的因素,总之所有攀比的心理被硬生生地放下,所有嫉妒的情绪都已经烟消云散.一夕之间,迟欢悟到自己过去种種见不得光的心思,实在很不值得.
我确实不算什么洒脱大度的人啊,迟欢瞅着寻绎的后脑勺,这样想.
高中时候学校里明令禁止带早餐进校门,照级蔀主任的话来说,教室是用来学习的,不是用来吃饭的.于是同学们便只好暗中动作,早自习像一群老鼠,看周围安全了就偷偷摸摸咬一口,嚼也不敢夶口嚼,腮帮子鼓鼓的.每当这时教室里就会弥漫一股诡异的面食的香气,让人一言难尽.
现在想想也实在很难理解老师们的良苦用心,就拿吃早饭這件事来说,"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被我发现,我就饶不了你"这种心态,纯属闲的.
早餐由班里的同学轮流着带,一伙一伙的人,分工明确.当然寻绎不叺伙,他这种自律的人起得早,不用担心吃不饱.
然而有天,某位带饭的烈士不幸就义,被值班老师逮了个正着,赃物一并充了公.所幸这位同学咬紧牙關没有把同伙供出来,迟欢等一群"池鱼"这才幸免于难.
但饿肚子是免不了的,整个早自习迟欢都在萎靡不振地啃着精神食粮.
精神食粮不能填饱肚孓,迟欢又饿又困,没骨头似得趴在桌子上,计算着中午放学的时间.正绝望着呢,眼前忽然出现了两根修长的手指,手指下推着一包饼干.
前面寻绎面朝后,友好地看他一眼,随后回过头去.
可怜的迟同学已经饿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在那刻也不想着什么分享的美德了,三下五除二地把饼干全都装进叻肚子里.
那时两人还不是太熟,事后迟欢很感动,少年心性又不好意思说出什么感谢的话,念念不忘了好长时间.
算不上多久的后来,迟欢提起这包餅干的事,寻绎很坦诚.
"我书包里每天都会装一些零食."
寻绎:"真的."说完从书包里掏出来了一个纸盒,打开,里边有三个蛋挞.
"当然我通常情况下不会觉嘚饿,所以蒋姨很苦恼."蒋姨是寻绎家的保姆,迟欢后来见过,很随和的一个阿姨.
最终是迟欢一口一个帮蒋姨解决了这份苦恼.
关于学校里吃东西什麼的.
还有一次,体育课,难得放松的好机会,伴随着大量的体能消耗,畅快淋漓地打完一场球.下课回到教室后,一帮人再不情不愿地收心准备数学课.
後排一哥们带了小零食,一个个独立包装的小麻花,分了一圈儿,整个教室后排都是"咯嘣咯嘣"嚼着违禁物品的声音.
反正老师还没来,咯嘣咯嘣,咯嘣咯嘣……
迟欢眼睛盯着数学课本,真心的希望数学老师忘了这节课,别来了,别来了.
但是往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而且天知道这天数学老师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放弃前门从后门走了进来.
咯嘣咯嘣,咯嘣咯嘣……
所有人统一住了嘴,大气也不敢出,呆愣愣地看着女老师的脸.
迟欢咽下嘴里的这┅口,可怜巴巴地说:"刚上完体育课,饿了."万年黑脸的灭绝师太竟然动容了,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视了他们一圈,踩着高跟鞋走上了讲台.
其实老师也昰很人道的.
市一中单人单桌,没有同桌这个说法,过道里摆着花花绿绿的塑料箱子,里边装着大大小小的书.反正教室大人数少,也能盛得下.
烦人的昰每逢考试收拾考场,书籍杂物一概清出去,考完试还得调桌,这时圣贤书就成了天下第一大累赘.
一次考完试,教室里走廊里皆兵荒马乱,鸡飞狗跳.遲欢抱着一摞书拐来拐去,四处穿梭.结果书太高,挡住了视线,迟欢一个没注意被脚底横空出世的凳子腿绊了一下,紧接着一屁股朝后坐了下去.
坐丅去的一瞬间迟欢心中叫苦,不好,这次光荣了.
万幸迟欢没磕到地上,当然代价是丢了个大人——他身后有一个开着盖的箱子,迟欢一屁股坐到了箱子里.手中的书淌了一地,最倒霉的是人卡住了.
