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宜章莽山的莽山学校是不是也称莽山民族中学?

莽山瑶族乡_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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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山瑶族乡位于县境南部,距县城48公里,海拔高度:653米。2003年人口0.7万,占60%。乡政府驻。通公路。截止2003年下辖7个,54个,全乡总面积89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积4656亩。1949年属笆篱乡,1950年属笆篱区,1956年设莽山瑶族自治乡,1958年合并莽山林场,1961年设莽山公社,1982年改莽山瑶族公社,1984年改莽山瑶族乡。乡镇企业有硅厂、竹席厂、电站。境内被辟为。行政区类别乡著名景点莽山
莽山瑶族乡下辖村:
            黄家磅村委
自2005年该乡在刘家村建成全乡第一个农村远程教育站点后,至2007年已建成了1个扩展型站点和7个基本型站点,实现了远程教育全覆盖。 在培训动员会上,分管远程教育工作的陈洪玉主席作了就如何搞好这次培训作了动员讲话,他要求各站点负责人和管理员要以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投入到这次培训,不得敷衍了事,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学,力求学有所悟、学有所用,要遵守学习纪律,确保培训效果。
本数据来源于百度地图,最终结果以百度地图数据为准。
在培训课上,技术人员对远程教育各技术要点,如对电脑的基本操作进行了巩固加深,指导让每个学员都动手操作,使他们都能熟练地进行单独操作,并对专用频道资源管理软件、电脑上网及红星网使用方法做了认真讲解,利用红星视频学习了农村远教实用操作指南基础篇、实用篇、提高篇,利于他们在各站点开展学教活动时应对自如。耕山类北方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携家入山,以口尝土,察其肥瘠,编茅为屋,食惟菽麦包谷,耕山或二三年,或四五年,地瘠则焚其巢他徙,故称过山瑶。他们操“育勉”(即:瑶族)语。明德年间赵姓瑶族由福建辗转迁徙至莽山峒永安村定居。(清道光年间)瑶民起义领袖赵金龙部下,从江化、新田、常宁、桂阳等地疏散至莽山,隐居道洞、塘坊、西岭等村。[八排瑶] 集中聚居在莽山黄家畔村,其先祖由浙江到福建,辗转迁徙到粤北,(明正德年间)由广东省阳山县称架太平洞迁入莽山定居。八排瑶由粤北地区的军瘠排、里八洞排、火烧坪排、大掌岭排、横坑排、油岭排、行祥排、马箭排组成 歌谣 莽山瑶民历来善于歌唱,往往“男女杂沓,一唱百和”,很多民间歌手随编随唱,出口成歌。他们用歌词来传颂叙述本民族的历史;用歌唱驱逐生产劳动带来的疲劳;用歌唱互传倾慕心曲、谈情说爱;用歌唱交流相逢与离别之情。其歌谣有历史歌、生产劳动歌、祭祀歌、情歌、谜歌和英雄人物歌。《盘王大歌》以天地人类起源、洪水故事、伏羲兄妹成婚,瓠祖先为崇拜的图腾以及瑶族社会经历作为吟唱歌咏的主要内容,一般在传统的盘王节时吟唱,为瑶族历史的长篇叙事诗。瑶歌体裁大致有三种:一是四句七字一首;二是首句三字或五字,后三句为七字;三是一二四句为七字,第三句字数不等,多至十余字的也有。2002年底莽山瑶族乡人口数据:(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
家庭户户数
家庭户总人口(总)
0-14岁(总)
15-64岁(总)
65岁及以上(总)
65岁及以上男
65岁及以上女
户口本地住在本地
[1]莽山风景莽山位于山脉北麓,总面积2万公顷,东、西、南与广东省乳源、、阳山相邻。境内1000米以上的山峰就有150多座,最高峰猛坑石海拔1902米,称“天南第一峰”。
莽山国家地质公园总体规划已通过初审报市政府审批莽山以林海莽莽,蟒蛇出没而得名。至今仍保存有6000公顷的原始森林,是省面积最大的,这里是南北植物的汇集地,和少数热带、寒带的森林植物在这里杂居共荣。据调查统计,公园有维管束植物219科、929属、2659种,占湖南科数的88.3%属数的74.1%,森林公园拥有国家重点野生植物21种,其中一级有南方红豆杉等四种,二级有香果树、等17种。  莽山植物区内古老植物种类丰富,莽山受的影响很少,很多第三纪或更古老的植物得以保留下来,属于第三纪森林良好的保存地,是古老植物的“避难所”,白豆杉、穗花杉、长苞铁杉、铁杉、南方红豆杉、百日青等裸子植物大量成群地分布。寡种属甚多的安息香料等特别集中,共有8个属、22种,均标志着植物系的古老性。莽山共有20个特有种植物,如:南岭紫茎、倒卵叶青冈、大果安息香、莽山、莽山毛蕨等。丰富的为各类动物繁衍生息提供了适宜的环境,莽山森林公园成为了各类动物的聚集之地。深入林中,可遇见猿猴戏耍于树梢,松鼠跳跃于树冠,野兔惊奔灌丛,麋鹿出没林间。据调查园内共有脊椎动物70科164属300余种(不包括鱼类),这些动物中有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33种,一级有华南虎、金钱豹、黄腹角雉4种,二级有穿山甲、藏酋猴等29种。1990年被发现的巨型毒蛇---莽山烙铁头蛇,堪称一代“国宝”,全世界仅在莽山的狭小范围内独有300——500条。山高石怪,林幽峰奇,水色天光造就了莽山众多壮丽秀美的景观。如莽山颇有名气的鬼子寨和崖子石和猴王寨景区,其悬崖峭壁就像刀剑削劈一般。莽山的地形由东南向西北倾斜,相当崎岖,相对高差大,一般为500——800米,最大高差达1400米。站在最高峰“天南第一峰”的猛坑石主峰上,可将群峦尽收眼底,并可“北望、南见”。山中许多崖石经过千万年的风吹雨洗,变成各种各样的形态,如:金鞭神柱、将军石、童子拜观音、石、蛤蟆石、木鱼画石、罗汉打坐,栩栩如生,令人遐思不尽。  莽山绝景佳境,数不胜数,飞流千尺的鬼子寨瀑布,“万丈深坑”,雄踞天关的,端庄文静的“三姐妹”,巍巍雄浑的,清潭染翠的夹水风光,高山草原浪畔湖、“”的林子坪,神秘莫测的“猴王寨”,这些景观集山水之神韵,掇幽深秀,令游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莽山绿茶原种为土茶,据民国版《宜章县志》记载:莽山“以崖子石之山茶、莽山思仁坳之横水茶为最佳,其性凉,能解热毒,可治痢疾”。  采茶精挑细选,炒茶火候准确,揉茶轻搓细揉,烘焙竹笼木炭。茶叶成品无污染,品质好。  宜章县茶叶以其条、色泽翠绿、茶味醇和无公害的优良吕质,畅销国内外,是馈赠亲朋好友的礼品。长期饮用少以醒脑提神,防癌抗癌,健身强体。金四季鲜蕨是选取生长在莽山高山上的鲜蕨苗,以传统工艺结合现代配方精心加工而成,风味独特,其肉质细嫩,属纯天然粗纤维野菜,含有人体所需的多种营养元素。  食用方法:用清水浸泡3―5分钟,再用开水煮1―2分钟后,加料清炒或配以其它菜享用,也可放入各种汤内。金四季苦笋是选取生长在莽山高山上的天然笋,以传统工艺结合现代配方精心加工而成,风味独特,其笋金四季苦笋质鲜嫩,属纯天然粗纤维食品,含有人体所需的多种营养元素。
