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知道全美基因这个品牌?那天在网上看到,金融分析很有兴趣趣了解,求介绍!

美丽基因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美国纽约,曼哈顿岛。四月的一个周五,当地时间下午三点过十五分。  一阵微风,从第五研究室主任办公室虚掩的门的一丝细缝里,吹出一段不该听的话,偏偏不前不后、不左不右,清清楚楚地,送到刚好路过的纪衡耳边:  “我只能给你一星期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这是FW集团的头头迈克尔。  “一星期可不行,头儿,”威尔逊先生声音慢条斯理,却毫不含糊。  第五研究室主任老威尔逊,著名生物遗传学家,纪衡的导师,同时也是研究室的一颗明星,同行们的骄傲。  “她们可是中国最有名的美人,而且不是一位,是四位!我可忙不过来。”威尔逊先生慢吞吞说。  哇!中国美人!而且还是四位!  谁呢?  纪衡踮起脚尖,贴着墙,壁虎似地向门口移动,直到耳朵贴在门边的墙上。  “你行,威尔逊先生!”迈克尔命令,听起来,十足似古代的君主发号施令,“听着,我只能给你一星期,不能再多啦!”  “一星期?你要我走遍大半个中国?噢,头儿,我这把老骨头会散架的!”威尔逊嘟囔。  “我认为足够了,博士,一星期,你别的什么也不管,只要把这四位美人带上飞机,带到纽约来,出席下个月的盛典,”迈克尔放低声音,竟然用汉语一字一字地吐出下面的几个词来:“西施,昭君,貂蝉,玉环。”  什么?  留美7年,纪衡头一回在美国纽约听到美国人用地道的京腔普通话一口气说出中国古代四大美人的名字。那字正腔圆的发音,那高低适度的声调,相当标准。  但这是迈克尔,所以纪衡并不怎么奇怪。早就听说,杰出的迈克尔会说至少七八国语言。  只是这四大美人早已化为尘土,迈克尔怎能请她们来纽约?  纪衡的耳朵粘上了墙,没办法移开。  偷听,是一件可耻的事。哦,我这是在做什么呢?!纪衡一边在心里暗暗骂自已,一边继续贴在墙上。  是啊,有时候人就是会犯傻。纪衡骂完自已后,又自嘲。  4月的纽约,春暖花开。花窗下,一簇簇的玫瑰含孕着娇艳的小小蓓蕾,在微风中摇啊摇的,灿烂的阳光,在花丛中四溢,散发出一阵阵暖洋洋的香气。一辆绝版银色幻影劳斯莱斯,如一道晶莹的水银,从栅栏那边的车道快速滑过。  多迷人的天气啊,多迷人的景象啊,身处于这宫殿般的研究所,简直就像在梦里一样!  越听越糊涂的纪衡,一刹那间真以为自己在梦中——西施,昭君,貂蝉,玉环,她们当中,最早辞世的西施已故去两千多年了,最后的杨贵妃死去也有一千年了,可是门里的迈克尔和威尔逊,显然仍把她们当大活人,一本正经地讨论如何去中国把她们请到纽约来。  “上周,北京那边,我们的中国大区CEO章亚闻先生回复说,已经为她们办妥了所有的出境手续,只要纽约这边总部派人亲自到大陆接收,”迈克尔说,声音略抬高:“否则,他不放心。”  威尔逊嘟囔:“头儿,你可以派别的人去。我不懂女人,不合适。”  “打住吧!”显然,迈克尔铁定了主意:“威尔逊先生,就是你啦!别人都不合适。”  迈克尔接着安慰威尔逊:“不必担心,章亚闻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要……”迈克尔的声音压低了。  ……  糟糕!  正在全神贯注倾听室内谈话的纪衡,忽然感觉一股冷风向他吹来——迈克尔的声音正向门口快速移动。  纪衡急忙向右边一闪,悄无声息地躲到过道边一扇门后——这房间正在装修,但是这会儿正好敞着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纪衡刚来得及把门掩上,几乎同时,威尔逊先生办公室的门开了,迈克尔大步流星走了出来:“威尔逊先生,今晚给我打电话!”  随后,纪衡听到威尔逊一边回话,一边将迈克尔一直送到楼下,再到大门外。  纪衡赶到一扇窗前,窥视楼下的大门。  近乎无声的引擎启动之后,银色幻影载着迈克尔,快速地沿着绿树掩映的道路,驶出了花园大门。  迈克尔走了。  好险!纪衡从窗后回过头来,拍拍“砰砰”乱跳的胸口,这才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要不是那四个人名——西施、昭君、貂蝉、玉环——引起了纪衡的好奇心,他才不要偷听迈克尔和威尔逊的谈话呢!  这一周,纪衡忙得根本没时间回到他的宿舍,天天24小时呆在实验室里,每天只能在实验室的长沙发上睡四五个小时,每餐只能吃开水泡面,不但累得头昏眼花,也饿得四肢无力呢。  有时间的话,他恨不能睡上一大觉,哪有心思管他迈克尔和美女的闲事!  就是现在,他也有桩急事要办。  一想到眼前的这桩急事,纪衡心情便大好起来。  去去去!什么迈克尔,什么四大美人!统统给我一边儿去!这年头,什么怪事没有啊?还是管好我自已再说!  纪衡扭扭适才紧张过度而僵直的脖子,耸耸肩,又啜起嘴,无声地吹着口哨,步履轻快,三步两步进了电梯。  他下了楼,来到花园的停车场,打开自己的车,跳了进去。然后一打油门,从研究所的侧门一溜烟地走人了。  提前开溜,这事儿他干得极少,但正像他的作风,历来都溜得极为出色,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得意的开心的笑容浮现在纪衡的脸上。  ……  一小时后,曼哈顿中心公园。  纪衡把自己的车在停车场停好,来到原来约好的时间和地点。  远远的,他看见一位女学生端坐在那张长椅上,正在低头看书。  “晓辰!”他快乐地喊了一声。  但是那位女学生看书看得正入迷,完全没察觉他的到来。  纪衡忽然童心大发,恶作剧地从她的背后悄悄走近,正想像从前那样捂住她的双眼,马上又改变了主意:不行,这是在美国呢,会把她吓着的。  他轻轻地扯了一下女学生脑后扎成小马尾的黑发,然后得意洋洋地瞧着她吃了一惊向他转过来的脸庞:“说吧,被吓了一跳!”  “迄止一跳!两跳!”女学生轻启红唇,一双黑宝石似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瞪着纪衡,伶俐地回嘴。  “哪两跳?”纪衡反问。  “你一跳,我一跳!”  纪衡笑道:“我没跳,你跳了!”  正说着,晓辰早笑着跳起来,踮脚伸手去拍纪衡的头:“哼,叫你揪人家的小辫,我也揪你!”  “早知道你回这手,我剃了光头就好了。”纪衡咧嘴乐道。  每次见面,他们俩都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从小就是这样。两家的大人们老为他俩担心,以为他们吵架呢,哪知他们却乐在其中,表面上是斗嘴互不相让,实际是他们太了解对方了,彼此戏谑惯了。从上幼儿园开始,一直到来美国。  再过几个小时,晓辰就要离开纽约前往华盛顿,然后从那里飞回亚利桑那州的图桑市,她在图桑的基特峰天文台工作。  三天前,她从华盛顿来到纽约。此前,他们有快半年没见面了。平时,纪衡呆在纽约,晓辰在图桑的天文台,各忙各的。  两年前,晓辰刚到美国时,纪衡每天都要打电话过问晓辰的事,晓辰也乐于请教比她早来美国几年的纪衡。他俩一有时间就打打电话,发发短信,聊聊天。随着纪衡研究所工作的日益繁忙,晓辰的课题项目也加快了进程,两人都格外劳累。好容易晓辰休假,她飞到华盛顿,再从那里借朋友的车来纽约看纪衡,顺便到纽约图书馆查她的课题资料,约她的一些老友会面。  这三天,纪衡忙得昏天黑地,完全没时间跟晓辰碰头,直到这天下午四点,他约好晓辰,打算到唐人街请晓辰吃一顿中国菜,顺便犒劳自己一回——他可是吃了一周的台湾泡面呢,不知道晓辰是不是也吃了好多天的泡面?!  一番东拉西扯之后,纪衡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一桩好玩而古怪的事。  这样的事,不告诉晓辰的话,那他就不是纪衡了。  于是,他把迈克尔与威尔逊的谈话学给晓辰听。  最后他耸耸肩,神情迷惑:“嗨,你说这迈克尔搞什么名堂?难道真有人长生不老,能从古代活到今天?”  “怎么可能!”晓辰一脸不以为然,脑袋一晃。  “没错,迈克尔要老威尔逊在一个星期内把她们带到纽约来,老头嫌时间太短,两人争的什么似的。”  晓辰把脑袋一偏,还是不信,“你撞鬼了!古代人活到现在?早成木乃伊了,还美女呢!”  纪衡急了,“千真万确,我听得清清楚楚!”  晓辰转过脸来,把身姿端正端正,一手撑着下巴,好笑地审视着纪衡。  纪衡郑重其事一脸严肃的神情,看样子,不像开玩笑,也不像偷听门脚听错。  莫非,还真有此事?  如果这是真的?  她瞧瞧天,天蓝如水,白云朵朵。她的视线沿着纽约中心公园由东向西、从北到南逆时针转了一圈。现在,他们身处于世界最繁华的大都市腹地,纽约中心公园绿地四周被高耸如林的摩天大楼包围着。一切都真实得像她的手那样,明明白白,稳稳当当——这说明,此时此刻,她不是在梦里。  晓辰收敛了笑容。哦——!这事儿真真古怪,古怪得很艺术。就像当年参观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感觉。  她脑海中恍恍惚惚打了个闪……  突然,晓辰一拍手,两眼放光:“嗨,会不会是这样?”  “什么呀?”  晓辰侧身转向纪衡,低声道:“纪衡,你知道迈克尔是什么人吗?”  “又来考我了不是?哼哼,这个我可再清楚不过!”纪衡一耸肩,清了清嗓子,胸有成竹,“在美国谁不知道迈克尔!全球排名前五十位的金融巨子,大富豪,当今美国总统和第一夫人的密友,媒体最关注的新闻人物之一,他感冒打个喷嚏都有可能影响华尔街的……”  晓辰打断他:“他还是一位很有鉴赏力的著名收藏家,报纸上说,许多世界著名的博物馆和画廊都曾得到过他的资助。”她手一指,指向纽约大都会的方向,“记得么?去年我们一起参观过他赞助的非洲当代艺术展,就在大都会博物馆。”  “没错,”纪衡点点头,“他确实很有艺术天赋。这,又怎么着?”他绷着面皮,眼珠朝天,一脸的猜不透:“这关中国古代美女什么事?”  “关键就在这里!”晓辰兴奋道。  “哪里?”纪衡糊里糊涂。  “收藏呀!”晓辰小声叫起来。  “收藏美女?”纪衡一哂,义正辞严地反驳,“怎么,嫌迈克尔泡妞的花边新闻不够多呀?金屋藏娇,他有的是美女。再说了,就算他看上了中国妞,那也该是现代人。他又没有时光机,能够穿过时间隧道去跟古人幽会……”  晓辰摇头。  她耐心地解释:“我猜呀,迈克尔要老威尔逊带来纽约的,不是中国的活人,也不是中国的死人,而是中国古代艺术品,绘画或者雕像之类,反正,”晓辰双手一摊,“题材是古代的美女。”  听上去,晓辰说的是有点道理。  可以肯定的是,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这四大美人早就死了。而且,最近听说最近迈克尔又在操办什么美术、时尚展览会,也许他要从中国弄些前所未有的展品来,让大家猛吃一惊吧?  惊世骇俗,不同凡响,这可是迈克尔的一贯作风。  如果将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的雕像(纪衡已经认定是四尊雕像了)弄到美国来展出,这确是前所未有的呀。  可是,且慢!