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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死缠绵:驯服小悍妻小说列表
魔鬼只会用他特定的方式来爱你:“记住,不许看着我,不许抱着我,更不许吻我!把脸转过去,只要安静的乖乖躺好!”只要乖乖躺好?他当她是什么?充气的老婆吗?
《抵死缠绵:驯服小悍妻》最新章节(提示:已启用缓存技术,最新章节可能会延时显示,登录书架即可实时查看。)某东方的红萌馆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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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遍布幻想乡的怒放之花让妖怪们骚动了起来,毕竟在绝大多数上层妖怪都为雌性,且基本都已取得人心的状况下,对于这等美丽的景色总是会格外宽容。  今年的春天没有白发半灵四处搜集春度,故而春天的到来并未受到阻碍。同时仿佛冬季也在怜悯这些花卉一样,春季来的似乎格外早,在幻想乡的新年到来前一个月,早春便已初露端倪。  “这群人来疯的妖怪……已经开始四处打擂台了吗?”  王暝无奈地叹息道,他不太清楚那些家伙们的奇诡思维,故而也没有去参与狂欢的想法。  “大哥哥不去吗,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哦。”  经过一段时间后,芙兰朵露已经不再时刻都死盯着王暝,像是稍有不慎就会失去这个家人一样。但无论她还是王暝都一清二楚,这不意味着芙兰朵露放弃了保护王暝,而是那些显而易见的情绪逐渐沉淀凝实,成为心中的固执念头。对此王暝无可奈何,但也更加坚定了他变强的信心。  毕竟他可以被芙兰朵露所保护,但他终究还是要保护芙兰朵露。  王暝笑着拍了拍怀中小女孩的头,没说什么。  他清楚芙兰朵露口中的“扬名立万”指的不单单是名望,对于些许变动都会引来大批人马强势围观的幻想乡而言,王暝这新生妖魔早已吸引了无数目光。芙兰朵露指的是更为本质的,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东西。  “不是很有必要,目前为止的基本上已经够用了,若是不吃透已有的只是一味追求数量的话,适得其反。”  芙兰朵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毕竟不是王暝,只能凭感觉与经验猜测王暝的状况。  “说起来,芙兰你最近有变强吗?”  少年笑着轻轻捏起若有所思的小女孩的脸颊,略带婴儿肥的可爱面庞被少年苍白的手指拉扯成滑稽好笑的模样,令芙兰朵露气哼哼地拍开了王暝的手掌。  “当然有了,芙兰可是超~强的!大哥哥只要被芙兰保护就好啦!”  “真好,我很开心呢。但大哥哥可是男人,不能一味躲在芙兰身后的。”  “大哥哥。”芙兰朵露看似天真,实则沉稳地抬起头注视着王暝,用与她那稚童声线格格不入的,老练通明的语气说道:  “只有人类的世界才需要那些无谓的尊严,你现在是妖怪,生活在妖怪的世界里,这里只有强者和杂鱼,弱肉强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即便你在危险来临时躲在芙兰的身后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没有妖怪会笑话你,况且芙兰也希望自己能保护大哥哥,这样难道不好吗。”  王暝哑然失笑,看来小丫头真的是急火攻心了,竟然连这种思辨问题都能抛出来。  但可惜,王暝的固执与自尊可是神鬼难撼的东西,这是他的优点,亦是他的缺点。  “可芙兰,我们不仅仅是妖怪而已啊。”  王暝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胸口上。  “且不说吸血鬼本就是从人类转化而来的妖魔,即便是幻想乡中那些妖兽进化而来的妖怪,但凡能踏足上层社会的,都已经初步具有了人心。”  “妖怪,什么是妖怪?妖怪就是拥有了超自然力量或本身就是超自然存在的生物,它们本质上与野兽是没有区别的,更有甚者只不过是一种现象。真正意义上的妖怪所作所为都是机械的,由它们自身内部的某种条件设定出的应激反应。从妖魔开了神志那一刻起,它们就会不可避免地开始思考,开始接受文明,开始……被人类同化。”  “妖怪是没有文明的,妖怪的文明便是丛林法则,而这根本就称不上是文明。更久远的过去我不清楚,但至少目前,妖魔们唯一能接触到的文明便是人类文明。所以越是高位的妖魔,它们便越像人类。”  “当它们的人心已经完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们与人类间的区别便越发模糊了。”  芙兰朵露虽然没有直接反对王暝的言论,但她的眼眸中仍旧流露出怀疑的光来。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大哥哥为了驳倒自己而胡诌的歪理而已。  少年笑了笑,把芙兰朵露抱得更紧了一点。  “我知道你不信我,芙兰。但须知,‘人类’与‘人’在哲学概念上是不同的。‘人类’指的是生物学中动物界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人种的动物们,而‘人’在哲学中指的是拥有被社会承认的人性道德与良知三观的生物。举个例子,有些人类幼童会被动物所养大,而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狼孩猿孩即便回到了人类社会,终其一生也不会具有‘人’的特征,森林王子与人猿泰山只不过是美好的文学作品罢了。这些例子,就是典型的是‘人类’而非‘人’。”  “而是‘人’却非‘人类’的例子也非常好找,东有白蛇西有超人,它们都拥有着以人类立场而言善良的心灵,端正的三观,充分的道德,除了两个型号不同的秃子外,所有与它们打过交道的人类都认为它们是和睦友善的好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法海遗臭万年,莱秃屡战屡败。但它们真的是人类吗?不是。它们一个是白化蛇类,一个是氪星异种。即便如此,比起两只秃驴人们也还是更喜欢它们。”  “明白了吗,芙兰?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什么真正的妖魔文化,我们都在被人类影响着,依附着人类而活。否则幻想乡中又何必设立人间之里,妖魔们又何必迎合人类的审美?”  “唔……咕。”  小女孩死死锁住眉头,她鼓起脸颊竭力思索着王暝话语间的漏洞,但很不幸的,并没能找到。  因为这都是事实。  “……等等,大哥哥,最开始我只是想让你乖乖接受芙兰的保护吧,你是怎么把话题歪曲到这种程度的?”  “嗯……因为你笨嘛。很好骗,我稍微带偏一下就变成我在做主导了。”  “大哥哥笨蛋!!!”
  “我该走了。”  冕兴依旧温和而沧桑地微笑着,他伫立在如今遍布幻想乡的花海之中,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逐曦依旧在他背后为他撑着伞,和他一并伫立在这盛大华美的花海中,一言不发地聆听着。  女子澄澈的红眸略微暗淡片刻,但转瞬即逝。她上前走到冕兴的身旁,抬起头注视着男人那张端正的面容,像是要将它刻印在脑海深处一样。  “没必要记住这张脸,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目不能视的冕兴却不仅能够感知他人的视线,甚至连他人心中所想都能察觉到似得淡然开口。他抬起手,用略显粗暴的动作肆意蹂躏着逐曦的满头秀发,却出奇的没有遭到女子的殴打。  因为她明白,冕兴是想要安慰自己。  尽管这安慰的手法如此拙劣。  “你呀,真的是不懂女孩子的心呢。”  逐曦叹道。  “或许吧,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冕兴毫不在意地笑着,他仰起头,眺望着蔚蓝的晴朗天空,按住了逐曦撑伞的手。  “收起来吧,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想晒晒太阳的。”  逐曦乖巧地合拢了手中的阳伞,她凝视着冕兴却不发一语,得而复失的悲怆痛苦梗塞在她的喉中,令她缄默。  “怎么啦,怎么这么一副表情。你可是逐曦啊,何必做小女儿态?”  对于冕兴关怀的柔声劝诫,逐曦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如冰湖化水,璀璨夺目到令人心旷神怡。  逐曦很少有如此开怀大笑的时候,她笑得香肩微颤,抬起手来以手背遮掩住自己失态的样子,甚至弯下了腰。  待到这笑声终于停下,逐曦直起腰来伸出手细细摩挲着冕兴的脸庞时,她才笑中带愁地如此说道:  “我本就是小女儿啊。”  “是吗?”冕兴豪迈地大笑起来,“你终于如此承认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这种话,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继而,他蹲下身子,用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轻轻触碰着娇柔脆弱的花瓣,默然叹息。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都是我的骄傲。”  “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我也会永远记住你的。”  冕兴已经站了起来,他将脸庞对准表情认真的逐曦,缓慢摇头。  “我可不需要你永远记住我。”  “因为我们终将再会。”  逐曦原本颦起的眉头迅速解开了,她露出温婉的笑容撑起伞,双手轻扶着伞柄将之斜倚在自己的肩头,回答道:  “那我等你。”  那舒缓的语气并不强烈也不斩钉截铁,但其中蕴含的坚定任谁都能分辨出来。冕兴点点头,温暖地笑着。  “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收敛起笑容,回过头,向前踏出一步。仅仅是一步之差,但此刻的冕兴身上便已多出浓烈庞大到化不开的悲怆气息,他微仰起头,伸开双手仿佛在拥抱这个世界,以苍凉如北风般的声音慨然吟咏。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身既殁矣,归葬山阿。人生苦短,岁月蹉跎。生有命兮死无何。魂兮归来,以瞻山河。”  “身既没矣,归葬山麓。天何高高,风何肃肃。执干戈兮灵旗矗。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一首葬歌吟毕,冕兴的身影便随着被风吹散的尾音一并消失于天地之间,无迹可寻。  逐曦久久凝视着冕兴曾经伫立的地方,眸中似乎还能映出那温和苍老的身影,她缓慢地伸出手去试图触碰记忆中的冕兴,却终究什么都没能抓到。  如梦方醒,然后。  怅然若失。  ——————————————————————————————————————————————————————————————————————  王暝如今已经非常和谐地融入了幻想乡的群体之中,他像只真正的妖怪一样活跃在各个舞台上,惬意闲适。那死亡的预感仍旧没有消失,但无论是王暝还是芙兰朵露都已经不太在意它了。  因为四年过去了。  