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长沙看了旺旺，好开心，提前一点祝旺旺生日快乐，事业有成

黄嘉新侧躺在床上，扭着身子嘟着嘴：“汶翰，快来亲亲我嘛，再不来我就要变成泡沫飞走啦！”

李汶翰吹着海风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一堆练习生里千挑万选没个看上眼，出门碰到了自己高中时的学弟胡春杨一眼就决定是他了。

他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好资源好作品全往对方身上砸，胡春杨也完全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资源没有一个不起水花，国民弟弟头衔加冕，短短时间内就晋升顶级流量，业内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样的爆红速度，最后也只能泛着酸水称赞一句，李老板有眼光。

这刚撕下一个高端品牌的代言，广告的拍摄地安排在了海边，那里景色名不虚传，碧海蓝天美得人想要融进去。胡春杨赤着脚在沙滩上走，柔顺的浅棕色头发被海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白衬衫称得他整个人清纯干净少年感满得快要溢出来。

不远处李汶翰坐在镜头后的躺椅上盯着他直笑。

盘靓条顺，一脸的人畜无害，吸粉能力也是一流，吸金能力就更不应说，看着胡春杨脸上笑出的猫纹，李汶翰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可爱的招财猫，背景是堆满钞票的美国银行。

越看越觉得满意，他想自己真是无论做什么都是出类拔萃。

小的时候想当游泳选手，那就是全市队出名的浪里白条，横渡钱塘江都微不足道，上了高中想去打篮球，全校女生都为他樱木花翰在篮球场上的背影痴迷，现在当了明星经纪公司的老板，那也是目光独到，捧谁谁红。

正当他沉浸在得意中沾沾自喜的时候，周边突然慌乱了起来，镜头里的胡春杨变得一脸惊恐，慌张地朝海边跑去。

李汶翰立刻起身赶过去拉住他，“怎么了，杨，发生什么了？”

胡春杨见他过来慌张地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往海里指，声音都在抖：“人，那里有人！有人溺水了！”

是离海边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有个人的身影在碧蓝的海水里扑腾。

广告只是在海边拍摄，没有下水的计划，于是现在一大堆工作人员里没有一个海边搜救人员，大家慌慌张张地却也没人敢真正下海救人。

李汶翰脑子一热，衣服都没顾上脱，沙滩拖鞋一甩，人就跃进海里。

浪里白条不是说说而已，在一片惊恐的“老板”“哥”“小心”的喊声中，李汶翰很快游到那个人旁边，从背后抱住那个人的时候隐约觉得有点奇怪，这人怎么溺水了也不叫救命，刚刚一声呼救也没听见。

被抱住的人忽然挣扎起来，发出“啊啊啊”的叫声，水花扑腾的厉害，李汶翰只当他是害怕，拖着对方往回游的时候一句一句地安抚，“别怕，没事了，我来救你了。”

那人果然温顺起来，甚至还回过头来瞧他。温热的肌肤在海水中紧紧相贴，天气很好，海面在暖洋洋的阳光下风平浪静，李汶翰很顺利地把人带回岸边。

周围匆匆围上来的工作人员中突然发出几声女孩子的小小惊呼，李汶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救上来的是一位裸\体美男，对方腹部美好的肌肉线条，沾着海水在阳光下甚至有点耀眼。

李汶翰没敢多看，一心想着救人，赶紧把刚刚有人披到自己背上的毛巾扯下来盖在那人下半身，双手放在对方腹部按好，准备进行一系列的抢救措施时，却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呛到水的样子，自己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抬头时他对到对方闪亮亮的眼神，没有想象中惊慌和劫后重生的后怕，反而带着些明媚的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是太阳晒的人晕晕乎乎，还是对方的眼神太过炙热，李汶翰反应比平时慢了太多。

于是他就这样经历了他有生以来最荒唐的场景。

那人坐稳后纤长有力的手臂环上了自己的脖颈，两个人刚从海水里爬出来的身体沾着海水，皮肤一接触就湿答答地黏上，撑着沙滩起身时手掌和手臂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沙子，此时搭在李汶翰的后颈，微妙地有点痒。

接着是出乎意料的靠近，一个湿润又温柔的吻覆上李汶翰的嘴唇，带着海盐若有似无的清爽味道，轻巧的像是夏日的碳酸饮料里一个缓缓上升的气泡，又在李汶翰完全来不及反应时离开。

对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然后李汶翰听见他说：“我爱你。”

李汶翰坐在池边被游泳池里溅起的水花扑了一脸，看着上下翻腾玩的正开心的黄嘉新他心情非常复杂。

怎么能有人游个泳能游出溺水的感觉呢？

李汶翰不愿意相信今天他有勇有谋的英雄救美，其实只是把一个在大海中间玩的正开心的人强行拖上了岸。

呵，而且这个人还说自己是人鱼。

胡春杨蹲在游泳池边，和他一样表情十分复杂，“汶翰哥，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啊…”

李汶翰赞同地点点头，皱着眉头疼地思考着该把这人怎么办。

他自然没有相信对方那套来自大海的人鱼的说辞，只是这人是真的身无一物，连件衣服都没有。问家在哪，就是大海，问身份，就是人鱼，最后搞了半天除了名字，一点有效信息都收集不到，再问多了对方就只会说“汶翰，我爱你”，满眼的赤诚让李汶翰即使不相信，也狠不下心把他丢下。

黄嘉新在水里玩累了，回头看见李汶翰坐在池边愁眉不展的样子，便游过去贴在那人身旁，他很喜欢李汶翰皮肤上的温度，双臂交叠放在对方大腿上仰着头看他，“汶翰，你不开心吗？”

李汶翰正因为他烦心呢，这人还巴巴地来问，语气便好不到哪去，敷衍地回答他：“关你什么事。”

对方没有因为他冷漠的语气退缩，反而握住他的手，“我爱你啊汶翰，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因为我爱你。”

黄嘉新的语气太过于自然和坦荡，让平时话很多的李汶翰烧红了脸说不出一句反驳，他瞟了一眼旁边，胡春杨还蹲在那里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俩，羞耻得恨不得跳进水里，给脸颊降降温。

还好胡春杨是个懂事的小孩，倒也不会故意看李汶翰尴尬，他抬手装模作样地看看手腕上根本不存在的腕表，“快10点了汶翰哥。”

李汶翰捡起台阶就下，“是不早了，明天还有拍摄，你赶紧去休息吧”，说着站起身披上毛巾送走胡春杨，又低头看黄嘉新，“快起来，水里泡一小时了。”