纪衡眉头一沉:“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怎么解释迈克尔非让老威尔逊出这趟差?我告诉过你,威尔逊先生手头正在忙着更为重要的工作。”  晓辰机灵地瞥了一眼纪衡,一边快速地思考,一边点着手指,“那,作个归纳推理,绘画,壁画,雕像,木乃伊……”  却见纪衡鼓起腮帮子,生气地瞪着晓辰:“喂,马上就要吃饭了!”  美女,木乃伊,这一美一丑联合在一起,听上去多别扭啊!  纪衡顶顶害怕木乃伊了。上回参观埃及文物展,到了法老木乃伊的那个展厅,他借口走累了,打死也不进去参观。  纪衡一点面子也不给尊贵的法老们,还不客气的数落了一番,“这古代的埃及人啊,真变态啊,想这么个馊主意,弄出个恶心的尸体,还文物呢!得,我要去洗手间吐了。”  想起纪衡对木乃伊一贯的坚决抵抗,晓辰一乐,晃晃她的手指头,“嗯,好吧,时间有限,就不一一罗列啦,暂时就这些,哪项最有可能?”  “雕像!”纪衡想都不想。  “为什么?”  “三维的美女,我喜欢!”  “呵呵,我现在认为啊,最有可能的反而是最后一项!”  纪衡一听,顿时目瞪口呆,气急败坏。  他的表情令晓辰乐不可支。她趁热打铁,“最后一项也是三维的,而且,只有这样,威尔逊先生去大陆才合情合理,对吧?他是生物学家,正在研究人类的遗传基因,也许,迈克尔需要他去考察……”  没等“木乃伊”这个词再次从晓辰嘴里蹦出来,纪衡断然阻止她:“得了,别浪费脑力和时间了,过一周我们就能知道真相了。”  他觉得自已的肚子已经在咕噜咕噜叫了,便拍拍晓辰的肩膀,说:“走吧,唐人街,我请客!”  鬼使神差,他把“吃完饭我还要作实验”这句话及时地咽下喉咙。  “好啊!老大!”晓辰又跳起来,欢天喜地。  哦,谢天谢地!纪衡心虚地想,我可不能再想什么实验啊、威尔逊啊,万一……  这时,纪衡的手机响了。  “纪衡,请晚上八点左右到我的办公室来,”是老威尔逊。  纪衡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手机,仿佛捏着一枚炸弹。  “什么事?”他问道,提心吊胆。  “明天我们乘飞机到上海去,纪衡,去中国公干,时间七天,明白吗?这是迈克尔的命令。详细的情况晚上我告诉你。”  纪衡一时楞在地上。  挂了手机之后,纪衡脸色苍白地对晓辰说:“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威尔逊要我陪他去大陆,吃了饭我得马上去见他。”  他很内疚,好不容易有时间陪晓辰,看来这顿饭……唉,半年才见一次面,见面也就不到三个小时,从从容容、安安然然吃一顿饭的时间都马马虎虎。  晓辰却不知道他的心情。她拍手蹦了蹦:“哇!你行哎,老大!公费回国旅游!”  纪衡不以为然:“很累的,知不知道啊!”腔调完全是周星星的。  晓辰目光狭促,兴奋地叮嘱:“今晚你去见威尔逊先生,记得告诉我真相哦!我也想知道那古代的四位美女,倒底是最后一项呢,还是其余的各项。”  “真八卦!好吧,晚上我会打电话给你。先声明,如果你做恶梦,本人概不负责,”纪衡拍拍晓辰的头:“走,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先吃了这顿饭再说。”  
    夕阳贴近地平线了。  从高速公路望去,一大片的田野反映着金色的光泽,向天边伸延。几颗星星出现在晴朗的天空,一闪一闪地对着晓辰眨眼。在距离地面75公里以上的大气中层,飘浮着极淡的几抹丝绸般透着银色光泽的夜光云,这预示着至少十几个小时之内,天气将保持晴天。  今晚天气不错。  晓辰把着方向盘,驾着老友雪莉的车穿过纽约郊外,驶上前往费城的高速公路。  一头棕发的雪莉,枕着小枕头蜷在后座梦周公。晓辰跟纪衡吃饭的时候,雪莉也正与哥伦比亚大学昔日的同窗聚餐,一高兴喝多了,上了车倒头便睡。  车上的立体音响播放出英国作曲家古斯塔夫·霍尔斯特的《行星组曲》,齐奏的长号反复行进在魔神天王星的旋律中。车窗外越来越昏暗的团团树影,伴着这昂然高亢的旋律,飞速地向后闪去。  激情洋溢的音乐,晓辰却充耳不闻。几个小时以来,自从纪衡告诉她迈克尔与中国四大美女这桩怪事,她的思绪就一直绕着这个谜团,无法离开。  迈克尔,威尔逊,纪衡,中国古代四大美女,这看上去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物,怎么就联系在一起了呢?  八点钟之后,纪衡会从威尔逊那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晓辰知道,半年来,威尔逊先生正带领纪衡他们这个小组进行一项生物基因研究。这个研究项目将寻找并破译出人类所有的基因密码,据此,人类可以基因重组。“我们称这个计划是‘乐园’”纪衡曾偷偷告诉晓辰:“‘乐园’的一个最终目标是让人们至少可以活到250岁!”  而这项具有重要意义的科学研究,现在竟然不得不停顿下来,仅仅是因为迈克尔热衷的美女,而且还是早就化为尘土的中国古代美女,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么?  晓辰百思不得其解。  晓辰与纪衡都属于好奇心特别重的一类人物,所以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科学研究作为终生职业。他们都有一种研究型学者应具备的特质,就是对他们研究的问题格外专注并且执著。他们能在一般人视为畏途的破解难题的过程中,享受特别的乐趣。  虽然晓辰推测迈克尔所指的中国四大美女是四件艺术品,但是,她也明白,证据不充分。按“大胆设想、小心求证”的原则,远不能敲定结论。  既然一时无法判断,与其胡思乱想,不如静观其变。何况再过半小时左右,纪衡就会给她打电话,揭开谜底。晓辰想。  汽车溜下高速公路,驶上了一条通向圣洛朗小镇的乡间公路。  公路一径夹树,淡淡的月影婆娑了一地,恬然,静谧。晓辰关了音响,照着自动线路图的指示向前开。这边的公路她并不熟悉,心里没底。只是按着雪莉事先定好的返程线路,她们应该到圣洛朗小镇住一晚上,因为雪莉在那镇上有点事儿要办。  天暗下来了,路边的指示牌一晃而过。晓辰心里有些忐忑,扭头一看,雪莉睡得正香,便打消了叫醒雪莉的主意。  犹犹豫豫开了几分钟,汽车上了一个小山坡。坡顶拐弯的时候,穿过了路边高大的树木遮挡,前方的景观进入晓辰的视线。但见远处一片星星点点的灯光。  晓辰一喜,没错!那就是圣洛朗小镇了。她放心地打着方向盘,顺着公路向坡下滑去。看样子,离圣洛朗的直线距离不到2公里。  好吧,雪莉,你抓紧时间再睡一会,我们这就要到圣洛朗了。  忽然,前方一条白乎乎的影子贴地窜上了公路,“汪汪汪”一阵狂吠。  一条小狗!晓辰急忙刹车。  “汪汪汪”,小狗没等晓辰下车,便急切地扑向车窗边,立起身冲她叫,还合拢前爪不停地向她作揖。  “晚上好,”晓辰拍拍它的头,试图安慰它。  小狗温驯地低下头让她抚摸,然后睁着溜圆的眼睛,急切地恳求地望着晓辰。  “你有麻烦了?”晓辰问。  “汪汪!”  小狗跑向路边,又回头盯着晓辰。  晓辰看了一眼后座的雪莉——她老人家睡得人事不醒。  哎!雪莉,你车上呆一会吧,我瞧瞧去。晓辰关好车门,跟上小狗。  小狗带着晓辰穿过路边的灌木丛,飞跳过一条水沟,狂奔过一片光秃秃的荒地,钻进一片密密的树林。  看,前面是什么?  晓辰的心“砰砰”乱跳,她喘着气停下脚步。  一架小型直升机栽倒在树林中,尾巴上的螺旋叶片,沓拉着在风中,轻轻晃动。  剌鼻的焦糊气味弥漫空中,一股黑烟翻腾着向上冒。  黑烟里传来低低的人呻吟。  “汪汪!”小狗冲进那团黑烟里。  晓辰捂着鼻子跟着摸了过去。  借着浅浅的月光,晓辰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飞机残骸狼籍的地上。  晓辰上前,抱起他的上半身。  啊呀,很沉重!晓辰吃力地又抱又推又扯,试着让他抬起胸部以上的身体。  一张血肉模糊的男子的脸庞,无力地转向她。  好熟悉的面孔啊!  晓辰一怔:“你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盒子,盒子……”,男子梦呓似地呻吟。  晓辰放下他,跑到飞机驾驶室旁察看。  在黑暗的树荫里,飞行员垂着头歪在座位上,看不清他是死是活。  他们遇上了空难?!  晓辰的心砰砰狂跳着。  她伸手便去摸手机。糟糕!手机放在包包里,包包放在车上。  晓辰冷静地定定心思:对了,他可能带着手机,我找一找,找到的话就不必跑回去拿手机了,时间宝贵,多争取一秒就能挽救一条生命。  她急忙返回到那躺在地上的男子身边,双手在他身上口袋外按下,轻轻摸索。  这男子口袋摸上去平平的,显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晓辰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恐怖的坠机事故场面,从小到大,她可是头一次亲临。  荒郊野外,满地的残骸,两具或伤或亡的人体……晓辰口干舌燥,四肢无力。  手机不在他的口袋里,也许是掉在他的身旁附近了?再找一找吧!  晓辰自己跟自己说:一分钟找不到的话,我得马上背他回到公路上!  哗哗!晓辰一双手飞快地在男子身边的地上扫来扫去,划过地上的树叶和断枝,她要寻找有可能落在男子身边的通讯工具。  双手一边摸索,她一边快速默念记时:1,2,3,4,5,6,7,8,9,10……  有时候,手头上没有钟表,为了记时间,她就快速默念阿拉伯数字,数三个30,就是半分钟,数六个30,就是一分钟。这是实验室的高人传给她的绝活,“别看这些雕虫小技,有时候能派大用场”,早年那位高人这么叮嘱她。  准确估算时间,是一位实验科学家的一项基本功。为此,她不知训练过多少次。  天,几乎全黑了。一轮明月从睛朗的天空投下淡淡的银光,穿过密密的树叶,斑斑点点地洒在黑幽幽的地面。  这时,就在离晓辰头上几米的树枝上,一只巴掌大的小物体悬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它反射的一小团月光正在风中晃动,光斑不时从晓辰的发梢上掠过。  但是,晓辰只顾得在地上摸索,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头上。她还急得差一点要哭出声来:什么都看不清楚啊!  6,7,8,9,10!第六个30数完了,一分钟到了!  晓辰果断地抱起男子的上半身,艰难地把他的身体摆顺,然后自己弯下腰,慢慢背起他。  好沉啊!晓辰娇小的身躯被压得晃了几晃。  她咬着牙,使劲稳住向前迈出步子。  要快!快一点送他去医院!  要稳!千万不能摔倒!  终于,月光下,两个模糊的影子贴着地面开始移动,随后便渐渐加快了速度。前面那个影子是那只小狗,它自告奋勇地再次领路。后面跟着的就是背着伤员的晓辰。不一会儿,他们已经走出了密林,来到了光秃秃的土豆地。  这时,被他们甩下近七八十米的密林里那架飞机坠落的现场,那只悬挂在树枝上岌岌可危的小物体,终于被风吹落了。它在树杈中嗑碰了两下落在地面上,又打了几个滚。  就在嗑碰翻滚的过程中,它的屏幕和按钮被树枝和地面触到,发出几声微弱的“滴滴”声。  