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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色青青凝竹马
作者:椎名君 &上传: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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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
    阮洁单手撑住下巴,抿着薄唇,狭长双眼微微阖着,弯翘睫毛时不时扑闪,眉头略凝。骨节分明纤长右指在办公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落着,就着这点落的声响过了许久,终是伴随来一声悠长叹息。
    “到底送什么比较好呢?”阮洁在心底默默加了一句。
    咚咚!!一阵敲门声轻轻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索。
    阮洁调整了一下懒散的坐姿。慢慢开口,“进。”
    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阮经理,我们组下班后聚餐,想邀请你!”吴小蜜俏皮地眨了眨眼。
    “开门见山呐这是。”阮洁在心里默默的腹诽了句。“谢谢你们能邀请我,不过今天要说抱歉了。”露出一个歉意式的淡淡微笑。
    吴小蜜一听这话,即时就嘟起了樱桃小嘴,不出声,水润的大眼睛就那么软软地盯阮洁看,很像是一个纯情的娇嫩少女在得不到情人充分肯定后的黯然,深深的失望情绪就那么透过眼神很直白的倾泻着。
    阮洁禁不住有扶额的冲动,心里暗暗吐糟,“这是神马剧本?妹子,你能不用那种被抛弃的眼神看着我好嘛!这样子让老娘我好想有跳过去□□你的冲动。”当然,这只是内心戏份,现实中是万万做不得真的。
    “真的很抱歉,今天确实是有其他事情,下次好吗?”阮洁的态度很是适中。既没有表现出我下次一定跟你去的热诚,也没有表现出公式化的敷衍,而是得体到某个点,但又能让对方看到,这里面确实是包含了真正诚意存在的。
    高雅,稳重,连拒绝人的态度都这么矜持,好想好想扑过去。吴小蜜不禁在心里给自家偶像又加了分数。
    不对,明明是都是女人嘛,难道自己已经饥渴到男女不限的地步了?
    吴小蜜内心的感情戏,可谓是相当的丰盛。可任她削破脑子也不会想到自家经理除了表面上的的泰然处之,内心却是很闷骚,也很会吐糟!!
    “那下次一定要来哦!!”
    “好的。”阮洁又是一个淡然微笑抛过去。
    看着吴小蜜关门的背影,阮洁嘴角微微一翘。“这软妹子,还真是有意思,都可以拿到二次元里卖萌了。”
    摇了摇头后,随即拿起一份销售计划认真地看了起来。“上班时间,还是要努力工作的。”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早已忘记某人在吴小蜜来之前,一直在神虚太游来着。
    其实阮洁是一个工作很负责的人,不仅源于她做事认真,更重要的是自己在给亲舅舅打工。虽然算不上是大集团,可毕竟也是自家地盘儿,尽职尽责是肯定要的。
    就在认真投入工作时,手机的音乐声响了起来。阮洁拿起手机,狭长的双眸眯了眯,似是思索了下,接着白皙的手指轻触着滑过屏幕。
    “怎么?”话语顿了下,又轻声道:“有事?”
    “没事,想问你下班要不要回家吃饭。”一个清淡的女声自话筒那头传来。
    听了这话阮洁唇边荡起一丝弧度,带了些许愉悦道:“你要亲自下厨?” 顿了顿又道:“不过今天幼枫在老地方定了位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恩,那也好,一起去吧。”女人的声音这次带着一丝柔和进来。
    “亲爱的我可能要晚些?”阮洁感到有些歉疚。
    “没关系,你尽量早些。那我这里还有事情,先挂了。”没等阮洁答话,对面女人就兀自结束了通话状态。
    “诶?”阮洁看着手上的屏幕,确信对方是挂机了。不禁有点诧异,好像自己还没讲完吧?
    这让阮洁更搞不清状况了。
    方才与之通话的女人,林岚,同居三年的女友。
    最近一个星期这女人对她一直给出不冷不冷热的态度。不对,应该说自两人相识以来,林岚对她的态度就始终保持着不冷不热,咸宜得当。只是这次是以前升级版本的。阮洁觉得,她们有时就像明明彼此认识,但却又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这样的林岚让她有一种探究的意味在里面,想要去扒开层层的外壳,但剥到最后,发现里面还是一片迷雾,什么也看不清,抑或像是在做梦。是林岚对自己不关心吗?不!她对阮洁的生活方面倒是照顾的十分妥帖。
    想起她们大学三年级初识。两人的关系就一直含蓄不清,游移不定。直至大四毕业前夕,林岚站在宿舍楼下对阮洁柔柔淡淡的讲了一句。
    “做你女友吧。”
    “啊?”阮洁对当前的突发状况感到有些无措。
    “你太弱了,离不开我!”林岚秋风扫落叶般撇了阮洁一眼。
    “这算是?表白?”阮洁终是回过神,细长的眸子里带着些俏皮的狡黠。
    林岚:“……”
    在阮洁笑意盈盈的注视中,林岚嘴唇翕了翕,最后淡定地吐出了八个字,“是你生活不能自理。”
    阮洁对这突如其来的回忆有种甜蜜中的头痛,有点像嘴里含着糖块,含着含着,突然蛀牙翻了天。让人不免痛恨无力。
    待阮洁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已是晚上六点半,距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半个小时。
    简略收拾了办公桌,然后走到隔壁套间的休息室,脱下了一身的小西装、恼人的高跟鞋,站在衣柜前蹙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换上一条咖色修身九分小脚裤,同样色系的大v字领t恤,脚上踩一双英伦黑皮鞋。一头过肩中长发随便扎了个马尾,白皙的鹅蛋脸,小巧挺立的鼻子,细长桃花眼对着镜子弯了弯。再配上1.70的身高,顷刻,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六点四十分。随即拿了包就要往外走。
    手机恰巧响起,是陆幼凝。
    “小洁,出公司了吗?”陆幼凝倒是很清楚阮洁,没有问她人怎么还没到,而且直接问她从公司出来没有。
    “嗯,现在正要出去呢!应该二十分钟以内到。”
    “好的,小洁你路上开车小心。”陆幼凝的嗓音柔柔的,像是傍晚的宜人微风拂面而过,很是舒适。
    阮洁“嗯”了一声,收起手机。便是真的往外赶了。
    到了停车场,提了自己的车几个转弯就开了出去。路上这个时间还是有些堵的,不过好在不是休息日,路程也很近,所以时间上还应付的来。
    渐渐驶到目的地。
    老地方——“顺义园”,一家小有名气的川菜食府。记得阮洁曾吐糟过,“顺义园,顺义园,怎么让我想起桃园三结义?确定这是吃饭的地儿吗?”
    停好车子,六点五十五分。时间刚刚好。
    阮洁点了支烟,背倚着车门,打算先自我消遣一下。
    “咦?”忽然眼前一亮。阮洁不禁咂了下嘴巴,隔了一台车子的边上赫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这个型号,自己记得好像不菲。
    再扭头看了下自己的mini,阮洁沉默了,这差距有点大。
    “借个火,可以吗?”
    “嗯?”
    阮洁抬头,看到一双闪亮亮的墨色眸子正在朝着自己定定地打量着。细长的柳眉,高窄的鼻梁,嘴边还略带着隐隐的笑意。
    阮洁内心小小地抽搐了下。
    “可以吗?”美女再一次问道。
    “哦。”阮洁有点不好意思,向前一步,点燃火机,递了上去。
    “谢谢!”女人抬手拢合了一下波浪般及腰褐色长卷发。阮洁回以淡淡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第2章 强吻
    女人也学着阮洁的样子,背倚着她的mini,没有再讲话。两人一时间竟也是沉默状态。
    随着微风拂来,女人身上有种幽幽香气,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扩散开来。混合着香烟产生的烟雾,阮洁心神一荡,阵阵恍惚袭来。感觉有那么一股子不明意味的东西正往她心里钻。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阮洁内心产生了隐约的对未知的不安情绪,自己暗暗紧了紧手指,想要起身告辞。
    当心里如此想着,行动上也准备这么做时,耳边却是传来身边女人一阵轻笑声。阮洁迟疑了一下,转过头去,有些莫名地看着这个莫名的女人,不是很清楚身边这个她是怎么了。“自己一个人好像还玩耍的挺开心?”
    女人看到阮洁投递过来的目光,并没有打算开口解释,只是回以眼神示意过去。阮洁顺着女人指示的方向低头看下去。
    “啊!”原来烟头正好刚刚烧到两指之间,一阵灼热传来,迫使阮洁赶紧四下甩开罪魁祸首。
    身边女人纤长手指掩着唇,又是一阵轻笑。
    阮洁脑子“嗡嗡”作响,感到此时无比窘迫,只能看着女人一身淡紫色衣裙随着风缓缓摇曳着,目光不敢上移。
    “没事吧?”女人总算有点良心,笑够之后,还是知道关心一下给她带来欢乐的对象。
    阮洁抬头,没有答话,只是轻晃了晃脑袋表示没事。她觉得自己有点无法自然的面对眼前这个陌生女人,于是她转身,走到烟头掉落的地方,踩灭,捡起,扔到附近的垃圾筒里。再转身,准备回去跟女人告个别。因为方才瞧了下手表,时间已快走到七点了,阮洁不喜欢迟到,而且眼前事和物都让自己不愉悦、不自在。
    调整好情绪,对女人礼貌微微一笑,“再见。”
    女人的目光烁烁闪动着,似笑非笑着,“好的,再见!!”
    阮洁点点头,转身朝着饭店正门走去。步子迈的有些大,略有些急。因为她感觉背后那道目光像是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像在等待时机的猎人,而自己就是小白兔、小松鼠、小什么,总之就是一切孱弱的代名词。这种感觉不好,要快快地离开。
    “欢迎光临!!晚上好女士,请问几位?”迎宾小姐很是称职的拉开门。
    阮洁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找人,777包房。”
    “好的,777包房。请跟我来!”
    跟随服务人员一路左拐右拐走到了包房门口,服务人员敲了敲门。
    “进!”里面人应声答到。
    进了房间,一楞,所有人都在直勾勾的望着她。阮洁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心想,“这是怎么了啊?你们看个毛呀!难道老娘今天特别美,是个人就要盯着我看不成?可这种感觉一点也不美好!”
    “呀!亲爱的,你来啦!”总算是有个能动喘气活口的。陆幼枫半了慢拍地起身,向着阮洁无比热情的扑过来。
    阮洁蹙着眉头,疑惑地直视向她奔放过来的男人。“这特么是孔雀开屏?真他娘地骚包的老男人。”
    只见陆幼枫扑到近前,一把抱住阮洁,作势就要亲过来。看着凑过来的脸孔,阮洁心中大惊,电光火石之间一边推陆幼枫一边急急别开脸。这不动作还好,一动作,形式估计错误,陆幼枫恰好亲到她嘴角!!这就跟电影里玩借位镜头似的,可是外人看不出来啊!!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已是凝固了,全体看客静悄悄一片,只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连呼吸都是一种多余的罪过。
    阮洁又气又怒,再一次去推陆幼枫,当场就要发飙。
    没想到眼前人影一闪,自己已是随着陆幼枫一起倒地,同时还传来一声哭腔,“陆幼枫,你混蛋!!”
    来人夺门而去!