这四年的时间里王暝的性格越发沉稳温和,曾经的他虽已不能说满腔戾气但也总是嗜血好杀的,而或许是这四年正好是人类的青春期的缘故,以少年之身成为吸血鬼的王暝固然外表永远都会是少年,但这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夜还是让他腔子里那颗人心有所成长,不至于真的像某些妖怪一样从生到死近乎都没有变化。  对,说的就是你,冰之妖精。  “你见了幻想乡最强的琪露诺大人,为什么不跪拜?诶呦!”  王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甚至没有给琪露诺一个余光,少年张开五指对准双手叉腰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冰之妖精轻轻一握,无数猩红的丝线便将其结结实实地捆作一个粽子。在旁阻拦不成而只得焦虑旁观的大妖精早有准备地双手互拍,阵阵微风便拖住那个妖精馅的粽子送到大妖精面前。绿色头发的小女孩冲着王暝乖巧地点头道谢后便拖着脑袋露在外面兀自吵闹不休的琪露诺远去,消失在了王暝的眼帘中。  “所以说,有些妖怪的智力这辈子都无法提升吗?”  “嗯……也算不上吧,毕竟妖精是特例啦,它们虽然看上去有着人形,但实际上更接近于大哥哥你所说的‘纯粹的妖怪’。你不要对自然现象要求太多嘛。”  骑在王暝肩上的芙兰朵露认真思考片刻后回答道,她那对枯枝般的翅膀在思考的同时微微扇动了数下,看起来着实可爱。  只是像老爹背女儿一样让芙兰朵露跨坐在自己脖子上的王暝并看不见,他左手撑着一把红色的纸伞以遮蔽阳光,虽然他并不害怕这个,但芙兰朵露不行。  “那我还真该庆幸自己当初变成的是吸血鬼啊……”  王暝扯扯嘴角,毫无诚意地干笑两声。  “就是啊,你要好好谢谢芙兰哦。”  “是,是,真是要感谢我家的芙兰大人把我变成吸血鬼。”  ——————————————————————————————————————————————————  我真是日了狗了,起点的作者的话既然不显示又为什么要特意在后台给这个留出位置,淦。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不过还是提一下。文中那首葬歌源自燕垒生的《天行健》,这葬歌写的真是好,读之苍凉悲壮。顺便再推荐一下他的《活埋庵夜谭》,减肥神文。
  “大哥哥,为什么今天大白天的就要跑出来啊,芙兰好困哦。”  小小的吸血鬼双手环抱着王暝的头颅,有意遮掩住了他的双眼。但这对于王暝而言只是个意义不大的恶作剧,他早就能凭借感知做到探查周围的一切,便也就任由芙兰朵露胡来了。  “我记得昨天晚上跟你说了不要跟来的,是你自己非要过来的吧。”  王暝拍了拍从肩膀上垂下的芙兰朵露的小腿,很是无奈地回答。  固然妖魔即便是长时间不休息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但是芙兰朵露这种小孩子当然还是应该多睡一会。  “是啊,我……呼哈,我要看紧大哥哥嘛,不然大哥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掉的话,芙兰可是会很困扰的。”  话说到一半,芙兰朵露便忍不住打起哈欠来。四颗稚嫩的利齿暴露在外,闪烁着洁白的光泽。  “你……咳,算了,这样也好。”  王暝原本想要反驳什么,但他也清楚空口无凭是没法说服芙兰朵露的,正如这四年来的每一次那样。况且若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了他自己在芙兰朵露的位置上也的确没法放心,毕竟他们是相同的。  这四年时间比起王暝最初两年那波澜壮阔的妖魔人生来实在是无趣许多,若说是值得注意的事件的确也有,但多数情况下都只是某某神明进驻,某某人物出山,某某受虐狂降临,这般于王暝毫无用处的事情。  只是出于对熟知人物现实样貌的好奇心与某种不可言明的原因,王暝往往都会在新人物出现的第一时间找上门去拜访切磋,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颇像是四处耀武扬威的莽夫,但与回报比起来,名声并不算什么。  况且他的名声一直也不是很好。  而进退有度点到即止的举动也让他博得了些许好感,至少到目前为止,所有与王暝交过手的人都心知肚明若是全力相搏定然会输给这个年轻的妖魔,心中暗惊幻想乡卧虎藏龙的同时也的确是收敛起自矜自傲来,让蕾米莉亚嘲笑他活着仆役的命,操着贤者的心。  只是王暝此人的恶趣味始终都充足的紧,许多时候张口便是戳人痛脚的言语,也令许多新朋友暗地里卯足了劲想对他下绊子,例如:  “现人神是吗,真不知道东风谷小姐您的哪位祖上如此生猛,连蛤都不放过,着实是可与许仙相提并论的英雄好汉。我这里有一副+13的黑框眼镜,镌刻法阵参考了拙荆的能力,可以将信仰之力转化成时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是、是吗?您好像是在夸奖我的样子,总之先谢谢您了……啊,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哪里来的臭小鬼如此没有礼貌!呱!”  比如:  “茨木童子啊,我是真的很好奇源赖光作为一个充其量不过是精通武艺的凡人是怎么砍掉你一条手臂的,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接回去,绷带下面藏着的是鬼火吧。说起来你如今转修道法,天神地人鬼到达哪个层次了啊?还需要到便宜儿子家骗胳膊吗?哦我忘了,你之前还装成仙人到博丽神社骗小女孩呢,真是没长进(笑)。墙里那个邪仙你笑什么笑,你就成就天仙了吗?学二代壶公尸解成仙算你运气好,但元阴已失之后修行是不是事倍功半啊?看你到现在也就会个土遁还要借助法器,甚至炼尸自保的德行就知道了,你和这残疾人半斤八两,也好意思。”  又如:  “天子?天人?我说你们这群遵循神道教系统成佛的朋友就不要出来搞事了吧,死后升格的无垢灵躯论起战斗力在如今的幻想乡可真是不够看,还是说你个人喜欢被凌虐的感觉?放心,我不歧视的。还有旁边那条鳗鱼小心点哦,这片土地上鳗鱼饭可是名菜,而且魔法之森里还有个烤八目鳗的流动摊贩,被捉去吃掉就显得我们幻想乡太没有待客之道了。”  诸如此类。  每次都不放心王暝一起跟去的芙兰朵露与十六夜咲夜固然到底还是向着少年的,但也难免在心中暗自思量王暝若有一天真的血溅当场,也当真是丝毫不冤。  事实上王暝这么做主要目的还是激怒对方以逼出它们的真实力量来,毕竟在战斗中若是失手误伤他人终究还是不美,况且他自己也是真的很喜欢这种嘲讽的快感的。  只是这次要去面对的新朋友,即便是他也不想触怒对方。  一来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比她更强,二来比起之前那些流亡难民、邪仙残鬼、受虐狂人来,此人还是值得他去尊敬的。  “那么大哥哥,今天又要去见谁啊?”  “见一位妙人。”  王暝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笑意,与以往不同,这次他似乎是真的在向往与对方的会面。  “大哥哥你每次都这么说啦,到底是谁啊?”  芙兰朵露不满地用下颌尖抵住王暝的天灵盖用力下压,像是认为自己的下巴利如尖锥一样。可惜那张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毕竟没什么棱角,王暝丝毫疼痛都没体会到。  只是即便不痛,但芙兰大人的意见还是要在意的。  “嗯,你知道前段时间地灵殿里飞出来一艘船吧?我们今天要去见的呢,就是那艘船里的一个髡贼……啊不是,是一个僧人。”  “僧人?我记得大哥哥你明明对释教很没好感的。”  “的确,我对于那种崇尚断却一切的虚无主义教派没有任何好感,喜怒哀乐本自中和,过犹不及才为私欲,一味斩断情绪便是抛弃了自己的心,和那群误读太上忘情的蠢货一样,都想当活死人。”  王暝轻蔑地撇撇嘴,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但今天我们去见的这位和尚不一样,她没剃光头……等等,这个不是重点。她并非那种追求虚无,断绝七情的人,恰恰相反,她曾为了七情做出为人所不容的事情,并被封印至今。”  年轻人眯起双眼,笑着敲了敲手中的伞柄。  “我想自己跟她应该会有共同语言的。”
  或许吧。  王暝在心中思量着。  他某种意义上也可算是罪孽深重的妖魔,虽然死在他手上的人类数量比起那些以食人为乐的妖怪来说少得可怜,但这说到底也并非是因为他宅心仁厚,只是站在他对立面上的鲜少有人类罢了。固然王暝不会刻意击杀过去的同族,可每当遇到那些不自量力试图对他出手的家伙们时,王暝剁起臊子来也是从不手软。  这样的我,能够得到与那位圣白莲会面的机会吗?  王暝用食指挠了挠脸颊,聆听着心中另一个声音发出的诘问。  “希望能吧。”  少年微笑着叹息道。  “不然一路打进去的话,多少也会让住持颜面无光呢。”  “况且也太粗鲁无礼了些。”  “大哥哥你又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啊?真是的,大哥哥这几年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就连芙兰都看不透你了哦。”  小女孩不满地用一双小腿勒紧了王暝的脖颈,像是绞杀猎物的蟒蛇一样将全身的力道都施加在了王暝的头颈部。但无论如何,芙兰朵露一来没有成年,二来本职是隶属于施法者的魔法少女,与王暝这般皮糙肉厚的战士职业在身体力量上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好痛好痛,芙兰乖,快松开我。这样没法好好走路了。”  年轻人佯装不敌地抬起手,安抚性质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声音中满盈着刻意为之的虚假痛苦。芙兰朵露自然也清楚自己的攻击对于王暝来说不痛不痒,而他做出这种姿态来,就意味着他依旧不会为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做出解释。  那就只能当做是大哥哥的成长速度超出他人无数倍吧,毕竟从最开始,他就能用短短的一年半载赶超幻想乡的绝大多数妖怪,不是吗?  芙兰朵露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放松了四肢的力道。  事实上,这三年来王暝几乎是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改变。即便称不上日新月异,即便他的整体性格与思维依旧沿袭着以往的结构,但他的的确确是在飞速成长。而与以往单纯只是力量的迅速增长不同,王暝的性格也在变得更加沉稳,内敛,温和而友善。就好像以往那张虚假的面具逐渐成为真实的血肉,成为少年的面孔。  十六夜咲夜说这是好事,这才是真正的王暝。但芙兰朵露的心中却总是翻涌着隐晦的不安,仿佛某种未知的存在正缓慢而不可逆地侵蚀着她的兄长,鸠占鹊巢,而以往的王暝终将一去不复返,成为记忆中散乱不堪的片段。  因为他改变的太快了,成长的太强了。他不仅赶超了那些愚昧的妖魔,就连芙兰朵露此刻都只能与他并驾齐驱,她能预想到不远的将来,这被她亲手引领上妖魔之路,在灵魂深处刻下烙印的年轻人会将她也甩在身后,只留给她遥不可及的背影,一骑绝尘。  王暝自然清楚芙兰朵露在想什么,但他一直竭力安抚小女孩,他清楚芙兰朵露与他有着同样的灵魂,当在自己羽翼庇护下的某人振翅而飞时,他们这种掌控欲极强的人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恐慌与不甘,在他看来,这便是芙兰朵露不安的根源。  