黄嘉新有点不舍，他很喜欢水，但他更喜欢李汶翰。

听话的从水里爬起来，他走路还不是走的很好，小心翼翼地跟在李汶翰的身后，一歪一歪地走着。

李汶翰回头看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人头发还在滴水，跟在他身后的样子像只被淋湿的大狗。他把毛巾盖在黄嘉新头上，牵起了对方的手。

“汶翰…”被牵手的黄嘉新很兴奋地喊他的名字，李汶翰当没听见，只说：“地上滑，小心点”，带着他往房间走。

第二天李汶翰是被吻醒的，嘴唇上湿湿软软的触感让他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还有些睁不开眼，习惯性地想拿手揉揉眼睛却抬不起手才发现自己被搂在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那人闭着眼，颤抖的浓密睫毛就在眼前，顶着一头乱糟糟，软乎乎的棕发，让人忍不住想要揉一揉——是昨天刚捡回来的小傻瓜。

这样的亲密李汶翰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对方这才发现他醒来，赶紧停止动作，拉开了点距离，看他的眼神却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偷吻被抓包的尴尬，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李汶翰觉得自己接受的也有点太自然了，脸上迅速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这样还是不太对，可跟这人似乎又讲不清，于是只是清了清嗓子，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以后别这样了。”

“对不起，没想吵醒你”，对方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又凑上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对不起，我爱你。”

李汶翰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满是棉花糖的甜蜜陷阱里，甜滋滋软绵绵的，明明很危险，却没有力气挣脱。

他闭上眼睛，只想再睡一会儿。

中午胡春杨拍摄结束来喊他去吃饭，他带上黄嘉新，三人坐在酒店一楼的餐厅里，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别人午餐的谈资。

昨天黄嘉新那让人跌破眼镜的惊天一吻，在圈内早就传了个遍，什么版本的故事都有，最广为人知也最多人相信的就是心机白莲花小明星为了上位，一手策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色诱大老板。

也不怪别人会这么想，连李汶翰自己也悄悄想过这个可能性，毕竟他李汶翰——圈内最出名的黄金钻石单身青年才俊，本年度最赚钱的娱乐公司老总，多少男男女女想爬上他的床——可是……

可是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策划了一出精妙大戏的心机白莲花黄嘉新，却蠢得连叉子都拿不稳，吃个茄汁肉酱意面都能溅自己一脸！更不要说昨天晚上李汶翰和胡春杨两个人是废了多大劲才教会他自己穿鞋穿裤子。

李汶翰无语地拿起餐巾纸给黄嘉新擦脸上的肉酱，对方好像感受到了自己眼里的嫌弃，小心翼翼地一手抓着叉子，一手紧紧捏着桌布，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

李汶翰看了他一眼，又恨铁不成钢又心软的不行，叹口气放下纸巾，揉揉那人蓬松的头发安抚，像哄小孩子似的：“没事啊—”，心里感叹自己年纪轻轻就充满父爱。

胡春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包薯片，面无表情地一把一把地往自己面前的奶油蘑菇浓汤里扔，黄嘉新在旁边巴巴地看着，胡春杨就分了他一点，放在他的意面里。

孩子大了要吃垃圾食品也管不住，感觉自己仿佛带着两个儿子的单身父亲般疲惫和心酸，李汶翰叹了口气，低头埋进比自己脸还大的碗里。

胡春杨的广告拍摄已经结束，买了后一天早上的机票回北京，他送胡春杨回房间叮嘱他记得收拾行李，又开始发愁黄嘉新该怎么办。

其实这个问题李汶翰已经问了无数遍了，黄嘉新每次的回复都是——他指指窗外：“大海啊。”

李汶翰的房间是海景房，一整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轻易看见广阔的碧蓝大海，他莫名想起昨天晚上抱着手机搜索的童话故事里的描述——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他没反驳，顺着对方的话说：“是这片大海？”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也要回家了。”

李汶翰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乱，乱七八糟的情绪搅在一起，他不想承认自己心里可能真的有点不舍得，背过身去收拾衣服不敢去看黄嘉新。

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黄嘉新温柔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双手紧紧拢着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肩窝磨蹭，“我不回去，不要让我回到海里。”

听出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李汶翰连忙回头去看他，果然黄嘉新眼睛红红的都快泛起泪光了，脸上露出委屈至极的表情。

李汶翰心软地捧着他的脸，问他为什么不回去，黄嘉新说：“因为我爱上你了，人鱼爱上了人类就会陪人类一起生活，人类没有办法去到大海里，所以我也不会回去。”

他抱紧李汶翰：“我只会去你在的地方，你知道的吧，我爱你。”

李汶翰明知道自己不该相信对方没完没了的鬼话。但心却不受控制地极速跳动起来，他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明明已经25岁了，却被这种15岁少年都不会相信的荒唐情话迷得头晕目眩。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对着一个来路不明，鬼话连篇的年轻男人，怎么想都是一场滑稽感情骗局的愚蠢开端，可他却完全无法拒绝面前的人。

李汶翰提醒过黄嘉新不能亲自己的嘴唇，黄嘉新就听话的不再逾越，却更喜欢拥抱了，拥抱总是让人无法拒绝，李汶翰大脑里仅存的理智因为对方黏上来的缠绵拥抱出走到了外星球。

他一边思考着人鱼要怎么样买机票呢，一边回抱住对方许下承诺：“好，我带你回家。”

果然人鱼没办法买机票！

虽然冷静下来的李汶翰不会真的疯到相信黄嘉新是一条人鱼，但这人没有身份证买不了机票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让胡春杨跟着工作人员先回北京，拉着黄嘉新盘问了半天也问不出身份证号的任何一位数字。

无奈放弃了去补办的打算，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李汶翰咬咬牙打了一个电话。

两天后，李汶翰为了新晋小情儿一掷千金购入私人飞机带其回京的消息传遍了娱乐圈的大街小巷。

业内都在等着看戏，李汶翰有了新欢，胡春杨马上就要失宠的传言甚嚣尘上。可等了半天，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好资源好剧本还是一如既往地往胡春杨那送，公司也没见什么新鲜面孔。

李汶翰没闲心理会这些，忙着找人给黄嘉新办证。黄嘉新也不安生，天天说好干，想游泳，北京是有些干燥，李汶翰也就顺着他带他去了几次游泳馆，有时候烦了，或者真的没时间陪他出门，就让他自己在浴缸里泡着，黄嘉新倒也没有不情愿。