    阮洁再笨,也算是明白了,自己让人当枪使了。恨的是牙根直痒,真个想把真个死男人大卸八块。愤恨起身,对着门外一众八卦的探寻目光,镇定地抬脚“啪!”一声,关门!!回头看到陆幼枫还瑟缩地蜷在地上,心里这个气呀,又是抬腿,冲着某人屁股狠狠一脚。
    陆幼枫“嗷――”一声捂着臀部跳起来,幽怨地望着阮洁。
    冷哼一声!阮洁走到林岚旁边坐下,从包里翻出一片湿巾,撕开,对着被侵袭的部位进行消毒。
    “哈哈哈――”言烟笑的直拍桌子。陆幼凝也是掩着小口娇笑。陆幼枫的眼神更是深闺怨妇了。他眨巴着眼睛,望穿秋水般看着阮洁,模样委实惹人怜悯。“小,小洁......”
    阮洁一记眼刀子丢过去,凌厉的不怒自威。“你确定你是1?”
    “嗯!”某人小媳妇似的点头。
    “陆幼枫,你怎么一遇到小洁就变软柿子啊!!”言烟禁不住啧了啧声,继而玩味地看了看男猪脚,后又朝阮洁身上扫了扫。
    顿了半响,“哦--!”这一声哦的颇有猥琐之意。
    “凝凝,我们公司的那个“王总监”,还记得吧!他还等着要你电话呢。”
    言烟触电似的跳起,怒目圆睁,“阮洁,你不要太过分!!”陆幼凝含着笑拉言烟坐好,示意她不要乱动。
    阮洁再次冷哼。中指关节颇有力度地敲了敲桌子,“陆幼枫,我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阮洁觉得今晚自己再哼下去,怕是就要哼哈二将附体了。
    “我......”
    “他今天本来是要庆祝甩掉那个骚包男,没成想自己讲话漏风,让人家听去了。”言烟呷了口茶水,好整以暇续道:“于是骚包男好基友跑过来复求合体,中间深情款款情节省略八百字,最后陆幼枫说自己性取向变了,已经有女朋友了。”
    “然后嘛,你就来喽。”
    “我本来就想着碰下脸的。”罪魁祸首嗫嚅着,接着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瑟缩道:“就亲一下脸,没要亲,亲......”
    阮洁心中真个气呀,看见他这个弱受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吃亏的明明是自己呀,这个陆幼枫也忒不要脸啦。转身埋在林岚怀中,不想再看见那个孔雀男。
    林岚带节奏地缓拍着怀中小兽的背,好一会儿,才轻轻扳正阮洁的身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额头,后又很是认真的看了阮洁一眼,浓密的睫毛颤动着,良久,做出一个决定――俯身亲吻起眼前人的唇角来。
    阮洁眨了眨眼,呆愣,任人亲着。
    这样的林岚,那个别扭骄傲的林岚,在外人面前是从不如此对自己的。这?可现下脑中如灌了蜜糖般混沌不堪,无法思考任何不妥之处,只觉得眼下很柔很暖,柔的似小溪,清澶流动;暖的似温泉,水洗凝脂。
    座下已是寂静悄声一片。
    似是亲吻的心满意足,林岚起身,看着阮洁,眼神上下打量一番。续用手平了平这人身上似有若无的衣服褶皱,间带着不自察觉微微一声叹息,而后又甚是满意地抚了抚这人的脸颊,像是看待欣慰的私有艺品。
    半响,神色一正。“小洁,既然你喜欢男人,那我们分手吧。”这声音已然不带一丝情感波动。
第3章 无厘头
    阮洁心头猛地一跳,那溢满幸福的唇线戛然而止,惊愕地望着上一刻还待她温柔如水的林岚。
    “你开玩笑吧?”这句疑问在脑海中无数电闪,但对着那张冰冷俏颜,却是嘴唇翕动不能脱口而出。心脏在不争气的狂跳着,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魔音在体内疯狂乱窜,向自己嘶喊着:“林岚是认真的!她是认真的!!”
    阮洁焦急地在那张脸上扫着,想从这发出无情声音的双眸中找到任何一丝可能是玩笑的佐证。
    包房内里的氧气趋向死寂,让人窒息着。
    按言烟的脾气秉性本是要第一个跳将起来发问,可陆幼凝紧紧按住了她的手,冲她无声地摇头,示意冷静。
    许久。
    陆幼枫声音低沉缓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凌厉:“林岚。”
    林岚没有望向他,仍是淡淡地盯着阮洁。
    “你是说,一个les被一个gay亲了,所以这是你抛弃她的理由?”言烟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阮洁苦涩地摇摇头,沙哑异常艰难发声:“林岚,这不是理由。”顿了顿,颤抖着唇又道:“你要给我一个真正的原因。”
    眼中滑过一丝不忍,微微叹着,“小洁,我找寻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我累了,你很好,可终究不能让我依靠。”
    “林岚,你特么太过分了,这种话你也能讲的出来?”言烟激动的拍桌而起。陆幼凝怕她冲过去,急急的拖她坐下来。
    “小岚,你知道自己讲什么吗?”声音还是柔的,但陆幼凝脸色已然是不悦。
    林岚没有答话,但阮洁内里已是冰至心扉,凉到肺腑,彻骨的寒意。
    她感觉脊背电打似的发麻,耳根子发冷。这冷又从脚底袭上来直至头顶,一阵一阵的向周身扩散。心里塌了一角就开始收不住了,轰隆轰隆的打心尖上往下滚。鼻子酸涩的非常难过,可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哭,千万不能有眼泪什么的流出来。那样太丢人了。
    眼睛极力睁大,泛着股股红意,她让自己脑子放空来保持镇定。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慢慢向前数着。
    嗤笑。从肺腔涌上来的这股酸涩感,终是压了下去。
    “今天,要我回家,可是说的这件事。”幽幽道来,让人听的异常陌生。
    林岚颔首。
    “好。”阮洁翻来两只空杯,注满酒,递与林岚一个。而后对着那张冷艳的面孔,定定地觑着,眨也不眨。
    久久,是真失望了,因为她没看到哪怕一丝的挽留。她不想去问林岚,“你爱过我吗或者你还爱我吗?”诸如此类她既问不出口,也没有意义,何必自讨没趣。这几年下来,就没真弄懂过林岚,你追我赶的戏码上演过多,也许自己也累了而未可知。隐约猜测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因着林岚做事从来没有理由。可一天来得未免过于唐突,有些始料未及的荒唐。
    阮洁这一刻觉得特别疲惫。生性就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刨根问底撕破脸皮的事情她做不来,既如此,何不让大家都体面一些的好。
    “黄粱一场梦,酒今催人醒。”一饮而尽。真苦。
    早已守在身边的陆幼枫拉起阮洁,一行四人朝门外走去。
    一场饭局徒留尾声。
    只林岚品着通透杯子内的液体,惨白惨白的辛辣辛辣的,像是阮洁的心。
    “也许自己错了吧。”林岚自嘲轻笑。又低声呢喃:“可真的是累了呢!小洁。”
    五月的晚风徐徐吹来,伴着落日的光晕,暖暖的耀眼的红晃晃的,可人却冷的直打颤。
    陆幼枫提了车,把阮洁小心的塞进副驾驶,替她系好安全带,一路驶向陆幼凝和言烟的住处。任谁也不能放心她在这个状态下独自驾驶。
    车厢内的空气压抑着,陆幼枫余光扫着,屡次欲言又止,坚-挺的眉拧紧,眼里尽是疼惜之色。
    “安心开车啦,我哪有这么脆弱。”
    “我肩膀可以借你。”
    “恩,很有攻君气势。”阮洁笑笑,拍拍陆幼枫肩头。“谢谢你,妇女之友同志。”
    陆幼枫:“……”
    “这酒真特么上头,下次咱还是喝红的吧。”
    陆幼枫怒瞪了一眼,很气她这幅装出来的没心肝样子。但还是体贴的打开车窗,趁着红灯空隙又塞了块薄荷糖到阮洁嘴里。
    “唔――,讨厌薄荷味道。”某人傲娇地皱眉。
    “那也好过你吐我车里。”
    一路再无话。
    车子行驶到城南一片花园别墅区,还没到小区近前,眼尖伶俐的保安已是把拉杆升了起来。
    “哟,陆先生来了!”
    陆幼枫笑着点点头,心想言烟这富人区的服务还真是到位,这哪里是保安,分明是管家。
    “言小姐和陆小姐也回来了!”随后是言烟的宝马z6和陆幼凝开着阮洁的mini。
    保安挂着笑容一一尽职地打着招呼。
    基于对业主的安全保障,小区物业要求全体安保人员务必牢记所有业主身份,以及往来做客熟识人员。业主嘱咐过何人可以进出,保安心里都记得真真的,可不敢含糊。
    熄了火,陆幼枫见阮洁还在睡着,犹豫了一下,很轻很轻的拍了拍她手臂。
    “果然没醒。”陆幼枫有点偷笑。轻手轻脚下了车绕到另一侧,朝另外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抱起阮洁出了车库。
    开了门,几人上了二楼客房把她小心地放在床上。脱了鞋,空调调整合适温度,盖了薄被,相继离开。
    “哥,你和烟烟先坐着,我去帮小洁弄杯蜂蜜水,免得她头痛。”
    弄好水,陆幼凝复又上去,把阮洁扶在怀里坐起。“小洁,喝了这个再睡,不然会头痛的。”
    “唔――”阮洁迷糊的睁开眼,由人喂着,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躺下,又帮她按揉着额头穴位,直到有规律的均匀呼吸之后才罢手。掖好被角,端着空杯子轻轻走了出去。
    门,甫一关上,这边的人已是睁开了眼。
    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过去,才慢慢起身,拿了套放在衣橱的衣物走向浴室。
    其实在陆幼枫抱她往二楼走的时候就醒了,不想让人担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装睡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
    冲了澡,不是冷水的,阮洁没那么自虐。
    疲累的爬上床,盖好被子,这才有时间思考今天的事情。想着想着,越想越是混乱不堪,阮洁决定闭上眼睡觉。
    一分,两分,三分……五分钟过去了。
    人没睡着,有泪却从眼角滑落。紧抱被子,蜷缩身体似头受伤小兽般呜咽抽泣。
    细数从前意,心里着实委屈。
    已是晚间,华灯初放。
    一楼阔丽明亮客厅,米色暄适沙发上三人相对沉默不语。
    “你们说这小洁能受得了吗?”言烟斜靠着沙发,“这林岚也忒狗血了。”
    陆幼凝缓缓开口道:“林岚怎样我不知道,但小洁肯定会好的。需要点时间,她不是想不开的人。”
    “嗯,是的。”陆幼枫沉沉道,“这段时间,我,我们多陪陪她。”
    “哟!怕她不领你情呢!”言烟怪笑。
    “多嘴。”陆幼好笑地凝瞥了她一眼。
    陆幼枫脸色沉的犹如锅底,黑红黑红的,冷哼一声,“我先回诊所了。”别扭地起身便走。
    待关好门后。
    言烟笑着滚落在地板上。“你哥一点都不弱受嘛!”