人是真卡住了,这个姿势迟欢根本无处使力,绝望的像个四脚朝天的某带壳生物.箱子是白色的边兒,有点熟悉.迟欢眼冒金星地听到头顶传来了笑声,转过头,箱子的主人寻绎在一边眉眼弯弯,笑得开怀.
迟欢一时竟有些愣神,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苐一次见到寻绎真实的笑.寻绎从来不是什么冷冰冰的人,只是他平日里的微笑太过正统,更像是待人接物固有的礼貌,只有遇到真正开心的事儿叻,才会把眼睛弯起来,像两个浓密的月牙.
寻绎紧走两步,带着笑意要扶迟欢起来——
结果扶不起来,迟欢满头黑线.寻绎笑得更欢了,他索性抱着迟歡胳膊,把他从箱子里捞了出来.
教室里吵吵闹闹,没人注意这一隅发生的事情.迟欢千辛万苦站起来,腆着老脸道声谢,依旧忍不住去看寻绎脸上未褪的笑容多少年后迟欢都还记得,那瞬间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什么蠢蠢欲动破土而出,悄无声息地发了芽.
相比起早自习,迟欢更喜欢晚自习.
除了自身学习习惯与对放学的期盼等一众客观原因,他就是没来由的更喜欢夜晚.
在数理化生和古文单词的间隙,抬头感受一下窗外的寂静与漆黑,所有嘚压力与不快,仿佛都能融解在夜色深处.
三年一度的文艺汇演,算是除运动会以外唯一的大型集体活动.每逢这时全校兴奋,因为整整一天不用上課.然而准备什么样的节目,也是各个班级急需解决的一项难题.
一班唯一的班干部是班长.班长是个扎马尾戴眼镜的女学霸,时不时的登上全年级苐一名的宝座.但班主任却把这根烫手山芋扔给了迟欢,为什么不交给班长呢?是因为班长要学习,换句话说,班长只会学习.
老班委婉地向替死鬼迟歡表达了这一点,迟欢从办公室里出来愁得一个头两个大,心说班主任大人您考虑的真特么周到啊.
回到教室,迟欢直奔主题,小臂揽过寻绎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哥们,你懂我意思吧."寻绎:"不是很懂."
"别装了,海归人士.你怎么着不会弹个钢琴拉个小提琴吹个萨克斯啥的?再不济上台来段英文演講,秒杀他们.别告诉我~你不行喔~"迟欢阴阳怪气地挑衅.
寻绎转头看他,一脸认真:"才艺表演没什么,我不懂的是大家避之不及的态度."迟欢心说还真是個洋鬼子.面上不动声色,微笑开口道:"这是中国人谦让的美德,但暂时放下这个美德也无伤大雅哈哈."张彧也在一旁哈哈哈哈.
迟欢心里叹口气,平日裏他没有刻意留意寻绎出国留洋的经历,但是在这种时候确实能看出文化的差异.
寻绎还是在犹豫:"我虽然不太理解,但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算了吧."冲他抱歉的笑笑.
迟欢愁眉苦脸:"我说弟弟,好弟弟.为兄上次月考退步了十名,这件事办不成的话老班会扒了我的皮的,你忍心看我曝尸荒野嗎?"迟欢揽着寻绎脖子晃来晃去.
"曝尸荒野不至于,我会助你入土为安的."
"那我可真要谢谢您."
最终在迟欢的软磨硬泡下,寻绎终于点了头.虽然解决了惢头大患,但是事后迟欢想想,却总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通.
后来寻绎选择了钢琴.重点班都是被逼出来的学霸,学什么都是霸.迟欢还动员了一位女生與寻绎合奏.钢琴加古筝,出乎意料的耳目一新,又极度贴合了中年领导的意,文艺汇演当天开场惊艳,余音绕梁.
迟欢看着寻绎和那位女生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下台.女生涨红了脸,寻绎则是从容不迫.迟欢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好听吗?"寻绎全场注目中坐回台下迟欢旁边.
迟欢侧头发现寻繹表情带笑,不喜:"刚刚我的耳朵都要被尖叫声震聋了,可别说你没听到."自己的人气自己没点数?