随着这“滴滴”声响之后,大约三分钟,死神再次降临。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大地微微震动——一枚小型导弹精准地射向那个刚刚发出“滴滴”声的小物体。  小物体,正是一只昂贵奢侈的名牌手机。机身上镶嵌的上百粒钻石瞬间被炸得无影无踪。  公路边,雪莉被“轰”的一声巨响震醒,她爬起身来张望,晓辰呢?  她揉着睡眼推开车门,站到了车外。于是,神志仍迷迷糊糊的她忽然双手捂住嘴巴,惊骇不已望着迎面而来的人影——满脸汗水的晓辰,艰难地背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向她走来。  “快!快!雪莉!”晓辰气喘吁吁,声音嘶哑。她快撑不住了。  雪莉跳起来,帮助晓辰将她背上的人放进后车座。借着车顶灯光,她隐约看到,那是一个男子,双目紧闭,气息奄奄,脸上血迹斑斑,黑一块,紫一块。  雪莉倒吸一口冷气,无语地盯着晓辰。  晓辰气喘吁吁,面色苍白,“雪莉,你开……开,我手……软了……”她挤在前座与后座的狭小空间,伏下的身子斜靠着前座椅背,一手撑着座沙发,一手扶着伤员的肩部,不让他掉下座位。然而,这种姿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使她极为难受。  雪莉冲到主驾驶位,不假思索地发动汽车,飞快扫了一眼自动线路图,全速向前方的圣洛朗小镇冲去。当她能腾出右手的时候,便掏出手机狂拨号码。因为紧张,她牙齿打架,手指乱抖。  开车前,小狗就跳上了副驾驶员的座位,一边“呼呼”吐着舌头,一边看着雪莉驾驭汽车,仿佛完全明白雪莉在做什么。  灯火初放,正是圣洛朗小镇普通居民吃晚饭的时间。  这是一个乡村小镇。小镇很小,方圆不足两公里,人口只有区区几百号人。小镇中心有一个小诊所,总共两个医生三个护士。平时的晚上,只有一位值班护士。遇到有病人头疼脑热,需要急诊的话,护士就打当班医生的电话。医生们都住在小镇上,通常能在五分钟左右赶到医务所。  外科医生麦恩博士正在家里的厨房扎着围裙,叮叮咣咣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厨具。一家三口刚吃完晚饭,夫人才把三岁的小宝宝抱回客厅。电视在客厅里开着,麦恩医生的夫人琳达怀里搂着咿咿呀呀的小宝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会儿是橄榄球队,一会儿是天气播报,还有各地的新闻。  麦恩医生把洗好的碗筷整齐地放进厨柜里。这时,“嘟——!嘟——!”客厅里电话铃响了。  琳达腾出一只手拿起电话:“嗨!”  “达令!诊所的电话,”她叫道,一边将无绳话机递给麦恩医生。  麦恩医生接过话机。  不会是东街的伯森吧?这个伯森啊,若是他的牙齿再疼的话,建议他尽快动手术,不能再拖了。他想。  “你好!”一个熟悉而急切的声音,是护士珍妮。  嗯,不是伯森。  “珍妮,有事么?”  “克伦威医生,不,麦恩医生,”珍妮的声音很激动:“快来!快来帮忙!”  听上去,她有些语无伦次了。一遇到很麻烦的病人急诊,珍妮就会这样。  “好的,珍妮,我马上就过去。”麦恩医生放下电话,转身向琳达,摊了摊手。  这意味着,今晚他很可能没时间呆在家里陪小宝宝和琳达了。  琳达向他摆摆手,无声地说:快去吧!  等敬业的麦恩医生赶到小诊所的时候,他惊异地看到,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已到齐了,大家神情紧张,行动快速。平日清静的小诊所,笼罩在一片怪异的紧张气氛中。  出了什么事?他快速向急救室走去,一旁的珍妮麻利地协助他套上消过毒的浅蓝色手术服。  把麦恩医生送出门后,琳达站在自家的小院子门口,并不急着回屋里去。  月光很美,小宝宝在院子里的草坪上蹒跚乱走。草是软的,空气清香。小院角落的玫瑰和蔷薇前不久都开了。草虫趁着月光,哼哼唧唧地唱歌。  温馨的夜晚,平凡的日子。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剌耳的警笛声。很快,几辆警车便飞快地驶过她家门前的公路,向她丈夫刚才所去的方向呼啸而去。  琳达一脸迷惑地站在院门口,眺望着那个方向。出了什么事?  “琳达,刚才你听到了爆炸声么?”邻居费里妈妈冲她喊。  “爆炸?哪里爆炸?”  “炸得很厉害哪,我觉得都地震了!”一个小脑袋从篱笆后冒出来,九岁的费里加入大人们的谈话。  琳达想起来了——哦,那时她还纳闷怎么那支橄榄球啦啦队竟然放炮仗呢,这炮仗还震得她家的地板颠簸了一下。原来不是电视里的声音,是爆炸了,怪不得!  当时她正在一心应付耍闹不吃蕃茄汤的小宝宝,完全无暇他顾。那一声轰然的爆炸声她竟没听真切,误以为是电视里在放炮仗。  难怪丈夫被珍妮叫走了,可能是有人被炸伤了。  琳达与她的邻居并不知道,就在她们闲聊的时侯,一道无线电波从地面奔向地球外的通讯卫星。  在遥远的中东的一个小小的密室里,这道电波被解译成一段简短的文字:“今晚8时10分,003坠机生死不明。地点:纽约至费城之间,圣洛朗小镇。”  
    晚八时,纪衡准时进入威尔逊先生的办公室。  第五实验室小楼的内部灯火辉煌,大厅、走道,以及正在工作中的实验室房间为各式的灯光照得透亮。但整栋楼的对外窗口都是全封闭的,而且挂着密且厚的窗帘。仅仅依靠花园的灯光,为小楼打出它在夜色中的轮廓——红砖外墙,大门两旁边清秀的四根古希腊科林斯式廊柱,窗户装饰着哥特式拱券,楼上一个宽敞的阳台……  从外面看,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幢普通的住宅——它的样式在纽约随处可见,而且,此时此刻它已随着主人休息而进入夜眠。  然而只要走进楼内,就能感受到一派紧张、静谧的工作气氛。几年来,威尔逊领导的基因小组夜以继日、争分夺秒地开展着前沿研究。  这里,正在创造迈克尔征服世界的秘密武器,是迈克尔最重要的禁地,也是他最器重的研究中心之一。  威尔逊的办公室在二楼,与纪衡的工作室只隔了两扇门,直线距离不到十米。  年已六旬的威尔逊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桌上台灯的浅黄色柔光,勾画出他高大的形体。  “纪衡,迈克尔交给我们一个任务,我们得在一周之内找到他指定的四个女人,”威尔逊先生开门见山,“她们是你的同胞,住在你的祖国。”  威尔逊指了指桌上的纸片,“明天上午我们就出发,这张是你的机票。”  纪衡笑笑,“好差事呀!”  他走上前,拿起机票翻着瞧,吞吞吐吐地说:“头儿,我的实验,正进行到,紧要关头……”  “我的也是。”威尔逊双手一摊,耸耸肩。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纪衡又笑笑,“什么女人嘛,为什么非要你我去呢?我对女人可不在行。”  威尔逊微微一笑,“老实说,要对付这四个女人,除了你我,迈克尔还真找不到别的人啦!”  “哦?”  “这四个女人不是普通人,她们已经被初步证实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四位美女,西施,昭君,貂蝉,玉环”,威尔逊扬起他的右眉,看着纪衡。  “你是说,她们,”纪衡顿了顿,迟疑道,“还活着?”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从生命的角度讲,她们早就不在人世了,可是对我们这些搞基因的人而言……”威尔逊诡密地停顿了一下。  纪衡差一点蹦了起来:“天哪!迈克尔把她们都克隆出来了?”  “克隆出来的话,迈克尔就不会命令我们去中国找她们了,”威尔逊拍拍纪衡,示意他放松。  “事实是,中国大陆有位了不起的生物学家,我们的同行,他在进行一项近乎游戏的课题。是他发现有四个女人的基因与中国历史上的四大美人的基因非常吻合。其吻合的程度,用我们的话说,几乎可以认定是后者的克隆体。”  原来如此!  纪衡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原来是大活人,不是木乃伊,这下,晓辰可以放心了,不必做恶梦了!  纪衡又大大地兴奋起来:哇!真的是四个美女哎!这趟美差,可以大饱眼福喽!  嗯,我要一个一个跟她们合影留念!  要命了,先跟谁呢?这四位美女,据说都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呢!  抓狂啊,悲摧啊!  一转念,纪衡又把心提溜起来了,“头儿,我不明白,迈克尔为什么要找她们?”  威尔逊瞧着纪衡的表情跑马灯似的变换,心里乐不可支。但一向稳重的他,却并不过于喜形于色。他微微一笑,淡淡地解释,“他要把她们请到纽约来,参加他组织的一个艺术时尚盛会。”  “仅此而已?”  “他这么跟我说的。”  但威尔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显示出,他对此也压根儿不相信。  “不过,我猜,迈克尔是希望我们能弄清楚,这四个女人到底与古代四美的基因吻合程度如何。毕竟,这样的重合机率实在是难以置信。这就是他为什么非要我们出马的缘故。”  走出威尔逊的办公室,纪衡便给晓辰打电话。  一遍,两遍,三遍……纪衡不停地反复拨号,电话始终没人接。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从肯尼迪机场乘机起飞,仍未能与晓辰联系上。  也许晓辰太忙吧,又忘了接听电话。这小姑娘经常这样。谁都知道,她一做起事情来,非常的专注,简直像居里夫人。  纪衡想,等到了上海再继续联系吧。  