    陆幼凝又好气又好笑地轻踹她一脚,起身朝厨房走去。
    “凝凝,煮东西吃吗?我都快饿死了,晚上都没吃饱呢。”
    “是啊,小洁睡醒起来会饿。”
    “嗷――”言烟不满地怒道,“你是我女人,还是她女人。”
    “她的。”陆幼凝转身瞪了她一眼,”小点声。”
    “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半响过后。
    餐厅椅子上,言烟端着碗热汤面乐颠颠地吃着。
第4章 陆幼凝
    阮洁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先是哭的累了,后才迷迷糊糊睡下。梦里的林岚一直向她含笑挥手,笑吟吟地说,“小洁,再见!小洁,再见!”遽然又冷若冰霜的瞧着她,没有一丝温度。
    整晚,鬼压床似的,睡不实,又醒不来,着实难受。
    睁开眼,周身汗涔涔的,身上黏溻的要命。
    看了墙上的挂钟――六点一刻,时间还很早,不想动却也睡不下去了。又赖了会儿床,这才勉力的拖着身子去了浴室。
    透过磨砂玻璃的水气氤氲看去,一个朦胧高挑的身形就那么孤零零地映着。
    抹了一把镜子上的水雾,阮洁怪叫一声。
    浮肿的双眼,青黑的眼眶,阮洁懊恼地捂着脸,心想,“这是要有多糟糕啊!”
    胡乱冲了冲洗漱一番,头发也没有揩干就出了浴室,随手拿条毛巾裹着,还在犹自滴着水珠。
    拉开了通向阳台的玻璃门。
    一张精致的米黄色藤桌和两把泛着流光的镂空雕花藤椅。伸了个懒腰,寻个舒适的姿势,把腿蜷了懒懒陷在藤椅里。
    五月的清晨,阳光淡淡照着,庭院里大片粉团蔷薇顺着黑色铁制栅栏蔓延,幽幽的雅香随着清风时不时飘散。
    一切都明媚如洗。
    阮洁抬头――连天空也水洗蓝似的挂着。
    点了支烟,烟雾袅娜,兀自轻笑,“这样也好!”
    “一早起来就吸烟!”身后传来一声怪责。
    回头――看到陆幼凝正端着杯牛奶,眼神里温柔疼惜的望着自己。
    接过牛奶杯,低低一笑:“还是你贴心,记得我早晨要喝这个。”
    “头还痛么?”
    阮洁摇头。
    陆幼凝看着她慢慢地喝完一整杯牛奶,轻拉起阮洁的手走回房间。找来一只风筒,“头发也不弄干,感冒了怎么办!”
    阮洁闷声,坐在床边任人柔柔的打理着自己。
    打理完毕。陆幼凝撩起阮洁耳际发丝,对着右耳的那枚耳钉看了看,缓缓地摩挲起来。
    这枚钻石耳钉是当时阮洁考上大学,陆幼凝送她的入学贺礼。
    阮洁爸爸这边没有兄弟姊妹,好歹妈妈还有一个龙凤胎的弟弟。所以从小到大能玩在一起的,除了舅舅家的表哥就是陆幼凝两兄妹了,虽然都长了她几岁。
    即使带着她一起玩,男孩子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幸好还有陆幼凝――一个绝对的细腻体贴邻家好姐姐,对待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即使阮洁做错事,也从不苛责,只有柔声细语的劝解。这样的陆幼凝,永远不会背叛她!
    阮洁想到这,鼻子一酸,头微微倾靠在陆幼凝身前。
    看着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示弱的人,陆幼凝心里极是难过。她把阮洁回拥,用手轻轻抚背一下一下地安慰着。
    连讨厌一个人都是极少,对人都是温柔的不喜不淡态度。但这个时候,陆幼凝是真的有些怨恨林岚了。
    “小时候,每次我哭,你都是这样抱着我。”
    “是呀,那时候你和你哥顽皮的要命,总是被你舅舅训呢!然后你就跑来我家流着鼻涕泪水的趴在我怀里哭。”陆幼凝回忆起往事,娇笑着。
    一听到鼻涕泪水乱流什么的,阮洁从回忆中乍醒,面子上登时挂不住的窘迫。哼哼地朝陆幼凝胸|前咬了一口,没真敢用力,只是象征性地磨了磨牙齿以示不满。
    陆幼凝霎时身子一颤,脸色有些红晕。
    本就穿的清凉,方才又被阮洁脑袋蹭的风景旖旎,所以这一口是真真儿地咬在了光|滑的肌肤上。她恼羞地拍打了下这可恨的人,娇嗔道:“你属狗的呀,还这么胡闹!”
    阮洁没敢抬眼,讪讪笑着。刚刚真不是有意的,因为以前总这么玩闹,一时间也就忘记分寸什么的了。
    陆幼凝松手,弹了下阮洁耳朵,丢下一句“你个恋|胸|癖!”悠悠地转身。
    走到门口,看见阮洁还在闷闷地坐着,于是无奈道:“还傻坐着,下来准备吃早饭了。”
    某人闷哼一声。
    下了楼,阮洁坐在餐桌前双手把玩着,静静等待早饭君降临。
    过了一刻钟左右,餐桌一一摆上了牛奶、咖啡、土司、果酱、荷包蛋等食物。最后摆在阮洁面前的是一颗剥好了皮、热气蒸腾的水煮蛋。陆幼凝晓得自己晨间吃不下油腻的东西。
    “早啊!”这时言烟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的自二楼主卧下来。
    “早!”
    言烟看着阮洁的核桃眼怔了怔,遂又装作没瞧见径自拉了只椅子坐下。阮洁好面子,现在她最大,言烟可不想刺激她。
    虽然只是一怔,阮洁还是注意到了。
    “该死。”心里暗骂一句,想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让言烟瞧了去,指不定日后怎么笑话自己呢。
    于是淡定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以作不在意掩饰。
    “眼睛都肿了,还喝咖啡。”陆幼凝怪责。从厨房走进来,把手上的果汁递与阮洁。
    阮洁无语的张了张嘴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噗――”言烟一个没把持住破功笑出声。心想自家女人真是厉害,杀人于无形嘛!
    陆幼凝好笑地睨了眼,道:“快吃吧,今天不是有事情要做么。”
    “嗯,一个小项目,大哥二姐让我走一趟。对了,小洁?”
    “嗯?”
    “海华医院要重新规划个外科楼和住院部,这里面的医疗器械采购正合你胃口。你准备准备,约个日子把那几个老头子找出来吃个饭,我和你一起去。反正是内定,打点好了,招标不过走个形式。”
    “好呀,对于你们言氏建设是小项目,我可是够吃一口的了!”阮洁眼睛一亮。
    “嘿,言氏的面子加上你那里的实力,九成把握应该没问题。”
    “那封个红包给你?”阮洁眨眨眼。
    “亲妹子,饶了我吧!”言烟头拨浪鼓似的摇着。“你凝凝姐还不活剐了我!”一边还偷瞄了眼陆幼凝。
    陆幼凝被她这贼兮兮的表情弄的真是好气又好笑。
    “小洁你这几天就不要回去了,海华的事情估计够你忙一阵的了。器械这方面确实是块肥肉,我这个军师也帮你参谋参谋,大头拿下,其余的能吃多少是多少!”言烟有些兴奋。
    阮洁看了看言烟,复又看了看陆幼凝。
    这两人无非是想让自己留下找了个借口而已。也好,林岚这几天应该会收拾东西准备搬走的,不见面也许更好些。至于自己的随身衣物这里都是备着的。以往林岚出差不在家,陆幼凝就会让言烟接她来小住。以至于言烟总是感叹陆幼凝时刻有颗当妈的心!
    “好!”打定主意,阮洁会心一笑。
    只见言烟呷了口咖啡,围绕餐桌环视一圈,顿了顿感慨道:“多和谐的三口之家!”
    “滚――!”阮洁听这话脸都气黑了,恨不得把手上的吐司连带着果酱一股脑的扔过去,甩她个一脸花开花落。
    陆幼凝则是偏了偏头佯作慈爱地摸了摸阮洁的小脑袋。
    “凝凝姐――”阮洁彻底败给了这对妻妻组合。这两人不过分别长她三岁而已,她二十四岁的青春呐活生生被毁了!讨厌,陆幼凝绝对被言烟给带坏了。
    “好了,不闹你了。我今天约了个spa,烟烟公司有事情,抓壮丁你就陪我去吧!”
    “对呀,对呀,小洁你陪凝凝去好了嘛!我今天实在走不开。”
    阮洁心想你刚刚还说今天是小事情,这会儿又说走不开了。但心里还是感动,毕竟都是为着自己好,何况今天这幅尊容也不适合出现在公司。
    “嗯,好。”
    她永远拒绝不了陆幼凝那颗温暖甚至可以说是慈爱的心。像慈母,又是温柔的姐姐,有时还扮演着体贴的红颜知己。几乎所有的角色都在这个女人身上完美重叠。
    无怪乎言烟总是会抱怨,阮洁分去了陆幼凝过多的关爱。
    吵吵闹闹的吃完早饭,言烟去了公司,阮洁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闭目养神。
    没多久,陆幼凝也坐下,把阮洁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拿包好了的软鸡蛋轻轻在阮洁闭目养神的眼上揉着。
    “什么?”
    “眼睛会肿。”陆幼凝柔声答着。
第5章 永恒的微笑
    “ 凝凝姐。”
    “嗯?”
    “想把车卖了。”
    “好。”陆幼凝想了想,又道:“也开了两年,是时候换掉了。”
    这里面的意味两人都知晓,只是谁也没有明着道出来。
    人生的第一辆新车,林岚陪她一起选的,当时阮洁把全部家底都花费在这上面。还能记起,曾几何时每天载着林岚大街小巷的转悠。现在呢?人都不在了,还留着辆破车做什么!
    “那也搬到新公寓去。”肯定的语气,陆幼凝空出来的手轻掐了下阮洁的脸颊。
    “嗯,那边通风已经两个月了,住人应该ok的。”阮洁感受陆幼凝的动作,嘴角弯了弯。
    “好,让烟烟和哥帮你去弄。”
    言氏名下开发,同样也在城南的新建公寓楼盘。从言烟这里驱车过去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不远不近。房子准备装修时,林岚正跟她别扭着,阮洁心里也不痛快,索性房子的装修和内部的重新设计一股脑抛给了陆幼凝,反正她清楚自己的喜好。陆幼凝当时想都没多想就应下了,任劳任怨任听使唤。
    阮洁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个正确决定。否则,岂不是哪里都要有林岚影子。
    叹口气,翻个身,头埋在陆幼凝怀里小狗似的拱了拱,嗅了嗅――嗯…好似蔷薇花开的味道!
    “永恒的微笑。”阮洁瓮声瓮气,意有所指。
    陆幼凝听了嫣然一笑。
    黄色蔷薇的花语,自己怎会不清楚。庭院里花开绚烂的分明是粉团蔷薇,怀里的人却对自己讲――“永恒的微笑”。
    基于阮洁已经藏进自己怀中,陆幼凝只能停罢手上工作。把消肿用的鸡蛋搁置在侧边的小茶几上,又从沙发靠背上拿过两条毛巾毯,一条帮阮洁体贴盖在身上,另一条自己披着。
    陆幼凝若有所思看着阮洁,纤巧手指在她脖后颈来回绕着。
    想了想,又想了想。
    最终俯身――在怀中人细腻眉眼边缘轻轻烙下一吻。
    阮洁扯着陆幼凝睡裙边把玩的手指怔了怔,遂嘴角划开深深一弧明媚。
    此生有陆幼凝,真好!