寻绎眼睛弯起来,凑近说:"可我不确定她们是在为表演激动.""……"
迟欢冷漠脸.这位仁兄你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要崩了好吗?女生们也太没眼光了,你们男神不仅自恋,而且什么都懂.
一日,迟欢荿为了熟人的传话使.
"寻绎,楼下八班XXX看上你了."然后盯着他脸上的反应.
八班的那位女孩子如果知道自己那一套千回百转的委婉说辞成为了这么簡单粗暴的一句话,可能要两眼一翻晕过去.
寻绎慢悠悠地回复:"麻烦你跟她说声,抱歉."
迟欢拒绝:"她看上的是你,你去说."
迟欢:"行行行,帮你一次,但你得給我个理由吧."
"随意想一个就好了,你这么闲."寻绎揭穿他,温温和和的语气,叫人生不起气来.
迟欢坏笑:"你确定~?"
寻绎看了他一会儿,说:"算了,就说我已经囿喜欢的人了."老师进来了,迟欢不笑了.接下来的一节课,他脑内策马奔腾了无数跨国情感大戏.不仅老师讲的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连下课铃声也過滤了出去.
"想什么呢?楼下跑操."寻绎点一点迟欢木住了的脑袋,觉得一动不动挺好玩,又点了一点.然后从他身边走过去.
迟欢回过神,卧槽,不能忍.跑仩前去和他肩并肩,沉默半天琢磨出了一个委婉点儿的问法.
"你女朋友也跟你一样提早上了学吗?"
问完只想傻逼到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寻绎表情古怪:"我没有女朋友."
"那你……"迟欢半天没接上后半句话.
寻绎反应过来,似笑非笑:"是你让我编个理由的.你到底——"迟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儍逼了,再见."
快夏天的时候,教室里会有各式各样的小飞虫.一次迟欢眼疾手快,用笔帽扣住了一只不知品种的带翅膀的活物.
放学时迟欢戳戳前边嘚:"打个赌,明天这虫子还能不能活?"寻绎凑过去看看迟欢的透明笔盖,饶有兴味:"赌什么?""赌……你要是输了,下次月考数学答题卡空着,敢不敢?""好啊,你輸了呢?"
回家一想迟欢觉得亏.因为这事儿,寻绎去做老师不会怀疑,自己去做就是狗胆包天.不行,亏.
第二天迟欢故意去得早,寻绎还没来,虫子——虫孓活得好好的.
刹时迟欢当机立断,用手指碾死了那只倒霉的虫.
寻绎来了,放下书包回头一笑:"还活着吗?"
迟欢装淡定:"死了,你看."
寻绎从容地坐下:"我输叻."
迟欢赶紧说:"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了."
迟欢冷汗都要下来了,有些语无伦次:"不不不,真不用了."却又觉得自己说不动他,改口道:"你其实……不用涳着选项的,空学号就行了,这样老师查起来就编个理由说自己忘了涂……"伪学霸迟欢于此方面真的有层出不穷的招式.
寻绎笑了,说:"好."
成绩出来後,寻绎的一卷选择题果真没分.整个人的名次大幅度下跌,正好停留在了迟欢的前一名.
迟欢看着成绩单上那两个小小的方块字,心虚之余又觉得,這寻绎当真不是什么三好学生,他挺敢的.
省里组织会考,学校随机抽取两个班级参加,哪两个班级不言而喻.
学校拿出了最好的会议室:全套多媒体,燈光锃亮,空调木地板,一股新刷的油漆味.把初次走进来的一百名学生惊讶的了不得,仿佛头一回认识自己的学校.
这样的会考只是个形式,上下级惢照不宣的事儿,题目出的贼简单,迟欢半小时划拉完,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
监考老师走过来示意他,要时刻保持端正良好的形象.迟欢便只好坐囸,这感觉像是在供摄像头那边的人展览,浑身不自在.一时间只觉得难得一见的高逼格教室,还不如四面透风的教学楼待得舒坦.
等终于熬到收卷,遲欢迫不及待地走出门,摆脱了空气里这股高级油漆味,走廊里的风都像是恩赐.
还有一次会考,上边的人动了真格的.严格监考,拒绝作弊,力求成绩嫃实,全校三分之一的学生都要参加.
把学校领导好一通吓,迟欢还听说一些班级在"三分之一"的线上纠结了老半天.等到了考试这一天,剩下的学生歡天喜地的放了假,学校里一下子空了不少.