但这一天终究是会到来的,他也无法停下脚步,那可预知的幻想末日早已成为年轻人脑海中最深的梦魇,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她们,保护好妖魔王暝此生最重要的人。  所以他必须要变强,变得比谁都强,比这否定幻想的世界更强,才能博得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他不是没向康箬川寻求过帮助,但队长朋友只是淡然地摇摇头,拒绝将红魔馆搬迁到别的世界。  “这并非是因为我依旧在憎恨着你,王暝。事实上我现在已经逐渐放下了对倒影的恶意,主神说得对,这终究是水中捞月,徒劳无功。”  穿着一身丑陋可笑的学生制服,眸子幽深无底的康箬川在光屏中平静地说道。  “只是许久以前——嗯,或许是许久以前,我的时间感有点混乱,这是超越者的通病——我曾答应过一位朋友,许诺他一个约定。我虽非君子,一诺不值千金,但仍不会失信。一与之订,千秋不移。”  “谁能够与你这疯子签下约定,重点是还刚好堵死了我的退路?”  王暝苦笑着,无奈地问道。  “不可说,你将来自会见到他。”  康箬川漠然地回绝了王暝的疑问,虽然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能得到答案。  “箬川,过来结账~阿绫卡刷爆了~”  “来了!”  黑发黑眼,样貌身形比王暝还要年少的少年机械似得面容瞬间充盈起情感,变得灵动鲜活,只是那屁颠颠跑去结账的稚嫩身形在王暝看来活脱脱就是一条崭新的狗腿子,所谓超越者的颜面看不到分毫。只是王暝心有戚戚然,焉知王先生若是严格算来如今也是已婚人士,固然称不上惧内,但若是十六夜咲夜想要天上的月亮,怕不是他也只能撸起袖子和月夜见朋友做过一场。  王暝虽然心中也有些许疑虑,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康箬川。尽管曾经威风八面的邪神现在看来已经彻底变成了早恋小屁孩,可超越者级别的人物想来还是不屑于去骗他的。  只是这令人绝望的巧合实在是让王暝沮丧不已,与现界硬碰硬从来都不是他的最优先选择。事实上王暝从来都不具有港漫中的强者心,比起“真实猛男手撕一切”的行动方针,他还是更喜欢按照“打不过我还躲不起吗?”的从心选项来行事,毕竟他所求不多,而至少目前来看,妖生相当美满。正所谓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现在的他是真的不愿意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可惜现实经常让他没法从心就是了。  一心多用对于王暝而言是如呼吸般自然的事情,神游天外的同时,王暝依旧在不停前进着,向着从地下飞出的宝船前进。
  “星莲船事实上在这个时间段还没有广为人知,但我的情报来源又不是只有酒馆和新闻,况且等到它真的广为人知之后,恐怕穷酸巫女和黑白大盗就要带着续命人神去洗劫那艘所谓的宝船了。”  王暝随手从树上摘下一颗青涩的果子,塞进嘴里咬掉半颗。  “虽然那船早就烂得只剩个大体框架,能飞起来都是佛陀保佑了。虽然我不认为有什么菩萨佛祖会保佑那位妖怪住持,要是真有人保佑,她们哪会惨到被镇压几百年。”  少年口齿清晰地说着,那些果肉显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音,王暝咂咂嘴,又啃了一口手中的果子。  对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关心的芙兰朵露看了看少年手中的野果,认真地说道:“芙兰也要。”  “哝,拿去。”  王暝毫不犹豫地向上递出手中的小半个果子,芙兰朵露将信将疑地凑近那颗果子,耸动小鼻子嗅嗅后,才试探着咬了一小口。  “……好酸,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吃这样的东西。”  芙兰朵露抿起嘴,整张小脸皱成一团。她用手按下王暝高举的手臂,用震颤着的声音艰难说道。  这果子的味道既酸又苦且涩,就像是所有没有经过人工挑选育种的野果那样。  “因为这就是人生啊,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嘛。”  王暝开朗地笑了起来,将剩下的果子连核带梗丢进嘴里,一并嚼得粉碎。  “背着我家的小丫头在魔法之森中悠哉地散步,午后正浓的阳光洒在没有处于纸伞阴影遮掩的半身上,随手摘下的富含生物碱的剧毒果实,你不觉得这些才是人生吗,芙兰?只是窝在地下室里一成不变的生活太枯燥了啊。”  “但是大哥哥,你早就死掉了,七零八碎,散落一地,还是我一点一点把你拼凑起来的呢。”  芙兰朵露皱着眉头,那酸苦的涩味仍旧停留在她的舌苔上久久不去,令她竭力吞咽口水试图洗刷掉这种不快的感觉。  “是啊,而且还是你把我一块一块撕碎的呢。正因为是死者,才会想要体会活着的快乐嘛。把这个吃了。”  王暝再次抬起手,苍白的手上拇食中三指轻轻托起一颗浑圆的糖果,经过腌制的球体在空气中散发着清淡而馥郁的甜香,让小女孩酒红色的双眸骤然亮起,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住了王暝的手指。  旋即,那双眼眸中的光就黯淡了下去。  “不是眼球糖啊……”  “是桂圆,用我的力量保证了去核腌制的同时形体完整水分不流失。以后没有眼球糖了,只有这个。”  “欸?!怎么这样!大哥哥你是故意的吧!”  芙兰朵露的不满迅速化作了报复的动力,小女孩将尖锐的犬齿用力嵌入王暝并未收回的手掌之中,毫不留情地吸噬着其中的血液,甚至让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肌肤迅速泛起死青颜色。  “嗯,是故意的。以后你不许吃人了,本来红魔馆里就只有你一个吃人的妖魔,而且还能吃出花来。真是的,咲夜有跟你说过每年在各个人间之里花掉的卖命钱有多少吗?现在财政是我管,这个预算没了。”  王暝越说越是不满,蕾米莉亚过于溺爱她的妹妹,但王暝可是深谙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若是什么都依着芙兰朵露的性子来那还得了。固然人间之里每年自觉人生无望卖命给红魔馆换取家人幸福生活的废柴有不少,但这方面的花销可从来都不是小数目。况且如今的王暝对吃人这种行为敬谢不敏,若说吸血鬼是灵吸怪抑或吸魂鬼一类品尝智慧与灵魂的妖魔也就罢了,可它们的进食完全没必要彻底杀死猎物,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是芙兰朵露以往的恶劣行径太过暴戾,比起味道,她更想要的不过是猎物的苦痛绝望而已。  可如今有了王暝,这些事情当然就都无所谓了,只要是王暝提出的要求她都会满足的。  “好吧好吧,大哥哥是大坏蛋。但东方有句老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芙兰又能怎么样呢?只能缩在被子里流口水……啊不,是流眼泪,然后任凭大哥哥每天一身酒气的早出晚归,和咲夜在外面鬼混咯……”  小女孩用低沉而哀怨的声音口齿不清地呢喃道,同时丝毫没有松口的意向。  王暝听到那些话之后却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抬起左手便对着芙兰朵露的脑后用力拍过去。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从哪学的这些市井俚语?况且那句话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我怎么看也比乞丐或是糟老头强多了吧?倒是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年纪还是好几百个我呢。”  “呜哇,大哥哥你不反对我嫁给你了?”  说是用力,可那种力道对吸血鬼的体质而言也只不过是轻抚而已。芙兰朵露当即惊喜万分地弯下腰,头朝下地盯住了王暝漆黑的双眼,红瞳中满是期待和喜悦。  王暝也注视着小女孩的红眸,和以往不同,那双总是会吞噬光线的黑瞳如今却清晰地映出了芙兰朵露的身影。  “啊。”少年明快而温和地笑了起来。“若是等到你成年之后,我仍安在,你心不改,我就娶你。”  “耶~!”  芙兰朵露猛地直起身,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你老实点,等到你成年还有好几百年可等呢,现在这么兴奋干嘛。”  王暝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对芙兰朵露说些什么好。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这条烂命时刻都有可能完蛋这个问题呢?  “不用解释啊。”  芙兰朵露双手再次抱住了王暝的头颅,只是这次不像之前那样蒙上双眼,只是环在王暝的额头上。  “不用解释的。我知道大哥哥你一直都在担心这些事情,但我们不是正在为它做准备吗?所以不用担心,不需要担心的。”  “芙兰可不是小孩子呢。”  在王暝看不到的地方,芙兰朵露的表情成熟稳重,带着女性特有的包容与关爱,笑容温婉。  “只是大哥哥终于肯回应芙兰了,芙兰很开心哦。”
  她弯下腰,双手捧着王暝的头颅,亲吻在那如缎的黑发上。  那个吻并非是幼妹对兄长的孺慕之意,也非稚童于长辈的亲昵举动,而是一个成熟健全的心智对另一个存在的爱恋依存。  自从你出现之后,世界就变得美丽起来了,绚烂多姿,光辉耀目。  就像芙兰朵露说过的,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小孩子。只是以往为了配合不肯坦露心迹的王暝,迁就这满怀忧虑的少年而已。  王暝沉默起来。  芙兰朵露那一吻中蕴含的意味他再清楚不过,即便他依旧不懂得到底什么是爱情,他也确信自己对芙兰朵露的情感并非是爱情,而是糅杂了同情、怜悯、亲情、关怀、保护欲等等等等的复杂情感,但他也很清楚,无论出发点何等高尚美好,但最终表露出来的占有欲却几近病态。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去芙兰朵露后的生活,便也无法接受小女孩将来的伴侣可能并非自己。在这种前提下,与其一再回避这个问题,倒不如给她一个承诺,让芙兰朵露吃下一颗定心丸。无论王暝有何等恶劣的性格,但背信弃义这种事情是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或许是妖魔的血液令少年的时间感被拉长了,但在如今的他心中,承诺就如同是规则或道理,只有死去或完成这两个选项,再无其他。  一与之订,千秋不移。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中仍旧翻滚着隐约的愧疚,令他觉得自己在某些地方亏欠着肩上的小女孩。  “但芙兰,”王暝的步伐缓慢了下来,他颦起浓密的黑眉,似是在斟酌着些什么。  “虽然我答应了你,但我希望你想清楚一件事情。事实上我并不懂得爱情,我也没法像一个真正的恋人那样回应你的期待,甚至我对你的态度不会有任何改变,即便这样……也没问题吗?”  芙兰朵露突然笑了出来。  她从王暝的肩上飞起来,停在了少年的面前,那双缀满水晶的骨翼在空气中轻微拍打着,小女孩酒红的眼眸凝视着王暝略显局促的黑眸,其中温润的暖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那么大哥哥,你觉得什么才是爱情呢?”  王暝苦笑着叹息,无奈地回答:“你要我怎么去对不曾理解的事物发表见解呢?若是从文学作品中的描述来看的话……应该就是浓烈似酒,热情似火,灿烂如花卉,刻骨如尖刀的东西吧。”  “好吧,那换个说法。大哥哥你又是因为什么和咲夜走到一起的呢?如你所说的话,你该是不懂爱情的吧。”  小女孩撇起嘴耸耸肩,揭过前一个问题。  “很简单啊,我们不过是恰巧同路的旅人,相邀结伴而行罢了。她死去我不会伤心,我湮灭她也不会难过,相敬相知,守望互助,这不是很好吗?”  “就是啊,你都觉得很好了,咲夜应该也觉得很好。”  芙兰朵露叹息起来,像是在惋惜王暝的固执,又像是无奈于王暝的愚蠢。  “那你还纠结于那所谓的爱情干什么呢?”  “大哥哥,没有任何生灵能完全窥探到他者的情感,无论人类还是妖魔,大多数都只是通过彼此间的举动来感受对方的态度的。而你对我已经是好到极致了,这约定并非是我要你去做些什么,而是我不希望被你抛下。”  “仅此而已。”  王暝怔怔地注视着面前不经意间流露出睿智光辉的芙兰朵露,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俄而,他温和而自豪地笑了起来,伸手将芙兰朵露揽入怀中。  “没想到我家的芙兰这么厉害啊,看来以后大哥哥要多和芙兰学些东西了。”  “那是自然,芙兰可是很厉害的哦。”  小女孩任由自己躺在王暝的臂弯里,得意洋洋地轻哼了一声。  “不过芙兰。”  “嗯?”  “不必为此而担心,大哥哥是永远都不会抛下你的。”  “拉钩咯?”  小女孩仰起头,天真的面容正对着王暝。她举起白皙幼嫩的小手,将留出的小指递到王暝面前。  少年笑笑,伸出苍白的手指凑近了芙兰朵露。  “拉钩。”  只是在两根手指相触前,王暝眼中的芙兰朵露陡然间变幻了形象。  那像是将世间一切丑恶的东西信手拈来,豪迈地丢入搅拌机中用最大马力打成粉碎,让那些东西彼此融合,化作可憎的一堆,却又在时刻变幻着形体,展现出破碎前的种种特征样貌,令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几欲反胃。  那烂泥构成的手臂上涌现出布满吸盘的触须,某种昆虫的节肢,两栖类动物光滑湿润的皮肤,甚至隐约留存着尾指形状的末端上生出了一颗绛紫色的眼球,正滴溜溜旋转着将少年的身形映入眼帘。  王暝放下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单手托着“芙兰朵露”的底部,将她放到自己肩头上。眼眸中心的黑瞳骤然扩散,排斥掉一切其他的色泽,将那双眸子化作彻头彻尾的空洞漆黑。  少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那只有着蛇尾的白鸡。  “很抱歉,小朋友。但是……”  那只家禽的喙略微张开,似乎想要发出什么声音。但在那之前,王暝空洞死寂的眼眸已经映入那双暗红色的小小眼珠,像是墨色融入黑夜,毫无窒碍,流转润和。  于是它堕入了王暝心中的世界,无路可逃。  少年面沉如水,他向着空无一物的面前伸出手,宽大的手掌如铁钳般锁死了冥冥之中的什么东西,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其提起,送到他的面前。  “我不得不说,你惹怒我了。”  那奇诡的鸟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手中神色呆滞的娇小少女,有着暗红瞳眸和黑色短发的少女背上左右各三地生着奇型附肢,左侧三根如暗蓝色的箭头,右侧三根如暗红色的镰刀。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她手中的三叉戟掉落在魔法之森的草地上,发出柔软的声响。  “小家伙如果调皮的话,”王暝毫无温度地微笑着将手中的纸伞递给芙兰朵露,恢复原状的小女孩乖巧地接过那柄红纸伞,然后打在自己头顶。  她知道大哥哥生气了,尽管大哥哥近年来脾气越来越好,可一旦牵扯到芙兰的话,他还是很容易就会生气的。  就像现在。  “就要受点教训,吃些苦头了……”  冰冷苍白的手掌握住了少女背上的三根红镰状附肢。
  封兽鵺觉得自己好像踢到铁板了。  她分明记得自己先前是尾随在一对死人身后的,那种西夷的妖怪似乎是叫做“吸血鬼”,虽然在鵺看来它们和鬼族一点也不像。  这些都无关紧要,没什么能影响她的恶作剧。这么多年没有散播恐惧与恶意了,好不容易见到如此亲近,如此密不可分的两只妖怪,不对它们做些什么可不是鵺大人的风格。虽然它们看起来都很强的样子,可鵺的能力在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看穿,就算它们觉得不对劲也是找不到鵺的。  于是她就在两只吸血鬼即将立下什么誓言的时候对它们发动了能力,让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变成了所能想象到的最为丑恶的模样。  然后……她就被捉到了。  鵺只记得自己在惊讶中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与其说是眼睛,不如说是两个吞噬万物的虚无空洞,那空洞在鵺的视野中迅速扩大,直至将其吸入其中。  鵺伫立在虚无的世界里。  “该死,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世上怎么会有能看透我能力的妖怪存在?”  鵺颦着眉,心中暗自决定了离开之后一定要把那只吸血鬼的眼睛挖出来,不,只是这样还不够,要把他凌虐致死,挫骨扬灰才行。还有那只小吸血鬼,应该是那只公的很重要的妖怪吧?在他面前杀掉就是了。  除去防止他复活之外,更是要回报这份屈辱的失败。封兽鵺本就是以他人痛苦为乐趣,热衷于散播痛苦的施虐狂,这在鵺看来是极为平常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先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这是什么,新型的幻术吗?还是那只妖怪的天赋能力?”  鵺用手中的三叉戟戳了戳脚下的虚空,虽然自己感觉是站在什么坚实的地面上,但三叉戟上却没有丝毫力道反馈。得不到结果令鵺越发烦躁起来,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这呆了多久,仿佛在这空无一物的世界中,就连时间感都会模糊似得。  【放心吧,你其实只是刚刚被我带入这里而已。】  一个略显低沉的男性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封兽鵺辨认出了那是属于谁的声音。  那只该死的公吸血鬼。  “这位吸血鬼哥哥,鵺只是做了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嘛,不要这样对鵺啊。”  少女向着四周轻声说道,化形多年的妖怪们通常都有一副好皮囊,封兽鵺虽然外表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但浸淫人心多年的妖怪刻意做出楚楚动人的姿态来,也当真是我见犹怜。  可惜王暝早已知晓封兽鵺的本质是什么,他连声冷笑都欠奉,只是平静地复述出了封兽鵺的心声。  【“等我出去后一定要把你那双眼睛挖出来,还要在你面前杀掉那只小吸血鬼。”你是这么想的,没错吧?】  少女当即变了脸色,如果说仅仅是能免疫她的能力的话,封兽鵺还可以让别人去杀死他。但还能听到她的心声,这只吸血鬼就绝对留不得了。  【你似乎很喜欢虐待别人,无论身体还是心灵。恰巧我和你也有相似的爱好,但我不像你品位那么低劣,我只对强者感兴趣,力量上的强者也好精神上的强者也好。你虽然太孱弱了些,但作为另一个施虐者倒是也有些价值。】  “切,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有种就出来真刀真枪地和我打啊,你这个懦夫。”  眼见伪装被拆穿,封兽鵺索性也就彻底抛开欺骗王暝的念头,她将三叉戟胡乱指向虚空,极尽讥讽之能事地向王暝挑衅起来。  【……如你所愿。】  中计了!  封兽鵺心下暗喜,通常幻术与能力强大的妖怪本体作战能力都不会太强,若是那妖怪真的因无谓的尊严而亲自与鵺战斗的话,封兽就要借此机会逃跑,或者试图趁机杀死他了。  “那你倒是放我出去啊,在你的幻术里和你打算什么战斗。”  【你以为这是幻术?】  那低沉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那是对她的愚蠢和弱小产生的基于蔑视的怜悯,与真正同理心催生的美好品质截然相反。这让封兽鵺对那只吸血鬼的厌恶之情越发浓厚,没有人能对封兽鵺用这种俯视的姿态,没有人!  【这不是什么幻术,这是我的精神世界。】  “你说什么?”  封兽鵺不可置信地颦起眉头,将别的妖怪拉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一来艰难,二来危险。精神世界是很脆弱的,怀有恶意的妖怪很轻松就能造成极大的破坏,但她从开始到现在却什么都没能破坏,甚至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抬起头,看着我,恐惧我。】  王暝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少年的声音低沉浑厚如醇酒,带着诱人的芳香与甘甜的迷惑性,封兽鵺心神大乱之下一时不察竟被这声音所诱导,下意识地仰首看向了“天空”。  然后她看到了真正的噩梦。  无数溃烂的腐肉构成了海洋,将头顶的虚空没有丝毫缝隙地填满,腐肉之海上毫无规律地混乱生长着无数她辨认得出来辨认不出来的器官,不知是否为幻觉的宏大恶意在她耳边低语,这仿佛是“疯狂”二字的局限化,几乎是瞬息间,封兽鵺的心理防线就被击溃了,她惊恐地叫喊起来,却被淹没在那黑暗亵渎的呢喃赞歌之中。  封兽鵺双手抱头堵住耳朵蜷缩在地上,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试图隔绝那骇人的景色,却感觉双脚陷入了某种冰冷的柔软坚韧之中。  她猛然睁开双眼,沸腾的腐烂海洋已经将她团团包裹,不留余地。  “对、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请放过我!饶了我吧!我才刚从封印中离开,我不想死啊!”  鵺终于惊慌失措了,她在难以名状的血肉中痛哭流涕地大声叫嚷着,希望能够得到王暝的宽恕,可惜……  【既然你也承认自己做错了事,那就要受到惩罚。】  王暝的意识冷眼旁观着封兽鵺的魂灵被他心中豢养的邪神残片缓慢地吞噬同化,神情漠然如亘古不化的冰川。  【况且从你向芙兰出手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你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而在幻想乡中,少年干脆利落地拔掉了封兽鵺躯干上除头颅外的所有东西。