    阮洁,是陆幼凝的劫。躲不开,逃不了,陆幼凝也从未想过要逃;陆幼凝,是阮洁的什么?阮洁从来没有想过。不,也许是想过,但是不通,所以索性不要想。
    微阖双眼,蔷薇凝香衬五月的明媚如洗,困意袭人。
    陷入陆幼凝的温暖中,便是好梦。
    午饭前出门。
    两人驱车到一家较常光顾的西餐厅。两份牛排,两份玉米浓汤,一份水果沙拉,陆幼凝自己要了杯红酒,给阮洁点了一杯果汁。
    阮洁乍听到“果汁”二字,暗自撇了撇嘴巴,陆幼凝权当无视。
    虽说恰到饭口,但餐厅二楼的格局设计较为宽阔,桌与桌间隔有些距离,就着温柔抒情的钢琴曲人也很舒缓。
    等餐期间,阮洁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一个陌生号码。阮洁看了看,没印象。
    “喂,您好?”
    “阮小洁。”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男声。
    阮洁乍一愣,这个声音!这个称呼!惊喜开口道:“哥?!是你吗?!”
    “你在国内?邮件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
    电话那边听了这一连串急问,笑的很是愉悦,“才出机场呢!现在车上。”
    “车上?你竟然都不通知我的!那舅舅舅妈晓得了吗?”
    “嗯,刚刚才讲过呢!让你今天回家吃晚饭。”
    “好!”阮洁眼睛转了转,狡黠道:“你猜我和谁在一起?”
    “……幼凝?”
    “欸?哥你很厉害嘛!”
    男人笑道:“你让我猜,那肯定是你我都要好的朋友。只有两个――陆幼凝和陆幼枫,幼枫几率不是很大,所以我猜是幼凝。”
    阮洁咂巴了下嘴。“脑子在国外混的很灵光嘛!”
    “告诉幼枫幼凝晚上也一起过来吧。”
    “好!”阮洁一口应下。
    “那小洁我们晚些见面。”
    “嗯,哥再见!”
    舅舅家的表哥――李冰,二十八岁,与陆幼枫一般年纪。国内大学毕业后便默默然的出国发展,后作为职业摄影师和自由撰稿人往奔于世界各地。
    阮洁是打骨子里由衷羡慕渴望这种生活,自由洒脱,随性不羁,觉得这才是完美生活的真谛。
    阮爸爸是摄影师,启蒙了李冰摄影;阮妈妈是位画家,于是教导了陆幼凝油画。而他们的孩子长大后却在朝九晚五坐办公室!阮洁怎么想都是不解,现在一年才能见面一次的这么不正经的父母,怎么会有她这么正常的孩子。难道自己其实舅舅舅妈的孩子?电视里可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阮洁每每想到这里周身不免泛起一阵恶寒!这是有多狗血,多可怕!
    餐厅内。
    陆幼凝讶异道:“李冰回来了?!”
    “嗯。”阮洁笑眯眯的,“等下讲,我给陆幼枫打个电话。”一边说着一边从手机上找到名字拨了过去。
    “陆幼枫。”
    “小洁,你找我?”见是阮洁电话,陆幼枫异常喜悦。
    “嗯,李冰回国了,晚上我们一起去舅舅那里。”
    “欸!陆幼枫?”阮洁等了一下没听见回应,便又喊了声。
    “你哥?李冰?”
    “对啊!不然还会有谁!晚上一起去吧。”阮洁想这陆幼枫怎么啰哩吧嗦的。
    “我……我还是不要了,诊所还有事情……”又肯定重复道:对,有些事情。你跟李冰讲,我就不去了,哪天再给他接风。”
    阮洁皱了皱眉有些狐疑,只道:“好吧,那随你。”
    挂了电话,有些不解的看陆幼凝。“陆幼枫说他有事情,不能来?”
    陆幼凝没搭话,而是把切好成小块的牛排推到阮洁面前。柔声道:“吃吧,免得凉了。”
    眉眼含笑,不再发问,开始向牛排进攻。在陆幼凝面前她的智商等同于负数。
    至于那边车厢内……
    “很快见到了。”优雅性感女声。
    “嗯!”同样的鹅蛋脸型,相似的眉梢眼角――一张外貌与阮洁近七分神似的男人,。
    不同的是――这边是深邃的成熟。
    餐厅出来。两人先去了陆幼凝的画室,还有一节油画课待教。
    与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学生已经全部到齐。
    阮洁随便找个角落坐了下去,开始默默观察认真中的陆幼凝,透过茶色墨镜和着午后充足光线。
    一袭鹅黄色至脚踝上方长裙,简约米色高跟凉鞋。长发盘起,姣好脖颈暴露在空气中,通透的似乎能逼见血液流动。因在教室内走动而带起的裙角,荡得阮洁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绚丽花海中的陆幼凝。
    觉察到阮洁的注视,女人暖意回眸。
    陆幼凝的油画是阮妈妈亲自教导的。至于阮洁,小时候根本坐不住板凳,阮妈妈想教阮洁不要学。等阮洁能坐住板凳了要学,阮妈妈又不爱教了,说自己有陆幼凝就够了!
    阮妈妈很傲娇,阮洁很气结。
    两人在画室结束后,又是spa会馆的预约,幸而离的相对较近,省去了交通上的过多时间。
    “瑞典按摩”――宁神醒脑,舒缓“浮肿”,陆幼凝直接为两人要了这个项目。
    流水似的行程安排让阮洁应接不暇,让她忘记还有个林岚从自己的人生中刚刚流逝掉。也许不大符合常人逻辑,可偏生是阮洁,那么陆幼凝就有这个本事让她对着自己什么也记不起。
    以精神百骸的状态奔向三年未见的李冰。
    小区停稳车子,陆幼凝牵着阮洁一路说笑走着,回忆孩提时期几人的趣事。
    临近单元楼下。
    阮洁皱眉――黑色卡宴?让她想起昨天饭店门前的那辆。
    “怎么了?”陆幼凝看见阮洁神色有异。
    “没事,我们快上楼吧。”阮洁摇头忽略不在意道。
    刷了门禁卡,电梯直上十五楼。
    叮咚!
    “你说是不是李冰来开门。”阮洁有点俏皮。
    陆幼凝看着阮洁调皮的样子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门甫一开――果然眉眼含笑的李冰。
    “哥!”阮洁向前一迈扑入这人怀抱,喜不自胜的真实流露。
    李冰紧了紧手臂,一个用力提着抱起颠了颠才放下。
    “瘦了!”李冰感慨。
    “你黑了好多,不过很结实!”阮洁捶了捶李冰胸膛,眼圈有些湿润。
    李冰宠溺的揉了揉阮洁脑袋。
    “幼凝。”
    “李冰。”
    两人相对会心一笑伸手相握。李冰与众人三年未见,如今再次归入祖国怀抱感愧交加。
    阮洁径自取了拖鞋递与陆幼凝换上。
    “舅舅舅妈,我回来了!”
    “小洁呀!饿了吧,饭等等就好了。”舅妈在厨房大声快乐回应着。
    阮洁正要回答不着急,却发现有个女人两三步的距离,正笑意盈盈一直盯住自己?
    这个角度,赶着太阳落下的光线使人有些晃神,眯眼定睛仔细辨认……
    阮洁惊讶异常!
    “你?!”
第6章 两个女人
    阮洁一动不动,蹙眉望着。
    借自己打火机的那个女人、昨天和今天看到的同一辆suv、李冰从机场回来说是在车上、陌生的手机号码、舅舅家……
    也就是说李冰今天是坐这个女人的车子回来在车上用这个女人的手机给自己电话然后和这个女人一起回到家……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导火索似的一溜烟令阮洁想明白了。
    女人,表哥,有奸/情!
    “小洁,这是柳意,柳小姐。”李冰见阮洁愣住连忙介绍。
    柳意上前伸手,“你好,小洁。又见面了!”
    “你好,柳小姐。”阮洁平复思绪礼貌回握。
    李冰讶异,“你们认识?”
    “昨天刚巧与令妹有过一面之缘。”柳意依旧笑意盈盈看住阮洁。
    裹在白色t恤黑色休闲运动裤下的高挑身材看着满是青葱气息的活力;标准的椭圆形挺立俏颜搭配一个简单的公主头发式,更显清爽利落;尤其是这双好看眉眼,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愠意。啧,这样的阮洁很萌,柳意真是愈看愈发喜欢。
    李冰笑道:“那我就不多介绍了。”
    继而转向陆幼凝对柳意道:“这位是陆幼凝,我和她哥哥还有她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你们总该没见过的吧!”李冰摊着双手。
    “你好,柳小姐。”
    “你好,陆小姐。”
    两个女人,一个温婉恬淡,一个傲然妩媚,一边握手一边面带笑容互相觑着。
    虽然画面很美,可阮洁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违和感,好像磁场不大对路。
    “小枫和凝凝来啦!欸?你们这几个孩子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去到沙发上聊。”舅妈王凤娟的声音由远及近飘过来。
    “舅妈。”阮洁笑嘻嘻的扑过去,“今天都有什么好吃的。”
    “你呀,就知道吃!”王凤娟笑着拉起阮洁。看见少了一个人,又道:“小枫呢?”
    “哦,陆幼枫说他有事情。”
    “没礼貌,那是你小枫哥哥。”王凤娟拍着阮洁的手佯怒。
    “知道了,知道了,小枫哥哥嘛!”阮洁无奈撒娇道。
    这时除了王凤娟以外的三道视线都在兴致盎然端着她,阮洁满脸黑线,装可爱果真不适合自己。“舅妈我们去厨房看看!”
    “哎呦慢点――我的小祖宗,我这把老骨头呀,都让你推散架了啊!”
    三道视线相对默契一笑。
    “舅舅呢?”阮洁问道。
    王凤娟努努嘴――“楼上书房。”
    “还在生哥哥气?”
    “老小老小,我看他还真是越活越小。”王凤娟气哼哼的。
    “好啦,别气啦,会长皱纹的,我上去看看。”阮洁哄道。
    “哥。”阮洁重新回到客厅,路过李冰身后拍了下他肩膀示意。
    “幼凝柳意,你们先随便聊聊。”李冰对两个女人歉意一笑,起身去寻阮洁。
    阳台。
    “这次回来还走吗?”阮洁眼睛闪动着。
    “暂时不走了。”
    “怎么,想通了?”阮洁欣喜。
    李冰微微一笑,眼睛不自觉的瞟过聊天中的柳意。
    阮洁捕捉到这个动作,也透过阳台与客厅之间的玻璃拉门去看沙发上优雅坐姿的两个女人,虽然听不见在讲什么,但看上去全然没有不违和感。
    李冰又看了一眼,转过身伏在栏杆上,望着落日余晖的天色怔然,对着阮洁他可以暂时放松自己。
    他在想追随女人回国的这个举动是否正确,心里说不出个是何滋味,感觉人也迷失了,只是茫然追着柳意的脚步。
    结识柳意是两年前在美国,一次医院探病中,脑外科医生的她美艳高傲的令自己怦然心动。只远远那么一眼,李冰那颗奔放不羁的心轻松被捕获,好比按下快门抓取那一霎时的心情――震的扑通扑通的。
    像个青涩少年般在她面前刻意走过,四目交接时,他看到女人美眸中的闪烁,对于李冰而言那是道诱人的缺口,令己按耐不住。
    那日,医院的午后暖阳充足,上有大朵的棉花云蔚蓝蔚蓝的天,下有绿意青翠草皮鲜艳的花。他们聊得很是欢快,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
    在柳意眼神的鼓励下,李冰欢欣鼓舞讲不停――撒哈拉的沙漠、马达加斯加青葱茂盛的热带雨林、东非大裂谷宏伟壮观的迷人伤疤……大部分时间柳意更愿意听李冰讲他的家庭,予人平凡充实的幸福……
    阮洁看李冰的不语,若有所思,“李冰和柳意之间的关系…情侣?不像。…那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可她不大希望李冰和柳意交往,隐约觉柳意“不正常”,像个笑面狐狸般惹人不快,有城府。李冰是飞驰的骏马,柳意会牵绊住他的奔跑!