    (一)西子湖烟雨  杭州西湖苏堤。  早晨,山风鼓荡,墨云低垂,湖水波涌。从高高的雷峰塔俯视远眺,但见湖面上的几艘画舫小舟,仿佛几片小树叶般随波起伏。环湖的高楼大厦笼罩在云雾间,形影绰绰,忽隐忽现,似有还无。  “要下雨了哦!风大,请大家坐好!注意安全!帽子不要吹掉了,掉到湖里就捡不了喽!”陈司机的电瓶车正在苏堤上运送这天的第一批游客,他一边开车,一边大声提醒车上的游客。  电瓶车急急由北向南,一口气翻过了两道拱桥。陈司机一路猛按电铃,教路上的游人给电瓶车让路。  无奈风势越来越强,竟将电瓶车刮得东摇西晃。车上的乘客也被吹得人仰马翻。车上有几位女孩子“哇啦哇啦”叫成一团,她们忙不迭地按牢被风吹飞的帽子,扑住被风掀起的裙子,捉住被风刮跑的手袋,撑稳被风翻来翻去雨伞。  “坐稳喽!我们到前面的听风阁下车避雨!”陈司机迎风高喊。  话一出口,就被大风刮走,几乎没有哪位乘客听清楚。  说话间,铜钱大的雨粒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电瓶车一头撞进路边的一个小园子,停在草坪上。车上的游客连蹦带跳,纷纷抱头窜进听风阁,在阁楼底层环形的边廊上避雨。  听风阁建在苏堤南端,是苏堤上的一个小景点。面积不大,三面环湖,一面靠堤。这里地面以苏堤为依据,朝东向湖面探出五六米,一溜横向有十几米,呈细长的半月形。  听风阁一边紧贴着苏堤惟一的道路,另一边踏着波涛涌动的湖水,拨地而起。余下的空地便植满了绿草,安了些石桌石凳,供游人喝茶、休息。湖边垒砌着青条石块,挡着湖波。岸上植了柳树,摇曳多姿。  听风阁为混凝土砖木结构,是仿唐八角形多重飞檐楼阁,楼高十七八米,分为三层。此地因附近没有山峰与高大建筑遮挡,而且湖面宽敞,又处在整个西湖区域空气环流风力较强的地带,湖风几乎常年不断,风力也比别的地方来得充足,加上水气温濡,扑面清凉。更受游人喜欢的是,每当微风一起,湖水便轻轻拍打堤坝,很有节奏地哗哗作响,悠悠不断,令人沉醉。听风阁一名因此得来。  平日,听风阁一楼是平价茶摊,兼售旅游品、饮料等。各地来访西湖的游客,随便自己喜欢挑选石桌、石凳,只管慢悠悠坐着,就有服务员托了茶盘过来,端上一只玻璃杯,然后向杯里撮两三撮龙井茶叶,再提起热水瓶冲上开水,游客就可以边喝龙井茶,边赏西湖景,边听波涛声,舒舒服服、自由自在,活神仙一般。况且一杯龙井茶只售几元,还可以续水,因此一楼客人最多。而二楼、三楼则主营高档茶艺馆,专售杭州一带的名茶龙井、银针等高档茶,开价又相当高,平素茶客稀少。  一大早,听风阁一楼的茶摊、卖旅游纪念品的摊档照旧营业,风雨来袭之前,就已有十来位游客在选购。附近避雨的游客一起涌进来后,这里更是人头攒动,近七八十位游人摩肩接踵,十分热闹。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二楼依然窗帘低垂,安安静静。  十点钟,三楼的贵宾茶室开张了。七八位身着高档旗袍礼服的茶艺服务员端着名瓷茶具来回穿梭走动。而近三十平米的茶室设置得十分精美舒适,陈设了几扇清雅娟丽的双面苏绣屏风,几幅雕工精致的黄杨木隔断,以及一面直径五尺多的老红木八仙桌,围桌摆了十把老红木的椅子。  凭窗坐了五六位客人。一眼望去,其中一位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的外国人最引人注目。这人正是威尔逊先生,坐在他身旁的章亚闻则手捧一杯龙井茶,缓缓畷饮。  纪衡茶也不喝,兴致勃勃地跟柳晓晨趴在扇形的花窗前,在那里指指点点:“那边是三潭印月!”  “那边是柳浪闻茑!”  “那边是断桥!”  两人的亲密状,威尔逊和章亚闻看在眼里,不由相视一笑:到底是孩子,不到一天就混熟了。  章亚闻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还有半小时,闵征和他的助手就到了。很抱歉,威尔逊先生,如果不是这场雨,他们本来可以按时到达这里的。”  威尔逊“呵呵”笑,说:“没关系,我们正好可以趁机观赏一下西湖的风景。”  “正是,西湖的雨景最迷人。我们中国宋朝的大诗人苏轼写过这样的诗句——‘欲将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威尔逊“哦”了一声,“西子,就是西施么?”  “对!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见到她了。”  “说真话,我很难想象这样美的女孩子,到底长个什么样?”  章亚闻翻开桌上放着的一本相册,翻开其中的一页,指给威尔逊看:“瞧,就是这个女孩。”  威尔逊接过相册,只见照片上一位素净的少女,身着中国明式白缎长服,梳着一弯垂髻,手执一柄象牙团扇,眉目清秀,神情淡雅。仅此而已。  这不是陈逸飞油画上经常出现的那些江南女子么?  迈克尔收藏有不少中国大陆艺术家的作品,包括陈逸飞的油画。威尔逊时常得见,有空的时候,他也喜欢听听迈克尔对世界各地包括陈逸飞等中国大陆在内的艺术家们的评论。  威尔逊心里不由嘀咕:这就是中国几千年来的首席美女?挺一般的嘛!或者,是我的审美标准跟中国人不一样?  威尔逊心目中最美的女子,是拉斐尔的笔下的“圣母”。在他看来,论容色神韵,这平常的江南少女与拉斐尔的的“圣母”,那可就有天壤之别了。  章亚闻察言观色,发觉威尔逊适才好奇的神色由浓转淡,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便赶紧端起威尔逊的茶杯:“威尔逊先生,来,喝茶,这可是今年头批的顶级春茶,不容易喝到的呢!”  “我听说,西湖的龙井茶非常好,可是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个好法?”威尔逊接过茶杯,认真地讨教。  “这个嘛,三言两语说不清,多喝,多对比,就慢慢清楚了,”章亚闻细细地指点威尔逊,“首先,我们可以先嗅它的香味。龙井茶的香,浓郁但又很清雅。”  “您记得丁香花的香味么?那种香气浓烈得能把人熏倒了,”章亚闻随手一指窗外的西湖,“就像刚才湖上的那阵狂风,把湖上的小船都要刮翻了似的。但是龙井茶的香像现在的清风,三四度的风力,水气氤氲,拂面清凉,让人从头到脚都舒服了。”  “不错,”威尔逊的悟性极高,“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唔唔,这茶确实有一种特别的香气。”  “您吃出来了?呵呵,这种香气很特别,全世界的茶五花八门数不清,只有龙井茶发出这样的香味。”  
    (二)花港观雨  这厢章亚闻与威尔逊正谈得投机,那边纪衡与柳晓晨说着笑着十分亲密,不一会儿竟双双跑下阁楼,撑了两把纸伞,一路指指点点、比比划划闯进雨中的苏堤了。  西湖的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湖上的大风渐渐收了,瓢泼大雨化为一束束细丝,袅袅飘洒。岸边的绿柳迎着风雨,枝条飞扬婉转,但见满眼是清新的花果树木,空气特别清凉。  纪衡和柳晓晨起初沿着堤边向南走,观赏湖面的景色。然后柳晓晨带着纪衡,穿过苏堤中间的马路,到斜对面的园子去找西湖著名的景点之一——花港观雨。  没想到进了园子来,才发现下雨前在苏堤上的旅游团全都挤在园门廊厅里面避雨了,足有上百号人,导游高举旗帜举着小喇叭哇啦哇啦领着各自的团员,成群结队,摩肩擦踵,交叉穿流,两人被几队人马一冲,再加上园里的小路七拐八弯,没多远两人便走散了。  “晓晨,晓晨!”纪衡冲着人群喊。  无奈导游们的小喇叭吵得耳聋,纪衡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  纪衡只好凭感觉沿着小路向园子深处走。一路穿花拂柳,游客越发稀少。走着走着,猛然发觉四周静悄悄,除了自己,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而小路仍旧在花花草草间穿来转去,把他的方向感都绕没了。  得,这下迷路了,纪衡想。  正惶惑间,一角飞檐从对面几十米外的柳荫中钻了出来,原来是一个亭子,从纪衡这个角度看,亭子几乎完全被浓密的树荫遮蔽,隐约有人低低说话的声音传来,纪衡细听,却听不真切。  好,就去哪儿瞧瞧是什么景点,顺便问问路。纪衡加快步子向亭子奔去。  眼看还有十来米的距离,不料,转过山墙穿过月洞门,眼前的景象却全然一变。  迎面是一潭碧绿池水,一架原木平板窄窄的曲桥在柳枝中穿过,横跨过池面。池边点缀着大大小小的青石,各式灌木和蓼草。那亭子却在池子的尽头。  纪衡拔脚就要往亭子走去。但是,他一转身,反而上了小曲桥,紧走了六七步到了桥中央,站定之后,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关切地说:“哎呀,你在干吗呢?当心掉水里啊!”  只见那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桥外、摇摇欲坠的人影,怯怯地向他转过脸来:“我手机掉下边了。”  是么?纪衡转向桥栏杆外探出去,俯身也往水下张望。  哪里有什么手机?桥下一群红云般的锦鲤,足有上百条,正翻滚成一团,个个张开了大嘴去追啃水面上的浮食,你争我抢,哗啦啦激得水花涌动翻飞,仿佛一窝沸腾的开水。  低头间,纪衡不经意扫了一眼,看见桥栏杆外的一屏牌匾,黑漆打底,上面用红漆的隶书端端正正刻着四个大字:花港观鱼。  哦,原来这里正是柳晓晨带他寻找的景点花港观鱼了。  看来,这人也是看鱼看到忘形,不小心把手机掉下去了。  这时,“嗵嗵嗵”一串紧促、细碎却又有力的跑步声,把小木桥跺得乱响,“我来啦!让开,让开!”不知从哪里窜出个小男孩,手里举着一包黑乎乎的东西,一边嚷一边向桥上跑了过来。  纪衡便把身体向栏杆上靠了靠。小桥很窄,一米多宽,只容两人正面而过。  只见那小男孩穿着浅蓝色的小雨衣,小雨帽沓拉在脑后,满脸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额头上搭着一捋捋黑发。也不搭理桥上的人,举着那包黑乎乎的东西径直冲过了小桥,跑到对面的池边,利索地三蹦两蹦,跳上了一块大青石,站好之后一把扯开手里的黑包,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把把豆子似的东西,就往池里扔。  附近的锦鲤听到水声,立即鲤鱼打挺翻转花肚皮,飞也似地冲到小男孩脚下的水边,去抢他撒的东西。这花港观鱼的锦鲤早被游客喂熟了,哪里一出现投食的“风吹草动”,它们便一传十、十传百,瞬间满池的鱼都晓得了。不一会儿,刚才聚集在桥面下的团团红云,便哗啦啦溅着水花,一窝蜂似涌到他那边争食去了。  “表姐,我把它们都引过来了,你快点捞啊!”小男孩喊。  “怎么捞啊?没有棍子啊!”还是那样怯生生的语气。原来桥上这位,是小男孩的表姐啊。  小男孩急得冲桥上喊:“喂,喂,喂!你快点过来啊!”  桥上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纪衡忽然明白了,敢情那小男孩叫的不是他表姐,正是他。  于是纪衡快步走到男孩子身边。男孩子伸手将手里的黑包交给他,吩咐道:“这是专用的鱼饲料,我刚才去大门那里买的。这里的鱼不能吃别的东西,只能吃这些专门为它们制作的饲料,不然它们会生病的,生病了就会死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却滔滔不绝,最后还加重了语气,“你懂了吧?!”  纪衡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小破孩,还一套套的!  “我懂!我懂!我懂!”他摆出一付顶顶认真的表情一迭声回答,一边暗暗发笑:我帮你喂鱼,你干嘛去?  “嗵嗵嗵”,没等纪衡反应过来,小男孩一溜烟又跑走了,消失在树丛后。  小破孩!纪衡心里又气又好笑,把我哄来帮你喂鱼,你自己倒跑了!  可怜那小男孩的表姐,在桥上急得一会儿看看桥下,一会儿看看天上,一会儿扭扭手,一会儿跺跺脚,一派束手无措的模样。看得纪衡不由得隔水出言安慰:“捞不上来就算了,再买一个呗!”  “这是新手机,才用了没多久。”那小男孩的表姐仍旧怯怯地解释,声音小得纪衡差点儿听不清。  “你真不小心。你的手机是防水的?”  对方怯怯答:“不是。”  “那,就算捞上来了,恐怕也不能用了,手机一浸水就废了。”纪衡快言快语。  “是啊!”对方郁郁地叹道。  这么一来,纪衡也不忍心再责备她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丢了手机,怕是不好回家跟家长交代吧,所以才会想着打捞。