胡春杨带着外卖来到李汶翰家的时候，黄嘉新就在浴缸里泡着。

瞥了一眼浴室里和塑胶小黄鸭玩的开心的黄嘉新，胡春杨拉过李汶翰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汶翰哥，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脑子啊……”

李汶翰把外卖倒进盘子里，“已经预约了最好的脑科医生，明天就带他去。”

胡春杨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两筒薯片放在旁边，被李汶翰瞧见了，没忍住叨叨他：“少吃点薯片，马上要进组拍戏了，注意点身材和皮肤管理。”

其实胡春杨很瘦，一张脸又小又精致，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也很严格，李汶翰都知道，只是不想让他吃太多不健康的东西。胡春杨也知道他哥只是关心他，没有反驳只是“鹅鹅鹅”的笑。

笑够了又起了点坏心思去逗李汶翰，垂下眼睑，故意用委屈的语气说：“汶翰哥是不是嫌弃我了？他们都说你要捧新人了，我要被打入冷宫了。”

“新人？你说浴缸里玩鸭子的那个吗？”李汶翰嗤之以鼻，不屑的表情中却带了点难以察觉的宠溺，“水里玩半天了，杨杨，你去叫他出来吃饭。”

胡春杨笑着点点头，正准备往浴室走时突然听到浴室里传出来黄嘉新的歌声：“我一直都在流浪，可我不曾见过海洋，我以为的遗忘，原来躺在你手上……”

胡春杨顿了顿，回头对李汶翰说：“他唱歌还挺好听的。”

李汶翰也愣了，这是他第一次听黄嘉新唱歌，这首歌他之前哼着唱过几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被黄嘉新学了去。李汶翰唱歌很好听，即使只是随口哼唱，被黄嘉新学了去再唱出来也很好听。

“其实他长得也很帅”胡春杨坦诚地说，他这些天听了不少流言蜚语，可他一点也不担心，更没有拿黄嘉新当对手，反而很真诚地分析：“笑起来会让人心情很好，很适合当偶像。”

李汶翰之前没往这个方面想，现在被胡春杨提醒了，回头想想确实是这样。

每次带黄嘉新去游泳馆，那些女孩们的眼光就黏到黄嘉新身上，扯都扯不下来似的。黄嘉新还很爱笑，他笑起来很迷人，和网上那些风靡万千少女的流量明星也没什么区别，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专注又温柔，如果放在偶像剧里，想必可以俘获一大堆少女心。

李汶翰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事业开启了第二发展曲线，他赞赏地拍拍胡春杨的肩膀：“杨杨真棒，哥哥又有新的ATM机了。”

胡春杨失去笑容：“？？？旧的ATM是……”

“啊—”浴室里突然发出熟悉的惨叫声，李汶翰无奈地撇嘴，嘴上抱怨着“真是不省心”，身体却很诚实的匆忙往浴室里赶去，只留胡春杨沉浸在我把你当亲哥，你把我当ATM的悲痛中。

李汶翰一进去就看见黄嘉新头上红了好大一块，估计是刚刚玩嗨了不小心撞到哪里了，眼眶也红红的含着泪摇摇欲坠的，李汶翰看着心疼，但又觉得孩子不能惯，脸色沉了沉，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不是让你小心一点吗，说过多少次了。”

黄嘉新原本以为李汶翰会和以前一样哄他，还想撒娇来着，却没想被凶了，突然就觉得委屈得不行，这次又确实撞到比之前厉害，疼得他发晕，眼泪一下子没忍住掉了出来，扑通扑通跳进水里。

李汶翰见他真哭了，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他把黄嘉新圈进怀里，语气温柔和刚刚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不哭啊—不哭，乖”，轻轻拍着怀里哭的哽咽的黄嘉新的背安抚他，“不委屈啊—”

黄嘉新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眼泪不断落在他身上，李汶翰心疼又愧疚，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隐约有什么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和水里的声音。

李汶翰用力推开黄嘉新，黄嘉新一愣，哭得更惨了，嘴巴咧着像个吃不到糖的幼稚园小朋友，李汶翰却完全无心顾及他哭得丑这回事了，双手捧在黄嘉新下巴下接着对方的眼泪。

那眼泪在黄嘉新脸颊上时还是晶莹的泪珠，一落下来就变成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李汶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半天才能发出声音，“杨杨，杨杨—”

听到他哥召唤的胡春杨飞快赶到浴室，只看见他哥背影僵硬地跪在浴缸前，他奇怪地走过去，看到又一滴眼泪从黄嘉新脸上滑落，掉在李汶翰手上变成一颗珍珠，腿一软半跪在了李汶翰旁边。

两人面面相觑，胡春杨看看他哥手里一大捧的珍珠，颤抖着声音说：“他不会真的是人鱼吧。”

李汶翰眼前发黑，他闭了闭眼睛说：“明天预约的脑科医生，我俩去看看吧。”

发生了天大的事，饭还是得吃。

李汶翰让胡春杨拿了个碗过来把珍珠捞到碗里，又费劲吧啦地把黄嘉新哄好，给他吹干头发带去吃饭的时候菜都凉了。李汶翰一边把饭菜拿到微波炉里去热，一边拿着手机搜索。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鱼存在吗？

李汶翰一直以为这只是黄嘉新的胡说八道，不是在骗他就是脑子有问题，但人类怎么可能流下眼泪就变成珍珠呢，现在看来脑子有问题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人鱼是生活在大海里的，黄嘉新现在却和他一起生活在陆地上，黄嘉新说是因为爱上了自己，所以抛弃了一直以来生存的大海，从第一次见面以来，黄嘉新说过无数次我爱你，我爱你汶翰，李汶翰一直不愿意去认真思考。

他想起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也许人鱼就是这样一种会付出全部感情的物种，为爱而生又为爱而死。从来都是人类太过理智和自私，对于这种过分美好的感情，不愿意去给予，甚至不愿意相信。

他把热好的饭菜端去餐桌，给黄嘉新摆好碗筷后坐在问他，“你的尾巴呢？”

人鱼当然是有尾巴的，黄嘉新也不例外，但他现在没有了，他失去了他的尾巴。黄嘉新想到这里，目光落到李汶翰脸上，温柔又专注：“我没有尾巴了，因为我爱你。”