    “你呢?好吗?”李冰扭头反问。
    “我?”阮洁从担心李冰的思绪中忽地一下更转暗了。林岚,又想起林岚了,心口猛地这么一跳,人又是堵得慌的难受。
    黯然低头,默默不语。
    “岚”的名词解释是山中的雾,真是贴切。
    阮洁嗤笑。
    李冰知道林岚的存在,看眼前这幅神情,倒也猜测出几分。于是揉着她的发,不在多问。
    感受到李冰宠溺安慰的动作,阮洁莫名的一股委屈翻涌上,眼圈一红喉咙一紧,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来得突兀,许是亲情的不设防令她露出弱态。
    没见过这样的阮洁,李冰的手一时间抬起又放下…无措又心疼。
    阮洁知道失态了,快速用手背抹了抹脸,摇摇头牵强的扯出笑,表示没事。
    缓了缓,点支烟,又递给李冰一个,转了话题开口问道:“你还在气舅舅当年改你志愿的事吗?”
    “……当年我要考传媒,他改了让我读管理,那时候是真气到不行,可气着气着这么多年也过去了,倒是现在他要生我的气呢!”
    “谁让你大学念完人就跑了,一年见一次就有够生气的了,而且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前!啧…你真是跟我老爸老妈有的比较,我说你才是他们亲生的吧?”
    李冰无奈的敲了敲阮洁的脑袋,“你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呀!”
    两兄妹在外面聊着,屋内客厅的两个女人也在讲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看到陆幼凝时不时瞟到阳台上的的关注眼神,柳意作无意状开口道。
    “陆小姐对小洁很是关心呢!”
    “小洁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感情要好的很,当然关心!”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小洁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我也很想疼爱呢!”
    “柳小姐说笑了,小洁她早就是能辨是非的大人了,哪里还是什么小孩子。”顿了顿又道:“不过小洁在我面前,有时候还真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爱撒娇呢!”
    陆幼凝嫣然一笑,缓声道来满是柔柔爱惜。
    恰好阮洁和李冰双双打理好情绪拉开门走进来,听到了个尾声。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阮洁凑到陆幼凝身边。
    “不告诉你!”
    “我可是听到了,什么爱撒娇?”阮洁不依。
    陆幼凝捏着阮洁的小脸蛋,“一身的烟味!”
    阮洁偏过头露出整齐一口小白牙细细地啃了一口。
    “你个小混蛋!只会咬人。”陆幼凝娇笑着作势要打,阮洁一个起身跳开。
    “我去楼上找舅舅。”说完便逃开了。
    “柳小姐让你见笑了。”
    柳意哪里料到陆幼凝杀她个回马枪,面上仍旧保持笑容,可心里禁不住暗黑了。
    这第一局败下阵来,没关系,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可能回回都受制于人。看陆幼凝面上挺温婉柔和的,没想到内里也是个不饶人的主儿。
    很好!愈是这样愈有兴趣,关于阮洁她柳意势在必得!
    阮洁上楼找了舅舅李世祥,先是商议了海华医院医疗器械采购的项目,把言烟和自己的想法跟李世祥大致讲了下。于是舅甥二人开始在书房分析起了当前的优势与弊端,最后李世祥让阮洁尽快作一份详尽的书面计划提交自己。
    期间李冰上来催了一遍要开饭了,舅甥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将将结束讨论。
    “儿子不争气,不肯接他的班,幸好还有个阮洁。”
    李冰表面上看去一副温和好好先生的模样,可内里总寻着机会去反弹。比如改了他高考志愿,虽然最后肯去读,可刚一毕业人就跑的没影了,这念跟不念还有区别吗!阮洁不同,外在看着或许有那么些倨傲不驯拒绝人的样子,可实则是个孝心极重不忍拒绝人的乖孩子。
    但一想到自家姐姐姐夫,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呐!李世祥心里没由来的一通抽筋。“就剩这么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了,可一定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住了,万不能再拐了去!”
    “舅舅,我哥他……”阮洁这才想起来找李世祥的主要目的。“你就不要生哥哥的气了嘛,他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哼!我早就不指望他了。”
    下了楼,饭菜已大致妥当,就要端上桌了。
    “你们爷俩在家也要谈工作!在公司还谈不够吗?小洁就是这样才没时间交男朋友的!”王凤娟碎碎埋怨。
    “你懂什么。”李世祥大为不满。
    “好,好,我不懂行了吧。”
    陆幼凝上来打圆场,“舅妈,我来帮你端菜。”
    “伯母,我也来帮您。”柳意也走过来。
    “哎呀,柳小姐你是客人,快坐着就可以了。”舅妈连忙道。
    “伯母不要那么客气,叫我小意就好了。”
    王凤娟乐颠颠满口答应着,心里真是愈看愈欢喜,人懂事长的也漂亮,配自己儿子真是不亏。
    李世祥坐在首位,因为打算让李冰陪着柳意,就要陆幼凝陪着舅妈在左侧,阮洁自顾地就要往李世祥对面落座。
    “小洁,你坐在这里吧。”柳意指指自己身边位子。又转向王凤娟道:“我看小洁很投缘呢!”
第7章 阮阮
    “小洁,快陪你小意姐姐坐着呀!”
    王凤娟大喜,这可是嫂子和小姑子培养感情的好机会,看来离儿子的好事又近一步了。
    阮洁心里暗自不快,这柳意很喜欢擅作主张,“好的,柳小姐。”
    “你这孩子,小意又不是外人。”对柳意笑道:“小洁这孩子打小就怕生,见谁都客气,也就凝凝这么多年了才玩到一起去。”
    阮洁默默念着,舅妈你这都是些什么歪理啊,我什么时候认生了,那是我不愿意搭理好吧。
    “嗯,小洁也就对我不认生的,小意你不要挂心。”陆幼凝接着王凤娟的话茬道。
    “快叫小意姐姐呀!”王凤娟眨着眼,一副你快叫人呀,你快叫呀,叫了我就给你糖吃的表情。心里想着,“我的个小祖宗,你可千万长点心,别把我儿媳妇你嫂子气跑了。”
    接到舅妈的哀求信号,只好对着柳意,淡淡一笑:“柳姐姐。”
    王凤娟脑门子的汗都快滴下来了,柳姐姐就柳姐姐吧,总算没掉链子,儿子的媳妇算是保住了。其实她没想过,李冰的老婆保不保得住,跟阮洁叫一声姐姐有什么关系。
    李世祥不作声,陆幼凝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李冰则有点不是滋味。
    柳意看阮洁的眼神,像是在看当年的自己,也许是自己跟柳意多次讲过这个妹妹趣事的缘故吧,毕竟阮洁自小就招人稀罕,柳意有兴趣也不足为怪。可……
    算了,李冰打住,不敢再多想,肯定是自己敏感了。
    “好了,吃饭吧。”李世祥发话了。
    各坐各位,各吃各饭,这是正常程序。
    可柳意偏就夹了一筷子鱼肉到阮洁碗里,阮洁看着这一举动眉宇间暗自掠过一丝不快。
    首先,她不喜欢吃人口水,尽管是柳意的第一箸;其次,这块鱼肉……
    真的很难下口……
    “小洁不会嫌弃我吧。”
    没等阮洁答话,王凤娟连连抢答,“不会不会,怎么会!”
    阮洁有些烦躁,烦躁舅妈王凤娟的急于显现,这又不是知识抢答竞赛,她要做什么啊!同时也烦躁柳意若有似无的针对,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她又是要做什么啊!
    …舌头微微舔了下干燥的唇,“不会的,柳姐姐。”
    嘴角弯着,看着柳意的狭长眸子却是寡淡。
    餐桌气氛一时略显沉闷,不管怎样,驳了柳意面子都是不礼貌的。李世祥不会管这种小事,王凤娟更是不遗余力配合还来不及,陆幼凝毕竟是外人不好讲什么,于是李冰默默扫视一圈,然后伸了饭碗到阮洁面前解围。
    毕竟自小长大,他了解她的习性。
    “给我吧。”
    继而给柳意温颜解释,“小洁不会挑鱼刺,每次吃到这里就会卡住。”
    “唉哟,你看我这个老太婆,只顾着讲话了,这个都忘记了。来,小洁,舅妈给你挑鱼刺。”
    这时陆幼凝的一块鱼腹肉正好慢悠悠恰巧巧的剔好刺,很自然放到阮洁碗里。
    “又让你见笑了,小意。”
    这顿晚饭,阮洁吃的很是压抑,主角不是她,但多半话题都在围绕她打转。柳意总是能不着痕迹的把对话跳到阮洁身上,王凤娟为讨好准儿媳妇智商已归零,柳司令指哪打哪。
    饭后,王凤娟把人都推到客厅,一人愉悦的收拾残局。
    李世祥没回书房,留在客厅喝茶是他饭后的习惯,时不时跟几个年轻人插两句话。儿子多年未见还是很想念的,也顺便观察未来儿媳妇。
    厨房打理完毕,王凤娟急急走过来加入话题圈,好一副包打听模样。
    在李冰多方面阻止下,多少还是打探到一番。
    总结了柳意:医学博士,年龄三十,单身,柳爸爸是脑外科界的权威专家和柳妈妈常年居于国外,本人目前刚刚回国,于本市海华医院任脑外科主治医师。
    “那小意怎么会想到回国发展呢?”王凤娟不理解国外条件那么优渥柳意怎么会想要回来,这年头哪个人不是削尖了脑袋出去谋生路,俗话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柳意该不是有什么隐疾之类的吧!
    “外公外婆还在这里,年纪都大了,想替父母尽下孝心。”即使李冰在整个场面中显得很尴尬,一再阻止王凤娟,可柳意并不在意,很耐心的解释。
    王凤娟听了这话,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她还担心柳意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要是不能生育就惨了,自己儿子看起来对她很上心,肯回国估计也多少和这姑娘有些关系。
    屁/股有料,没准能抱孙子;胸部也够大,奶/水肯定没问题;在医院工作肯定会认识很多优秀的男医生,还能给自己外甥女介绍介绍。
    一个人在那里喜滋滋的想着。
    话题一挑,转到阮洁身上,“小洁这孩子,整天只知道和她舅舅忙工作,都不晓得要谈朋友。这回好了,小意你要是认识优秀的男孩子可要帮忙留意一下!”
    阮洁听这话,脸刷一下就黑了,想着要和医生交往,还是动手术那种的,不由得一哆嗦。
    不过,没人讲过,介绍,就一定是外科医生!