他这么想。  “嗵嗵嗵”,一听这声音,纪衡就知道是小男孩回来了。果然,一抬头,只见小男孩仍然顶着一头的雨水汗水,马不停蹄地又跑回来了。  “表姐!”不知他从哪里拖来一根两米多长的树枝,树枝上还带几枝着青葱碧绿的树叶,看样子是刚才大风吹落的树枝。  女孩接过树枝,慌手慌脚地趴在桥栏杆上,向下探身,用树枝向水下胡乱探搆。  小心!纪衡差点冲口喊出声来。她那个姿势太危险了,太容易掉水里了!  没等纪衡出声,更惊险的一幕出现了,惊得他脚下一软,差点滑向池里。  只见那男孩子“虎”地一声,翻身爬上了栏杆,一个猿猴探水,两脚勾住一根栏杆,全身悬在桥栏外面的水面上,一手攀着栏杆,另一只手乱点,指挥他表姐打捞,“这边,那边!”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为了一只手机,命都不要了!  纪衡把手里剩下的鱼食“哗”的全撒出去,急急冲上桥去,一手抓住男孩的胳膊,一手环护住女孩悬在栏杆上的腰,好声好语地跟他们商量,“我说啊,要不这样吧,这手机什么牌子的?我再买一个送你好啦!这样捞太危险。”  女孩半窝在他怀里一声不吭,男孩却仰起小脸,虎声虎气地说:“表姐的手机是黑莓牌的,跟奥巴马的一个型号。”  嘿,这小破孩,竟然晓得奥巴马!纪衡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这款手机是比较贵重。不过,你们的小命难道就不贵重吗?”  “当然是小命更重要啦!”小男孩回答得很干脆。  “再说,”纪衡绘声绘色地恐吓,“你看看,这群大肥鱼,抢东西吃的时侯多生猛哪!就跟万恶的鳄鱼一个样!万一你掉水里,没等把手机捞上来,它们就把你一口我一口,把你咬得哎呀哎呀叫!”  小男孩一脸愤怒:“我拿机关枪扫它们!”  “但是,你机关枪现在没子弹!”  此言一出,小男孩终于被纪衡“搁倒”了。  “好吧,”小男孩泄了气,嘟囔,伸出一只小胳膊攀上纪衡的脖子,任由纪衡把他抱回到桥面上。  这小破孩,身高不及纪衡半腰,一派初生牛犊不畏虎、胆大包天的样子。让纪衡与他斗智斗勇了半天,最后反倒喜欢他了。  “谢谢你,”女孩在一旁恭恭敬敬、轻轻盈盈地朝纪衡半鞠躬,她细声细气说,“手机我们不捞了,其实,这手机是别人送的……”她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不方便表达:“您也不必买一个新的,给我。”  “给我”两个字几乎无声。看样子,她非常不好意思。  没等纪衡搭腔,小男孩便插嘴道:“表姐,等我长大了,我送你一个好啦!”  女孩显然不以为怪,神态自若地细声回应:“好啊!”  纪衡在一旁看着好笑。这姐弟俩,特别是弟弟,太好玩了。  “你们是哪位丢了手机啊?”这时,对面走来一中年男子,冲着他们招手,“我是公园的管理员,刚才有人报警……”  “叔叔,你怎么才来啊?从我刚才报警到现在,都不止三个十分钟了!你们公园说报警的话十分钟出警,说话不算数哦!幸好我们掉的是手机,要是掉了人下去,都淹死了吧!人命关天哪!”  其实,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草蒹人命”,到底因为年龄太小,词汇量少,便胡乱用“人命关天”来顶替了。  管理员显然被这滔滔不绝、出口成章的小男孩数落得不好意思,面色尴尬,“小朋友,对不起啦,刮大风下大雨嘛,意外事故多哟!就在你报警的功夫,有的游客走失了,有的游客挤掉了鞋,忙不过来哦,请你多多原谅。”  管理员随后看看了纪衡,问:“手机怎么丢的?在哪里丢的?”  桥上这三人当中,纪衡年龄最大,他顺理成章把纪衡当作是领头的。  纪衡也不多解释,指了指桥下,“手机是这位小姑娘的,掉在桥下了。”  小男孩拖了管理员的一只胳膊往栏杆处拉:“在这里,看见了吗?表姐和我正在喂鱼,突然有电话找她,她刚把手机拿出来,接听的时候,一下子手机就掉水底下了噢。”他比比划划。  管理员挠了挠头,“这个嘛,很难办,”他看了一眼纪衡,责备道:“你们老是喜欢在这里打手机,我们这座桥每个月都要发生两三起,”他一脸无奈的表情:“同样的事件,同样的地点,你们是来看鱼的,还是来给鱼秀手机的?”  这话把女孩说得低下头去。小男孩显然没听懂大人的意思,又摇了摇管理员的胳膊:“叔叔,你怎么还不快捞啊?”  管理员手一摊,“小朋友,怎么捞?没办法捞的,这水虽然不深,但底下铺的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坑坑洼洼,有的地方还积有半尺厚的泥沙,手机掉在泥沙里就会陷下去,捞不着的。”  “那就没办法了?”纪衡不甘心追问。  “也不是没办法,要等月底清理水池的时候,把鱼都搬到另一个池子里去养,把这里整个水池抽干水,再慢慢找吧。”  等到那时候,手机早就锈成烂铁了吧。纪衡只在心里嘀咕,不忍说出口。  “谢谢您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女孩很过意不去,又恭恭敬敬、轻轻盈盈地朝管理员半鞠躬。  管理员看看她,又看看纪衡,再看看小男孩,想再说什么,终于没说。  最后,他挥了挥手,说,“这样吧,你们跟我来,到管理处登记一下,我们找到手机后再跟你们联系。”  女孩牵了小男孩,跟随管理员去了。  “大哥哥,再见!”小男孩边走边扭头向纪衡招手道别:“你好帅哦!”  纪衡笑了,招了招手,“拜拜!”  小男孩的小鞋“叭哒叭哒”细密地踏在鹅卵石花径上,短短的浅蓝色雨衣拥着小脑袋,转过小路尽头的一丛绿篱,声音远去了。  纪衡回头望望桥下的水池,刚才挤成一团抢食的锦鲤,三三两两散到了水池各处,如霞似霁,从从容容,一派悠闲自若。水面倒影着如涤的柳树,被零星的落雨打出一圈圈细细的涟漪。  “纪衡!”  纪衡闻声抬头望去,随着一道窈窕人影在绿树从中一闪,柳晓晨撑着粉红花纸伞飘然出现在桥的另一端头,身后如烟的柳枝衬着她和那朵花伞分外明媚。  “哇!”纪衡又惊又喜,赶紧挥手招呼她,“晓晨,你看,这里就是花港观鱼!”  “嗯,”柳晓晨站在那里不动,并不上桥,“章总刚才来了电话,说中科院的闵征教授和他的助手们都到了,叫我们快快回到听风阁。”  直到这时,纪衡才发现,他的纸伞被他扔在桥头的草坪上。  最初,当看他见桥上有个人影大半身投向水面的时候,还误以是有人要跳水自杀呢!情急之下,将伞一扔便冲上桥去救人了。哪晓得,那女孩不过是掉了手机罢了。  神经大条的纪衡也一直没有察觉,当他以为跟柳晓晨走散的时候,柳晓晨却故意收了伞,套上件薄薄的浅绿色雨衣,遥遥盯着他的伞,跟他在后边呢。  他误以为女孩跳水自杀冲上去救人,以及随后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得真真切切,却始终藏身在树丛中,最后才现身。  
    听风阁二楼,闵征教授边演讲边论证,已经到了尾声部分。  “我们认为,西施这个人物不是虚构的,而是真实的,历史上确实存在过的,”闵征教授一边通过手提电脑对接投影屏,展示数据表格,一边提纲挈领地介绍,“除了刚才我们列举的、汇集的所有面貌、骨骼、形体等生理上的宏观证据之外,这里还有一份基因对照表,右边这个表格是历史上的西施的基因图谱,左边这个表格,就是我们一号样本的基因图谱。”  “看,这里,这里,这些基因序列的片段,血型的片段,细胞核DNA,两份图谱高度重合,”他在表格上划动指示笔。  纪衡回到听风阁,正好赶上闵征教授解说尾声部分的这一小段。  才听了这么一小段,他就懊悔不迭了。  闵征教授的解析,措辞严谨,层次清晰,逻辑严密,术语简洁,令纪衡十分服膺。  纪衡发现,听风阁二楼茶室门口紧闭,反拧上了门锁,所有的花窗全部拉上了丝绒帘,室内除了闵征教授,就只有他和威尔逊、章亚闻了。茶楼的服务员,甚至连闵征教授的助手、柳晓晨,都不在室内。  自己放着这么重要的演讲没听,反而跑去看鱼了,这何止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纪衡悄悄瞄几眼威尔逊,心里七上八下。  要是惹得老头儿生气,回去不知怎么修理他呢!  却见威尔逊面色凝重,紧握双手,正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旁若无人。  闵征教授展示的一系列图表,揭示出中国生物基因研究的水平,远远超出威尔逊的想象。  而接下来闵征教授的一段话,更出乎威尔逊和纪衡的意料之外。  “一号标本与西施的基因图谱如此高度重合,远远超出了血亲的重合度,我们猜测,要么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机率,要么就是两者间存在克隆关系。除此之外,以目前我们所拥有的知识和技术,尚无能给出第三种合理的答案。  “我们曾经认为,第一种可能——也就是罕见的机率所导致的基因重合,简直难以置信;而第二种可能——也就是两者间存在克隆关系,更加不可思议,因为以我们人类目前的科学水平而言,既便理论上存在可能性,技术上也一时无法实现。  “我的导师的导师彦泊汀,最先提出第二种可能。他有一份非常大胆的文章,对此提出了论证。只是,由于他本人的请求,这篇文章一直未曾公开发表。我国遗传学界只有几位大虾有幸拜读了这篇长达几十万字的文章。而据说,我的导师也研读过他的这篇文章,并部分同意他的观点。关于彦泊汀教授的这篇文章,要详细介绍的话,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闵征教授讲到这里时,台下的听众都非常安静——威尔逊纹丝不动,章亚闻也像木头人一般。而纪衡甚至心跳起来。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柳晓晨、闵教授的助手们和服务员都不在场的原因了。  但闵征教授随后的一段话,让纪衡突突乱跳的小心肝安定了下来。  “我本人呢,不愿意也无功力过多地在理论上寻根究底,我更在意当前可行的基因数据库的建立,以及相应的基因片段的分析对比研究。之所以发现这样的重合事件,完全是误打误撞,无心插柳。”闵征教授谦逊地说。  “我认为,我们不妨暂且搁置基因重合的原因追究,而直接跳入实用性的研究阶段。  “我个人认为,研究一号标本的意义,在于为我们观测、分析人类基因对个体、种群的基因传递、基因变异,提供了一个特殊的范例。它的价值是广泛的,在社会学、民族学、人类学、考古学、遗传学等诸多领域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举个例子,史料记载,西施患有心脏病,是心绞痛还是别的什么心脏毛病,当时的医学并没有确定。  “我们可以观察一号标本,从而推测西施的病症。又有资料称,整个西施血缘氏族,或者这个氏族所在的区域的居民,有心脏病高发的特征。那么,我们要弄清的是,这一高发的原因是源自于基因序列的缺陷,还是因为环境、饮食、生活习惯等因素而导致了基因表观遗传变化,这样我们可以对症下药,对江南地区,长三角地区的人群的基因,开展医学方面的研究,建立一个有意义的基因库,造福于人类。”  ……  演讲结束,已是中午。章亚闻领了威尔逊、闵征等一行人,移师西湖边南山路半山腰的一家私房菜饭馆,共进午餐。  