食用方法:用清水浸泡3―5分钟,再用开水煮1―2分钟后,加料清炒或配以其它菜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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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山游,带您一起解开莽山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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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驴友行我叫鲁大川,今年三十七岁,湘北人,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饭馆。我是驴友界顶级玩家,之所以号称顶级,是因为我什么都不会玩,却玩得孜孜不倦、不屈不饶。对我的自诩,老顾和唐兵始终没正式认可,几次做工作不下,我也懒去再征得他们同意。现当今,假货流行,我不就是山寨下顶级驴友,不会天打雷劈的。这次,我跟这俩铁杆驴友去湘南莽山走一遭。三菱吉普进入宜章境内,在国道的第三个路口往左一拐,就上了去莽山的旅游公路。这是仲夏时分,下午的阳光从贴了膜的车窗玻璃射进来,身上热烘烘的。“还有多远?”我靠在副驾驶座上,懒洋洋地问开车的唐兵。坐了大半天车,一路穿州过县,闷得要死。唐兵打开卫星导航仪,测算了,“还有一百多公里,照目前的速度,大概要两个多小时。”在后车座一直打呼噜迷糊的老顾突然插嘴,“找个地方停下,我要撒尿。”我和唐兵一阵狂笑。这一路老顾撒了好几泡尿了,开始我们还打趣他,说他五十多岁了,日薄西山,武功快废了,后来干脆大笑不止。“笑什么笑?”老顾坐正了,揉着眼睛,“淫荡死了。”“又说你了。”我把祸水引向唐兵,“你的样子确实比较淫荡。”“是说你好不好?”唐兵立马推了过来。“是你们两个。”老顾手指着我俩严正声明,正好唐兵一个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老顾一不留神,身子往前一扑,脑门撞在前面车椅上,恼得瞪圆了一对鼠眼。“我说唐兵,你不能呀!人家不就是说你一句淫荡吗?”我又扇阴风点鬼火。老顾没顾得上跟我们算账,打开车门急忙下车找隐蔽处方便。我跟唐兵慢吞吞下车透气,我掏出烟点上一支,唐兵依然是嚼槟榔。我们在路边望着前面的茶山,青翠的茶树层次分明地沿山坡收拢,像极了古代女人高耸的云鬟。其实。老顾的肾功能也没那么糟糕,他是为了躲避开车,中午在路边小店吃饭时,猛给自己灌了两瓶啤酒,这会报应来了。烟才抽了小半截,老顾就从路边的树丛里闪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我盯着他脚下猛看。“看什么看?”老顾紧张地问。“看你裤腿湿了没有。”唐兵坏笑着替我解释,“俗话说,人到五十四,撒尿打湿鞋。”“下流。”老顾不屑一顾地上车。唐兵跟我相视一笑,老同志又在克己复礼了,说不得也。唐兵笑眯眯地走到副驾驶座这边欲上车,我过去一把推住车门,“干嘛?”“该交换场地了。”唐兵说。我斜眼看他,“少来。”唐兵悻悻去了另外一头,老老实实开车。我们是驴友三人组,来自湘北某市不同领域,臭味相投,既团结一致又内耗不止,几年来,结伴玩了不少山山水水。这次趁周末,又鬼混一块去莽山游玩。莽山位于南岭山脉北麓,地处湖南郴州宜章县南部,总面积2万公顷,森林植被茂盛,林木叠翠、风光绚丽之地,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傍晚时分,我们终于到了莽山的猴王寨。
猴王寨是莽山风景区的门户,背靠原始林莽,危崖峭壁,古木蔽天,瀑群壮观。一下车,奔流不息的水流声传入耳中。到了这风景优美之处,之前死狗子样萎靡不振的老顾顿时来了劲头,扛着“长枪短炮”四下乱窜,哪有美女就奔哪,活脱脱一个老猪哥。五十多岁的老顾是政府的人,原也是个风流才子,写得一手好材料,差点混得人模人样,后来不小心得罪了一个领导,从市委办给挪到了史志办,打入了冷宫。有时跟我们说及过去,他神色里多有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失落。史志办有大把的时间和借口溜出来搞三搞四,他一不留神成了好摄之徒,把从前那点家当淘得七七八八,脖子上挂的摄影器材据说值几十万。莽山国家森林公园近年来名头越来越响,游客越来越多,这时节人气最旺。路口,行走和摆放的汽车五花八门,中巴、大巴、豪华大巴,宝马、奥迪、现代,还有几台小农用车,车屁股后黑烟滚滚。我去售票处买了门票,扯了张给人堆里瞎窜的老顾,我跟唐兵驾车进去了。进了景区大门,越往里面那种水流声越大,进去约莫两公里下车,龙头瀑郝然跃入眼前,一串飞瀑喷涌狂泻,半腰又被几座突兀的峭石斩断,瀑水迸射成各种态势的水柱夺石而下,有如狂龙入海、银河天降。瀑声如雷,激荡在峰谷之中,令人惊心动魄。“这瀑布有点气势。”我冲唐兵大声说,随即从冲锋衣兜里掏出巴掌大的数码相机一顿乱拍。唐兵被激荡的瀑声搞得有些兴奋了,竟冲过铁索桥,奔峡谷里的栈道一连跨了十几级才停下,转身右手扶着栏杆,仰天长啸。把身边上上下下的游人吓得唯恐避之不及。我乐不可支。人才啊,绝对是人才!这厮长得高高大大,一脸正气,实际上也是个心怀鬼胎的货。他冲上去这么一啸,貌似壮怀激烈,其实别有用心。看过电影《投名状》的都知道,兄弟是用来出卖的。不怕揭唐兵的底,这家伙别看孔武有力,胸大肌和肱二头肌紧绷绷的,但他有病,并且病得难以启齿。这话我是很负责任说的,用我的前程和政治生命担保,绝不掺假。唐兵在某国企工作,年青时代颇有抱负,弄了本函授大专文凭,混进了管理队伍,后来又迷上了气功,想要打通任督二脉,跟狗屁武侠电视里的人一样飞檐走壁,结果练了几年练岔了气,身上老有股气从前胸向后背流窜,弄得他五心烦躁,六腑难安,隔三岔五要吼出来才舒服一点。仰天长啸这活听起来很酷、很潇洒,但随便做起来却容易遭人白眼。无奈,他只能在半夜里吼,搅得左右隔壁不得安宁。反应大了,唐兵才跑到荒郊野外去吼,一来二去,索性做了驴友,方便吼得理直气壮、荡气回肠。这不,他又借机吼上了,而且还做出气吞山河睥睨万千的鸟样。他吼完了,扯了扯T恤衫的下摆,旁若无人地下来。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 a) T' h) F( }
我嚷道:“肌肉男,快找地方吃饭吧!别显摆你的肱二头肌了。”“妒忌。哼!”唐兵走到我跟前,冷哼道。“嗨,你们在这啊?”老顾不知从哪钻出来了,满头大汗。我取过他斜背着的支架带戴他提了,“你别把自己搞得那么专业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人民日报的资深摄影记者呢。记得轻装上阵啊!”“嘿嘿,老弟的教导我铭记在心。”老顾不无讨好地说。这厮就这点不好,没甚么原则。一旦拍了好照片,就会先拍我们的马屁,再让我们看他的“杰作”,求得表扬,要是我们再来那么一下击节叹赏什么的,他准自告奋勇掏钱请吃饭。为此,我们时不时得击节叹赏一番。果然,老顾凑近把相机的斜端给我看,“看看,我都拍了什么?”我肚子饿了,没精神跟他唧唧歪歪,拔开相机,道:“天黑了,快找地方填肚子吧。”老顾失望地把头抬向唐兵,唐兵连忙把脸别开,拔腿奔停车那头去了,令他更是郁闷。