黄嘉新没有说更多，在爱上李汶翰的第一秒，他的尾巴就蜕变成了双腿，人鱼爱上人类就会失去他的尾巴，为了过和他所爱的人类一样的生活，但他也再也没法真正回到大海里。

“那你…”李汶翰想问，却又心慌的不行，他觉得太沉重。

胡春杨刚刚拿手机复习了一遍人鱼公主的故事，“那你会变成泡沫吗？”胡春杨问出了李汶翰不敢问的话，“——如果汶翰哥不爱你话。”

黄嘉新愣了愣，又笑出来，仿佛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费心的问题：“我爱上汶翰以后我就可以在陆地上生活了啊，和汶翰爱不爱我没有关系。”

李汶翰好像松了一口气，他很喜欢和黄嘉新在一起，但他并不能保证自己像黄嘉新爱他一样爱着对方，人类的感情不像人鱼那么单纯，光是想想就很沉重。

他揉了揉黄嘉新后脑勺和脖颈连接处的头发，前两天刚带他去理过发，现在短短的却不扎手，摸着很舒服。

“快吃，明天带你去公司。”

黄嘉新眼睛亮了，这些天李汶翰带着他去了一些地方，他在家的时候也自己看了很多电视剧，对这个世界慢慢越来越了解，但他更想去了解李汶翰，听到李汶翰要带他去公司，他很高兴。

第二天一早秘书来接的时候还带来了胡春杨的专属cody，是李汶翰前天晚上特意嘱咐的。他今天要带黄嘉新去公司，必须得打扮得漂漂亮亮，他们是娱乐公司，楼下时常蹲点着些粉丝，甚至有小媒体记者。

黄嘉新本身长得就好看，一打扮更是惹眼，一到公司就惹得楼下的小粉丝尖叫连连，公司里的职员纷纷侧目，就连艺人经纪部的楼部长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看到黄嘉新的脸时也惊喜地对李汶翰竖起大拇指：“哇，老板厉害，又潜到好苗子了！”

什么叫“又”？！什么叫“潜”？！李汶翰气得瞪他：“你这是在诋毁我！”

小楼部长笑嘻嘻地做了一个把嘴缝上的动作，让李汶翰消消气，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李汶翰的总裁办公桌上，李汶翰示意他们坐下：“赶紧谈正事”，他看了黄嘉新一眼，对小楼说：“他唱歌还不错。”

小楼部长点点头问：“会跳舞吗？”

“不会。”李汶翰想起黄嘉新那两条原本应该是鱼尾的大长腿，左腿绊右腿，走在平地上都能摔一跤，平衡感极差，谈什么跳舞啊，你怎么能要求一条鱼会跳舞呢？

“嗯…那唱跳艺人就不行了，如果做本质歌手的话，会创作吗？作词作曲编曲？乐器呢？吉他或者钢琴总会一样吧？”小楼部长尽职尽责地问。

黄嘉新还在一边搞不清楚状况，李汶翰脸已经黑了，他就像一个带着成绩不好的小儿子参加家长会的单身父亲，又丢脸又护短，恨不得把面前的资料都甩对方脸上，然后大喊：“人鱼给你唱歌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但他还是忍住了，立刻转换话题，单手托起黄嘉新的下巴对小楼说：“看这脸，相当不错吧，有什么好剧本适合的都自觉交出来。”

小楼早就准备好了，他指了指桌上，“都是手上最好的。”

李汶翰满意地拿起一本翻了翻，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他不能演哭戏。”

小楼一愣，咋的现在新人啥都不会要求还这么多，一回忆公司里那些流言蜚语，只觉得老板色令智昏被美色迷了眼，要烽火戏诸侯了，他一个小职员只能忍辱负重苦苦坚持，挤出一个笑：“好的好的，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别的要求……”李汶翰摸着下巴思考。

“比如吻戏什么的，可以拍吗？”小楼提醒他道，有挺多有金主的演员都不拍吻戏来着。

李汶翰想到黄嘉新见他第一面就亲了他，对这个应该没什么忌讳，刚准备回答却被黄嘉新打断：“吻戏是指要跟其他人接吻吗？”他最近看了很多电视剧，懂了不少东西。

小楼点点头，然后听见黄嘉新说：“那不行哦，我只会跟汶翰接吻，其他人都不行。”

“……”小楼默默无言，心里嘀咕这小子段位真高，难怪老板着了他的道。

着了道的李汶翰被他这句话哄的飘飘然，心里软绵绵地沦陷了一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掐掐他的脸，笑得一脸宠溺：“好，不拍。”

吃了一嘴狗粮的小楼只好默默翻剧本，想赶紧找出一个合适的然后速速离开：“老板！这个剧本不错，男主是现在最流行的小奶狗人设，很吸粉也适合他的形象，吻戏什么的都可以删掉。”

李汶翰听了接过剧本翻了一下，挺满意的，就交给黄嘉新，“你看看觉得怎么样。”

黄嘉新接过剧本只扫了一眼，也不看，就对着李汶翰笑。李汶翰被他笑得心猿意马，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一条不会跳舞的鱼，你又怎么能要求他会认字呢？

凡事不能一步登天。公司算是白去了一趟，李汶翰决定还是先不要想着培养什么巨星，从最基本的开始——教黄嘉新认字。

黄嘉新说话不知道带了点哪里的口音，李汶翰觉得特别可爱，但是本着对孩子要严厉教育的原则，他还是把胡春杨叫过来，胡春杨是播音主持专业的，认真的时候发音很标准。

“他前后鼻音都分不清楚”李汶翰向胡春杨告状。

“那故意的故意的～”黄嘉新笑着解释道，“哦～资道了资道了”李汶翰也跟着笑。

胡春杨也不打扰，就坐在对面笑眯眯地看，对这个场景他非常满意，他是李汶翰和黄嘉新的cp粉。谁能想到镜头前人见人爱的国民弟弟胡春杨，生活中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磕cp呢。

李汶翰把书扔给黄嘉新让他好好学习，自己拉着胡春杨抱怨那天在公司的事。胡春杨安慰他：“你也不必非让他出去工作，毕竟他就算什么工作都不做，也饿不到自己。”

说着指了指餐桌上的那碗珍珠。

是黄嘉新上次在浴室摔倒哭出来的那碗，李汶翰也不知道把它们怎么办，就一直放在餐桌正中间当装饰，看着还挺富贵的。

“说的也是，但我怕他天天在家里闷坏了”李汶翰有点苦恼。

胡春杨表示理解，他歪头想了想，“你可以带他去水族馆玩一玩”