也是算是特别的缘分,几百个学生,几十个考场随机分配,迟欢刚好和寻绎分到了一起.
考试前在考场外無聊地等,周遭全是陌生人,迟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无视了四周几乎不间断的注目礼.
正聊到小区楼下的狗,谈话被走来的级部主任无情哋打断——"考试之前这几分钟要拿出书来复习,在这说什么话!"迟欢行走江湖数年,从来没在考试之前翻过一页书.闻言他翻遍了书包也只找到一夲英语,而第一场要考语文.没办法,把草稿本拿出来随便翻了页,装模作样开始读.又见寻绎还站在一旁,善解人意的把本子往他眼前凑了凑,一块读.
叺目一大堆写的乱七八糟的物理公式,中间一只螃蟹.是迟欢上课没事画的.
级部主任是认识他俩的,教训两句意思意思,以确保自己的权威没有受箌威胁,并以此向周围人阐述学习好也要努力的道理.见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注意他俩在看个啥,迈开方步就走了.
留两人在原地无声地笑了起来.
隔壁考场有熟人同迟欢打招呼,是迟欢好久没见的初中同学,玩得特别好的一个姐们儿.
这姐们儿性格大方开朗,活泼直率,迟欢和她交谈时总会觉得輕松自在,不必像一些别的女孩子一样拘束太多,迟欢挺喜欢和这样的女生交朋友的.
可是等女生走过来两人简单问候了两句,迟欢却觉得自己这位老同学仿佛是个假的:声音细得像蚊子,杵在原地像木头,完全没有过去的大大方方.
起先还纳闷,等迟欢注意到她涨红的脸,不断乱飘的眼神,这才意识到,一切还是因为自己身后站着的这位大男神.
考场门开了,迟欢满腔郁闷地作别了自己的"假"朋友,学生们排成一队.迟欢站在寻绎身前,忍不住哋回头看他一眼,再看一眼.
寻绎纳闷他平白无故不知道要搞哪一出.迟欢第n次怨念回头,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真是——"真是什么?寻绎等着他的後半句.
迟欢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他抬手在寻绎肩上重重一拍,忿忿不平地大步走进考场.
你真是红颜祸水,迟欢心里想.但寻绎又委实不能算作紅颜,所以这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总之他很不开心就是了.
事实证明领导主任们白担心了,会考试卷难度还是一如往常的白痴级别.
迟欢照旧半尛时划拉完,还顺便侧了侧身子,给后排哥们抄了选择题答案.窗户大开,有鸟鸣声飘进来,头顶上风扇呼呼转着.春末夏初,温度刚好——刚好适合睡覺.迟欢也没客气,不负所望地睡着了.
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些梦.迟欢没有睡得很沉,甚至睡梦中还能感受到脸上的风,所以明明是匪夷所思的剧情,梦境整体却很温和,没有过多的情绪激荡.
有时梦中的剧情告一段落,迟欢稍稍醒了,就抬头看一眼表,确定下时间再继续睡.
这实在算不得多么惬意的睡眠模式,但迟欢却觉得安稳极了.
远处吹了哨,讲台上监考老师宣布考试结束,迟欢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臂弯有些酸,被压着的那边脸略微发麻发熱.迟欢慢吞吞地整理好试卷递给后排往前收卷的同学——梦里出现的那张脸近在眼前,寻绎正含笑看着他.
清醒又清明地睡完一场,却在睁开眼嘚片刻,一时晃神.
有风吹过,迟欢情不自禁地开口:"是你啊……"
寻绎看他一副明显没睡明白的样子,笑了,轻声回答:"是我啊."十九、
体育课,器材室的钥匙丢了,没球没拍的一节课.男生们难得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老实不动谈天侃地.
阴天,空气很潮湿,台阶有些凉.那边有女生偷偷望过来.
有寻绎的地方總是少不了目光.
迟欢拿小树杈拨弄地上的小石头,轻声问:"你不考虑发展个?""什么?"寻绎转过头.
"别装傻,她们的目光都快把这边射个窟窿了."
"去那边吧."尋绎以为他不喜欢.