我们在路边一家小店吃晚饭,天已经彻底黑了。从小店出来,晚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虽说时值仲夏,但莽山仍夜凉如水。山岚从林莽深处徐徐溢出,数米之外不见方物。我们驱车沿路找一个安营扎寨之处。我们习惯露营,这不仅方便,还能节省费用,更重要的是能够与大自然更接近。天当床地当被是驴友们孜孜以求的境界。汽车沿着弯曲的沙石山路开了大约十来公里,借着星光,我们看到路边有块还算平整的山地,唐兵直接把车开下山路,坑坑洼洼冲过去。这厮艺高人胆大,什么地方都敢去。停了车,我们从车上下来,在汽车前灯照射下查看地势。这地段不错,是山脚的洼地,上面长了齐膝的草。我们没费多大的就清除了石块、矮灌木等不平整、带刺的东西,用土和草填平了地方,从车上拿下各自的简易帐篷树好,山里风大,我们用地钉把帐篷拉紧,垫上铝箔的地席,再将气垫吹满气,撒了些硫磺在周围,便分头钻进帐篷去睡了。我们被早起的游客吵醒时,太阳还在山背。百多步外的山路上断断续续有汽车驶过,帐篷两侧的纱网透气口隐隐透进些凉气,我把头蒙在毯子里。那边,老顾已经起来了,我听见他打开车后盖,在后坐箱里的塑料桶中倒水,洗脸、刷牙。我赖在帐篷里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一直赖到太阳照过来,帐篷里有了暖意,我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没办法,昨晚唐兵半夜里几声长吼搅得我没睡踏实。这家伙简直没人性,要吼也不离远点,那个瘆人啊,我真怕他招来妖魔鬼怪。我起来快手快脚收拾,唐兵光着膀子在汽车边拿大顶,我对他这些怪异的行为熟视无睹。我从没把他当正常人看待,就像我不把自己当回事一样。能坚持往荒山野岭跑的人是固执的,而固执的人往往多是偏执型人格,说到底跟精神病差不多。收拾好了,我上驾驶座发动车子,摁了下喇叭。老顾就扛着相机从稍远处跑来了,唐兵也飞快地收拾上了车。今天,轮到我开车。“每次都跟饿鬼投胎样的。”老顾上了车,气喘喘地抱怨。“你是没真正尝过挨饿的滋味。”我开动车,语重心长地,“有得吃就要抓紧,别老以为到野外就是找浪漫。”“懒跟你啰嗦,好好开车。厨子。”老顾说。厨子是他们给我起的外号。这外号缺乏想象,也没有个性,我不太喜欢,但他们老是这么叫,我也就习惯了,索性连网名也改成这个。我的厨艺不错,是当年在地质勘探队工作逼出来的。我抬屁股放了个响屁,招来他俩一通臭骂。我觉得挺委屈,至于吗?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从来就没有过不放屁的人。况且,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咱这屁脆生生,肯定不臭。转念间,我闻到一股臭咸蛋味,连忙把抗议的话憋回肚里了,开了车窗,专心致志开车。把车开回到昨晚吃饭的小店前停好,我们下车进去,要了三碗鱼粉,就坐在旁边等。这时,小店里进来另外一拨人吃早餐,这拨人是五个男人,有个年级在六十岁左右,其它都是三、四十岁,很普通的游客打扮。他们从我身边过的时候,我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这味道很奇特,不完全是人身上的气息。我努力在记忆里搜索,没分辨出是什么味道。见我注意这几个人,唐兵凑我耳边悄声道:“这里面有两个内家高手。”我点点头,似有所悟。我鼻子很灵,能分辨一般人无法闻出的气味,唐兵这么一说,我释然了。这几个人确实与众不同。但我隐隐又觉得不怎么对,没待我细想,我们的鱼粉端上来了,我没再操那份闲心。吃完早餐,我们商议下面的行程。老顾要求先再去鬼子寨瀑布看看。“看什么看?不就是一个瀑布吗?这样的瀑布我们看得还少吗?”唐兵快人快语,表示反对。“那不一样。那是当年李自成余部大败清军的地方。”老顾搬出理由。“扯淡,这里跟李自成有什么关系?”唐兵不信。“不学无术,不学无术。”老顾大摇其头,“宜章县志有记载:顺治六年正月,闯贼余党一支虎,败遁过郴,杀戮甚惨,三月,清和硕郑亲王从衡率兵昼夜追之,至县境鼓楼岭而还。”“一支虎是谁?”我问。“李自成的侄子李过,是李自成手下的大将。当时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破了李自成占据的北京城,李过和李自成的妻弟高一功带队伍杀出重围,一路护卫李自成南下。队伍到了湖北和湖南一带终于被击溃,李过带一帮人逃到了莽山。”老顾如数家珍般道出原委。我想起书上看过的李自成头戴大沿草帽的形象,这个农民领袖把明朝弄得分崩离析,差点成了大器,只可惜得罪了吴三桂,终没稳住阵脚,建立起来的大顺王朝才两年就土崩瓦解。可惜了!唏嘘之时,我无意间抬头,看见坐对面桌的那个六旬老人浑浊的眼里突然冒出一丝精光。虽然这道精光转瞬即逝,但还是让我背脊发凉。我赶紧跟店家买了几个馒头,冲唐兵和老顾使眼色道:“走吧,上车再说。”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好像无意中踩了别人一脚,人家要找你算账一样。上了车,我鬼使神差地提议:“我们去自然博物馆去看看。”唐兵见我神色肃然,不解地问:“你怎么啦?脸色怪怪的。”“没什么。”我也说不清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堵。好久没这种感觉了。“不对。你似乎感觉出什么。你的直觉一向都很靠谱。”老顾也感觉不对,“看来我们这趟旅行得小心一点。”我摇摇头,试图把脑海里那些不痛快的东西驱散。我启动了车,奔自然博物馆去了。我觉得哪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是什么呢?我脑袋里一团浆糊。自然展览馆在猴王寨旁边,里面除了山鸡、野兔等动物,还有两条被被誉为“蛇类王国大熊猫”的国宝级动物烙铁头蛇。烙铁头蛇是中国特有的珍稀物种,目前,全球仅在莽山存有,生存数量不足300条,此蛇因头部呈三角形,形如一块烙铁而得名。我们进了博物馆,看到了那两条中外闻名的烙铁头。那蛇体躯粗短,颜色或黄褐色或暗褐色,背中线有一纵列不规则之黑色菱形斑块,头部较为圆钝,略呈三角形。烙铁头之闻名,得益于当地一位叫陈远辉的蛇医。他在行医中得悉有这种从未见过的怪蛇,好容易捕到了一条,他与有关专家联系,经中科院院士赵尔宓鉴定,这是濒危物种,并命名为莽山烙铁头蛇。此蛇奇毒,被它咬伤后,如不及时施救,十分钟足以致命。早几年,博物馆里其中一条烙铁头被盗,消息震惊国内外。后来,盗蛇者主动自首,交出了盗走的烙铁头。实际上,送回来的烙铁头根本不是原来的那条,而是有人迫于压力,找人在野外另外抓了一条来顶包。原来那条走私到了国外某科研所,卖价百万美金。“你不是想打这蛇的主意吧?”唐兵有些兴奋地凑近与我耳语。
二、烙铁头 隔着厚厚的玻璃,作为世上体形最大的毒蛇,烙铁头的花纹很漂亮,两米多长、约手腕粗的身躯上,披满了黑绿相间的斑纹,如“迷彩服”般精美。细看去,那犹如精心描摹的明清风格的花窗一样的图案,伴随着它慢慢蠕动的身躯,蜿蜒起伏。我轻声吟出唐代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毛病!永州蛇跟这蛇半毛关系也没有,你念什么念?”唐兵道。老顾若有所思,悄声道:“你怀疑那几个家伙是来偷捕烙铁头的?”“说不清。但我就是感觉怪怪的。”我说。烙铁头因为数量少,而且分布不广,濒临绝种,奇货可居,黑市价格上百万元,为此铤而走险者趋之若鹜,就像可可西里那些武装盗猎藏羚羊的家伙一样。当人类发现一种物种的巨大利益时,这个物种离灭绝已经不远了。“嗯,你怀疑的有道理。这里只有烙铁头可以让人鬼鬼祟祟。”老顾进一步论证我的怀疑。“你们什么时候加入了动物保护协会?”唐兵翻了白眼,“咸吃萝卜淡操心。小心那两个内家高手一巴掌把你们拍成脑残。”“也是。”听了唐兵的话,老顾危机感顿起。我也觉得这事确实不该我们操心,况且还是捕风捉影。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轻松多了。我征求他们的意见,“那我们去鬼子寨。”从博物馆出来,我们驱车直奔鬼子寨去。 