    以前听人说医学院的男生打架都是用大腿骨的,平时就藏在床下面;还听说学医的看一个人不是看脸面,而是看你的内在骨骼肌肉纤维什么的…尽管小时候曾觉得医生是一个很崇高的职业,当然,现在也很崇高,甚至想过自己长大后也会是个医生,可……
    这个职业对自己有阴影。你想啊…
    一双拿着手术刀在别人身上切来切去切的血肉模糊的手…摸在自己身上…阮洁是这么臆想的,立即从头凉到脚,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不过陆幼枫没给自己这种感觉,他很弱受啊!难道因为是内科的原因?自此,阮洁得出个结论。
    外科医生=变态!外科医生=柳意!柳意=变态!!柳意不知不觉被阮洁盖棺定论了。
    “感冒了么?”陆幼凝自顾地摸上阮洁额头。
    “没,刚有点冷。”阮洁往陆幼凝身边靠了靠。陆幼凝暗自疑惑这人的手怎么冰冰凉?遂握在自己手里暖着。
    王凤娟起身就要去找感冒药,被阮洁好说歹说的阻止了,柳意也借机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要她给阮洁介绍男朋友?恼怒呀,虽然先前的八卦都忍下了,可现在她有种想把王凤娟踏在脚下的冲动。
    老太婆,别跟我讲你年纪大!
    一大家子人各自暗怀鬼胎,可惜没珠联壁结,不知不觉已欢快到晚上九点。
    王凤娟坚持让阮洁和陆幼凝住下来,老太太过于热情,阮洁只好推辞说陆幼凝还有事情,这么晚了让她单独回去自己不能放心,要一起走的。至于柳意看见“萌物”走了,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跟两老礼貌告别。
    李冰则陪着柳意乘电梯下楼取车子――那部阮洁曾经暗自咽过口水的黑色车子。
    “对不起,我妈妈她今天说了好多,希望你不要介意,柳柳。”私下里他喊她柳柳,柳意喜欢这个称呼。
    “哦,没关系的。”
    听不出多少的感情波动,很随意的一句,李冰觉得这才是他认识的柳意,谈不上冷淡,但孤傲。可面对阮洁她明明很……
    可以说的上是热切也不为过,难道是因为有自己父母在的缘故么?应该是的!
    这是李冰今天第二次钻牛角尖,复又第二次自我缓解。
    深夜,在五光十色灯海交织渗透的星空下,有甜蜜相依的情侣,有踽踽独行的路人;有三五成群的朋友,也有酒气滔天的醉汉;有成功者就有失意者,在阴暗晦涩的角落里还隐藏着行窃者和流浪者。
    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却又诡谲到冥冥相联。
    掌控命运的轮盘在浩瀚天幕的深处滚滚吱扭运转,时间的钟摆就在我们耳际敲打摇荡,一切都显得可测又不可预测。
    柳意于黑色座驾内,开了车窗,飞驰在黑夜中路灯映照的空荡街段,自窗口灌进的风使水蛇一般的卷发飞扬。
    一片狎昵口哨声此起彼伏。
    “hi,美女!hi―― !美女--!”
    一群暗夜里的飙车党疾驰而过,混合着不知名的树木清新显得生气勃勃。
    这让她想起了阮洁,漂亮长眸里总带着温吞的倨傲。都说薄唇人薄幸人,高傲如柳意偏生不信。
    那人看来,怎么都是一副底气不足软软模样。
    软软…阮阮…?
    柳意眉眼都笑开了去,此刻的她到真像个妖娆妩媚的狂野狐狸,有九条毛茸茸纯白大尾巴的那种!
    “小东西,以后就叫你‘阮阮’好了!”
    啊――湫!阮洁狠狠打了个喷嚏,鼻音浓重,“好像真的感冒了!”
    陆幼凝抬手按下控制按钮,关掉车窗。
    “不要再吹风了。”
第8章 母亲大人
    手机铃声在寂寂车厢内突兀响起。
    阮洁摸了来看,是林岚。
    漆黑的夜照不清她的表情,更照不清她黯淡双眸。
    陆幼凝停了车子在路边,握起这人捻的紧紧手指。
    “小岚。”陆幼凝替她接了。
    “凝凝?”
    “嗯。”
    “我想跟小洁讲两句,你让她听电话好么。”
    陆幼凝拿着手中电话示意,对阮洁投以安慰鼓励的眼神。
    可以把她当成孩子般护着宠着溺爱着,但这永远解决不了已经发生的问题。再怎么不情愿,也要让她去面对,因着阮洁是个成年人。
    拿过电话放在耳畔,没有吱声。
    两边都是静静的呼吸,沉浸在静悄悄的夜。
    “小洁。”林岚率先开口,“东西我已经收拾妥了,家里的钥匙…要给你的。”除去中间的略微迟疑,口吻一如既往。
    “随便你好了。”
    “小洁?”
    “嗯。”
    “别想太多,早点休息好么?”
    阮洁张了张嘴想回答林岚一个“好”字,翕动半天,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讲不出。明明都没有关系了,还讲这些关心的话语做什么?倔强的抿了抿上下唇,看也不看摁断了通话,烦闷,不要再听。
    林岚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得“嘟嘟”忙音声。
    这样的阮洁,让她的心也紧抽着。
    客厅开了一盏落地灯,林岚就躲在沙发的靠垫下,低低淡淡光线,映着木地板上两只大皮箱,三只搬家用打包纸箱子,每只都填的满满,是存在这个家的痕迹,作为曾经的女主人,之一。
    林岚面向着窗外,看点点灯火,顺着那些小格子,沿温暖光亮一格子一格子的数下去。忆起同居三年,她甚至都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为着什么。
    寂寥的夜,怅然若失盯着窗格子数数,还是头一遭。
    眼前朦胧一片,紧抱靠枕,究竟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如此留恋。
    “到家了么?”言烟来电。
    “还在路上,很快了。”
    “还有些事,今晚就不回去了,你知道的,明天周六。”
    “好。”
    “凝凝。”
    “嗯,怎么?”
    “……我爱你!”
    陆幼凝闻言蹙眉,转而淡淡道:“早些休息吧。”
    言烟有些低落的应着,道了又道晚安后才依依不舍结束通话。
    每个周六言家子女,大哥言城,二姐言潼,老三言烟,都要回家里齐聚一天,除去特殊状况。原因很简单,爷爷奶奶都健在理应按时尽孝,让老人享受天伦之乐,这是言爸爸对儿女立下的规矩。
    车上的二人大约十分钟路程后抵达别墅。
    下了车,陆幼凝前头走着,忽听身后“扑通”一声,吓得扭头去看。
    阮洁绊倒在了门前台阶上。
    陆幼凝连忙去扶,拉起来上下打量一番。“小洁,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阮洁皱了皱眉,慢慢举起有些火辣辣的右手。陆幼凝借着门前灯看着,直心疼,手掌部分已经蹭的红肿破皮了。
    默不作声,拉着她门口换好鞋子,径直走到沙发把阮洁按在上面,自己去找来医药箱,翻出酒精棉球给那红肿不堪的手掌消毒。
    感到吃痛,阮洁微微缩了缩,被瞪了一眼。
    小心仔细的处理好伤口,贴上一个大个头的防水创可贴。“洗澡的时候小心点!”
    “嗯。”阮洁应了一声,“凝凝姐,我去睡了。”
    “去吧,注意伤口!”看着人上楼后,陆幼凝才着手整理药箱放归原处。
    关了灯,走到落地窗前,独自一人对望着一袭银白淡色,月辉映得室内一片苍白。
    柳意的突然出现,阮洁的恍惚状态,连言烟今天也透着违和感。陆幼凝深蹙起秀雅柳眉,好似一切都不正常了。
    又立半响,这才借着冷清月光缓缓回了卧室去淋浴。
    阵阵雾气伴随门的拉开而漫溢,一双裸-露的粉足*直至臀部下方,纯白浴袍带子随便系在腰身,前襟的松垮使得胸前完好曲线隐露。
    一头软缎也似的长发还冒着微许水气,坐了床边抬起双脚晾着。
    “哦!”想起什么似的低呼一声。
    遂把还没干透的粉足伸进拖鞋,开门下了楼梯。再上来时,手上已端着杯清水和感冒胶囊。阮洁肯定不会记得,陆幼凝也差点忘记。
    走到阮洁房门口,待要抬手,忽听门内重重“扑通”一响,同时还传来某人的闷哼。
    陆幼凝一怔,慌忙拧开门把焦急冲进去,水杯口倾斜了也顾不得。
    喊着:“小洁!”
    阮洁直直倒在地板上,动也不动,恶趣味的讲,她直觉得自己脑浆都快摔出来,整个人现在七荤八素,摔的亲爹妈都认不得了。
    方才坐在电脑前收发邮件,夜深,温度下降,只穿了短裤和一件工字背心,阮洁感到有些凉意,便要去拿件毛巾毯披着。讵料到刚站起身迈步就被笔记本电源线给直挺挺的绊倒了,半点防备也没。阮洁痛苦万分,难道这是被“摔神”附体了么?
    陆幼凝不敢动她,伸出的手有点抖着。一看就知道这人误会了,以为自己心绞痛犯病了,说是心绞痛其实也不大正确,只是偶尔气不顺,会有那么一下无法呼吸。
    连自己爹妈都当是小毛病,只有陆幼凝会在意的要命。
    撑着手肘就准备起来,“没事。”还一边安慰着陆幼凝。
    “嘶――!”刚抬起,左胸心脏处就猛地一紧,针扎似的,半口气卡在那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阮洁长吁一口气,道:“娘的,我这么强健的体魄,身子怎么弱的跟根儿豆芽菜似的。”
    陆幼凝让她坐在床上,俯身仔细查探一番,才神色释然。感到手心黏黏的,摊开一看,刚才的感冒胶囊都快化成水了。
    “我,”刚讲了一个字,就瞧见某人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沿着视线……发现自己胸前一片傲人春-色挺立,浴袍带子早就不知散开多少时间了。
    合拢了衣襟,瞪一眼,“我去换药。”
    “不用!”阮洁一把抓过水渍渍的胶囊咕咚吞了下去。
    “水,”又是只讲了一个字,后面的硬生生憋了回去。
    阮洁嘿嘿笑着。
    陆幼凝捏捏眉心,头痛难耐,她真是拿这人没丁点办法。
    “好好躺着,不许再乱动。”转身扯了几张面纸,关了电脑,就去擦地板上洒出来的水。
    “我来。唉哟――!”阮洁一跃而起,右腿膝盖的肿痛不适差点令她再一次跌过去。
    “别乱动!”陆幼凝一脸愠色喊着。阮洁浑身发毛,讪讪地躺回被子里。
    擦干水渍,回主卧换了睡裙,回阮洁房间径自上了床,手指戳了戳,她膝盖。
    “嘶――!”阮洁想陆幼凝肯定是故意的。
    把这人跌的严重的地方都揉了一个遍,揉的阮洁眼泪都快出来才住手。
    “睡吧。”陆幼凝关了床头灯,温柔抱着阮洁,真怕再出什么意外。
    “哦。”寻了个舒适位置,闭上眼。今天够累的,应该没时间再做噩梦吧!