  猩红的血液从狰狞惨烈的伤口中肆意喷涌,如泉般落在翠绿的草地上,也打湿了少年的华服。  失去灵魂的封兽鵺已经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剧烈到足已令人昏阙的痛苦传达到大脑中,却没有丝毫反馈。少女的双眼呆滞无神,小巧的口中有津丨液流出,拉成一条丝线落在她自己的衣襟上,封兽鵺的脸色因失血而迅速苍白起来,让王暝略微挑起眉头。  他****掉溅到脸上的鲜血,恢复正常的黑瞳中满是冷然的光。少年冷笑着挑起眉头,在空余的左手上燃起炽热的烈焰。  “似乎你也勉强算是命莲寺的一员,我马上便要登门拜访,如果在这个时候你却死在我的手中那就不好了。”  “所以……”  王暝用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手死死攥住了封兽鵺右肩上的伤口。  “抱歉了,你还不能死。”  伴随着冰冷宣告出现的还有鲜血被蒸发的腥甜香气,转瞬即逝。血肉被高温炙烤碳化,封死了血管的同时也留下丑陋狰狞的伤疤,神经被烈火****的痛楚令失去灵魂的封兽鵺本能地发出惨叫,但王暝只是不为所动地一一封死她身上所有的伤口,令她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亡。  然后他便如同丢垃圾似得随手将封兽鵺的残躯扔到一旁,转过身向着自己目标的方向走去。濡丨湿衣衫的血渍像是被什么排斥了一样在黑衣的表面上汇聚起来,畅通顺滑的沿着衣摆流下,滴落在草叶之上。  只是不要死在自己手上就行,至于她接下来是被别的妖怪吃掉,拿来优化育种,还是被路过的人类当成肉丨便丨器带回去,那就和王暝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在做出行动之前就要准备好承受相应的代价,因为惹到大妖怪所以神秘失踪或者被堂而皇之扯成碎片的妖怪在这幻想乡中每天都不少见,即便是星莲船上的人问起,王暝也是在理的。不直接将她杀死只是顾虑到这样像是在打那位圣白莲的脸,所以暂且留她的小命而已。  不过这种活法,可能比彻底死亡还要痛苦吧。  王暝发自心底地露出神清气爽的愉悦微笑。  “我说王暝小哥啊,你能不能不要胡乱吞掉别人的魂魄,这样我会被扣工资的诶。”  某个还算熟悉的声音让王暝停下了脚步,他看向封兽鵺无魂残躯的方向,小野冢小町正满脸苦恼地用镰刀柄拨弄着封兽鵺的残余,最后一脚踩在她身上,避免没有四肢的身躯四处乱滚。  “小野冢小町啊,好久不见。”少年点点头,温和地笑道:“可惜她的魂魄已经被血肉礼装吞掉了,要不然我给你割下一块和她灵魂差不多大小的让你带回去交差?”  热情而友好,像是慷慨的老友一样作势要将右手插入自己胸口的王暝被死神慌张地制止了。  “不!不用了!小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如果把那种东西带回去整个地府都会有危险,拿不到这妖怪的魂魄我顶多会被扣些薪水,但要是把你身体里那个东西带回去我可就是威胁地府安危的大罪人了啊!”  “这样啊……”  王暝看起来遗憾又悻然地放下手,直到此时小野冢小町才有空余去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她虽然不清楚王暝心中到底豢养了什么样的东西,可她能感觉到那种混乱疯狂的扭曲强大,它就像是应当被严密看管永世封存的某种恶毒瘟疫一样,稍有不慎就会掀起毁灭的狂潮。  “是啊,就是这样。”小野冢小町如小鸡啄米似得点着头。  “那么说说正经事吧,我想以偷懒而闻名遐迩的冥河摆渡人这次特意出现在我面前,不是为了一只妖怪的魂魄这种小事情的吧。”  “王暝小哥你果然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呐。”  王暝翻了个白眼,小野冢小町在体制内厮混多年,这溜须拍马的功夫自然是纯熟无比,只是对王暝而言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的马屁你就不用拍了吧,也不怕拍到马腿上,我脾气不好全幻想乡都是出了名的。”  “那是它们不了解小哥你啊,多数时候你可是好说话的很,比起映姬大人强多了。”  小野冢小町的神色不似做伪,可王暝依旧只是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  “这句话我记下来了,有空我会转告给那位阎罗王的。”  “别呀!你看我假公济私过来好心好意地提醒你,你不能坑我啊!”  “这样啊。”王暝点点头。“那你过来,是想要提醒我什么呢?”  死神环视四周,她的意思非常明显——这不安全。  于是王暝打了个响指,小野冢小町顿时感到某种无形无质的东西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甚至就连她的镰刀与地狱间的联系都被切断了。  小野冢小町很好的收敛起了眼眸中的惊惧,这柄镰刀看似不起眼,实则却是地府规则中的一部分,是她身为死神的最大凭证。如果连这都能被王暝举重若轻地破坏的话,那他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但无论他有多强,都还是强不过妖怪贤者的。  小野冢小町没有去询问王暝为何不将芙兰朵露隔绝在外,年轻的吸血鬼为了恶魔之妹怒而冲向风见幽香的故事早已传遍了幻想乡,这也是他传奇的一部分,新生代的妖怪为他的勇气而赞叹,而那些经历过黑暗时代的老妖怪则惊异于他能够全身而退的绝佳运气。无论如何,王暝与芙兰朵露的关系密不可分已经是幻想乡中妖怪的共识了。  死神走上前来,将身子凑近王暝。小野冢小町示意少年附耳过来,王暝先是略微挑眉,然后无奈地将左耳凑近了小野冢小町的嘴唇。芙兰朵露的双眼始终在直愣愣地盯着死神宽大的胸怀,像是受到了某种震撼一样默然无语。  而听到了小野冢小町话语的王暝,勃然色变。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是四季映姬大人让我转告你的,阎罗王们不希望幻想乡失去平衡。”
  王暝目送那位偷懒死神离去,说是离去,其实不过是瞬间消弭无踪罢了,这是神鬼们的惯用伎俩。不过说实话,很好用。  小野冢小町同时也带走了封兽鵺的残躯,按死神的说法是不如给她个痛快,可王暝怎么都觉得她是把那个珍贵的样本带到地府去好解析自己的力量效果,以四季映姬为代表,阎罗王们对他似乎并没有怎样的好感,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和他打交道罢了。  譬如说,幻想乡的稳定?  少年在嘴角勾勒出不屑的嗤笑,幻想乡何尝稳定过呢?  不过是暗地里争斗和明面上争斗间的小小区别罢了。  妖怪们早已穷途末路啦,这个诞生于世界的种族终究要被世界所毁灭。当天地人都在向这个风烛残年、垂垂老矣的群体倾泻杀机时,仅仅掌握着幻想的它们又怎么可能苟活下去。  哦,不对。  年轻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  现在是我们了。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如果能选的话,真是不想和妖魔这个族群扯上关系啊。如果说人类是玻璃杯外的苍蝇,前路广阔阳光明媚的话,妖怪就是……”  “玻璃杯里的苍蝇?”  小女孩好奇地接上王暝的话茬,从少年那里见到过更加广阔的世界后,她也能够理解王暝的迫切和焦虑了。  “不,是马克杯里的苍蝇。找不到出路,且四周漆黑一片,空气含量有限,大厦将倾啊。”  芙兰朵露学着少年的动作拍了拍王暝的脑袋,以作安抚。  “没关系啦,我们不是在一起吗?大哥哥和我之间的联系可是直到世界的尽头都不会断裂的哦。”  “是啊,不过是死而已。”  王暝轻松地笑道:“死亡的话,可是我的老朋友了。太过熟稔导致想恐惧都恐惧不起来啊。”  “不过虽说如此,能活下去还是要活下去的。所以我们才要尽可能联系幻想乡中能够联系的力量,为不远将来的决死反击做准备。”  “比如说……命莲寺。”  少年从地面上飞了起来,他抬头望去,漆黑的瞳眸看穿红伞的纸面,凝视着晴空上白云间那影影绰绰的庞大飞船。  遇见封兽鵺这件事本身就证明王暝和芙兰朵露已经距离星莲船并不遥远了,那妖怪虽然凭借自身的能力可以肆意流窜,可在刚刚脱困的现在封兽鵺还是很在意这个新的容身之所的。倒不是说她对命莲寺中众人有么深厚的感情,被封印一次后,即便是乖戾的封兽鵺也开始明白“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了。  “去看看吧。”  当作为遮羞布的距离和云霭被撤下后,曾经震撼人心的飞天宝船便显露出了穷酸的真相。  无论是衰朽腐败多有破损的船身还是空空荡荡家徒四壁的内里,都在无言地表述着那位圣白莲如今是何等困窘。  王暝轻抚着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泥土的木板,略显唏嘘。  “这座星莲船是那位圣白莲用大丨法力演化出来的,既然星莲船都已经如此破败,那么想来阿阇梨在地下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吧。”  半身从舱室的墙上探出,将肩上的芙兰朵露与手中红伞一并带入虚无形态的王暝继续向前,令自己腰部以下的身体穿过木板和船体,进入到船舱之中。  少年转过头看向芙兰朵露:“芙兰觉得命莲寺会在星莲船的哪个部分呢?”  “恩……应该是在甲板上吧?毕竟既然是寺庙的话总不会藏在船腹里。”  王暝点点头,笑着摸了摸芙兰朵露的脑袋。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向上,先到甲板上……”  “你们是什么人?!”  清脆的呵叱声打断了王暝的话语,也令芙兰朵露和王暝同时将目光投向这位突然出现的水手服短发少女,身体略显半透明的妖怪怒目圆瞪着唤来巨大的船锚,用那实在是很难称之为武器的道具指向两位不速之客。  “又是对白莲不利的阴阳师吗!还是来降妖除魔的道人?可恶,没想到只是刚刚解开封印这群家伙就像鬣狗一样追上来了,我得告诉白莲才行……”  “那个,这位……村纱水蜜小姐?”  王暝试探着向火上蚂蚁般的村纱水蜜搭话,和封兽鵺那种新加入的外来户不同,这个幽灵船长可是圣白莲的死忠,在命莲寺中的重要性远非不讨人喜欢的封兽鵺所能比拟。  “竟然连我的名字都知道,已经调查的这么透彻了吗……看你们这么弱,应该是被驱策进来的炮灰。这就怨不得我了,不能再让你们回去报信,要怪就去怪土御门家的那些阴阳师吧!!”  紧张到相当程度的村纱水蜜终于自己崩断了自己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少女面目狰狞地举着巨大船锚向着王暝与芙兰朵露跃起,沉重钢铁锻造而成的锚身上萦绕起阴寒的水汽,对准少年和他肩上的小女孩狠狠砸落,如雷霆万钧!  然后村纱水蜜就被无数红线束缚住了。  王暝无力且无奈地叹息,他看着地上兀自奋力挣扎,如毛虫般蠕动着的狰狞少女,缓缓说道:  “我们是来自红魔馆的妖怪,前来拜访圣白莲住持,不知村纱水蜜小姐能否帮助我兄妹二人引见一下?”  村纱水蜜的动作猛然间停顿下来。  少女狐疑地抬头凝视着王暝,少年背后十分应景地延伸出一对宽大膜翅,口中獠牙突出唇外,就连芙兰朵露都相当无辜地扇动起水晶骨翼来。与王暝不同,她可没有以人形伪装四处活动的习惯。  “我现在解开束缚,还希望村纱水蜜小姐你理智行事。伤到我们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星莲船本就已经破败不堪,若是被你砸坏就十分尴尬了。”  格莱普尼尔迅速消弭于虚空之中,水手服少女谢绝了王暝伸出的援手,羞愧难当地站起身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阿弥陀佛,王暝施主,芙兰朵露施主,你们好。】  清澈而沧桑,被时光冲刷而洗尽铅华的温润声音在在场每个人心灵深处响起,似是柔和的沉稳女声,又像是心中的自言自语。  他心通。  少年微不可查地眯起双眼。  【欢迎来到星莲船。】