莽山的地形由东南向西北倾斜,相当崎岖,相对高差大,最大高差达千余米,其悬崖峭壁就像刀剑削劈一般,奇松怪石令人叹为观止。一路上,老顾不住赞叹,嘴里啧啧有声,端着摄像机伸出车窗不停拍照。拍了一气,老顾歇下来坐好,又开始跟我们谈古论今,倒腾他在史志办坐冷板凳时淘来的陈芝麻烂谷子:“鬼子寨起初不叫这个名字。当初清兵追击李过的队伍,一直追到这里。李过在此叫人堵住瀑布源头,等清兵疲惫不堪地爬到谷底时,突然打开瀑布放水,同时还派一部分人脸上涂色在旁边装神弄鬼,清兵大败,生还者一路说‘遇鬼了’。鬼子寨由此得名。”“老顾,把你弄去史志办的那领导真英明。告诉我们,他是谁,这次回去我们一定登门拜访,感谢他为我们培养出你这么个人物。啧啧!”唐兵褒贬不清地说。“你就幸灾乐祸吧!”老顾咬牙切齿。一个多才多艺的家伙几乎成了生活中的冷笑话,是该哭还是笑呢?“嘿嘿,饮水思源,要没有他,你也不会晓得这么多冷门的事。”唐兵这家伙说话很不地道,有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嫌疑。“我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抓条烙铁头回去卖了。”我突发奇想,“听说这烙铁头卖到上百万元一条,卖了钱补充补充装备。”“这主意不错。抓蛇我会。”唐兵立马眉飞色舞,“有了钱,我就去卖台两驱运动版的汉兰达越野车,不坐你这台破车。”“看不出,你还胸怀大志啊!”我不乐意了。天天坐我的车还心怀鬼胎!回去AA制算账时,尾数得想办法算在他头上。“我怕我们有命偷,没命花那个钱啊!”老顾摇头,“干黑市买卖,我们不专业。”唐兵面色一暗,跟着泄气了。“没路子卖,我们就一锅子炖了吃。”我仍不甘心,“我们也试试百万元的东西吃到嘴里,是什么感觉。”唐兵又来劲了,把个一米八的身子扭来扭去,“对对。你小子就嘴皮子好使,一件破事到你嘴里就妙语生花了。老顾,干不干?”“你们不是说真的吧?”老顾惊讶地问。当然不是说真的。能有几个闲钱出来当驴友,至少我不觉得我们已经到了铤而走险的地步。但我觉得去抓天下奇毒的烙铁头,肯定很刺激。“烙铁头奇毒无比,上了十大毒蛇排名榜。”我舔舔舌头,“要是能够抓上一抓,肯定过瘾。”“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想冒险。我说哩,你一不会摄影,二不懂历史,怎么就热衷当驴友了?原来你是找刺激来了。”老顾恍然大悟似的。“生活如此单调,找找刺激又何妨?”我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下,“到了。”“森林宾馆!”下车,唐兵看着前面的建筑皱眉,“我们是去鬼子寨,不是森林宾馆。拜托你搞清楚好不好?”“没看见前面汽车开不进了啊?”我没好气地,“大哥,脑袋瓜子想想事好不好?”唐兵挠着脑门嘿嘿笑了。“看过老电影《林海雪原》不?”我点了一支香烟,问。他回忆下,点头,“看过。”“记得里面那个土匪傻大个吗?还留着鼻涕那个。”“记得。”“那就是你了。”“什么?”唐兵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再说一遍。”“别闹,别闹。像不像他说了不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老顾拦着要冲过来的唐兵。他是过来人了,有些方面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他左右打量唐兵一番,“嗯,确实有点像。”唐兵气得差点吐血。 鬼子寨位于原始森林腹地,一条幽深峡谷,四周悬崖峭壁遮天蔽日,奇松怪石令人叫绝。谷内阴暗幽深,乱树横生。溪水潺潺,到处都是哗啦啦的流水声。这里的景致类似于张家界的金鞭溪,但比金鞭溪更野性、更纯粹。我和唐兵背着行囊,老顾则扛着他的摄影器材,我们走上一条林中小路,上面铺满落叶,走上去软软的。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见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刻着“青龙居”三个大字,大石头下似乎有个很深的洞,边上围了几个人在指指点点。听他们说,好像这里就是老蛇医陈远辉捕获第一条烙铁头之处。老顾听了,连忙凑过去拍照。我走到近处,猫下腰使劲往洞里瞅。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取出手电筒照进去,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感觉有股森然之气从里面透出来。我赶紧关了手电筒,闪在了一边。这一刻,我心生怯意,仿佛那洞口就是烙铁头张开的嘴,狰狞已极。我怀疑莽山烙铁头是不是有种灵性,它们似乎是这片森林的主宰。几千万年来,多少物种灰飞烟灭,它们盘踞在群山的缝隙里,阴森森地打量着一切。我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洞穿,浑身透凉。我为自己刚才在车上说的话追悔莫及。是不是它们感应了我的不怀好意?南无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嗡嘛呢呗咪吽!我念念有词。 “你中邪了?”唐兵在我颈后狠狠拍了一巴掌,我这才如梦方醒。“乖乖,厉害。”我抹着额头的虚汗。这会,我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你没事吧?”老顾也过来了。估计是看我脸色不好。我摇摇头,表示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之后,就开始走木栈道,情人松和千年杜鹃围绕。可惜这个时候,杜鹃花已经谢了。一路下行,孔雀瀑布出现了,远处是屹立的将军石,一座独立的山。老顾又开始卖弄他的才学了,夹叙夹议,把个将军石说得天花乱坠、威风无比。我佩服他的才学。传说总是穿凿附会,当不得真的。但我总觉得莽山堙没了太多的秘密。这座神秘的大山究竟会有什么等着我们?想起自然博物馆里那三角头的烙铁头,我就不寒而栗。唐兵削了根木棍,专找路边那些潮湿、阴凉的角落钻。我明白他那点心思,他想与烙铁头来个“偶遇”。这家伙被我几句玩笑话把心思给撩拨活泛了,属于基本立场很糟糕那种。我有种遇人不淑的悲摧感。唐兵很固执,总选偏僻处走,慢慢的,我们跟着他偏离了主道,往怪石林立、杂草丛生之处攀缘,搞得一身脏兮兮的,老顾抱怨不止。他的摄影器材很金贵,他得舍身护着,磕磕绊绊,能不恼火吗?“无限风光在险峰。”唐兵这样跟老顾说,想哄着人家。“你就用谎言掩盖你的真实目的吧!”老顾咬牙切齿,根本不被蒙蔽。不过,他对没经人工侵扰的自然景色并不排除,抱怨声中也还拍个不停。我看时间,都下午一点多钟了,选了快稍微平整、干净的石头上坐下,叫嚷,“吃东西了,吃东西了。”“你就是个吃货!”唐兵评价我。撂下东西,去几米外的小溪边洗了手。老顾小心翼翼找干净地方放好他的摄影器材,跟着去洗手。等我拿出装干粮的食品店要打开,唐兵一把抢过,“去,去,洗手去。饭前要洗手,你怎么屡教不改?”“哦。”我老老实实去洗手,听得老顾大叫一声,“啊!这里有怪物!”我吓了一跳,踩在块松动的小石上,脚下一个不踏实,跌了个扎实,落进了小溪,半边身子都湿了。饶是如此,也没人理睬我,唐兵直接从我身边奔去了,兴高采烈地问:“在哪里?在哪里?”“在这里,你看。”老顾指着溪水中。唐兵一看,泄气道:“大惊小怪,不就几条鱼吗?”我听见了直想揍人。几条小鱼也大呼小叫的,太井底之蛙了。溪水很冷,我爬起来,气恼之极,也没再去洗手,回头脱了弄湿的外衣外裤晾在太阳下,再去拿馒头,撕了包涪陵榨菜就着吃。