    安静午夜,只闻得见钟表嘀嗒嘀嗒。
    陆幼凝也在琢磨李冰和柳意的深浅,两人看上去明明是有些关系含在里面,可柳意为什么对才第二次见面的阮洁这么有兴趣?
    陆幼凝无法得知两人第一次见面都发生了什么,她不大相信一见钟情,一直认为感情必定如酒窖藏才能味浓宜人!
    该怎样才能把阮洁保护好,不再受伤害?这人外面强作无谓,实则内里柔软脆弱。
    陆幼凝注定今夜也将无法好眠。
    阮洁一早起来,床边已经空了,懒懒伸个腰,洗漱一番精神抖擞下楼早餐。
    周六,天气晴好,坐在庭院里沐阳光浴,进行光合作用,边欣赏陆幼凝在旁作画。
    嗅满院花开草坪小清新,耳听大地玲珑小鸟鸣,像极了春日的生机盎然。想到□□纪旧约开篇:“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有光,便有了光。”
    不禁叹谓造物主的伟大,这样的节奏和色调都美的让人迷醉。当然,她从不依托宗教,她的信仰只有自己的心和那个恬淡美适的女子。
    一份闲适,两份散淡,三分安逸。
    此刻阮洁觉得自己像个澳洲农场主,坐拥一片肥沃庄园,过着忙碌之后的闲散生活。对了,自己爹妈现在也澳洲,想到即做,我们是行动的新一派。
    拿起手机拨过去。
    “哟,宝贝,想妈妈了!”
    阮洁翻了个白眼,“嗯,是哦!你忙什么?”
    “午饭呀,这边已经快中午了。你呢?”
    “坐着。”
    “做着?”阮妈妈吃吃笑着,“和谁呀?”
    “凝凝姐喽。”
    “你在上面?”
    阮洁扭头望了望身后别墅的三个楼层,一二三?疑惑道:“上面?不会呀,我在下面的。”
    下面……
    顿时明白,满脸殷红地咆哮道,“什么上面下面!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是什么时候说我在下面了!”
    “哦?那你是在上面了?”阮妈妈很没节操下限。
    “你,你。”阮洁登时一口气憋的喘不上来,“你是我亲妈么?什么上面下面,我们没有上面下面,没-有-做-!”
    “切――!真没用。”
    陆幼凝听了个大概,已明了。手攥着画笔双肩剧烈颤动,她的小洁实在是太可爱了!
    “啊!锅子要烧了!我不能跟你讲了宝贝,改天打给你。”
    “好……那你去忙。”阮洁无力。
    “对了,凝凝很适合你哦!”阮妈妈爆了最后一句,匆匆收线。
    阮洁恼羞地看着手中电话,有种想把它捏碎的冲动。捏碎!捏碎!是的,捏碎!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老妈,她真的是我亲妈么?她真的是我亲妈吗?
    陆幼凝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咬,“小洁,我不介意哦!”
    见阮洁满脸好似画布,五光十色,继续吐气如兰道:“我说我不介意你在下面……”
    轰地一声,阮洁脑子供血不足滞住了。心脏敲的咚咚击鼓一般,这真是她的凝凝姐,陆幼凝吗?!她快疯了,是自家老妈把瘟疫传染给陆幼凝了么?是吗?是么?
    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一阵青又一阵白,“你……”
    哆哆嗦嗦的站起身,看这女人,一点樱桃红唇,炯炯目光含笑。遂吞了下口水,手颤抖指着,结结巴巴道:“妖,妖,妖孽!”
    踉跄逃逸现场,身后一串银铃娇笑响开。
    扑通!!“啊!”
    陆幼凝抬头,只见阮洁又摔在了昨天的门前那道阶上。
    “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的直不起身。
    阮洁羞红了面目,耳后,又延伸至脖颈红彤一片,火辣辣的,焦窘异常。气的都快哭出来,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她到底是得罪谁了呀!这造孽的破台阶,发誓明天就要拆了它!
    啊――!第一次感觉到心中有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的滋味。就是现在!毫不迟疑!
    沮丧支起身子惨淡离开。
    陆幼凝蹲着笑够了才进客厅去寻这恼羞的人,盛怒中的小朋友还是要顺毛安慰的。这人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电视,手里的遥控器却愤愤然死劲儿按着。
    陆幼凝心道糟了,玩过分了。
    “小洁。”走过去柔柔的哄劝。
    阮洁哼的一声,扭了头不看。
    “乖啦,不要气嘛!”
    还是闷声不悦,今天实在好没面子。不对,昨天也是!
    “那你要怎样呢?”
    继续不理。
    陆幼凝无奈,只好把阮洁拥在胸前。
    快速,方便,实用,这一招来对付阮洁,经久不衰。
第9章 告别
    每个人出生在这个世界都是用来还债的,定是你作孽了,所以才要出世,来这么一遭。也许吧!如果以此推论,那陆幼凝肯定是来还阮洁的。
    阮洁双臂箍着陆幼凝腰身,想阮妈妈的话:“凝凝很适合你。凝凝很适合你。”这句话像个魔咒,反复徘徊游走不能消退。
    她无限贪婪地呼吸着环绕住自己的凝香,好似湖上泛舟憩于一朵午荷后,香远益清最是解人困乏。
    她们本应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亲闺蜜。至少阮洁认为陆幼凝是这样认为的,可想到那人对自己种种作为的容忍放纵,阮洁迷朦了,好姐妹亲闺蜜之间会如此?
    对言烟,她有着莫名的羡赞,羡赞中又夹杂着莫名的复杂,凭什么这人可以拥有她从小到大的陆幼凝。又带着羞愧,言烟对不但对陆幼凝很好,对自己也很好。从一开始的水火不相容到现在的惺惺相惜臭味相投,即使直到现在,两人之间总还是会偶尔的吵架拌嘴。
    陆幼凝啊,陆幼凝!阮洁猜不透陆幼凝是怎么想的,关于陆幼凝给予她的一切,阮洁都不犹疑全部照单收受。
    如果她没有林岚,她没有言烟,那她们......
    怕是不可能了。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阮洁忽地直觉右耳钻石耳钉处紧的让人好难过,第二次。第一次,和言烟的见面。
    我下午去和林岚见面,上楼准备准备。松开手臂笑开了道:“今天车子给我用。”本来下面车库还有辆言烟的大红ferrari,陆幼凝和阮洁一致觉得俗气又骚包,言烟很是郁闷,往后便很少开了。
    离了陆幼凝,阮洁留下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普希金--我曾经爱过您:
    “也许这爱情在我的心灵中尚未完全寂灭;然而愿它不再惊扰您的安宁;我不想任何事徒增您的悲切。我爱过您,默默地未敢奢求,羞怯和嫉妒交替折磨我的心。”
    躺在床上,双手交叠脑后枕着,只觉滂滂沛沛难耐心绪。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理清楚一些东西。陆幼凝让她心慌;柳意让她心烦;林岚则让她心闷。
    人生,不如意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阮洁必须快刀斩乱麻,做出一个决断。
    删删减减,编辑了六个字:“下午两点,如释。”
    发送。
    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去,中午陆幼凝叫她吃饭也没醒,就这样又睡了半个多小时才打开眼睛。简单收拾一番,向陆幼凝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午饭会在外面吃,人便出去了。
    车子从宽阔平静的街区一直驶向熙熙攘攘的闹市里去。
    一家名为“如释”的咖啡厅。老板娘阿敏,本姓刘,阮洁想到柳如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可惜只晓得个皮毛,书的内容过于艰涩,她读不下。
    咖啡厅街面与阮洁的房子隔了两道。从前她和林岚于晚饭后偶尔会来这里坐坐聊聊天,讲一些有的没的,靠窗的角落很安静,人窝在布沙发里面也很舒心。
    厅内占地不算小,分了吸烟区与非吸烟区。不能吸烟的咖啡馆阮洁一概不会进。
    进门与阿敏打了个招呼,说了句“黑咖啡”,便径自朝老位置走去,没有客人,正合她意。
    把包随手扔在旁,人就懒懒地靠在了沙发里。
    等待期间,阮洁无聊地瞧着玻璃窗外,看形\色人群,瞧车水马龙。瞧着看着,阮洁感到神思恍惚,晕眩阵阵袭来,心潮起伏跌宕。
    她和林岚的三周年纪念日,很快就是了。
    当她还在为着送什么礼物而苦苦思索一整天的当晚,三年的爱人就提出分手,毫无征兆。爱人?阮洁想她和林岚之间真的是爱人么?如若是,那应该彼此无有隐瞒,猜忌,试探,更不会你追我赶,你松我就紧。
    这是恋爱,不是什么放风筝。
    抑或真有那样子难?有风的天气,还得看准风向拿捏住力道?否则既不飘也不飞?
    至于无风。
    …对了,此时风停,没有什么所谓放风筝的扬力,所以它就往下坠,就这么一直落。
    又想到不开心的事情,她倦极了,索性闭上眼。
    好累,明明跟自己讲好可以看开,却为什么还要念想个停歇不住。这该死的,懦弱的,无力的自己。
    阿敏端着咖啡走了来,看阮洁在闭目,轻轻放下杯子,也不讲话,只是在对面落座不打扰。
    一个三十五岁,眉眼妩媚却盖不住沧桑寂寥的女子,只一眼望去,就知道那里面沉淀着耐人寻味故事,埋藏着岁月的痕迹。
    闻了咖啡溢出的苦涩香气,睁了眼,看着阿敏那张妩媚脸庞满是成熟韵致,阮洁滞了滞。
    大抵,每个人都是有段不能遇见光亮的晦暗故事吧。
    深吸了口飘过来的味道,端起杯。“谢谢!”