  那位村纱水蜜小姐在亲自将王暝与芙兰朵露送上甲板后羞愧万分地走了,不过少年总觉得她的愧疚并非源自那些无礼的举动,而是因为吸血鬼们是得到圣白莲认可的朋友。  王暝摇了摇头:“狂信徒啊……”  虽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圣白莲就如此简单地接纳了他们,但总归离他的目标更近了一步。王暝来此便是为了会见圣白莲,或者更进一步,争取命莲寺的支持。只是这第二个目标在他捏死封兽鵺之后似乎是变得不可行了起来。  芙兰朵露乖巧地待在王暝的肩上,她并不在乎命莲寺和圣白莲的态度到底如何,如果最后不欢而散的话,大不了和王暝一起杀出去就是了。  吸血鬼自信他们联起手来还是无人能挡的。  王暝伫立在宽阔但略显破旧的甲板上,他掀起眼皮看向那从船身上蔓延出来的珠光宝气的命莲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圣辇船还真是大啊,这么一座庙杵在上面竟然丝毫不显违和,圣白莲不愧是具有大丨法力的僧侣。”  “王施主过奖了。”  寺庙的大门轰然开启,如姣好少女般的不死僧人在两名妖怪的陪伴下踱步而出。圣白莲双手合十,紧闭眼眸,斗笠下那头绛紫与浅褐分别自上下两端互相渗透浸染而成的及腰长发随着她的脚步儿轻轻摇晃着,白皙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完美无瑕,只是……  缺了点人味。  王暝并没有在意猫和老鼠二人组投来的戒备目光,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挑起眉,在心中暗自思忖。  这圣白莲,的确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您好,住持。既然住持乃是身具他心通这般神通的得道高僧,想必我的来意您已经清楚了吧。”少年停顿片刻,又用真挚而坦然的语调柔声说道:“还有那封兽鵺为我所杀一事,您应该也是明白的。”  侍立两旁的娜兹玲和寅丸星当即勃然色变,只顾着叹息的圣白莲没能及时制止他们,于是黄发的虎妖擎起了宝塔,老鼠也握着两根打折铁棒似得奇怪武器要向王暝攻来。只是少年和圣白莲一样叹了口气,宝塔中蓄势待发的光与高高举起的铁棒便和他们的主人一并凝固起来。  “咳……”  “咳……”  “我说啊,”王暝抬起头,温暖又柔和地微笑着,向被某种力量禁绝的两只妖怪说道:“区区的毘沙门天而已啊,到了近代甚至连军神的权能都丢掉了,变成充满铜臭的财神。”  虽然他在笑着,可那双深渊般的黑眸中却无丝毫笑意。有不下于宝塔之辉的冷然凌厉的光在王暝眼中汇聚,令猫鼠在凝固的世界中都感到不寒而栗。  “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来向我,崭新的,仁善的,正值壮年的恶魔与龙之神挑衅?”  “就连格拉兹特都只能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少年缓缓走上前去,他和圣白莲互相点头示意,然后王暝便轻轻巧巧地从寅丸星手中拎起了蓄势待发的宝塔。那座宝塔在他手中就活过来了,灿烂而耀目的光辉汇聚成一束轰向王暝的双眼,而少年就这么微笑着任凭黑瞳吸噬了所有的光芒,直至宝塔黄金锻造而成的塔身都开始黯淡。  “不错,很有趣的玩具。”  他将宝塔放回寅丸星的手中,王暝凝视着自己的掌纹,辉煌的光从那双黑瞳深处迸射而出,将他的右手化作宝石雕琢而成的工艺品。  少年像是得到新玩具的稚童那样欢乐地笑着将目光移向自己的手肘,直到整只小臂都变成那种珍贵而美丽的结晶后才眨眨眼停止玩耍。王暝像是折断一根树枝那样折断了自己的右臂,然后将它递给肩膀上的芙兰朵露。  “送给你,礼物。”  “谢谢大哥哥。”  小女孩乖巧又甜美地笑了起来,她将那只手放入了自己的私人空间中,然后奖励似得亲吻了王暝的额头。  而少年缺失的手臂在瞬息间生长完全。他下意识地甩甩手确定功能完好,然后便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响指将自己对猫鼠搭档施加的影响解除。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原本脸色最为凶狠的娜兹玲迅速仓惶退去,反倒是那只老虎仍旧保持着严肃中略带敌意的神色,只是变得更加戒备了起来。  王暝相当和善地拍了拍寅丸星的肩膀:“不错,这才有点神明化身的气度,继续保持,加油努力啊。”  “啊……抱歉,王施主。年纪大了,反应力就下降了。娜兹玲,寅丸星,不得无礼,封兽鵺乃是咎由自取。《涅槃经》有云:‘种瓜得瓜,种李得李。’佛陀尚且不昧因果,更何况我们呢?”  “咎由自取,说得好,这话我喜欢。”  王暝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毕竟这次可不是他反应过激自我防卫过当,那只鸡蛇兽打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王暝以前或许误杀了不少无辜群众,可这回他真是自认一点错都没有。  只是对于圣白莲息事宁人的态度两只妖怪脸上或多或少还是出现了些许不忿,这让王暝也有些惊讶。圣白莲的人格魅力连他都能被折服,可为什么这两个理应是她弟子下属的妖怪还要质疑师长呢?  现在的神啊,真是太拿自己当瓣蒜了。  少年隐晦地讥笑起来。  “而且我也并非什么得道高僧,野狐禅罢了。渡不了别人也渡不了自己,只能勉强在这俗世沉沦,我曾经那么惧怕死亡,可如今看来死亡也不算什么。”  “寂灭而已。”  王暝摇摇头,无论在什么体系里都是不折不扣的反面角色的他的确是很难理解圣白莲的心态。  “秃驴有什么好的,既然还活着就好好活着,所谓六根清净拔除五毒不就是把人生生变成一个活死人吗,喜怒哀乐本自中和,那髡贼就是矫枉过正。若是真按他说的那么活着倒不如死了算,那才是真正的清净,一了百了。”
  即便王暝这么当面谤佛圣白莲也不气恼,僧侣淡然开口:“王施主,你也是有佛性的人,何不皈依我佛?”  这宗教分子还真是时刻不忘传教。  王暝翻了个白眼:“我这种坏人修行杀人性命的魔头也有佛性?主持还是不要说笑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万事万物皆有佛性,施主不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是啊,我这种杀戮无算的刽子手只要放下屠刀就可以成佛,而好人就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费劲心血精力才能成佛,是吧?”  少年的笑容轻蔑又讥讽,还带着某种深刻的厌恶。他摇摇头,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  “这样的佛陀,不成也罢。”  “我嫌恶心。”  王暝举起手,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圣白莲。  “我不想与你争辩这些,住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甚至不需要你的回答,但只要你听到这个问题,我想我们关于这群髡贼的看法就能一致了。”  “施主请讲。”  “你还思念着你的弟弟吗?”  圣白莲的身躯僵硬了起来。  良久,年迈的僧侣幽幽长叹道:  “……怎么能不想啊。”  少年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一个邪魔外道和一个野狐禅,就不要去讨论那些与我们无关的‘正道人士’了。”  圣白莲默然颔首。  “施主的来意我已明了,那么寅丸星,娜兹玲,你们先躲进圣辇船舱中吧。”  依旧年轻的僧侣温和说道,只是与此同时她却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随着褐色瞳眸展露的越发完全,住持身上原本平静淡泊的气质也越发深沉霸道,仿佛空气被凝固成了千钧钢铁,时刻都有可能坠落下来,将一切都碾得粉碎。  那间与圣辇船格格不入的、金碧辉煌的命莲寺渐渐化作无数流光灌入圣白莲的躯壳。事实上在圣辇船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命莲寺,先前那座流光四溢的庙宇不过是因圣白莲存在而给人的错觉罢了。  “那么。”  僧侣面上的微笑变得稍稍昂扬了起来,她依旧执合十礼于胸前,却终究展露出了妖怪住持善争好斗的另一面。  “请吧,王施主。”  芙兰朵露乖巧至极地张开翅膀从王暝肩上飞下,那一猫一鼠的两妖组合也略带惊惧地向后退去。王暝期待地笑着缓缓走上前,被他收敛在体内邪佞暴戾的妖魔气息顷刻间爆发而出,与圣白莲分庭抗礼。  皮肤惨白的少年最终在距住持两臂远的地方驻足,他环顾四周,旋即问道:  “直接就在这里开打的话,会毁掉这圣辇船的吧?”  “无妨,虚妄而已。”  少年撇撇嘴:“这可是住持你说的,那我就……”  “得罪啦!”  两拳相交。  惨白而骨节分明的拳头与纤细且娇柔精致的拳头碰撞在一起。  于是有巨大的轰鸣与狂岚从二人碰撞的中心爆发开来,急遽扩散的能量冲击掀开了圣辇船的甲板,无数支离破碎的木片被抛向船首船尾,但并没有如雨坠落,而是漂浮在空中,像是密集的蜂群。  可这只是第一次冲击。王暝与圣白莲的近身搏击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飓风,整座圣辇船都在这样的破坏下摇摇欲坠,老鼠已经拉扯着大猫仓惶地飞到地面上了。每时每刻都有新的部件被抛散到空中而后悬停,就像是等待着被人组合起来的拼图那样,而芙兰朵露就端坐在一块较大的碎片上晃悠着小腿微笑注视着王暝。  “住持,圣辇船已经能够看到龙骨了,还要继续在这里打下去吗?”  王暝借由更为坚实的左臂暂时抵挡着圣白莲大巧不工的无俦巨力,同时用力甩动碎骨与血肉绞在一起麻花般的右臂令其恢复原状,并抬腿迅猛地踢向了圣白莲的腹部。  “没关系,王施主。真可惜,您本可成为善男女的。”  圣白莲似是真心实意地叹息着,只是身上多处泛着青紫口中溢出鲜血的她形象并不那么具有说服力。  “好,我也大致猜到住持想要干什么了。”少年的脸上绽开充满恶趣味的笑容,他攻向圣白莲腹部的那脚被僧侣提膝挡住,但王暝反而将左腿再次踢向同一个位置,并借着住持反馈回来的作用力高高跃起,身处距离圣白莲极为遥远的半空之中。  王暝双腿并拢而两臂张开,像是受难的神子又像是灼世的狂徒,他向后仰去,先是头颅,然后是胸口、腰身、双腿……妖魔在天穹上翻过一道极优美的圆弧,而当他整整转完那圈后,一对庞大狰狞满盈着力量美感的龙翼便在他身后爆发出来,那是西方龙族操控重力与大气的器官,那双暗沉血色的龙翼向后扬起,像是风衣的下摆或是被掀起的袍子。而妖魔的速度在顷刻间爆发到了极致,空气在他并拢的双脚下被节节洞穿,扩散出无数惨白的涟漪。他就像是流星那般以漆黑笔直的线贯穿天际,不偏不倚地落向圣白莲所在之处。  然后理所当然的,经过了圣辇船。  于是那座本就破烂不堪的船便爆炸开来,化作天边四散的破烂。  “……抱歉,出力好像有些太大了。”  王暝先是看了看身边被破坏殆尽的地形地貌,又仰头看了看从“一座”变成“漫天”的星莲船,不由得低下头去对正被自己踩着,泡在岩浆化物质中的圣白莲诚恳道歉。  “没关系,”那些岩浆甚至没能让僧侣的头发起火。即便身处如此狼狈的情景,圣白莲依旧温柔和缓地回答道:  “这样就好。”  王暝点点头:“住持你是想要解放村纱水蜜对吧。”  僧侣的笑容中多了些人味,而不再像是大雄宝殿中饰以金粉的偶像。  “没错,水蜜她为船所束缚,实所不该。”  “还真是菩萨心肠啊,虽然其实是个罗汉。”  王暝看向自己划过轨迹中久久不能弥合的漆黑裂缝,不由得咂咂舌:“我们还是会天上去打吧,不然过一会就要被妖怪贤者抓去小黑屋里喝茶了。”