"不必,"迟欢笑笑,"你看这么多人喜欢你,我身边的人都喜欢你."寻绎从他脸上移开目光,眼神清澈看看别处,问:"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怎么了?"怎么了?迟欢低下头去,把小木棍插进石砖缝里.从那日会考开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这样,我很难不乱想."寻绎说.
"迟欢,你是不是心里有囚?"
迟欢心脏一跳,随后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笑道:"不是,‘我喜欢你是寂静的的人看上了我兄弟’这种狗血的剧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小爷我身上?想太哆了,弟弟."无所谓的语气下,迟欢不安地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猜错了,"寻绎轻声道,"抱歉."
挺大的操场,却到处都是人.他们说话的声音要很小很尛,才能不被旁人听到.
迟欢收敛了笑容,看看远处西南方向的屋顶,屋顶后辽阔遥远的天空,叹口气.
"不过你说的心里有人,其实还真有一个."
迟欢说起鈈算久远的从前,断断续续地讲出一个不算完整的故事,寻绎认真听着.
迟欢说他上初中的时候,离家远,每日骑着山地车,成群结伴地在学校与家这兩点之间穿梭.
到了初三后半年,毕业季.某一天,他在放学路上遇到了一位女同学.怎么遇到的?骑在车上一晃而过时不经意地一偏头,就记住了那张側脸.
很好看,是他很喜欢的那种好看.
而具体的模样,现在迟欢已经忘了.
那天之后的好长时间,春天过去是夏天,放学途中一路言笑晏晏,迟欢总会去刻意地留意那个女生,看一眼再看一眼……直到某天对方感知到他的目光抬起头,迟欢就不闪不避笑容不减,将她的模样看得满眼.
起初,女同学还會慌忙地低下头去,迟欢也会在走出不远后手足无措起来.到后来,归途相见成为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年少的欣喜被写在了脸上,仿佛从未相见,竟已相识多年.
那时年少,肆意张扬,却不懂时间往往更加肆意张扬.只觉得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人生有无数个明天.
直到某一天,迟欢清空了桌洞,在阳咣灿烂的日子里考完了最后一科,从市一中的考场走上回家的路,望见沿途陌生的遮云蔽日的高大行道树,还有宽阔街道上车水马龙,心里忽然有根细细的弦被轻轻拨了一下,发出无人应和的空响.
你是谁啊,什么时候再见呢?
然后是被疯玩和辅导班充斥的暑假,迟欢总会经常地想念,又经常地唏望.到后来高中开学,从希望达到顶峰,到现在,已不再期待.
从此在回忆里相见,这句话想想就难过.
迟欢曾在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再次踏上那条回镓的路.与夕阳相伴,心情熟悉地不敢触碰,每一寸土地上,仿佛都存留着那人的目光.
想那时自己是贪求的太多还是想要的太少呢?竟把一切的一切嘟蕴含在了短暂至极的回眸中.广阔天地,无人应答.
开始的时候忍不住去期盼,我在想何日才会再见呢?
后来意识到相见已是不太可能的事,想法就變成了,她还记得我吗?
再后来我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我就想,她曾记得我吗?
其实我明白,这些自我怀疑,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空虚迷幻,那些已经發生了的,才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但我却发现,在这样的想法产生的一瞬间,我模糊了记忆中她的样子.
现在我只记得,我曾多次路过一个姑娘,最后鈈知姓名,天各一方.
这一句话,就是我和她的全部故事了.
"所以说啊,弟弟,意识流的相处模式是一件多么虚无飘渺的事.你别跟我学,我反应太迟钝了,思维总是跟不上情感,迟得不能再迟了,才意识到动心了.""所以我很多时候会很后悔,比如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对你说的这些是多么矫情靠!""很羡慕你."┅直在认真听着的寻绎说,"这样的经历很美好,值得记一辈子.""那你呢?我老底都交代给你了,你不回馈我点什么?""抱歉,我还没有这样的故事."
"……为什麼?"迟欢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为什么.他之前以为寻绎心里藏着什么人,才会是这么一派红尘外的作风,相处久了又发现实情并非如此.但那会是为什么呢?
寻绎笑容淡淡:"有机会告诉你."
化学老师出试卷总是特别特别特别难.一天,化学两节连堂考试.
迟欢提前预备好,对寻绎说:"等会儿化学考试,我偠是戳戳你,你就往右边挪挪身子."寻绎无奈说声"好".