    阿敏淡淡一笑,手托着下巴看阮洁小口地抿着,“好久不见你。”
    她没讲“你们”两个字眼,只说了“你”,对于这种看清世俗有着通透玲珑心的女子,什么时候该讲哪些,必都了然于心。
    阮洁微微笑,有些感激面前女人的纤细,没有点破,去问另一人为何不在。这便是好的,周边人都可以证明自己是可以一人存在的,她不需要成双配对,不需要“小金人”,所以更不需要年度最佳情侣恩爱奖。
    为了茫茫人海,渺渺一粟情去戚戚然凄凄然个悲哀不能自己,这不是舍生忘死断肠崖上,她阮洁还做不到如此。
    既然由林岚亲手建立起的童话让林岚自己打破,也算是一个完好结束。
    蓝染染的天空,视线跟着大朵绵绵软的云移动,阮洁想象那云的彼端就是有限世界的无限尽头。常常幻想自己躺在云端雾里,白昼没有目的飘浮;夜间,跳坐在银白月弦上,伸手可摘星。
    如果真是这样,可有多好…… 由着她放空,阿敏静静回了吧台。
    门口悬挂的风铃音清脆响起,打断了阮洁思绪。
    是林岚。她见阿敏在,点头示意算是招呼过,开口道:“柳橙汁。”顿了顿蹙眉,又改道:“还是黑咖啡吧。”说完径直朝阮洁走去。
    两点整,约定好的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是她的一贯作风。
    打从外面,就看到玻璃窗前发呆的阮洁了,这人,还是老样子,发呆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进入忘我状态。在对街的角落默默看了好一会,等时间快到才过马路赴约。
    目光看着阮洁,悠悠坐下,阮洁也觑着她,两人都没有言语。
    阿敏叫来店员耳语了几句。店员端了咖啡过去,轻轻放下没有讲话,复又轻轻地退开。
    一张长方形圆角双层玻璃的咖啡桌两面,两个对坐的人就这么注视着。
    一时间,那些从前的美好,回忆中的欢声笑语,一幕幕鲜活般流动,像似一卷卷电影胶片,黑白无声的一盘接一盘,又像是昏黄老旧的怀念,一切梦里雾里。
    胶片,the end。
    阮洁徐徐起身,走到吧台,指了指另一角落里一台银白三角钢琴,阿敏会意,暂停了店内音乐。
    银白钢琴擦拭的晶晶闪闪,盈盈亮亮。迈了缓台,落座在银色钢琴凳上,掀开琴键盖子,抬手试了几个音阶停罢。
    调整坐姿,闭上双眸深深吸了口气,三,二,一,双手缓缓落下。
    黑白琴键开始联动起来,阮洁的指尖在轻舞跃动,一首“不能说的秘密”,是恋人间的悄密私语在低低诉说,尝尽情意委婉道来。
    抒情灵动的音符顿时倾泻流淌在整座咖啡厅内。
    没有歌词去圈紧了曲子,没有特殊含义,此时此刻只有阮洁的心,是透明色调。纯净乐章在徜徉流动,像清澶蜿蜒的小溪,清澈见底,洁净无染,哗啦哗啦地淌进人的心田。
    霎时,听得人心,落彩缤纷。
    林岚走了。关上门那一刻,娟秀冷清的人早已是泪水模糊双眼,她费力仰头,第一次发现这一成不变蓝色天空是这么耐看,无怪阮洁总是可以对着放空好久,好久……那好看的色调衬蓝了林岚的瞳仁,白絮似的柔云融化了她的心。
    曲终人散。
    桌上只有一把被握的汗涔涔的钥匙,孤零零静悄悄地躺在那里。阮洁立了一会儿,扯过桌上便签纸,写下了:“阿敏,保重。”
    遂抓起钥匙,放下钱,转身离去。
    出了门,隔着玻璃扬起右手向身后示意告别,头不再回。
    感谢林岚,陪她走过了青葱的大学岁月;感谢林岚,与她一同踏进了繁复的成人世界。
    阿敏在吧台内看着阮洁瘦削但却坚定的背影,纤细但却有力手臂。
    这姑娘,怕是很难再看到了。
    手中握着店员递过来的便签,摩挲细看了一会儿。提起笔刷刷地跟在下面写了四个字:“你也保重。”
    微微笑,遂把它夹进了本子。
    人人都是他人生命中的过客,唯一有区别的是,时间的长短。
    你若无情我便休,往事如昨易白头。
    阮洁没回陆幼凝那里,而是把车子开到了自己住的小区楼下。那个她和林岚有着温言糯语的家,曾经。
    一把混合着两人手心温热的钥匙,旋转,咔嚓一声拧开门锁。
    开门,关门,玄关鞋柜上放下钥匙,弯腰换上家居鞋,接着摆放好刚刚换下来的,最后起身。经过千百次的重复,这一套动作进行的流畅且有条不紊。
    八十多平米的标准两室一厅型生活住宅。书房,卧室,客厅,厨房,盥洗室。
    家里的每个角落一如往常,收拾整洁。只是,很难再寻到那人独有的痕迹,属于她的一切私人烙印,像一夜间凭空消失般,寻觅无踪。
    四处走动一番,盥洗室摆放物品空了一半,只剩阮洁的用品孤零零立着。客厅里的盆景水已浇过,阮洁弯下腰细看,发现旁边还放着便签,写着打理事宜。翻开冰箱,里面易坏的东西都已清掉,一如林岚想是会猜到阮洁不会再回来这里,但她还是买了各种各样盒子纯牛奶,摆的满满,几乎充填了整个保鲜区域。
    阮洁拿起一盒打开,慢慢吸允着,也不知尝出什么滋味来没有。
    卧室,衣柜也是空了一半出来,梳妆台上的各式化妆品也不在了。又踱到书房,林岚只挑走了几本她平时喜爱的,只是,书桌上,一张两人的合照依在。
    阮洁拿起合照相框,端在手里打量着,毕业当天的两人穿着学士服的照片,连一向冷淡的林岚也笑的开怀,洋溢着青春色\彩。
    角落里几只打包用的纸箱扁扁的立着,阮洁兀自笑了笑,这是林岚为她准备的?阮洁上前把它们一一打开折成四四方方,书架上所有的书刊都码好,整齐放在箱子里。接着又拖着空箱子在屋内四处游荡,把随身衣物,洗漱用品,以及一些惯常喜爱的小玩意统统打包,叫了搬家公司,送到新公寓处;再联系家政公司去那边做清洁打扫。
    该准备的都一一做好。阮洁只背了随身包包,像卸了重担,脚步略显轻快,关门,上锁。
    朝着即将到来的新家奔去。
    在新公寓坐等家政打扫完已经快到六点半,阮洁这才想起陆幼凝还在家里等着自己,搬家公司搬来的箱子就那么丢在客厅,暂时不去管它,急急打了个电话道歉马上回去。
    陆幼凝没有责怪,嘱咐阮洁小心开车不要急。
    这边才结束通话就接到了李冰来电。李冰说想找几人一聚,反正是周六估计左右没事,不如出来热闹下。阮洁应下。李冰说自己去通知陆幼枫,让阮洁告知陆幼凝一起过来。
    “还有谁?”阮洁沉吟了下,问道。
    “……柳意。”
    听到“柳意”,阮洁皱了下眉头,随即展开,没再讲什么,这回问清了时间地点便罢。
    李冰不是做这种没有准备计划的人,唐突的找人出来不像他的作风。那就只能是柳意那个女人,似乎背后做了什么小动作。
    李冰啊李冰,看来是真陷进去了!
    阮洁这么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城南的别墅,陆幼凝在客厅看着电视节目等她。
    “还没吃饭吧?”阮洁一边换鞋一边扭头看着陆幼凝。
    “没,等你一起。”陆幼凝接过她的包。阮洁感到有些内疚外加心疼,轻轻拥住陆幼凝,下巴蹭在她肩头。
    “怎么了?”陆幼凝任由抱着,在阮洁耳边笑道。
    阮洁没答话,贪恋怀中温暖暮地发觉这个场景要多温馨就有多温馨,在外忙碌了一整天的丈夫回到家是温柔贤惠的妻子的关心等待,如果…如果就这样持续下去…地老天荒也不错……
    渐渐,阮洁有点不安分的念想在滋生,有点躁动,小心脏在鼓动。手臂稍用了用力,她多想把陆幼凝揉入自己。不敢去看也不舍得松开,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惊人举动,面对陆幼凝的如此信任与爱护,自己…自己怎么,怎么能够,有这种非分妄想。
    岂不知,愈是挣扎愈是控制不住的乱念,好似一颗催了芽的种子,有见风就涨的趋势。这粒幼种它有长成参天大树的理想。
    听着阮洁心室乱跳,陆幼凝目光幽邃不语。
    半响,嘴角噙笑,在这心里七上八下人的耳边咬着,“小洁…”
    感到耳际一阵又热又痒呵气,阮洁冷不防一个哆嗦,连忙推开陆幼凝,“好渴。”便去翻冰箱。拧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胡乱喝了好大一通,这才撇开心思,对陆幼凝复述了李冰的意思。
    陆幼凝听后沉吟了下,道:“还有谁?”
    “……柳意。”
    阮洁愕然,这是剧情回放么?“凝凝很适合你哦!”完了,又来了,这个空当又想起了阮妈妈的那句魔音穿脑。阮洁眼前发黑,她是上辈子欠了她老妈了吧,不然怎的阴魂不散跟着自己,连随便讲句话都是大魔咒。
    她有些愤愤然的捏了捏手中瓶子,“走!”恶狠狠道。
    抬头,发现陆幼凝还在拎着背包,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觑着自己。阮洁略带尴尬地搔了搔头。
    “要是你不想去,我们……”
    “要去的。”陆幼凝动了,把阮洁的背包放在沙发上,走近她。“你不想去?”
    “……没。”
    “那你是很想去?”
    “……没。”阮洁脑子不是很够转,有点发条生锈吱吱咯咯的感觉,“我……”
    “你怎样?”
    阮洁张了张嘴巴,遂又无语地闭上,她决定还是不要讲话的好,因为自己领略到陆幼凝和柳意之间有些那么剑拔弩张的意思,即便不明显…真的不显山不露水么?
    记得某首歌的前几句是这么唱的:“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不过,这陆幼凝怎么跟自己老妈越来越像了?吓!阮洁哆哆嗦嗦的,难道自己有恋母情节?这,这太可怕了!!
    唔…不过,这胸…她盯着陆幼凝胸前的c罩杯,看起来手感不错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就不知口感…,阮洁眼神开始迷离,口感……
    “你想什么…”陆幼凝幽幽柔柔的声音听着有蛊惑人心的味道。
    阮洁眯着亮闪的狭长桃花大眼,她现在想细细地磨磨牙齿行不行?想凑到近前去闻一闻咬上几口行不行?此时的陆幼凝真的很秀色可餐,让人想要食指大开一品各种滋味。
    随着视线缓缓上移,她慢慢挑起这人下巴,借着五公分的身高优势由上而下睨着,像是在凝视着猎物的猎人。
    不知这娇艳欲滴的樱唇尝起来会是如何可口?阮洁内里有头蠢蠢欲动的小兽作怪,渐渐地,一点一点地……
    “小洁…”
    阮洁充耳不闻,或许是她根本就不曾听到。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她现在眼里只剩危险火热的*气息,她,想要了陆幼凝。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的在撞击着阮洁的心,她曾把这份*偷偷深埋心底不敢透露分毫,陆幼凝对她太过重要,一个不慎重,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阮洁对感情一直是个温吞的人,她认为无论何时陆幼凝都放在那里,都是她的,即便不是爱情,起码她们的感情容不得任何人插足,时犹如一不会改变。
    就这么要前不前,要后不后的,直至林岚出现。
    讨得阮洁欢心,深得阮洁感趣,至少可以不再多想陆幼凝和她的男友。不,陆幼凝的男友,阮洁从未摆在心上,直到言烟的出现,阮洁才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她痛苦过也愤怒过,陆幼凝竟然可以喜欢女人?这是自己从未敢想象的。她挣扎许久,终想通一个道理,“既然她可以有林岚,那陆幼凝也可以有言烟。”
    这并不矛盾,看来,一直都是自己想多了。
    “小洁,我们会迟到…”陆幼凝话音发着抖,她无法拒绝阮洁。
    阮洁被打断,惊醒一震!天,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她竟然想对陆幼凝……该死,这可怜楚楚发着抖的女人,她把她吓到了么?
    “我去换衣服。”陆幼凝咬唇轻推开她,步履匆匆。
    楼梯转角,又回头,“小洁。”阮洁望去。
    “等、我。”
    阮洁不明就里,无意识点头,嗓子咕噜一声,干涩道,“好。”
第11章 开始结束
    陆幼凝逃回卧室,背倚房门,双肩还在犹自抖着。她从未像今天这般惊慌失措过,慌得却不是怕,是喜,等待多年的喜。
    “小洁,你终于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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