李汶翰行动力很强，当晚了就买了市区海洋公园的门票。

第二天到达市中心的海洋公园时，黄嘉新非常兴奋，李汶翰主动牵着他的手，怕他一激动蹦到水里去了：“开不开心，是不是像回家了一样。”

黄嘉新用力的点头，然后紧紧抱住李汶翰，“我爱你。”

他好像没有学会人类表达感谢的方式，相比起“谢谢你”，他更多的时候会说“我爱你”，虽然已经习惯了黄嘉新每天不定时的示爱，在公共场合李汶翰还是有点害羞，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这里人多，先放开我。”

黄嘉新听话的放开，李汶翰带着他去喂海豚。黄嘉新好像对这种大型的海洋生物有着特殊的亲和力，海豚们都特别愿意在他旁边打转，黄嘉新一边亲昵地摸着一只海豚的头，一边喊李汶翰来喂。

李汶翰小心翼翼地接过装着饲料鱼的桶，抓住一条试探性地伸过去，一般喂海豚都是远远地抛接，他从来没有离海豚这么近过，黄嘉新对他笑，声音柔柔的带着宠溺的笑意：“别怕，它是我的伙伴。”

到了水族馆黄嘉新的待遇却好像反转了，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黄嘉新到达的地方，各种小鱼都会匆匆游走，只留下海草轻轻摇曳。

“为什么都跑了，它们不是你的伙伴吗？”李汶翰有点奇怪又有点失望，问话的时候不自觉撅嘴，明明是抱怨却像是撒娇，黄嘉新牵起对方的手晃晃，解释道“不是啊，它们是我的食物，所以很怕我。”

李汶翰惊讶地捂嘴，自从他知道黄嘉新是人鱼后就对鱼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鱼鱼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鱼鱼？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他瞪大眼睛问：“你不是不吃鱼吗？”

“那是因为我在海里吃了太多了，现在有鸡肉牛肉排骨吃，我为什么还要吃鱼。”黄嘉新见李汶翰一副惊讶得无法接受的样子，有点委屈：“大鱼吃小鱼，有什么奇怪的嘛！”

见黄嘉新有点不高兴了，李汶翰赶紧抛弃原则地抱着他哄，“不奇怪不奇怪，夹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哦，今晚回去给你点两条红烧鲫鱼，是河鱼和海鱼味道不一样，特别好吃。”

正说着旁边好像有什么在靠近，李汶翰回头一看，是一条美人鱼游了过来。那人面孔很英俊，好像是混血，头发是金黄色的，看起来的确很像北欧童话里的人鱼王子。

黄嘉新瞪大眼睛，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是人鱼！这里也有一条人鱼！”

李汶翰使了点劲才按住他，向他解释道：“这是水族馆里进行表演的美人鱼，是人扮的。”

“不，不是的，”黄嘉新很激动的拉着他的手，“他也是人鱼，真的，我能感受到。”

黄嘉新说这个话的时候，那条人鱼也一直在旁边隔着玻璃看他们，甚至伸出手敲了敲玻璃，黄嘉新也回应着在相同的地方敲了敲，好像真的互相感知着对方。

李汶翰迷惑了，原来这个世界上人鱼这么常见的吗？

他陪着黄嘉新去找了水族馆的经理，被告知人鱼还有一个小时才能下班，李汶翰原本想陪黄嘉新一起等，但公司来了电话，有急事要他处理。他只好把黄嘉新留下，离开前叮嘱他聊完早点回家，有事记得给他打电话。

黄嘉新乖乖答应，朝他晃晃手里新买的手机让他放心。

李汶翰忙完公司的事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他把灯按亮，黄嘉新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这还是遇到黄嘉新后的第一次。李汶翰的房子很大，他也没有请佣人，在黄嘉新住进来之前一直只有他一个人，那时他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突然发觉，黄嘉新不在，感觉空荡荡的。

他拿出手机给黄嘉新打了个电话，铃声刚好在门口响起，接着是黄嘉新雀跃的声音：“汶翰，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汶翰有点小小的失落，忍不住带了点埋怨，声音低低软软的，更像是委屈，但还是关心对方：“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何昶希带我去吃的，那家店真的好好吃，下次你也一起，再让他带我们去。”黄嘉新笑得很开心，第一次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李汶翰的小情绪。

“何昶希？”李汶翰想了想问，“是那条人鱼？”

“对！”黄嘉新拉着他坐下，还是很兴奋的样子，“他好厉害！他的母亲是一条真正的人鱼而他的父亲是人类，所以他从出生就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自由转化双腿和尾巴，不需要遇到爱的人就可以独立在陆地上生存。”

黄嘉新羡慕的语气让李汶翰有点迷茫。他想，是不是黄嘉新也更想过这样的生活呢，自由的，独立的，不再非他不可。

“对了，汶翰”黄嘉新语气突然变得郑重，扶着李汶翰的肩膀说：“我找到工作了，从明天开始。”

李汶翰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突然转换话题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懵懵地问：“什么？”

“我找到工作了，就在水族馆，是何昶希给我介绍的”似乎是怕李汶翰不同意，他的语气变得有点急切，“你不是很希望我去工作吗？”

“嗯，好…我知道了，你去吧。”李汶翰只好这样说，他隐约地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抓不住。

那天晚上李汶翰睡的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的直到被黄嘉新抱住，整个人完完全全的裹进怀里才安分下来。

第二天一早，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李汶翰即使起床了清醒的也很慢，恍恍惚惚地走到餐桌边，看到了黄嘉新给他准备的早餐——一杯牛奶和两片抹好了果酱的面包，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用拼音写着“记得吃早餐”加一个笑脸的符号。

李汶翰平静地拿开纸条，叼着面包散步到厨房，准备把纸条扔掉的时候突然看见垃圾桶里有好几个打坏了的鸡蛋，和煎得焦黑的不明物。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点笑意，拿起手中的纸条又仔细看了几秒，决定还是收进卧室的床头柜里。

自从黄嘉新开始上班，李汶翰重新适应起了形单影只的生活，唯一的安慰就是伙食有所改善，早餐越来越丰盛，有时候黄嘉新回家回的早，还会亲自做好晚饭等他。

李汶翰空闲的时候，也会去水族馆接黄嘉新下班，于是也认识了何昶希。

何昶希长得很帅，据他所说，他母亲是来自俄罗斯境海域的人鱼，所以他有点混血的基因。他对李汶翰很热情，见过两次面就翰翰，翰翰的叫他，并且很会撒娇，李汶翰觉得黄嘉新已经很会撒娇了，何昶希却比他更外放许多。