饭馆外,一层层绿油油、弯弯曲曲的茶林梯田,从半山腰向山脚伸展。凭窗远眺山外,西湖,三潭印月,苏堤,白堤,雷峰塔,历历在目。更兼青山叠翠,晴日穿云,烟波浩渺,雨丝风片,画舫楼亭,车船如叶,游人似蚁。  “哇!”  “喔!”  “好景致!”  “真漂亮!”  大家不由惊叹。连一向持重端肃的威尔逊,也绽出欣喜的笑容,端了相机来到窗前,咔嚓咔嚓狂拍了一阵。直到服务员端了一盘盘菜上桌,章亚闻请大家入席开餐,威尔逊方才回到桌前落座。  “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湖莼菜,”章亚闻客气地让服务员给威尔逊、闵征等舀汤布菜,殷勤为客人们介绍上桌的菜肴,尽地主之谊,“这道菜也非常著名,东坡肉。”  这家饭馆的包厢不大,桌椅是老式的长方酸枝雕花家具,餐具是景德镇的青花素瓷,菜式则是杭州菜,作工精细,味道略偏甜。  章亚闻让柳晓晨订了一个小单间和一个大包厢。威尔逊、章亚闻和闵征三位在小单间用餐。而大包厢里用一屏酸枝描金镂雕嵌大理石屏风隔断,分为两个小厢,各摆了两桌酒菜,一桌是纪衡与闵征教授的助手李方,以及两位纪衡不认识的中年男士;另一桌则是柳晓晨与几位陌生的年轻人。  纪衡猜,柳晓晨那桌上的年轻人很可能是格兰斯集团上海分公司的办事员,也借这个机会来游西湖、吃大餐了。  席间,纪衡与闵征教授的助手李方坐位相邻,聊起来,发现他们的师承还有些渊源——纪衡读大学本科遗传学的一位教授,与李方读大学本科生物学的老师兼班主任,竟然还是同班同学。于是两人便以师兄、师弟相称。纪衡年长李方几个月,占定了师兄的位置。  “你见过西施本人了么?”李方问。  “没,她来了?”  纪衡一怔。今天上午真糟,不但几乎错过了闵教授的讲演,竟连见美女西施这么重要的事都错过了!  李方一脸的不相信:“来了呀!”  他眨眨眼道:“不会吧,师兄,她可是顶级美女哎!”  纪衡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方。  李方随手一指柳晓晨那桌,“哪,那位穿浅红白格子T恤的就是。”  纪衡巴巴站起来,侧身扬脖儿一看:“就这小女孩儿?”  “小女孩”背对着他们这桌,正站起来舀汤,虽然全身并未被屏风隔断遮住,可她留给纪衡的只是一个略显瘦弱的背影。  纪衡这会儿想起来,适才大家你谦我让入座时,这“小女孩”就从他身边走过,往柳晓晨那边走去。当时,纪衡还以为是饭馆的服务员去上菜呢,正眼也没瞧她一眼。  李方冲纪衡眨眨眼:“看上去不起眼是吧?”  天哪,如果西施就长成这普普通通的模样,那董晓辰和柳晓晨完全可以赛过西施了。  纪衡把自己的想法牢牢拴在自己的脑袋里,他可不敢放马说出口。  似乎看透了纪衡的心思,李方嘿嘿一笑:“她可是正宗的西施,如假包换,有基因为证!”  “靠谱么?”纪衡犹豫不定,吞吞吐吐:“我是说……”  李方一笑:“靠不靠谱,你听了一上午我们闵教授的介绍,还不明白?”  纪衡讷讷不答,颇有几分狼狈。  告诉李方,说他其实没听多少闵教授的演讲,因为他跑去花港观鱼看鱼,结果被一小破孩抓差喂鱼去了?  连他见义勇为、上桥救人那段子,也不能说出口,毕竟人家没打算跳水,不过是想捞水里的手机!  纪衡期期艾艾,含含糊糊,“老实说,没全明白……”  李方直直看着纪衡,端详了好一会儿,收了嘻笑,一本正经道:“师兄,我也老实说,我也是花了老大力气,才明白的、才相信的。”  “太难以置信了,对吧?”  两人会心一笑。  “没错!”李方现在觉得他跟这位美国著名实验室的师兄不仅毫不陌生,而且非常投机了。  “跟你说吧,当初听说她有可能就是西施时,我们实验室分裂成两派,足足吵了两星期,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差点跟人打架!太荒唐了!”李方说得眉飞色舞,还顺手把左右两只胳膊上的袖子撸起来——那架势,与打架也差不多了。  “后来呢?”纪衡不打算追问李方,是西施这事荒唐,还是他打架这事荒唐。  “后来,后来就更荒唐了!”  “嗯?”  “我们不仅发现了西施,还发现了,”李方声调低了十八度,神色暗然,泄气一般,不得瑟了,“发现了王昭君,杨贵妃。”  “就是说,你输了。”纪衡神情笃定。  “输了,两箱啤酒,”李方伸手抓过一瓶啤酒,“来,师兄,我们把它补回来。”  纪衡一笑,与李方碰杯,“虽然输了,可是值得,对吧?”  “那当然!”  喝着啤酒,纪衡不由又向那边的“小女孩”扫了一眼。  透过镂空雕花的屏风,只见柳晓晨搭着“小女孩”的肩膀,背对着他们这桌,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叽叽咕咕。纪衡连人家的半个侧脸都没见着。  纪衡还想再多看几眼,李方推推他:“师兄,威尔逊先生叫你呢。”  可不?威尔逊先生站在包厢门口,显然正在等纪衡。  纪衡忙不迭地起身,捧起酒杯向威尔逊走去,然后跟着他下了楼,一直走到院子西角的一处花架下。  “纪衡,”威尔逊的声音很小,近乎耳语,但开腔就把纪衡吓了一跳:“我们就在这里分手了。”  纪衡手里的酒杯差点儿掉地上。  天啊!我今天上午真把他惹恼了!纪衡的冷汗忽的就上来了。  “章亚闻原来的计划是这样,下午我和他到南京去,再从南京去北京,柳晓晨陪你去西安,”威尔逊全然不顾心怀鬼胎的纪衡,神气凝重地吩咐,“只是今天上午听了闵教授的讲演,我非常想跟他继续深入地交流。闵教授的时间安排很紧,我和章亚闻临时改变计划,吃完饭就一起随他到复旦大学他的实验室去参观。”威尔逊先生看看四周,小声补充道:“我对他的数据库非常感兴趣,有了他的数据库,我们的实验,可以说,能突飞猛进了。”  听到这里,纪衡稍微镇定了些。  他点点头,不错,老头儿说得对。  “本来我非常希望你一起去,但是,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西施的基因图谱,注意,不是一号标本的基因图谱……”  纪衡急点头:“明白!”  “西施的基因图谱我们都有疑惑,闵教授是如何获得的?又如何认定,对吧?”  纪衡再度猛点头。老头儿思考的跟他一模一样。  “闵教授告诉我,答案在彦泊汀教授那里,”威尔逊三言两语,“他说答案是难以置信,却又铁证如山。”  “难以置信”,今天上午纪衡已经略有领教了。而这所谓的“铁证如山”,同样难以置信。太自相矛盾了吧!  好在纪衡对科学上不少“难以置信”的研究略有了解,例如宇称不守恒、光的波粒二像***因斯坦的时空相对论、量子学的普朗克猫,都曾经难以置信,却也都铁证如山,不得不信。  “本来,章亚闻安排你今晚去西安的,这样好吧,我看,你顺路,就先去一敞贵阳,彦泊汀教授就在贵阳。然后你们再去西安,如何?”  纪衡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地,他简短地答应:“好的,头儿!”  “你的任务很重要,你一定要想办法争取彦教授的支持。”  “好的,头儿!”  威尔逊拍拍他的肩膀,四目相交,两人都有些不舍之意。  自从纪衡到威尔逊手下工作,经过三年多的时间,他们建立了高度默契,常常不必言语,一个眼神或一个手势,便心领神会。不单单是纪衡的聪明能干,更由于他与导师间超出一般人的高度默契和一致,使得威尔逊对纪衡特别栽培和倚重,纪衡也成为威尔逊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要分手了,纪衡赶紧把心里的问题提出来,跟导师交流:“头儿,你对闵教授的研究怎么评价?”  “中国大陆的研究侧重于医学应用,他们的核心重点是基因的片段填补、修复、纠正。可是,我们的目的是从根本上把不良基因从人类的遗传链上彻底剔除掉,为人类寻找并设计出最合理、完美的基因标本,让他们有权利自由选择骨胳、面貌、身高、体重、体能、寿命,等等。从我们的目标这个角度来看,闵征的团队太过保守,缺乏科学想象力和创新力,然而恰恰是这个看上去的劣势,使他们得以专注于基因库的建立,在基因标本的搜集,数据分析、对比方面,居于全球先列水平,”威尔逊长吁了一口气,“我认为,他们很棒!”  “对我们来说,西施很重要么?”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没有西施,我们的目的也会实现。”威尔逊的回答,正中纪衡下怀。  “是迈克尔需要西施,这你知道。”威尔逊补充道,又拍拍纪衡的肩膀,表明他完全了解纪衡心中的问题,“好吧,你帮迈克尔弄到他需要的,然后,迈克尔帮我们弄到我们需要的。”  纪衡点头。  还有什么可说呢?老头儿威尔逊一向对他交心交底,他也对老头儿威尔逊掏心掏肺。  就在威尔逊跟纪衡在花架下轻声交底谈话的时候,楼上的人们已经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午饭,收拾好大包小包下楼上车了。  眼看章亚闻在饭馆大门招手,威尔逊便跟纪衡“拜拜”,随着章亚闻上了一辆小轿车。  纪衡也走到了大门边站在道旁,依次向威尔逊、章亚闻、闵教授、李方等人分乘的几辆轿车招手作别。  最后一辆小轿车驶过他身边时,纪衡不由两眼一亮——西施“小姑娘”坐在副驾驶座上,可惜一副巨大的墨镜盖在她脸上,更糟的是还隔了一扇贴了深蓝色防晒膜的车窗。  没等纪衡看真切,小轿车一加油门,那个恍恍惚惚的西施就从他身边溜过去了。  纪衡目送着最后一辆小轿车,还在揣想“小姑娘”的仪容。  就凭这小模样,怎么就倾国倾城了呢?  难道吴王夫差是个特别老土的村夫,见着个村姑就当仙女了不成?  一转眼,饭馆门口就剩下纪衡和柳晓晨了。当纪衡收回目光看见柳晓晨左手右手拎着大大小小几个行李包时,不由有些心慌内疚——光顾看西施了,竟把自己的行李忘了。  他不好意思地从柳晓晨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连声谢道:“谢谢,谢谢!你真细心!”  他把她身上的包包统统扛了,说:“我们去哪?”  “等一等,”柳晓晨踮了脚,从纪衡背上拎下一个小手包,“我的手机在这里,我们这就去杭州机场,飞机下午4点起飞,傍晚到贵阳。”  纪衡睁大了眼睛,“贵阳?”  “刚才吃饭的时候,章总通知我说你有急事要先去贵阳,办完了事,我们再飞西安。到贵阳的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你办事效率真高!”  柳晓晨微微一笑,“订机票这样的事,不复杂啊,”她取出手机摆弄了一下,“看,这是网上订票窗口,全国各地的航班、列车、宾馆、出租车都可以订,随时随地,非常方便。”  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旁边,司机从窗口探出头来,“美女,是你们要车去机场吧?”  “对。”柳晓晨招呼纪衡上车。  “真可惜,原来安排去苏州玩的,这次没时间了。”路上,纪衡闷闷地说。  “你没去过苏州么?”柳晓晨好奇地问。  “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我七八岁的时候,”纪衡叹气,“以后再没去过,很想再游游拙政园哪,这个园子太美了。”  “下次吧,你以后多回国来玩。上海到苏州不花多少时间,坐高铁半小时左右就到了。”柳晓晨安慰他。  她明媚的笑容,使纪衡不由呆了一呆。  