那俩傻货还蹲在小溪边唧唧喳喳。“不是啊,这鱼很奇怪,有脚。”老顾说。“是吗?啊……是真的呀!”唐兵也开始咋呼,“厨子,快来看。这鬼东西有四只脚,跟蜥蜴一样。”“这玩意是什么啊?”老顾努力思索。两人开始下水围追堵截。我没兴致跟他们掺和,坐在石头上,一口气吃了两个馒头。他们所说的怪物应该是大鲵,一种比较珍贵的两栖动物,它的叫声很像幼儿哭声,因此又叫“娃娃鱼”。这玩意据说亿万年前跟恐龙一块混,恐龙灭绝了,它们藏在石缝、溶洞、水洼里存活下来。这就是低调的好处。这种肉食性动物,主要吃鱼类和甲壳类动物,一般栖息在清澈、冰凉的溪流或天然溶洞中。唐兵他们呆的地方是一片浅滩,溪水很浅,其中多有石块露出。那俩傻货倒腾半天也没捉上一条,倒是把一身都弄得湿淋淋的,惨不忍睹。我吃饱了,坐在石头上晒太阳。风有些凉,空气里有股腐败树木的沤味,像普洱茶的味道。溪谷边有两株老杜鹃树裸露了半边根须,有只脚又细又长的蚊子飞来飞去。他们俩垂头丧气地过来。“可惜,我忘记拿摄像机了。”老顾说。“你就知道吃!”唐兵开始嫁祸于我,“也不过去帮帮忙。”“那是食肉动物,我怕把我的手指咬断。”我懒洋洋地说。“什么,食肉动物?” 唐兵吃馒头的速度比我还快,口齿不清地,“你就编吧。”“那种鱼我从来没见过。”老顾不无遗憾,“拍下来就好了。” 他脱下到处是兜的摄影背心,掏兜里被打湿的东西。“那是娃娃鱼。”我告诉他们。“你看都没看,你怎么知道?”唐兵问。“不知道我在勘探队干过吗?”我点了一支烟,“荒山野岭我爬得比你多。”“哦。”老顾一拍脑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是娃娃鱼,我看过图片。”“就是你,笨手笨脚的。”唐兵又埋怨老顾。“你还不是一样的,腿粗得跟象腿似的。”老顾反唇相讥,“踩一脚,地动山摇,你一下水,娃娃鱼都吓跑了。”我起身去行囊里掏出一把折叠刀,走开了。听任他俩狗咬狗。我用折叠刀到旁边割了一大堆草。唐兵大声问:“喂,厨子,你不是想生火吧?”“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我说。“不能。”唐兵两手叉腰,理直气壮地,“我有责任提醒你,放火烧山,家底赔光。”我想死。我想拿根草把自己勒死。我遇上的都什么人啊?我好容易抑制住想死的冲动,把刀子在溪水里洗了,收好。找个地方蹲着抽烟去了。等他们吃完收拾好,差不多半小时过去了,我的衣服裤子还没干。唐兵嚼着槟榔,心有不甘地又跑去溪边看。“来了,来了。又来了。”这次,他压低了嗓门。老顾急忙去拿摄像机。我抱着草蹑手蹑脚过去,把草铺在周围。唐兵明白过来,赶紧也来抱草帮着铺。“这叫瓮中捉鳖吧?”唐兵笑嘻嘻问。“是守株待兔。”我叫他下水在上水赶,几条大拇指粗的娃娃鱼惊得往下游,游在草上就游不动了,我一把抢过老顾头上的太阳帽,一条条把娃娃鱼撮进帽子里……唐兵冲过来,兴奋得脸都青了。五条小娃娃鱼在帽子里细声叫着,声音像极了婴孩的哭声。这玩意头宽而扁圆,上面嵌着一对小眼,尾部侧扁,四肢短小,黑棕色,形状十分怪异。老顾凑近一个劲拍照。我拣了一条塞嘴里,顺着喉咙慢慢放进去,他俩目瞪口呆。等我把整条娃娃鱼咽下去后,唐兵瞪这对牛眼,“这也能生吃?”“这玩意壮阳补血,很难得。”我告诉他。“真的?”老顾眼睛发亮,抢了两条躲一边去了。还有两条,我又抓了条往嘴里放,唐兵急忙抢下剩下的一条,比比划划要放嘴里。他比划了半天,终于不敢吞下。他恼羞成怒,把娃娃鱼扔进小溪放生了。“牲口啊!你这个牲口!”他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生冷不忌啊!”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那边,老顾正在跟娃娃鱼作艰苦卓绝的斗争,他龇牙咧嘴吞下了一条,干呕了半天,剩下一条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他懊恼地抓着剩下那条娃娃鱼,不知如何是好。唐兵一个箭步去夺过他手中的娃娃鱼,扔进溪水里,老顾如释重负地摇头。我没有理会唐兵鄙视的目光,径直去穿了还没干透的衣裤,背上行囊,大摇大摆走了。有了这个插曲,唐兵找烙铁头的兴致也黯然下来,三个人又走上了正道。趁四下无人,唐兵又猛吼了一阵。吼完后,面色红润,一副心满意足的惬意样,走路也轻快了。生吃了两条娃娃鱼,开始还没什么,越到后头我身体就越不对劲,胸口跟窝了团火一样,浑身发热,怪不舒服的。我喝了很多水,仍然唇焦口燥。走着、走着,我实在受不了了,找个稍微干净的石头坐下了。“你,你——”唐兵回头,大惊失色,指着我的手发抖,“你鼻子流血了。”我一抹鼻子,觉得黏糊糊的,看手上,全是血。我脑袋嗡的一声,就迷糊了。
三、糟老头娃娃鱼生在寒冷之处,昼伏夜出,喜静、怕光。大白天在小溪里捉到娃娃鱼,真是活见鬼了。我怀疑自己吃的是水蜥蜴。这东西跟娃娃鱼长得差不多,难辨真伪。水蜥蜴是卵生,别说吃,看了都气鸡皮疙瘩,有没有毒不清楚,但它的表亲壁虎就很毒,反正不是好东西。迷迷糊糊想到这里,我全身就发软。我禁不住悲从中来,我想我中毒了。“你怎么啦?”老顾着急地抓着我的双肩摇晃,“你没事吧?”“是不是娃娃鱼咬烂了他的肚子,他不是说娃娃鱼是肉食动物吗?”唐兵联想道,脸上满是急色。“不会吧。”老顾心里也没底。他俩手忙脚乱拿纸巾帮我擦血,最后索性把纸巾卷成团,塞住我的鼻孔,让我仰着头鼻孔朝天。此刻,我身体里还是燥热的,汗涔涔的,血脉里似乎有一粒烧红的铁星子在滚动,非常有质感。“我要喝水。”我仰头眯着眼睛说。想着可能中毒而死翘翘,我心里一片黯淡。天不假年,我怎么会命丧荒山野岭?要说出去丢死人了。报纸上这样写:一男士至莽山旅游,因误认水蜥蜴是可以壮阳的娃娃鱼,生吃两条,七窍流血,中毒身亡。这条新闻绝对有轰动效应,娃娃鱼也会因此身价百倍。我麻痹地想,要是能回家,我去养殖娃娃鱼去,那肯定是绩优股,奇货可居。唐兵拿出水壶,直接往我嘴里灌。我一口气咕噜咕噜差不多喝了半壶。折腾了好一会,鼻血止住了不再流,身上没那么热了,神智也开始清醒。看我情况渐渐好转,他俩慢慢安下心来。“你现在感觉怎样?”老顾问我。“感觉,感觉有根棍子戳着我。”我费劲地说,目光往下望去。这一看,才知道不是什么东西戳着我,是自己身体不可抑制的反应。嘿嘿,我突然兴奋起来,我明白自己没吃错东西。娃娃鱼生在寒凉之处,但并非寒凉之体,这玩意阳气高,极其霸道,特别是它的血,更是不可多得的壮阳之物。我吃下之后,阳性高涨,身体一时不适,难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接纳它的阳气,故以有所反应。所以说,暴饮暴食要不得,凡事得细水长流。补药这玩意更是。“下贱。”见我没什么大碍,老顾又恢复了常态,“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乌七八糟的。”我非常委屈地看着他。哥哥啊,不是我想,是身不由己。那破鱼太霸道了!补得我小身子骨难以承受。我站起来,弯腰踢腿,感觉没什么异常了,遂笑逐颜开。之后,我们继续赶路。没走多远,看见路旁有三个连在一块的大土坑,长满了竹子,但可见人工的痕迹。这是传说里中李自成的造纸湖。据说,当年李自成兵败,逃匿在莽山时,叫部下造纸,运去山外换粮食和盐巴,生产自救。老顾如数家珍地跟我们讲述,可见他确有过人之处,这方面下过一番功夫。“不好。”老顾大叫。“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兵弄得神经兮兮了。“我觉得好难受。”老顾捂着胸口。我明白他也跟我刚才一样。我吃了两条,他吃了一条,这会也该轮着他了。我幸灾乐祸地想。但作为始作俑者,我不敢声张,只得煞有介事跟着转移。