黄嘉新有时候下了班会跟何昶希出去玩，他都会提前给李汶翰打电话或发短信告知。李汶翰心里还是有点难受，他知道自己这是吃醋了，可是黄嘉新来到陆地上生活，难得拥有自己的朋友和社交圈，他自然不该干涉。

所以李汶翰从来不说什么，每次都会回复“玩得开心”，但同时又会特意早早回家，在家里等黄嘉新，一进门就主动给他一个拥抱：“你回来啦。”

黄嘉新手里拿着好几个购物袋，被他扑了个满怀，稀里哗啦掉在地上也没去管，空出手回抱他，甜甜地说：“我回来啦。”

李汶翰觉得黄嘉新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像又甜又软的小熊软糖，可落在地上的那些袋子却有点碍眼，他伸手指了指：“这些是什么？”

“是衣服，希希买给我的”黄嘉新松开李汶翰，“我身上这身也是，好不好看？”说着还转了个圈，向李汶翰展示。

李汶翰这才注意到——黄嘉新身材很好，宽肩窄腰长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但今天这一身好像格外帅气，甚至还有点“骚”？仔细一看，身上这件和袋子里的，都是些低调的奢侈品牌。

李汶翰也给黄嘉新买过很多衣服，但他本身是比较直男的那种，除了正式场合会有工作人员专门给他搭配，平时都是方便舒服就好，他不太在意这些东西，可今天，却莫名有种被比下去了的感觉。

他忽视黄嘉新满怀期待的目光，撇撇嘴说：“就那样吧”，然后冷漠地转身回了房间。

“怎么样怎么样”何昶希一上班就凑过来问他，“昨天怎么样，有没有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黄嘉新无精打采地推开他，“没有，他说一般，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不可能啊，我的审美可是国际标准，给你打扮的那么帅，竟然勾引不到他？”何昶希摸着下巴思索，“不可能，肯定是你没有好好表现，你要主动一点啊！”

“像这样！”何昶希说着做了一个很骚气的摸脖子的动作，“要像这样懂不懂。”

黄嘉新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打算再搭理他，换好工作服准备离开时被对方抓住了袖子。

工作日早晨的水族馆并没有什么人，手掌和衣袖接触发出划拉声，在安静的空气中让人的心也跟着一沉。

何昶希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你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你明明知道，人鱼离开水来到陆地后，生命就在倒计时，唯一能让你的心脏继续跳动的方法就是让你心爱的男人也爱上你。”

“我知道”，黄嘉新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看着窗外，有飞鸟的影子掠过，“但这不是让他爱我的理由，我爱李汶翰，但我不能让这成为他的负担，他应该是自由的。”

“可你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了，我能感觉到…”何昶希还想说什么，黄嘉新适时地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没事的。”

黄嘉新自己心里也清楚，他的生命活力正在一点点的消逝。

和李汶翰拥抱的时候他会获得一点点能量，可是分开后会消逝得更快，他吻过李汶翰，体会过那种和所爱的人亲密接触时情感和生命共振的感觉，那是他需要并渴求的，但是李汶翰说不能，他也就不再去做。

他想起胡春杨曾经问他“你会变成泡沫吗？”的时候，李汶翰紧张到皱起的眉头，和他回答与李汶翰无关时对方瞬间放松的神情，那时候黄嘉新也松了一口气，他庆幸自己回答对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要李汶翰为他为难。

“怎么会没事…”何昶希嘟囔着，黄嘉新只是笑笑。

他感谢何昶希的关心和照顾，更羡慕对方想要什么就会直接去说，去做的坦诚勇敢，但有些事只有他自己才能做决定。

黄嘉新开始尝试控制自己和李汶翰保持距离，一是避免李汶翰发现他越来越糟糕的身体状况，二是，他对李汶翰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离得越近就越想要拥有，他害怕有一天会控制不了自己。

和黄嘉新每天睡在一张床上的李汶翰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黄嘉新还是每天给他准备好早餐，提醒他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可是更多的早出晚归，即使两个人都呆在家里，黄嘉新也会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着，撒娇越来越少，拥抱越来越少，也不再说出那句“我爱你”。

李汶翰知道黄嘉新对他的喜欢，知道黄嘉新在他面前每一个宠爱的，迷恋的，渴求的表现，仔细算起来，他和黄嘉新同居已经四个多月了，这四个多月里他享受和黄嘉新在一起的每一刻，享受黄嘉新说的每一句“我爱你”。

但好像，他从来没有给过对方任何明确的，从属于爱的回应。

他以为黄嘉新对他的爱是永久的，无条件的，取之不竭的，于是当他发现黄嘉新开始沉默地，悄悄地避开他，远离他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夹心，你在干嘛？”李汶翰明知故问。

黄嘉新这周难得回家早了一次，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李汶翰就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把下巴放在对方的颈窝上磨蹭。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紧挨着抱在一起过了，黄嘉新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点活力，但还是很疲惫，他勉强撑起一个微笑，扭头好脾气地回应：“在做饭啊。”

李汶翰整颗心都悬在对方身上，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疲惫，他有点心疼又有点愧疚，是自己让黄嘉新太累了吗？

自从黄嘉新住进来，熟悉人类的生活，就开始尽其所能地照顾李汶翰，很多事情他不懂不会，也在李汶翰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去学。李汶翰想起黄嘉新刚学做饭那段时间手指上的创口贴。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他心疼地揉揉黄嘉新的头发，黄嘉新的头发很软，和他的人一样，温顺的让人觉得有点脆弱，“我来帮你做饭吧，你一直照顾我，太辛苦了。”

说着就开始挽袖子准备洗菜，黄嘉新转过身轻轻拉住他的双手，“不用，我一点都不辛苦，我想照顾你。”

李汶翰虽然总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大型娱乐公司的总裁，说出来仿佛大权在握呼风唤雨的样子，但公司出了什么事都需要他亲自去承担去解决，所有的压力都背负在他一个人身上。黄嘉新知道，其实他是一个很需要被照顾的人。

李汶翰愣愣地看着他，当即就想问，那你会一辈子照顾我吗？

可他还没有问出口，黄嘉新就松开他的手，转回去一边把泡在水里的蔬菜捞出来放到案板上，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即使以后我不在……”