    由章亚闻安排,西湖边四大美女的考察人马兵分三路,分头行事。威尔逊在章亚闻的陪同下,前往上海复旦大学闵征教授的实验室,参观闵征团队所建立的长三角人种基因库。纪衡由柳晓晨陪同,前往贵阳,拜访彦泊汀教授。李方则在陪同姚玉秀游览苏州和无锡太湖之后,天黑之际单独飞西安。那里,四大美女选美项目组的成员之一、中国著名的美学专家李圆,正在那里等着他。  李方坐在飞机上,一个人闭目回忆,沉思。  中午在西湖边吃饭的时候,从纪衡那里打听到的情况,使他隐约感觉到,格兰斯纽约总部对中国四大美女的感趣,并非普通的选美那么简单,而颇有几分蹊跷。  为什么呢?这要从李方的堂兄李圆说起。  李圆是格兰斯驻中国上海分公司国际选美项目委员会在中国内地最早特聘的专家之一。五年前,格兰斯登陆上海开拓模特、演艺培训与经纪业务之时,章亚闻最得意的一招,便是以重金殷勤地将国内知名的美学专家、多项重大选美活动评委的李圆揽入髦下,担任首席顾问。章亚闻原本从事商业营销,对演艺培训、选美活动,拉赞助、搞宣传,一窍不通。幸得李圆详细指点,章亚闻才渐渐找到门路,公司业务渐渐驶上正轨。  公司开张三年之后,纽约总部忽然分派了一个在中国寻找古代美女的任务下来。被弄得一头雾水、不得要领的章亚闻又是在李圆的指导、帮助下,广泛搜集了中国历史上有记载的美丽女子的文字、图片资料,根据总部的要求,详细地进行年代、种族、社会环境、生活习俗、审美特征等多方面的分析、评议、推测,整合后上报纽约总部,竟大获好评。待到去年总部分派后续的第二个任务时,章亚闻俨然成竹成胸——寻找中国当代最具代表性的美女?这好办,古代的尚且搞定了,现代的还不易如反掌么?那就搞选美比赛啊,选超模,这可是格兰斯的强项。  等选美工作一摊开,章亚闻却傻眼了,不得不虚心请教李圆。选美女,这两个字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美女人人都见过,但并非人人都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张三说美的,李四认为丑。中国如此之大,东南西北,环肥燕瘦,每个地区、不同民族的审美标准还不一样。若是心中没个谱,这选美活动就成了菜市场打擂台,老百姓青菜萝卜各取所爱,弄不好哪个环节闹出一个闪失,就让组办方下不来台,惹上一堆八卦丑闻。然而,章亚闻大感头疼的难题,到了李圆那里,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  临到总部分派的第三个任务时,章亚闻又懵了。  “你们不是找过中国古代的美女么?”  “找过啦!”  “你们不是找过中国现代的美女么?”  “找过啦!”  “那就找与古代美女特别相像的现代美女,OK?”  “……”  这叫什么选美?简直是猜谜!章亚闻团团转,找不着北。  这回,章亚闻不得不首先咨询李圆的意见,不再自作主张。  这第三个任务,也令李圆挠头。李圆闭门不出喝了三天茶,闷头思索,终于给章亚闻支了个招:“章总,要不,我们先从中国的四大美女入手?搞网络海选,看看谁最像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贵妃,行不行?”  “行!”章亚闻喜出望外。这主意简直太棒了!  没想到,海选开始不久,就有网友发来邮件,透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章亚闻不敢相信,迟迟疑疑地把邮件转发给了李圆。李圆也疑惑不解,又把邮件转发给遗传学专家、堂弟李方,请李方把关。  “李方,帮哥鉴定鉴定,这事有谱没谱。”李圆打电话的时候腰身半鞠躬,陪着小心,生怕愣小弟李方一口拒绝。  谁知,这一鉴定就揪出了一大团历史之谜和遗传学之谜。章亚闻试探着汇报给纽约总部,引起总部的震惊。最后,集团董事长迈克尔拍板,派出第五实验室的威尔逊主任前往中国验证虚实。这才有了威尔逊、纪衡的一周大陆行。  围绕着中国内地这起“中国四大美女事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章亚闻、李圆最为清楚,而李方也比威尔孙、纪衡知情得多。因此,在征得闵征教授的同意之后,章亚闻非常放心地请李方代威尔逊、纪衡去西安一敞,去那里与李圆汇合,会唔传说中与杨贵妃基因相同的四号女士,并作最后的基因复查。  ……  云团从飞机弦窗外飘过。空姐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提醒乘客们飞机即将下降。  李方抬身望向窗外。峰起云涌的云层下面,就是历史悠久,上演过无数中华民族重大正剧、喜剧、悲剧的中心舞台——关垅平原。  飞机斜斜穿过云团,向地面的咸阳机场降落。  刹那间,万家灯火涌入眼帘。沉沉夜色中无声地流淌着盛唐钟鼎齐鸣的宏阔大音,万户捣衣,其间掺杂着李杜吟哦,贵妇娇笑,杯盏交恍,之后是兵戈铁马,遍野哀鸿……渐渐地,只余一缕悠长的风声,携着漫天的星斗,在天地间凝固般地闪烁。  李方按捺下一腔沸腾奔涌的热血,心里自言自语,“好吧,我们看看,盛唐的繁华景像后面都藏着什么。”  他期待,能与堂兄李圆一道,拨开迷雾,揭出四大美女的真相。  
    第一章:沉鱼(5)乙巳记梦  “谁叫你躲在这里偷懒的?!到山上砍柴去!”一声暴喝,把他轰出牛棚门外。  他抱着把柴刀,顶着只破斗笠,孤伶伶地冒着瓢泼大雨上山砍柴去了。  下着这么大的雨,就算砍来了柴,那柴也是湿的,不能烧。但是他一声不吭。他学会了逆来顺受。  大雨把山村后的小道冲刷成一条小溪。他光着脚板“啪啪”踩着水花,艰难地向山腰走去。山腰上长满了灌木丛,还有一个小山洞,可以避避雨。  雨大路滑,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才爬到山腰,砍了一捆柴后便钻进洞里躲雨。此时,他又累又饿,浑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天黑了,雨还在不停地下。  他琢磨,不能下山了,这么滑的路,又没手电筒,说不定半路一摔跌下沟里去……就在山洞过夜吧,等明天天亮再下山。  枕着柴捆,他蜷缩着渐渐进入梦乡。  睡着睡着,好暖呀,似乎是早晨的太阳升起来照在他身上了。他迷糊地睁开双眼,不觉怔住了:这是什么地方?  哪里还有什么山洞?只见四周笼罩在一片明亮柔和的光明之中,仿佛满月一般纯净无瑕。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水晶榻上,身边还有一些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物什,而它们全都晶莹剔透,光芒流动。  “您终于醒了。”半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问候。  他迟疑地望向空中。  一位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跪坐在半空,向他绽露出天真的笑容。她一身雪白的裙袍,乌黑的头发在脑后随便地打个挽,一直垂到她光着的脚边。  他注意到,小姑娘是悬浮在空中的。  “你是谁?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他问。他又想,我这是在梦里吧?  “这些问题不必纠缠,”小姑娘冲他摇摇头:“我知道,您是一位生物学家。嗯,但是现在您的实验室成了红卫兵的武器库了。您的老师被关在牛棚里,您的另一位学长则在监狱里。”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他惊疑地打量着她。  “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您将来会生三个漂亮的小姑娘呢!”随即她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以后我要跟她们一齐玩!”  “你是仙女?”  “不是,”小姑娘又脆生生地笑了起来:“其实,你也可能像我这样坐在半空,不信,你试试……”  说着,她一伸手,冷不丁把他拎到半空中,然后手一松……他慌得伸手乱抓;啊呀要摔死了!  “啊呀!”他用尽全身力气,拚命喊。可是,喉咙似乎被扼住了,只发出微弱的一声呻吟。  “老彦,老彦,你醒醒!”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现在他能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正在用软布擦拭他的额头。这感觉很清楚。  我没摔死,我正好好地躺在床上,不是么?哦,原来我刚才作梦来着,梦里还有梦,唉!人生不就是一场大梦么?他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眼前,好几双眼睛正凑在他床前,从他的脑袋上方,居高凌下地俯视他。  “彦教授,你醒了,”其中有人说。  于是,这些眼睛便四下散开、纷纷退后,离开床边。  他直直的目光,便看见了高高的天花板。天花板上亮着一盏加了柔光灯罩的钠光灯。他觉得这光有些剌眼,便眯了眼。待眼睛适应了那光线后,他才转动眼球,让视线顺着天花板向下瞄。于是,床前立着的吊瓶、氧气瓶,绕来绕去的管子,以及头上戴着浅蓝色帽子晃来晃去的医生、护士们,一一落入他的眼中。  现在,他明白了,他正在医院里。  “老彦,”那个一直在耳边低声絮叨的声音从侧边转到了他的正前方。  他认出了他的夫人。  “小萍,”他低声道。  小萍,一头白发的老妇握着他的手,“喝点水,好吗?”  他顺从地微微张开嘴,让夫人用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  “我有点饿了,”喝了几口水后,他说。  刚才在梦里,又累又饿的感觉记忆犹新。  守在一旁的护士建议说,“彦教授,你先喝几口葡萄糖浆,好吗?”  夫人便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葡萄糖浆,小勺舀了,送到了他唇边。  喝了葡萄糖浆,他还想吃点什么。夫人又冲了奶粉,掰了片蛋糕,仔细喂他吃。  不料,才喝了一口奶粉,他忽然又厌恶吃东西,食欲全无,便摇摇头,示意夫人罢手。  睡意全无,他却闭上了眼睛。刚才的梦境,使他念念不忘。他要再把那梦从头回忆,就像他读书复习功课那样,免得忘了。  他把那梦放电影一样再放一回。  刚才我是梦到哪儿了?好像是我已经在洞里了。对,这里,小姑娘把我提上空中,然后她松手,她可真爱玩,嘿嘿,小孩子。那时,我真的吓坏了,吓得大叫起来!  “啊呀!”  忽然,彦泊汀乱抓的双手在空中僵住了:咦?我怎么吊在空中了?  “别怕,由于这里地球重力被抵消,所以一切物体都可以悬浮在空中,”空中的小姑娘解释道:“不久以后,你们地球人也会制造出宇宙飞行器,体会零重力。”  果然,日,美国“阿波罗”号载人航天飞船成功登月。这是后话了。  可是生活在1965年贵州大山沟劳改农场里的彦泊汀如何知道这些?  