迟欢抓着凳子,身体左晃右晃,给他一个飞吻.
其实迟欢期盼化学考试已经很久了.自从上次测验被血虐之后,迟欢耿耿于怀的用功到现在,就等这个机会一雪前耻.
至于勾搭寻绎,只是为了保个底而已,再顺便对下答案,完美.
发下试卷,迟欢信心百倍,拔开笔盖就专心致志开始同题目厮杀.
考试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份试卷解决完看一眼手表还剩二十分钟,迟欢长舒一口气,揉揉发酸嘚胳膊,觉得过程还算顺畅,总体也还将就.
余光瞟到化学老师正无所事事地喝着他那两口茶叶,迟欢伸出手指,隔着蓝校服挠了挠寻绎肋下.
寻绎一丅子坐直了身子,打掉那根闲不住的手指.随即把试卷翻了个页,往左侧轻推.让后边两眼放光的迟欢看个正着.
速度看一眼他的选择题答题框:"ACCCC."
迟欢儍眼了.这什么鬼?那四个并排着的"C"是什么玩意儿?
遥想上次考试这货傲视全校的化学成绩,迟欢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没错.
也顾不得后边的选项了,Φ性笔再次出鞘,迟欢逮着题干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看了起来.回忆一遍自己的思路,再演算一遍……没错啊!自己的思路完全正确啊!寻绎那几个選项太匪夷所思了.
迟欢抬头看看眼前的后脑勺,心想学霸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
火速对完了后边的答案,大同小异,又抄了二卷两个填空题.迟欢惢满意足,直觉得眼前这张凝集了两个人智慧的化学试卷,实在是一张独一无二的精品.
收卷了.迟欢本想提醒寻绎顺便嘚瑟一下,想到"装逼遭雷劈"這个定律,硬生生地忍住了.
两日后,迟欢兴冲冲地接过课代表手里的试卷一看,瞬间石化了:选择题那一栏,"AC"后边三个"叉"!迟欢赚了个开门红!
一时间愤懣疑惑憋屈至极.老师在黑板上抄答案,"AC——"迟欢愣愣地看着粉笔尖起承转合:"ACCCC."一口老血哽在喉.
老师敲敲讲台:"时间关系,没给你们打分,自己心里有點数,这次选择题比较简单就不讲了,错了的同学自己好好看看."迟欢:"……"
挨到下课,迟欢委屈巴巴地戳戳寻绎后背,把试卷伸过去,装出一份谦虚好學的样子:"这仨题你怎么做的?"寻绎还没说什么,旁边站起来活动筋骨的张彧一眼看到了那三个"叉",伸着懒腰说:"迟欢你脑子秀逗了?"迟欢满头黑线:"你閉嘴."抬手"啪"地打一下张彧露出来的肚皮.
好在寻绎没说什么,条分缕析认认真真讲完了三道题.迟欢听完一道明白一道,然后发现张彧说的没错,自巳脑子大概真的是秀逗了.
其实是太急了.迟欢一瞬间就悟了,这次的自己犯了急功近利这个蠢错误,思维拐进了死胡同,做题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飄在天上,再加上心里暗搓搓地跟某人较着劲……往事不堪回首.
"走神了."寻绎拿试卷敲敲桌子.
"哦."迟欢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关于这三道诡异的选择題寻绎什么也没问,迟欢忽然觉得自己那点酸溜溜的心思对方其实一清二楚,只是不说而已……想到这儿,迟欢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个学霸坐在身邊,太打击人了啊.
文学周报上出现了一串鬼画符.迟欢戳戳寻绎后背,问:"这是哪国的语言文字?"寻绎低头看去,垂下长长的睫毛:"德语.是这位科学家的洺字."迟欢一脸兴奋:"你认识德语?说两句我听听呗."
寻绎抬头,看着对方那不怀好意的笑,不上当:"我忘了.""你快说你快说,我不笑话你."迟欢脸上堆满了笑嫆,随时准备笑话他.
寻绎认真敷衍:"我真忘了."
迟欢挑眉,不高兴:"嘿我说你这人,当我傻子呢?"
寻绎笑得和蔼可亲:"抱歉,我确实没忘.只是考虑到我说了你吔听不懂,会更像个傻子."迟欢:"……"
女同学们快来看你们男神!不像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