  刚刚从封印中离开的圣白莲自然也不想去触八云紫的霉头,即便她对于这个幻想乡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可这桃源乡的主人究竟是谁显然僧侣还是清楚的。  “好。”  住持颔首,王暝也随之振翅而飞,不再略显无礼地伫立在圣白莲的身上。  不见丝毫愤怒的外道僧侣自岩浆中坐起身来。她的面上依旧挂着古井无波的微笑,而动作也与常人截然不同,圣白莲仅仅是将双手合十于胸前而并未使用它们撑地借力,她先是平缓无声地将头颅从地上抬起,然后是脖颈、肩膀、腰背,那些熔岩顺着她的衣襟发梢缓慢汇聚流淌,最终滴落。  啪嗒。  圣人端坐于烈火中,可先前厮杀带来的瘀伤和血渍却迅速地消弭了。圣白莲好似一尊佛相似的漂浮起来,宝相庄严,神色慈悲,却带着疏离于世的漠然。  她追赶上了王暝,在氧气稀薄的高空中,背负双翼的少年玩笑似的拍起双手,可那双透着血光的眼眸里却毫无笑意可言。  “所以,”  王暝柔声问道,非人表征逐渐显现的他因笑容而露出满口锐利獠牙,使得少年的形象不再那么亲善起来。  “我们终于可以不玩耍、不嬉戏、不打闹,堂堂正正,痛痛快快的来战斗了,是吗?”  圣白莲点点头。  “还有点到即止。”  “还有点到即止。”少年重复道,随着妖魔特性的增加王暝的声音亦是变得越发甜蜜。此刻他的话语简直像是有条毒蛇在苹果树上吐着它纤细分岔的信子那样,令人不安的同时却又带着神秘的黑色魅力。  “那么便得罪了,王施主。”  暗蓝色的柱体自圣白莲脑后升起,随之仿佛被不可视的利刃从中斫为两爿似得分开,它们的轨迹构成一道圆弧,在僧侣身后展开顶替光圈的空无一物的绘卷。  “此乃贫僧早年间得到的佛宝,虽说是佛宝,可也已经随着贫僧一并脱离正道了。如果说是分类的话按照幻想乡中的类别应该为魔人经卷,可若是名字的话,则为--”  “如是我闻。”  圣白莲唇边的慈悲笑容更加深刻,也更加缥缈了少许。住持两瓣缺乏血色的薄唇翕动起来,并不高大的身躯却发出了足以震撼人心的宏伟声音,那是某种超越人类的浩然的意识借此躯壳而发出的禅音。  “““如是我闻,一时白莲于南阎浮提,降服阿鼻颠倒七首那迦……”””  圣白莲呢喃着梵语,每当她说出一个新的音节,那原本空无一物的两爿魔人经卷中便会多出一些不曾见过不曾存在的字句,那些由七彩极光编织而成的符号既不属于拉丁语系也不属于楔形文字,与方正的汉文更无相似之处,但王暝就是能明晰其中的含义,而且他认为其他人也能理解。  他知道圣白莲在干什么了--她在撰写经书,关于僧侣“白莲”战胜魔头“王暝”的经书!  可妖魔并不准备去打断她,一来他的目的是战斗而不是战胜,二来这种佛门真言他此前不曾见过,导致王暝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三来他也早就过了会为别人出言不逊而大动肝火的年纪了。  只是少年意识到这位张口闭口佛陀贫僧的住持的的确确是离正道十万八千里,当初被封印当真丝毫不冤。若说那群在很多方面都无耻的紧唯独吹逼一枝独秀的髡贼能够让麾下僧人肆意编造释迦牟尼所言的话,那王暝说不准还会对他们有点好感。  身上骨角龙翼獠牙鳞片与反关节一应俱全的少年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圣白莲念经做法,事实上他也没能等待多久。那卷经文在寥寥数个呼吸间便已填补完全,散发着柔和光辉。而王暝心中也莫名地泛起对圣白莲的恐惧与敌意,仿佛外道僧侣正是他的天敌,生来就是要克制他那样。  “有意思。”抱怀而立的妖魔笑容渐盛,这些并不能真正的影响到他,可这种直接创造出崭新存在的言灵确实让他提起了兴趣。  “没白等啊……”  王暝很有些迫不及待地冲向圣白莲,按他的理解便是住持凭借某种法术给予了自身“破敌:王暝”这条属性并且编织出了战胜王暝的因果,有些类似许愿术但显然比那限制重重效果还有限的,多用来展现DM恶趣味与对PC恨意的废柴法术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心有灵犀的,圣白莲也正在接近王暝。妖魔与僧侣再一次的于空中展开了拳拳到肉的对决。比起上次双方半斤八两的局势来,这回王暝则明显感觉到了僧侣更加敏锐的直觉,更加迅速的动作,更加强力的攻击。虽然因为王暝始终都非常擅长防御故而并未有任何实质损伤,但自己处于劣势也是显而易见的。  “真好,我真是太开心了。”王暝叹息道,“如果您能早个两三年脱困就好了,在过去这些年里有您陪同锻炼的话,说不定现在的我已经成为大妖怪了呢。”  “佛曰:‘世事无常。’王施主你着相了。”  “哈,贪嗔痴爱恶本就是生灵固有的欲望,是天理所在。如髡贼那般光顾着灭杀欲望与灭杀自己无异,着相难道是什么坏事吗?”  在拳**锋间已经能够平稳交流的二人自然都没有使出全力,而王暝却突然脱离了战局。少年在十米外凝视着僧人的躯体,眸中的血色光芒不知何时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幽深无底的空洞漆黑。  “原来……是这样。”  王暝仿佛置身于大雄宝殿之中,檀香与禅音将他环绕。少年闲庭信步于其中,以挑剔的审视目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在佛像前驻足,自袖中抽出三根血红的线香捻燃后供奉于香炉之上,如寻常香客般双手合十。  然后他抬起头,不出意料地在本应是大日如来的佛像上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慈悲脸庞。  【你好呀,圣白莲。】  圣白莲并非只是单纯的圣白莲,有堂皇雄伟的寺庙虚影自住持的身躯发散开来,而圣人与之不分彼此。她的魔法将寺庙的概念镌刻于己身,她既是僧人又是住持,既是宝殿又是佛像。圣白莲供奉着自己,信仰着自己,她的双手即是山门,心脏为方丈室,脊椎作天王殿,至于那卷魔人经卷,便理所当然的是藏经阁。  圣白莲就是命莲寺,命莲寺就是圣白莲。  王暝在与一座被供奉传唱了千年的庙宇战斗。
  “真不错。”  王暝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构思简洁,设计精巧,坚固、高效又实用。”  年轻人鼓起掌来:“妙!”  “只不过……我到底是该称呼您圣白莲呢?”  “还是命莲寺呢?”  王暝现在明白圣白莲身上那股似是而非的禅意究竟因何而来了。如今的住持乃是不折不扣的妖物,或许是出于对胞弟的思念,或许是出于对亘古不变的寺庙的向往,也可能仅仅是她不曾修习别的魔法。无论如何,圣白莲都将自己化作了命莲寺的表相,她既是崇敬神佛的祭者,又是堂皇光明的佛像,更是庇佑着前二者的庙宇。这样一个意向与信仰循环构成的整体,才是“圣白莲”的本质。而基于佛法存在的圣白莲,身上自然会有磨灭不去的释教烙印。  “《佛说力士移山经》,这是我所修行佛法的名字。”  比王暝见过的任何一个妖怪都要温和的圣人对妖魔柔声诉说着,她面上浮雕似得慈悲微笑从未褪去过。  “虽然名义上是佛法,可手段几近外道。其本质正是王施主您所言的将庙宇的概念镌刻于己身,获得等同于真正寺院的质量与防御。至于进攻方面则主要由名为‘如来十力’的术式所弥补。虽说对当初的我而言最具吸引力的不过是它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寿命。”  “在那亘古不变的永恒中,就连死亡本身亦会消逝。”恶魔笑着眯起血红的线性瞳孔,声音甜的像蜜。  “住持,你着相了。”  “这便是为何贫僧永远不能修成正果。”  即便是被人提起此生最大的遗憾圣白莲也不嗔怒不怨恨,或许这对圣人而言早已不再是什么值得懊悔的事情了。  “言归正传,白莲朋友。方才是我先挥拳,那么礼尚往来,此刻便轮到我来领教您的如来十力了。”  “恭敬不如从命。”  圣人微微垂首,她的口中散出梦呓般的呢喃。  “不动……金刚……”  与魔人经卷·如是我闻上那些文字相同的符号在圣人的玉臂上浮现,左右各二,并不流光炫彩,反而漆黑沉重。  “如是我闻,来。”  圣白莲轻声呼唤,她身后那卷经书自觉合拢起来,跃入僧侣的手中。有自须弥山投下的佛光于如是我闻上汇聚流淌,在首尾两端构成似火焰又似宝冠的装饰,将蓝色的经书镀上一层暗金,使之成为一根独钴金刚杵。  魔人经卷的性质改变了,它从经书转变为法器,名讳也改为——  “如是我持。”  单手握住金刚杵,将它平举向王暝的圣白莲如此说道。  恶魔的神色迅速阴沉下来,它从圣白莲的身上体会到了与此前天差地别的压力。但王暝只觉得欣喜,拥有他心通的圣白莲不可能不知道王暝的目的是什么,可她依旧如此配合少年,不禁令他在心中暗自赞叹。  圣白莲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他的左臂被漆黑的钢铁所包裹。  “王施主,小心了。”  圣白莲收回前伸平举的右手。  她将那柄名为如是我持的金刚杵掷向了王暝。  这一掷毫无声势,在常人眼中或许是超出音速的杀招,但对王暝而言就有些太过绵软了。  所以恶魔抬起左手,轻而易举地将如是我持抓在手心。  旋即他就发现,自己被锁定了。  俊美的僧侣双手合十,她向着王暝露出慈悲又漠然的微笑,如端坐于云端的神祇。那具肉体凡胎霎时间化作金刚琉璃,圣人殊无憎恨更无愤怒地开口:  “汝为佛敌。”  下一刹那,近在咫尺。  恶魔的竖瞳陡然放大,他在三千分之一弹指的时光里见到了圣白莲身后的纯金双翼,那是佛陀日食五百小龙与一龙王的暴戾护法,金翅碧眼的迦楼罗!  【迦楼罗之翼】!  即便是对王暝抱有绝对信心的芙兰朵露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圣白莲仿佛化作迦楼罗口中所衔的琉璃珠,在身后庞大金翅鸟虚影的加持下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速度!  在那短短的五秒钟内,谁都说不清王暝受到了多少次攻击。数百?数千?数万?还是真正的不可思议?圣白莲的身影在高速下彻底模糊不清,她向着王暝冲刺,转身,再冲刺,再转身,周而复始。王暝成为了一个圆心,圣人的轨迹便是圆的无数直径,圣白莲掀起的暴风将周围的云朵通通吹散,水雾蒙得所有旁观者都睁不开眼。  当芙兰朵露迫不及待地看向战场中心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王暝用覆着铁甲的手死死攥住圣白莲拳头的情景。  身上鳞甲多有破损,就连龙角都崩去半截的伤痕累累的王暝快意地狞笑着看向僧侣,他露出满口利齿低声咆哮:  “迦楼罗?好想法。可惜我不是佛教里孱弱不堪的多头蛇,你也不是悉达多椅子背上的金翅鸟!”  周身文字缭绕的圣白莲并不像王暝那样聒噪,她左手握住了不知何时夺回来的如是我闻,独钴金刚杵的一端佛光大盛,华丽的锋刃在光中逐渐显现而出。那剑身上铭刻着六字大光明咒的佛剑被圣人用力握紧,向着王暝的腰腹挥去!  大威神力!  紧急关头王暝毫不迟疑地松开了钳制圣白莲的手,恶魔猛地振翅向后退去好脱离佛剑的攻击范围。  圣白莲乘胜追击,佛剑接连数次向手无寸铁的恶魔挥去。王暝可说是险象环生地艰难躲避着圣白莲的攻势。终于当他因一侧翅膀破损漏风而即将被刺穿时,恶魔的右手虚握成拳,将虎口抵在了左手掌心。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柄通体鲜红,似钢似玉的长剑被王暝从掌心中拔了出来。长剑的造型略显奇特,剑柄足足有四尺,而剑身则二指宽,三尺长,其上缭绕着火焰与雷霆。这与其说是长剑不如说是短枪的兵器在千钧一发之际格开了圣白莲的佛剑。王暝趁机与之拉开距离,在浑身上下细碎伤口愈合的同时开口问道:  “您那柄剑我看着总觉得好熟悉……不知叫什么名字?”  “其名如是我斩,乃是随我一并入魔的佛剑。王施主您的兵器可有名讳?”  “哦,这个啊。”  王暝瞥了眼手中的枪剑。  “这玩意叫火之高兴。”