他听不懂小姑娘的话,也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明天下山,他也许就会被枪毙!  “小仙女,你刚才说我将来会有三个女儿?”彦泊汀小心翼翼地学着小姑娘的样子“坐”在半空,恭恭敬敬地问道:“可是我现在还没结婚呢!你怎么知道的?”  “反正我知道,”小姑娘顽皮地吐吐舌头:“现在跟你说不明白。”  “你是仙女啊,可以预言未来。”  “在地球上,我仅与两个人交谈过,一个是你,另一个在地球的另一半,他说我是天使。可我不是天使,也不是仙女。”  “那你是?”  “我来自银河系外,我们住在一个比地球大得多的星球上。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是一位星际生物学家,来银河系的目的是采集一些特殊的生物标本。”小姑娘简洁的自我介绍。  “我们是同行?”彦泊汀心里咋舌:这么小的同行!  小姑娘“咯咯咯”笑了:“可以这么说!”她拉起彦泊汀的手:“来,看看我的工作设备。”  她手一指,但见光芒一闪,一道道光流闪烁着从她身旁的一个水晶物什中飞速地流淌到她手上。  她向彦泊汀张开手掌,里面多的几付水晶眼镜。  彦泊汀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付眼镜戴上。呀!他看到了什么?  他大吃一惊:“啊呀,这个仪器太好了!太先进了!”他戴着眼镜贪婪地瞧着自己的四肢、身体。  小姑娘“咯咯咯”笑着一挥手,又一道光流闪动,她一亮手中的物什,是一块水晶凸面圆镜。  彦泊汀马上明白小姑娘的意思了。他接过水晶凸面镜子对着自己一照:“太妙了!太不可思议了!啊呀!太妙了!”  他手舞足蹈。因为还未完全适应零重力,一时无法保持悬空的身体的平衡,他整个人忽然在空中东歪西倒的翻滚起来。  “咯咯咯!”小姑娘又发出清脆的笑声。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他,帮他恢复平衡。  他再次定住打转的身子,继续举着水晶凸面镜子对自己照个不停。  镜子里出现了一幅完整的彦泊汀全身的三维透视图像。清晰,精妙。随着放大倍数的递增,每一条微细的血管,甚至小小的血红细胞,一个一个在微血管里滚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再看这个!”小姑娘递给他另一付眼镜。  “这是什么呀?”他疑惑地问。  他看到的东西太高深了,远远超出他的理解能力。  后来,彦泊汀把1965年夏天这个雨夜的这次奇遇记了下来,并命名为“乙巳记梦”。  传说不少伟大的科学家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当他们废寝忘食思索某个科学难题时,甚至会在梦中冥思苦想,而依照常规思维逻辑无法破解的难题,在梦中却迎刃而解。苯环的发现,就是在梦中所得。  但是,彦泊汀心里很清楚,他记录的,不是一次普通意义上的梦。“直到1985年,我赴英国进修前,我总算弄清楚了,她给我的第二付眼镜,可以直接看到我的DNA图谱,还有很多当时我看不懂的东西,”他郑重地写道。  但是,彦泊汀留下的描述小仙女的文字不多,简单得令人失望。作为一位科学家,他本能地排斥“神仙”。  甚至,在几年之后确如小仙女所言,他果真有了三个女儿。他还是不肯把她更多的“神迹”部分添加到“乙巳记梦”上。关于小仙女的确切身份,他宁愿相信她本人的解释:是位生物学家。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小仙女确实懂的比他多,即使是在他如鱼得水的植物遗传学科。  “乙巳记梦”绝大部分的篇幅,用于记录当时利用小仙女的仪器,以及这些仪器给予彦泊汀的展示、启发和灵感。  他相信,这些展示、启发中任意一项,都会对人类产生重大影响。  这些展示、启发,远远超越当时地球上的科技水平,不论是遗传学还是材料学、工程学,等等。  在那个可怕且可悲的年代,这次奇遇以及因此而诞生的“乙巳记梦”笔记,是他最大的收获。  “小萍,小萍,”弥留之际,87岁的彦泊汀喃喃道,“乙,巳,记梦,乙,巳……”  彦泊汀的声音渐渐微弱。  一抹安详的微笑,从他的唇边展开。  他沉沉睡去。  夜,向浓浓的黑暗沉没。  
    瑞士,阿尔卑斯山脉的因特拉肯市。  4月的阿尔卑斯山雪山,美丽非常。  海拔4000多米、终年积雪的阿尔卑斯山“皇后”少女峰,高耸蓝天。雪线以下,大片大片的草地山花盛开,仿佛一匹匹五彩缤纷织锦。星星点点的瑞士乡村风格的农庄木屋散落在草地上、森林边。远远地,偶尔传来几声牧羊犬的狂吠、牛群“哞哞”的叫声。  少女峰雄伟的山脉绵延十多公里。巍峨雪山层层叠叠的岩脊折皺中,掩藏着一个小小的山乡小镇、世外桃源。它偏远,不是常规旅游热线的景点,不甚知名。一般而言,只有那些资深的超级发烧驴友,通过口口相传,长途跋涉来此,一探小镇的幽深宁静,享受山中的原始纯朴。而小镇那几家干净整洁的乡村旅馆,也格外受驴友们的青睐。他们喜欢坐在旅馆露台的椅子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捧着一扎啤酒有一口没一口,懒洋洋地发呆,消磨时光。  罗斯旅馆,位于小镇一隅,从外面看十分普通,不甚起眼。但是,旅馆二楼、三楼的客房的视野很好,正对着少女峰。有些游客晚上甚至开着窗,躺在床上看着少女峰,看着满天的星星入睡。对此,旅馆老板已习以为常。再说,当地民风淳朴,开窗睡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旅馆老板的太太对楼上一位终日开窗睡觉的旅客,有些不耐烦。  “我几乎就没有看见他下过楼,两个星期了,”老板太太跟邻居抱怨道,“什么都叫我们送,饮料送,啤酒送,早餐送,中餐送,晚餐送,什么都叫送。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就不兴自己动动手、跑跑路么?”  “呵呵,他付钱就行,”邻居见怪不怪。既便在这偏远的雪山小镇,什么样的人他们没见过?!  “他当然付钱,我的意思是,大老远地跑来这里,不坐火车上少女峰,不滑雪,只睡觉,足不出户,你不觉得他浪费钱、浪费时间么?”  邻居笑笑,“亲爱的,别生气,旅行有很多种方式。他喜欢这样,就由他去吧。”  老板太太摊摊手,无语。  “他有事情做的,我看见他在桌子上用手机玩游戏,他还用耳机听音乐。”邻居的小儿子插嘴。他5岁半了,一脸稚气,手里摆弄着棍子,小裤兜里揣着石子,脖子上挂了副玩具望远镜,围着大人跳来跳去。小家伙每天跟镇里几个半大不小的伙伴厮混,从镇头溜哒到镇尾,再从镇尾游荡到镇头。他们喜欢用望远镜眺望远处云端上的少女峰,也喜欢偷窥森林里的牛群,半山坡上徒步的背包驴友。出现在镇子里的陌生人,也是他们热衷观察的对象。  老板太太想起来了,那旅客确实随时随地都在低头玩电子游戏。他手中的电脑屏幕有成人的两个巴掌大,好像是一种平板电脑和手机的杂交新产品。  她转转眼珠子,忆起不经意间记下的一幅幅图像。  她为他送过好几次早餐,亲眼看见他趴在床上,红着眼睛打游戏。  年轻人迷电子游戏到这个份上,晚上大家都睡了,他屋里的台灯还亮着。  算了,不理他了。老板太太摇了摇头。  这番抱怨后的第二天早晨,她照例为他送早餐。果然,他还抱着电脑在玩。  老板太太把早餐盘子在桌上放好,转身出门,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这个话题,老板太太再次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一个月的中旬了。两名新来的游客看中了游戏迷年轻人住过的的客房。老板太太领着他们上楼,没话找话,于是就谈起这位奇怪的年轻人来。  “他都玩些什么游戏?”  “不知道,我几乎不玩电子游戏。”进了房,老板太太热情地为新来的两位顾客端上饮料,忙不迭地解释,“这间房子风景很好。瞧,打开窗,就能看到少女峰。也难怪他不喜欢出门,躺在床上一边上网,一边看风景,倒省得跑路了。”  “真会享受啊,我们不妨也学学这样消遗,”两位游客闻言把行李放在地板上,看看窗外,相顾一笑。  “你们还需要什么,尽管找我好了,”老板太太吩咐,然后下楼给游客弄午餐去了。  一转身,新来的两位游客便关上了窗口,拉下窗帘,从天花板到地板仔仔细细搜了一遍。  晚上,他们并未开着窗口睡觉。第二天早上也未睡懒觉,而是一大早背上行李找老板太太退房去了。  “我们今天要赶火车。”他们说。  来伯尔尼台地的因特拉肯,不坐著名的观光火车登少女峰,就不算游过阿尔卑斯山的经典景点。因此,老板太太很为他们高兴。到底珍惜时间、珍惜金钱、珍惜雪山风景的,还是占大多数,她想。  然而,老板太太万万想不到,他们压根儿没去赶火车,更没上少女峰,而是开车直奔雪山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乡村旅馆,今年的早春时节也住过一位任何时候都在打电子游戏的年轻人。  “他登记住宿的名字叫汉斯·奥尔森。”他们之后回到城里,向上司汇报。  “你们还查到了什么?”  “我们弄到了他的照片,还有一些指纹、头发。”  “好吧,你们辛苦了。”  汉斯·奥尔森的相片、指纹等资料,很快就转到了美国纽约警方那里。随后,国际警察联盟组织下发美国警方的秘密通缉令。密令称,此人与发生在纽约附近的一件谋杀案有关,因为据信,汉斯·奥尔森是谋杀纽约大享迈克尔的犯罪团伙的卫星通信联络人之一。  
    美国亚利桑那州图桑市,基特峰。  当地时间周一,下午三点。  “嘟嘟,嘟嘟……”  电话铃响了,打破了工作室的寂静。  董晓辰松开手中的放大仪旋钮,起身走到门边的办公桌上,拿起了电话。  “哈罗,我是奥利弗·史密斯。”话机里传来天文台台长宏亮的声音。  “台长,您好。我是晓辰。”  “密斯董,你现在还在弄那些图片吗?”  “是的,台长,还剩下最后十几幅了。”  “哦,我想说,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能不能抽空来我这儿一趟?很抱歉打扰你的工作了。”  “台长……”晓辰犹豫了一下。她的时间很紧了,尽管埋头工作了一上午,但进度仍比原来计划的落后许多。  “我明白,你的时间很紧张,我明白!”奥利弗·史密斯台长的语气竟有些恳求的成分,“我会通知约翰·苏尔斯顿,让他再分派助手协助你加快进度,这样行么?”  “好吧。”晓辰只好答应。  放下电话,关掉放大仪的工作电钮,断了电源,晓辰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将身上的浅蓝色工作服脱下。  美国亚利桑那州A大学天文台台长奥利弗·史密斯的办公室在晓辰所在的图像室东边,一幢单独的二层小楼。从小楼望去,美国国家射电天文台,耶鲁、麻省理工学院等美国大学天文观测台星罗棋布,那些天文台的白色圆形拱顶衬着蓝天,十分好看。  奥利弗·史密斯台长的办公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很有兴趣的说个不停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