“你为什么会不在？”李汶翰语气急切地打断他，心里升腾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黄嘉新笑着安抚他：“我是说，可能我很忙，没空照顾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汶翰心中不安更盛，一句“我爱你，留下来好吗”差点脱口而出，被他生生忍住，卡在喉咙里像一团刺。他害怕，怕他的爱和挽留来得太晚，只是给黄嘉新徒增多余的为难。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要有点体面的，他没法像对方从前那样直白坦诚地剖开自己的心，总想用小聪明取胜。

他靠在一边神情专注地看黄嘉新切菜，说话的时候刻意放软了声音：“夹心，你好像很久很没放假了，下次调休是什么时候啊？”

被李汶翰用那种微微注视的眼神看着，黄嘉新的心就好像被丢进了沸腾的汤里，粘稠又焦灼，李汶翰刻意放软的声音又甜又嗲，黄嘉新轻松跳入对方设好的陷阱：“这周五是休息日。”

李汶翰忽然靠过来，两张脸离得极近，他看见对方过分明亮的眼睛和不小心露出来的可爱兔牙：“那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黄嘉新点头，他又被蛊惑了。

临到说好的那天，公司一个电话打过来，出现了紧急情况，李汶翰不得不去处理。他一边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一边还抽出空来给黄嘉新发了几条信息，黄嘉新每条都好好地回复了。

李汶翰因此而安心了一点，他让秘书去预定了黄嘉新最爱吃的菜，想着晚上回去的时候一定要真诚地道歉，如果气氛合适，他还可以主动给黄嘉新一个吻。

想亲亲他——自从李汶翰点着自己的嘴唇说“以后别这样”之后，黄嘉新就再也没有像最开始那样黏黏糊糊地蹭着就亲上来。可是总是被黄嘉新用那种带着点小可怜的认真而卑微的眼神脉脉地看着，任谁都会有想要与对方沉沦于拥抱亲吻的冲动。

李汶翰想，自己也许早就应该主动一点了。

等工作上的事尘埃落定，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李汶翰带着秘书打包好的外卖开车回家，却在家门口看到一辆骚包的宝蓝色兰博基尼。

“等待会他回来，我们就这样这样这样…”何昶希拉着黄嘉新的衬衫领口，做出亲密的姿势，被黄嘉新一巴掌拍下去。

“不行。”黄嘉新推开对方准备下车。

何昶希扯住他：“为什么不行，就是要这样让他吃醋，他才知道你对他的重要性啊！”

看着黄嘉新这样一天天越来越虚弱，何昶希真的看不下去了。他见过李汶翰好几次，也见到过这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明明就是互相喜欢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互相隐瞒着拖拉着。

黄嘉新回头说：“谢谢你，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希望汶翰感到难受或者不开心，我说了要照顾他的。”说完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昶希连忙跟了下来，却和同样也刚刚下车走过来的李汶翰碰了个正着。

“汶翰……”黄嘉新来不及反应，愣愣地喊对方的名字，不知道他和何昶希刚刚的对话有没有被李汶翰听见。

这反应在在李汶翰看来就是大写的两个字——心虚。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一点，刚想开口问问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就看见何昶希跌跌撞撞地两步跑过来，然后跌进黄嘉新怀里。

没指望黄嘉新能好好接住自己，何昶希拽着黄嘉新的领口爬起来站好，忽略对方紧皱的眉头：“新新今天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哦，希希明早再来接你。”

说完亲吻了一口自己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发出很响的声音，然后贴在黄嘉新的脸颊上，还风骚地对旁边脸完全黑掉的李汶翰say byebye，潇洒地走掉了。

李汶翰想说什么也气忘了，直接转头回家，开门的时候发现黄嘉新还愣在那儿一动不动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吼：“还回不回家了，不想回就别回了。”

黄嘉新赶紧跟着进了门，想着刚刚的事在心里大骂何昶希，一眼都不敢看李汶翰现在的表情。

李汶翰看着对方躲闪的样子，心越来越沉，他把打包带回来的菜放到餐桌上，全是黄嘉新爱吃的，就觉得自己一番真心仿佛喂了狗，冷笑了一声：“看来你也没有那么需要我，也不是只能喜欢我……”

“不是的…”黄嘉新听他这么说，心里难受得不行，慌张地去拉对方的手，却被李汶翰狠狠甩开。

“你们人鱼的感情多高尚啊，还是和同类在一起更开心吧？我们人类又冷漠又自私……”李汶翰握了握拳头，压制着胸口那让他难以喘息的闷痛，面无表情地看着黄嘉新：“…你也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你走吧。”

说完也不等黄嘉新反应自己回了卧室，他现在身心俱疲脑子也乱成一锅粥，把自己扔到床上原本以为沾了枕头就能睡着，却因为刚刚说了伤人的话而迷迷糊糊的怎么也睡不好。

快五个月的相处时间足够他将黄嘉新的坦诚可爱看得一清二楚，黄嘉新每一个真诚的，隐忍的，甚至一往情深永不悔改的眼神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能这样不信任黄嘉新呢？还说出浪费时间，让对方走这种伤人的话？

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爱有多么的不足，因为自己相形见绌的付出而恼羞成怒。李汶翰后悔了，对于自己所说的话，在梦魇里无法安睡，他挣扎着想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带着再熟悉不过的温度和气息。是黄嘉新，他想黄嘉新也许永远都不会生气，黄嘉新总是懂他迁就他喜欢他的，终于安稳地沉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李汶翰习惯性地伸手摸摸旁边，没有熟悉的温度，冷冰冰的，他睁开眼睛，没有留下任何睡过的痕迹。

李汶翰有点担心，黄嘉新不会是因为昨天吵架而去睡沙发了吧。黄嘉新的身体并不算强壮，睡沙发不好好盖被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他紧张地跑下楼，可沙发上也没有对方的踪影。李汶翰有点慌了，他想起昨晚自己说的话：“你也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你走吧。”

不会真的走了吧——他现在真想把自己舌头给揪掉。

餐桌上照常留着早餐，李汶翰慢慢地咬了口油条，软了，不像刚炸出来时的脆生，软绵绵的混着粥往下咽，让人心里胃里都是一片不明所以的黏糊软烂。

手机收到一封黄嘉新的短信——像是考虑到李汶翰看到后会没有了胃口，算好了吃完早餐的时间：“汶翰，不好意思，忘了提前跟你说，我和希希去旅行了，不用担心我，再见。”