  好吧,王暝知道自己不能指望一个与时代脱节近千年的老太婆明白火之乐成狗的笑点究竟在哪,但即便是圣白莲也不认为这柄剑真的就叫这个名字了。  王暝笑笑,他将枪剑平举至与肩同高,剑尖直指圣白莲。恶魔左手骈起食中二指轻抚过剑脊,神色逐渐冷淡下来。  “不开玩笑了。虽然它的名字并非火之高兴,但它确实有火,也确实有高兴。”  “它叫欢乐颂(Ode-to-Joy)。”  在欢乐颂真名被吟咏而出的刹那,王暝于众人眼中消失了。  而圣白莲则倒飞而出。  圣人在半空中调整好姿态,她知道这是恶魔的提醒,王暝并不是她能够心怀慈悲的对手。如果说手握如是我斩的圣白莲才是真正准备要战斗的圣白莲,那么臂铠长剑一应俱全的王暝也才是终于认真起来的王暝。  王暝在圣白莲原本所处的位置显露出身形来,此刻的他又恢复了黑衣少年的模样。事实上王暝迄今为止所拥有的力量对任何妖怪而言都太过繁杂了,但这所带来的好处便是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都有应对的方法。  譬如说现在,半龙恶魔的姿态令他能够在力量交锋上获得更多优势,可对于圣人而言,那只意味着更大的目标。  比拼技巧时,还是人形最为方便。  这也是幻想乡中的妖魔普遍使用人形对敌的原因。  圣人与邪魔相对而驰,他们再次缠斗起来。如是我斩是佛心魔念归于一体的绝世名剑,而欢乐颂则是王暝近年来彻底掌握自身力量后炼化的武器,他以雷霆为骨,火焰作刃,世界树的枝杈化成握柄,流星与誓言约束成它的形体,纠缠之绳填入武器的核心,最后将其通体镀上毁灭,令其带来名为胜利的累累硕果。  奏响诸神黄昏的欢欣之曲,故名欢乐颂。  那是他将冈格尼尔、莱瓦汀、格莱普尼尔等北欧神器彻底解构后以其概念拼装而成的,只属于他的武器。  如是我斩与欢乐颂交击了不知多少次,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武器的强度尽管有差别但也没到能够决定胜负的档次上,双方的剑技更是更是半斤八两,即便有谁偶能突破防御切实地攻击到敌人,也只会在圣白莲身上留下聊胜于无的创伤,王暝更是在如是我斩离体的刹那就愈合如初。看上去如果没有谁再动用更多底牌的话,这场战斗仅仅能始终这样陷入僵局。  所以王暝迅速抽身而退,他抬手象征性质地拍向本应是欢乐颂剑格的地方,并亲自为之配音。  “Co-Chin!”  原本缠绕在欢乐颂锋刃上的火焰迅速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冰霜,唯有雷霆依旧。王暝握紧手中的枪剑,对准圣白莲遥遥一挥--  “Taddle-Critical-Finish!”  黑冰似慢实快地冻结了沿途的一切,凭空创造出一条通向圣人的道路来。而身陷黑冰之中的圣白莲却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暝神情愉悦地从冰路上滑向自己。  “必杀!登龙剑!”“一刀两断·如意神剑!”“三位一体·星龙斩!”  年轻人兴致勃勃满面笑容地呼喊着与他做出的攻击毫无关联的招式名,同时将剑身外侧笼罩着能量虚影的欢乐颂接连砍向圣白莲。动弹不得的圣人自然是把这些伤害全额吃下。  直到最后一剑落下,切换回灭世魔焰形态的欢乐颂与圣白莲接触而引起完全不科学的大爆炸为止,王暝才停止攻击。  可远远望着他的芙兰朵露却隐约感觉到,少年的心情似乎非常糟糕。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告辞了,住持。”  王暝对略显狼狈但并无大碍的圣白莲点头致意,随后便将远处地芙兰朵露招呼过来,抱着小女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并非他憎恨圣人到了连个治疗都不肯放的地步,只是在这种看似自己胜利的情况下,胜者给予的关怀往往更具有讥讽性。妖怪的思维中鲜少有美德可言,除了寥寥数种特定妖物外,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都是妖怪所不能理解的。无论曾经身为何物,现在的王暝都是一只妖怪,妖怪自然要顾及妖怪的想法。  猫鼠幽灵都凑到了圣白莲身旁,娜兹玲和寅丸星对于王暝满怀戒备与恐惧,可看到遍体鳞伤的圣白莲后却隐隐露出安心的神色来。而由于王暝不仅间接毁了圣辇船,更是让圣白莲受苦的直接原因,故而船长小姐对年轻人的观感登时一落千丈,搀扶住圣人的同时冲着少年的背影狠狠地剜了好几眼。  被众妖环绕的圣白莲双手合十,她其实并无大碍,甚至连修养都没有必要。阿阇梨垂下眼帘,有意无意间向两只吸血鬼远去的方向略微颔首。  “您的祈愿我已收到。”  “愿您平安,王暝施主。”  圣人心中填满了对于王暝的悲悯。  ----------------------------------------------------------------------  与来时优哉游哉的姿态截然相反,王暝与芙兰朵露急速飞行着,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逐一样。  “大哥哥,你心情好像很糟糕。”  “嗯,算是吧。”  撑着红伞的少年面沉如水,可他依旧低头亲吻着怀中小女孩的脸蛋,试图安慰她。  只是谁都明白那没有用,王暝的心情通过连接两人灵魂的格莱普尼尔毫无保留地投映在了芙兰朵露心中,小女孩拍了拍王暝的胸口,她神色平淡地说道:  “如果逃不掉,那便不要逃了。”  “我还和你在一起呢,王暝。如果这就是你的命运的话,至少让我们共同面对。”  “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于是少年的愁眉纾解开来了,他无畏地笑起来,抱紧怀中的芙兰朵露。  “是啊,你说得没错。”  他停止飞行,漠然地注视着面前熟悉的佳人。  “好久不见了,贤者大人。”  八云紫阻拦在他的道路上。
  “好久不见了啊,王——”  结尾的那个“暝”字尚未出口,形似时针的莱瓦汀便已被主人挥向了八云紫。妖怪贤者虚假的笑容不变,而她面前骤然绽开一道隙间吞没掉从魔剑上衍生出的火弹,八云紫的声音从隙间后面传来。  “怎么了,小妹妹?不欢迎大姐姐吗?王暝小哥,管好你家的小孩子。”  王暝无奈地叹息。  “别装了,八云紫。”  他抬起头看向隙间中的无数眼眸,与芙兰朵露厌憎的神色不同,少年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发难,但反正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猜不透,索性便不去猜了。”  芙兰朵露悬浮在他的左侧,王暝缓慢地合拢手中的红纸伞,向其投去若有所思的目光。一截利刃猛地刺穿竹伞平滑的尖端,并迅速延伸拉长,随着欢乐颂逐渐显露出原本的样子,包裹在它表面的伪装也逐渐破碎凋落,露出那柄似玉似钢的枪剑来。  少年向着八云紫伸出覆着铁铠的手去,然后用力攥紧那只拳头,五指相撞发出金属轰砸的爆鸣。  他杀意饱满,精神亢奋,甚至隐有喜色,可唯独缺少胆怯与退缩。  “你既来,那便战。”  那道隙间合拢了。  “啊,是阎魔们告诉你的吧,这群蝇营狗苟的废物还在试图染指我的幻想乡,看来我需要找个时间去打扫地下室。不过话说回来,王暝小哥你真的是成长了很多哦,当初那条可怜兮兮的丧家犬现在已经变成一条恶犬了呢,呼呼呼~”  八云紫左手持扇掩面,右手腕上挂着一柄合拢的白色阳伞。少女绛紫色的晶莹眼眸中满是晦暗不明的水光,她似乎是在笑,却又满怀恶意,让王暝恨不得一剑戳穿那只美艳的头颅。  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王暝以【神乐·刹那芳华】将时间停滞,然后在停止的时光中与芙兰朵露一起走到八云紫面前,各自提剑在妖怪贤者的身体上砍了千八百下,并在最后分别将欢乐颂与莱瓦汀刺入她本应是头颅与心脏的位置,保持着这种状态解开神乐。  那团八云紫顿时像被煮的稀烂的番茄一样爆炸开来,鲜美多汁,肉酥骨烂。  可惜就算用膝盖思考王暝也知道幻想乡的无冕之王不会被这么轻易地斩杀,少年对着那坨烂肉友情附赠了一口龙息,那道在喉咙里滚过好几滚的血红火焰带着燃烧生命的诅咒笼罩住八云紫的残骸,将它们燃烧殆尽。  “你就这么恨我吗,王暝?”  一辆列车从绽开的隙间中冲刺而出,随着列车逐渐逼近,王暝能够看清楚其中的人类脸庞上惊讶惶恐不可置信种种神情。他冷漠地摇摇头,制止了想要将其砍爆的芙兰朵露,直面那满载生命的攻击。  钢铁巨兽掀起的风吹散了少年的长发,在列车即将临体的那一刻,王暝面前骤然展开一道纹路,空间仿佛被用力砸碎的镜子那样皲裂开来,悄无声息地吞噬起那辆列车。  “我并不恨你,甚至很有些感激你——如果不是你要算计我的话,比如现在。”  “只是这话我要奉还给你,妖怪贤者。”  “你就这么恨我吗,八云紫?”  王暝云淡风轻地如此回应,芙兰朵露略有疑惑,她有些摸不透此刻的王暝,以往任她探查的内心如今蒙上了层厚重的迷雾,却与少年的主观意愿无关,更像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秘密。  身处战局之中,芙兰朵露清楚不能分心,所以她便将这个疑问压在心里,等待来日。  “……你变得软弱了,王暝。”  就在那辆列车即将彻底消失在裂痕中时,一柄末端锋锐的纯白洋伞顺势刺向了王暝的心脏。藏身于车尾的八云紫比王暝见过的任何刺客都要专业,事实上若非少年的预感轰鸣作响的话,他还真的有可能被妖怪贤者一击废掉这个化身。  蛇具猛毒,可也只有蛇头能够嗫咬猎物。枪似游龙,但也只有枪尖才具杀伤之力。归根结底洋伞也不是什么真正被用于搏杀的武器,王暝仅仅以左手锁住无害的伞身便化解了这次危机。  身为施法者类型的妖怪与战士近身缠斗,您真的很托大啊,贤者阁下。  王暝漠然地看向八云紫那双仍旧盈着虚假笑意的眼眸,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憎恨敌对的八云紫,但当假想变成现实后,他却只觉得无奈又无聊。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和一个垂垂老矣、不思进取的疯婆子纠缠,可她偏偏又是自己前进道路上必然经过的天堑。如果可以的话,王暝也很想与妖怪贤者和谐共荣,互相理解,可惜贤者凝固的脑浆没法理解现状到底多么危急,并对所有会威胁她地位的东西满腔怒火。  王暝能怎么办?王暝也很绝望啊。  那就只能去他丨妈的互相理解。  老子今天就要把你这欧巴桑的头一拳打爆啊!  “不。”  少年攥紧铁拳,不顾手中握着的欢乐颂是否有伤及自身的风险,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于右手之上,然后……  “我只是变得强大了。”  砸!  那一瞬间,空气被挤压的粘稠起来,继而坚实如同墙壁。王暝的拳锋将凝固似得空气节节洞穿,他的时间感被全力爆发时过快的神经讯号拉长了,这使得他能看到八云紫用以保护自己的隙间是如何开启。先是一条两端系着蝴蝶结的黑线凭空生成,继而这道黑线陡然睁开成形同竖起眼眸的裂口,其中无数颗真正的眼珠正神经质似得诡异颤抖着,它们将无机质的目光投注给少年,并准备在下一秒吞噬他的拳与剑。  然而王暝的魂灵在几近停止的时光中发出怒吼。  【给我闭上!】  如同承受着君王震怒的臣子,那道隙间仓惶地依言合拢起来,消失了。  拳头的前方再无阻碍。  “噗咔”  那是八云紫的眼球与脑浆在庞大压力下被挤爆,喷溅而出的声音。  “强大到有了仁慈的余裕而已。”
  隙间,外在表现为二维存在的漆黑裂缝,内部具有宽广到无法测量的空间,且所有隙间通往的空间是相同的。  这是种集进攻防御为一体,逃跑潜入于一身,还能当成小叮当用的方便能力,简直就像是为了强大而强大的论外天赋。  更重要的是,那是独属于妖怪贤者的天赋。  虽然八云紫自称隙间妖,可也没人真就把她当成怪谈中那喜欢居住于狭小空间的妖怪了,虽然名字都叫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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