唐兵找了个地方扶老顾坐下,把水倒水壶盖里给他喝。跟战争片里那些桥段一样,不管什么伤,都是喂了水再说。电视深入人心啦,把人愚弄得不堪入目。可惜水壶里没多少水了,三五两口就喝净了。我心知肚明,这毛病挺一挺就过去了,我已经体会过了。就像北方人吃辣椒,辣得要死不活的,隔会就没事了。我倒是不着急,四下张望,看能不能找着一株杨梅树。五月,是南方梅雨季节末,梅子熟了。据说,莽山的杨梅树很多,可惜这一路来,我没看见一株,心有不甘。“你找什么?”唐兵见我鬼头鬼脑地张望,问道。“看有没有杨梅树。这个季节,正是梅子熟了的时候。”我告诉他。“你狼心狗肺啊?这个节骨眼,还想着摘杨梅?”唐兵恨恨道。“没事。老顾没事的。”我胸有成竹地,“过一会就没事了。我不也没事吗?”“这样啊!”唐兵恍然大悟,“都是你小子惹的祸。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东西不敢吃?生吃娃娃鱼,哼!”我见老顾面色好了许多,估计是听我所说,放下心来了。哼,让你刚才五十步笑百步,我眼珠一转,道:“不是娃娃鱼,刚才我们吃得是水蜥蜴。”“水蜥蜴?水蜥蜴是什么玩意?”唐兵问。“一种生活在水里的四句脚蛇。”我简单扼要地解释。果然,老顾听见,脸色唰地变黑了,喉咙咕噜响了,张开嘴,一副要吐的样子。“真的吗?”唐兵急问,“那玩意有毒吗?”老顾也十分紧张地看着我。我慢条斯理地,“这个嘛,嗯,不好说。好像…..似乎…..可能…..大概…..”“去你的吧。”唐兵明白过来,推我一把,“老顾,别怕,这小子在吓唬你。”看老顾恼羞成怒的变态样,我捂着肚子抽筋般大笑不止。扯淡间,对面走来一个老头,身着对襟无领的短衫,下着青蓝色长裤,腰缠粗花布带,头缠双角头巾,年纪大约在七十岁左右,身后跟了条黑狗。奇异的是,老头肩上斜挎只黑布兜,背上背着背篓,背篓的布带深深勒进他的肩膀,显然十分沉重,但他脚步轻快,气息均匀。“大爷,您好!”我收敛了放浪形骸的鬼样子,迎上前,躬身道:“请问,这里离鬼子寨还有多远?”老头刚站住,他身后那条狗就窜上来,舔着舌头在我裤腿上嗅来嗅去。老顾脸色立马变了,我没理睬那条狗,跟着主人的狗不会乱咬人的。就像如今的狗腿子,在外面横行霸道,在主子面前是不会乱说乱动的,除非主子发话或者暗示。果然,那条狗在我脚下嗅了半天,抬头,睁了一双狗眼看我。“小伙子,这就是鬼子寨了。”老头笑眯眯的,黝黑的脸上满是和善。不是我问得没水平,而是我们之间的地理概念没对上号。我问的是寨子,他回答的是区域。我木讷地解释:“我是问——”“哦,你是问寨子啊?”老头手往身后一指,“再翻两个山头就到了。”“谢谢您!”我点头道谢,“大爷,歇口气吧!”“好。”老头爽朗地答应了。我连忙帮他取下背上的背篓,放好,又双手递上一支香烟。老头也没推辞,接过香烟,任我给他点燃。唐兵很明事理地搬来一块石头,放平,上面还垫了张旧报纸,请老头坐下。我冲他点点头,表示对他的配合很满意。老头坐下了,表情不亢不卑。我心知这个老头不简单,不像深山老林没见过世面的人,我顺势蹲在他旁边,笑着问:“大爷,看您的装束,是瑶族人吧?”“是的。”老头吸着烟半眯着眼回答道。那条狗乖乖地蹲在他另外一边。我知道,瑶族人十分爱狗,几乎到了敬畏的程度。他们认为狗是他们的祖先,从不吃狗肉,也不打狗,狗死了还会挖坑埋了。“你这条狗真不错!样子好威猛,又听话。”我投其所好。老头露出认同的笑容,欣然道:“嗯,这狗很忠诚!”“看得出。”我不无遗憾地,“我也喜欢狗,可惜城里不能养。”“啊啊,这就是了。城里有城里的好,山里有山里好。”老头手指山林,“这山里也吵,各种各样的鸟有时叫得人心慌。不过,这叫声不会要你的命。”“你这狗很厉害吧?”唐兵凑近来,“老话说,黑狗是二郎神派到凡间保境安民的。”“传说吧。”老头嘿嘿笑了。“我知道,黑狗是神农帝的爱犬。当年,神农尝百草,在离这不远的一座山上中毒了,是他身边的一条黑狗咬着他的衣服拖到一棵茶树下,让他喝了茶树上的露水才活过来,而这条狗却累死了。后来,这座山就叫狗脑山,这山上的茶叶就叫狗脑贡。现在,这茶叶一千块钱一斤还拿不到货。”我把道听途说的添油加醋,说得煞有介事。孰料,老头正色道:“你说的没错。神农帝就是我们的祖先,当年他跟黄帝打仗,打败了,带着剩下的人跑到了这里,尝百草、得嘉禾、制作耒耜,种五谷,后代就慢慢成了瑶族。黑狗救了神农一命,所以,我们瑶族人很敬崇狗。”我大吃一惊。我不过是穿凿附会,怎么神农在他嘴里就成了瑶族的祖先了?这个历史问题我不敢多嘴,留待那些学富五车的学者们去考证吧!听老头这么一说,老顾来了兴趣,顾不得唇焦口燥,也不喊胸口痛了,凑过来想跟老头认真探讨一番。老头一瞧他脸色,道:“你吃了什么东西吧?”这话问得我们面面相觑。我第一个反应是:高人,肯定是高人!看来,我一番殷勤献对了,我得意得地跟唐兵悄悄眨眼。“那东西是极阳之物,一般的体质吃了受不了。”老头伸手在背篓里摸索下,摸出几片树叶,给了两片给老顾,要他放嘴里嚼。另外给了我和唐兵一人一片。老顾从老头脏兮兮的手里接过树叶,看上面好像还有蜘蛛网的痕迹,拿在手里还在迟疑,我已经把我那片放嘴里嚼了。入口一股涩味,嚼烂了有些苦,再慢慢嚼,一股清甜从舌尖开始蔓延,口齿生津,方才那种焦躁、烦闷之气被驱散开来,浑身说不出的舒服、通畅。见我如此,老顾和唐兵不再犹豫,把树叶放嘴里嚼了。“这是山里的野茶吧?”我眼巴巴问老头。“嗯,小伙子,你眼界不俗。跟我这老头子有点投缘。”老头伸手,“来,把你的手给我。”我乖乖地把手伸出,他一只手攥着我的手腕,大拇指按在手腕的脉络上,凝思片刻,松了我的手,道:“你的腰受过伤,一直没好利索,一到春天就痛是不是?”我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点点头。“这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你还有心病。”老头慢吞吞说。不止是我,老顾和唐兵都惊讶了。一直以来,他们只知道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饭馆老板,有几个臭钱,贪玩,并不十分了解过去,心病一说更是前所未闻。老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如果你们有空,就去泽子坪走一遭。”说罢,他背上背篓,走了。留下我们三人目瞪口呆,楞是半天没回过神。这一切太神奇了,令人匪夷所思。“你有什么心病?”唐兵头脑简单,陷入得浅,醒来也快一点,“老实交代,是不是从前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今自知罪孽深重,难以自拔?”“你的想象力挺不错的啊!”我斜眼表扬他,“难怪练气功也能练岔气!”练岔气是唐兵一生无法消除的魔障,谁提就跟谁急。果然,他粗眉一竖,拔腿就朝我冲过来。我手提背囊,一转身跑远了。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有的战争法则还是要发扬光大的。我顺着起伏不定的石板路一直往前跑,在一个拐弯处拐进了一条岔路。唐兵追了几步,又掉头去拿背囊了,见我跑远了,没发狠追,只是在后面破口大骂,诅咒我一头栽倒山沟里去。这条岔路没有了石板,是一条上山的小路,我放慢了脚步,等他们经过时向他们招手。他们爬上来,老顾喘着粗气问:“你跑这来干嘛?”“你们还记得刚才瑶族老头给我们吃得树叶不?”我把嘴里嚼得稀巴烂的叶渣吐在手上,给他们看。“怎么了?”老顾问。“你们不觉得很神奇吗?你们从前见识过这样的树叶吗?”我以问代答。老顾摇头,陷入思索中。唐兵也忘记跟我的矛盾,挠头抓腮,不知我打什么鬼主意。“这应该是这一带的一种野茶叶。”我梳理脑海里的线索,“从当时他给我们时茶叶的状况来看,摘下来的时间应该在两小时左右。