李汶翰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昨晚半梦半醒间那个吻又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那只是自己潜意识里的自我安慰？黄嘉新真的跟何昶希搞到一起去了吗，还是终于无法再忍受付出得不到回响的无望。

他颤抖着手去拨那个自己买给黄嘉新的电话号码，对方显示关机状态，又去打何昶希的电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交换的，也是一样关机。

李汶翰颓然地倒在沙发上，黄嘉新真的走了，他把他的小人鱼弄丢了。

“哥，哥！”胡春杨喊了好几声才把李汶翰不知道飘向何方的思绪唤回来。

“啊？”他回神，揉揉太阳穴：“怎么了杨杨？”自从黄嘉新走了之后李汶翰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空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胡春杨知道黄嘉新的事，只是他也帮不上忙，他叹了口气：“我去给你买杯咖啡。”

“让秘书去就好了。”李汶翰漫不经心地回应。

胡春杨摇摇头，“没事，我去吧。”

他想着李汶翰老这副样子也不是个事，得想个办法把黄嘉新找回来。其实就李汶翰的背景，想找个人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不想用这种方法。

胡春杨心里默默地打着小算盘，路过一楼大厅的时候听见前台那边吵闹的声音：“我要见你们老板，我要见李汶翰！”

胡春杨看过去，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时尚的男子，戴着顶渔夫帽，拉下口罩和前台说话。

前台的工作人员如果不是看对方穿着得体，又长得好看，可能早就叫保安了：“先生，我说过很多次了，您没有预约…”

“怎么回事？”胡春杨走过去，他平时很少管这种闲事，但今天这个人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前台的小姐姐认识他，便说：“这位先生要见李总，但他没有预约。”

“我认识李汶翰，你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叫何昶希，他知道的！”何昶希急忙插嘴，黄嘉新的身体情况非常不乐观，他一定要尽快见到李汶翰。

何昶希？胡春杨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你认识黄嘉新吗？”

何昶希连忙抓住他的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对！我认识黄嘉新，快带我去见李汶翰。”

何昶希在车上把一切告诉李汶翰的时候，李汶翰已经不想再去想他和黄嘉新之间那些自作自受的退缩，防备和误解，就只是超级想他，想紧紧地抱抱他，摸摸他柔软的发梢，给他一个毫无原则的，迷恋的，溺爱的吻。

看到黄嘉新的时候，对方正在何昶希的客房大床上睡着了，连呼吸都安静得过分，何昶希对李汶翰说：“人鱼爱上人类的时候会失去尾巴变成人，但同时也将自己作为人的生命一同交给了所爱的对方，他想让你自由所以不愿意告诉你，也不让我告诉你。”

“你也不必太担心，人鱼不会死，他只会越来越虚弱，然后变成泡沫，忘记这段记忆，重新回到海里变成一条快乐的小鱼。”说完何昶希就转身离开把门带上，把属于他们俩的空间和全部选择权都交给了李汶翰。

李汶翰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去想何昶希说的话，或者说从他认识黄嘉新的那一刻起，他就丧失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完全听从自己的本能，他俯下身去亲吻自己的小美人鱼，像亲吻睡美人的王子般虔诚。

黄嘉新从迷蒙中醒来——李汶翰在吻他，有温热的爱意在他的血液里流动。他的睫毛跟着呼吸一起颤抖起来，惊扰了伏在他身上的李汶翰。

李汶翰的眼圈已经完全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声音也哽咽着：“嘉新，你为什么要走呢？我好像对你一无所知，你离开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的小美人鱼啊，会用塞壬的嗓音唱出最迷人梦幻的曲调，流下的眼泪成为最晶莹珍贵的宝石，是来自蓝色大海最单纯而美好的小王子，就连在学习人类的爱情时也学不会自私和占有欲，只懂委屈求全和默默付出。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呢？

“是因为我不够爱你吗？”李汶翰看着他的眼睛问，眼里的泪已经盛不住滑了出来。他在问黄嘉新，也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到这种时候，才肯放下自己可笑的，成年人的理智和体面。

黄嘉新疼惜地抚摸着对方湿漉漉的脸，拼命地摇头，但他也已经说出什么来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李汶翰爱他。

他从前不敢奢望李汶翰的爱，所以总是很克制，忘了自己明明是条天生就要去爱又渴望爱的人鱼。

他想起那天在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蓝色大海，从未感受过的温度从背后贴过来，他惊慌地回头去看，那人柔软的金发被水打湿贴在细腻的皮肤上，一颗水珠从挺直的鼻梁上滑下，滴落在他的肩膀上——那是他第一次爱上李汶翰。

黄嘉新抱着李汶翰坐起来，轻轻亲吻着李汶翰脸上的泪痕，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眶也变得湿润。珍珠一颗颗饱满剔透从黄嘉新的下颚滚落，落在床上又滚落到地上。

他也忍不住哭，人鱼本来就是感性又脆弱的动物，更何况爱有回音的感觉太好了，被李汶翰爱着原本就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被珍珠砸到的李汶翰心疼地捧起黄嘉新的脸，擦干他的眼角不让他哭，又压抑着自己的哭腔问：“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走？”说完不等回应就又低头亲上去，狠狠地咬对方的嘴唇。

黄嘉新揽住他的腰将对方压向自己，张开嘴接纳对方并纵情地回应，极尽在每一处交换一份缠绵，甚至吻到快乐得带出笑意。

这人间万象有忙碌有疏离，有纸醉金迷也有坑蒙拐骗，是李汶翰带他来到了这不完美的人间，他却在这南腔北调的庸庸俗世中用人类的爱情，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了李汶翰。

他希望能与李汶翰心意相通，更希望能够长厢厮守，但如果获得这些的代价是牺牲李汶翰原本应有的幸福和自由，那他宁可杀死自己千万次。

选择离开是因为不想看到李汶翰的怜悯和愧疚，他在用反复爱上李汶翰的过程中学会了等待，等的不过也就是一句话，是李汶翰的心甘情愿。

还好他等到了，黄嘉新想。是爱，也是自由，爱和自由从来都不是相悖的。

“对不起，我不会再走了。”

在蓝色大海的传说里，小美人鱼最终还是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因为眼神里欲说还休的迷恋宠溺，和拥抱时揉进怀抱里的克制疼惜，总会在忘记朝暮的漫长时光中，在风暴和离别来临之前告诉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