所以,我估计,这种茶树在这方圆十来公里的范围内。”“你想去找这种茶树?”老顾明白过来。“嗯。”我点头。“是猎奇还是想借此发财?”老顾果然是个明白人,把仅有的两种可能给归纳了。我摇头。说实在话,我脑袋里还没有清晰的考虑。仿佛是出于一种本能,想去找到这种东西。或者两种情形都有。反正,我就是想找到这种茶树。老顾看看天色,又套出手机看了时间,“快五点钟了。这一找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我们晚上还得赶回放车的地方,时间怕是不够了。”“赶不回就在这里露营呗。”唐兵倒是干脆,“车子嘛,反正也不是我俩的,丢了活该。”听听,这什么话?这家伙还在记恨着。驴友组织到底还是松散性的群众组织,团结性就是有问题,而且整改难度大。就拿我们三个来说吧,谁都想当头,谁也不服谁,都两年了,还没推选出一个领导来。大航海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没有一个领路人,前进没有方向,革命没有希望,长此以往,前景堪忧!想到这里,我痛心疾首、忧心忡忡。“要不,这样。你们俩一块回宾馆去。我呢,去找找。我们明天中午在泽子坪汇合。”“那不行。”唐兵嚷道,“万一你小子有个三长两短,不说掉进悬崖,就是被老鼠咬掉了鼻子什么的,我们回去怎么跟你家人交代?”兄弟啊,讲义气!我忍住上前跟他握手的冲动。心想,真是张乌鸦嘴,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这样吧。我们在这一块找,无论找没找着,一小时后返回。”老顾建议。我盘算下,也只能这样了。我们仔细查看了地形,检查并重新分配了装备,由老顾居中,我和唐兵一左一右去旁边的两座山。我们把老顾那些大件的摄影器材和另外不需要的装备藏好,之后,轻装上阵,分头行动。 这座山十分陡峭,树长得也茂密,林里阴森森的,到处是粗粗细细的藤蔓,地上厚厚的败叶,能够踩出水。不时有红得发紫的蜈蚣从卧倒在地的朽木里惊逃出来乱窜。我在树丛里艰难地穿行,用瑞士军刀披荆斩棘。这把原装进口的直柄军刀很锋利。我在树丛里砍出了一条勉强过身的路,转了差不多个把小时,三次都回到原来的地方,等我惊醒过来,天已快黑了。看着周围我砍下的痕迹,我懵了。我的妈,我怕是遇上传说中的“倒路鬼”了!
四、倒路鬼在南方的山林地带,一直流传着有关“倒路鬼”的传說。说傍晚时分,人们在山林里赶路,好端端的会看见一条宽敞的道路,并不由自主地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结果走来走去,总在原地绕圈子。此时,太阳落山了,林子里变得更加晦暗,百鸟归巢,有几只乌鸦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我定定神,拿出手机要跟老顾他们打电话,结果没信号。我进林子前还看了手机,信号良好。这真是遇上鬼了。我打了个冷战,一股凉意遍及全身。身边松树的树阴遮住光线,林子里漂浮起越来越浓的雾气,这时候我就不是害怕了,而是害怕得要命。四野人迹罕至,山风凉飕飕的。为了壮胆,我想大喊,但是声音颤抖,像瘸了一只腿,左摇右晃。我用瑞士军刀去砍身边的一根老藤,老藤一下子跳开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鬼魅起来。我是个无神论者,从小就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今天我的信念动摇了。我想起传说里有关山神的诅咒之说。说是,山神对不恭敬的人会惩罚的。这不是危言耸听。在埃及金字塔幽深的墓道里,刻着一段庄严的咒语:谁打扰了法老的安宁,死神的翅膀就将降临在他头上。上世纪二十年代,一支英国考古队打开了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法老图唐卡门的陵墓,之后,不到十年功夫,参与挖掘陵墓的考古队员全部离奇暴死。我不知道怎样惹上了山神。是在自然博物馆突然兴起盗蛇的念头,还是生吃了娃娃鱼?我脑袋里闪过青龙居下那形似蛇嘴张开的幽深洞穴,闪过娃娃鱼张嘴似孩儿啼哭的叫声,还有我流的鼻血,想起这些,我不禁毛骨悚然。转念间,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我现在满脑子急于走出这片林子的心思,找茶树的念头早抛到九霄云外。我在行囊里摸出电筒,摁亮,一团淡蓝的光射出来,周遭变得清幽幽的。电筒是一种防爆专用电筒,比钢笔略大,便于携带,但电力足,可以连续开六个小时,发出的光是那种电弧似的蓝光,这样的光芒在深山密林里显得很怪异、鬼魅。我定定神,掏出指南针,试图查看方位,孰料指南针也见鬼了,一个劲地转悠,就是不好好停下指引方向。这下,我更加慌神了。上面落下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在我脸上,我杯弓蛇影地摸了,是鸟屎。林涛阵阵,山风呜呜,雾越来越浓。透过电筒光,我发现雾气七彩斑斓,如平地涌起的云霞,十分迷人。我暗道:不好,可能是桃花瘴。这次,我死定了。《后汉书·南蛮传》记载:“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者十必四五。”南方山林潮湿多雨,气温又高,湿热之下,山里死亡的动植物容易腐败,这些腐败之气郁积而产生致病的有毒气体,是为瘴气。瘴气之毒极为厉害,闻者莫不头疼欲裂、胸腹胀痛、神智恍惚,甚至眉须脱落,赤目而亡。而瘴气中最霸道的莫过于桃花瘴了。桃花瘴起于春夏之交,所经之处,人畜通杀。我感到呼吸越来越不舒畅,恍惚里,我似乎看见自己身着花衣坐在桃树上,大朵大朵的桃花压满枝头,连成了漫天的红霞,艳丽无双,如火如荼。我像电视里练过辟邪剑法的东方不败一样,捏一个兰花指,轻轻吟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我恶心得要吐。我想抽身逃离,离那片变化不定的雾气远远的,可四处荆棘遍布,那种开了白花秋天结红果的叫糖罐子的灌木,此时变得格外可恨。没地方可逃,我索性席地而坐,破罐子破摔了。我想通了,反正世界很公平,每个人都只死一次。我大义凛然地告诉自己:生活生活,生下来就别想活着回去!这时候,也不知道老顾和唐兵他们怎样了,是不是遭遇了我一样的困境?我抬头,企图从树叶的缝隙中看见星星或者月亮,可惜除了白茫茫一片雾色,什么也看不见。我掏出那把瑞士军刀细细抚摸。这把刀是十年前葛丽送我的,刀刃上已经有两个小缺口。它陪伴我度过了许多艰辛时光,如今,睹物思人,只剩下了怀念。我从没跟别人说及自己的过去,那些往事是我不敢触及的内伤,除了痛,仍然是痛。雾气将我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我在想,霸道的桃花瘴会不会像书里所说的那样,一寸寸腐蚀肌肉,令人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坐着的草地上凉凉的,一米开外的草轻微地晃动,有个东西在爬行,寂静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分外清晰。不知道是老鼠还是蛇,对此我已经没兴趣理会。我变得格外冷静。在我过去的野外生涯中,我经历过许多惊险镜头,被蛇咬过、被狼追过、被泥石流围困七天七夜、从悬崖上摔下摔断两根肋骨,都被我挺过来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无能为力。回忆起过去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我不由笑出了声。或许是我的笑声引来了一只猫头鹰的怪叫,那是种奇特的“咕咪、咕咪“的凄厉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我吓了一跳,蓦然跳起来。跳起来,我气得差点给自己两个耳刮子。理论上说,中了瘴气,会呼吸不畅、头昏眼花、四肢麻痹、神志不清。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吗?我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傻了。我开始让自己冷静下来,把错乱的思绪理顺。为今之计是选定一个方向笔直走下去,这样才能少走弯路,从而走出这片山林。我决定采取一个最愚蠢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往低处走。我吃了点干粮,找了棵桑树,采了七片桑叶重叠贴在肚脐上。这是从前听前辈讲的一个破“倒路鬼”的法子。管不管用不知道,聊胜于无吧。反正涉及到鬼鬼祟祟方面,七这个数字使用率挺高,至于因为什么,不得而知。整理好装备,我把电筒挂在胸前,手握军刀动身了。事到如今,我已顾不是害怕了,管他什么魑魅魍魉,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一路通杀!我抱着速战速决的念头,一路砍将过去,荆棘划破了我的手掌、手臂和脸,不知砍了多久,当我从一个石缝之间钻出来,抹着额头的汗时,突然听见溪水流动的声音,我欣喜若狂。溪谷,多是两座山的交界。这也就是说,我到了这座山的边缘,我走出来了。我激动地大吼一声。这是真正的山鸣谷应,端得是不同凡响。我油然生出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快感。吼声刚落,那边就有了回应。是唐兵气息凌乱的吼声,难听死了。黑暗里,我举着电筒大力晃动,雾大,根本看不清。我努力辨析声音传来的方向,估计了位置,顺着小溪流而下。半道中,我看到两株杨梅树,很不甘心地爬上去摘了许多。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汇合了。此时,我才感觉脸上、手上火辣辣的痛。他俩比我好一点,但也是挺糟糕的,手上、脸上都有荆刺挂开的血痕。“你是不是遇上倒路鬼了?”一照面,唐兵就责骂,“你搞什么名堂?等你好半天,害我们急死了。”我撅了大拇指,表扬他:“这也能猜到?厉害,厉害!我真遇上倒路鬼了。”我把遇到的状况一五一十跟他们讲了。“这山确实有些邪门!”老顾心有余悸地,“我也差点迷路。钻了半个多小时,钻得手脚发软,结果发现一直在方圆二十米的范围绕圈子。”“就是你出得馊主意。找什么野茶树,差点要给你找魂了。”唐兵骂骂咧咧。“别说了,快点回吧!”还是老顾清醒,“快十点钟了,得抓紧回去找点热乎的东西吃。”“还有什么吃得不?”唐兵问。“没了。”老顾说。我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杨梅吃不吃?”“靠。不早说。”唐兵一把抢过塑料袋。这厮太能吃了,不一会功夫,一袋杨梅让他吃了一半,楞是连杨梅核都没吐一个。我考虑是不是找机会提一提,商量追加他AA制附加费。明显的多吃多占嘛!
五、泽子坪
师公是瑶族的专业神棍,他们一般粗通文化、了解瑶族的历史,更厉害的是,他们身怀某种神秘力量,通鬼神知阴阳、作法施功呼风唤雨,邪门得紧。在我们驴友三人行生涯里,我出过许多馊主意,但这次来找老头的馊主意货真价实。非亲非故,仅凭他昨天一句‘有点缘分’就来了。除了脑袋大面积进水了,我想不出还有其它理由。“你们来了?”盘师公似乎一直在等着我们,他佝偻的身子欠了欠,指了火塘边的小凳子,“坐。”火塘上吊有一个钩子,上面挂了一陶罐,里面煮的东西正翻腾,估计是茶。屋里的黑不仅仅是光线的原因,还缘于火塘天长日久的熏陶,墙壁和头顶上的木檩条都黑不溜秋的。更令人感到阴森森的是,厅屋正墙上的神龛里,供奉的女面蛇身的木雕黑漆漆,一双突出的眼珠子亮着幽光。那幽光是案桌上燃烧的蜡烛反射的。“阿公,您好!”“您好,阿公!”我们毕恭毕敬跟盘师公打招呼,声音里有些轻微的颤抖。我在老头旁边的小凳上坐下。尽管我心里发虚,但我觉得馊主意是我出的,如有不测风云该我首当其冲。唐兵把手里提着的两瓶酒晃了晃,放在饭桌上,“阿公,礼轻,表示个意思。”盘师公招手要他坐下。唐兵跟老顾都坐下了。这种情形透着几分怪异,“阿公——”老顾张嘴想说什么,被盘师公扬手止住了。盘师公莫测高深地笑了,从身上的黑布兜里掏些东西放进陶罐里煮。火塘里烧着木炭,我们坐在旁边开始冒汗。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盘师公把罐子里黑乎乎的药水用一个大碗盛了,左手端碗,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他右手凌空一抓,把攥紧的手在碗上面慢慢松开,然后,将碗给了我,干巴巴道:“你们把这茶喝了。”我双手端着发烫的碗在犹疑,碗里的茶水黑乎乎的,散发出一种怪味。这玩意就是瑶族人家待客的珍品吗?我知道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待客之道,不外乎进茶、进酒那一套,通常是将自己最好最具代表性的特产拿出来招待客人。我不怀疑少数民族那种淳朴、真挚、坦荡的民风,只是眼前的一切有着太多的不可理喻,由不得不迟疑。我悄悄跟他俩交换下眼神,毅然把碗举在嘴边吹了一气,喝了一大口。这哪里是茶嘛,根本就是毒药,又苦又辣,还有股腥臭味,喝了立马反胃想吐。但我忍住没吐出来。少数民族民风淳朴,但忌讳也多。我怕不小心踩痛了盘师公哪根神经,给你来个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翻手作法弄股妖风把我们扫地出门。我强忍住吞下去茶,急忙将碗递给老顾。老顾接碗也喝了一口,面色瞬间变得很怪异,赶紧像扔烫手山芋似的递给唐兵。唐兵喝了一口,大叫:“这是苦丁茶吗?”浑有浑的可爱,浑到极处就是浑然天成。他这一咋呼,把我们不好声张的疑虑全盘托出,并且没有丝毫不妥。盘师公不置是否,只是怪异地撇嘴,露出满口整齐的黄牙,他指着罐子说:“你们把碗里和罐子里的都喝了。”我们三人的脸顿时黑了。我心里嘀咕:老头啊!就算热情好客,也不兴这样吧?这要命的东西能不能让我们不喝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纵然你这是灵丹妙药,没见我们喝得别扭吗?“你们昨天爬过五鬼山,是吧?”见我们迟疑,盘师公慢悠悠道,“那地方不是谁想爬就能去爬的。”“五鬼山?”老顾一头雾水。“五鬼山在鬼子寨的东北边,离我们昨天碰面的地方不远。”盘师公说,“那里常年有雾,山里又有溪流,湿气重。现在搞旅游开发,来来往往的人多了,阳气旺盛,冲淡了那里的阴气。要换过去,你们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你是说,那里有瘴气?”老顾用手把头上那稀疏的头发往上梳,显得从容不迫。“你们是不是遇上了倒路鬼?”盘师公不待我们回答,指着罐子,“这是去瘴气的。”老顾连忙从他唐兵手里抢过碗,咕噜咕噜大口喝,喝完,又手忙脚乱去罐子里倒。唐兵凑过去,老顾用手臂拦着他,嘴里嚷道:“别急,别急。”两人抢着把碗里的药汤喝得精光,这才想起我似乎还没怎么喝。两人不约而同地拿眼光瞟我。患难见真情!这就是经常在一起混的兄弟。真情就是患难的时候别怪我跟你不客气。我摇头无语。盘师公坐着咕噜咕噜抽他的水烟,眯着三角眼冷眼瞧着。丢人啦!我差一点要仰天长啸。其实我也想去抢,只是腰痛,手脚没往常那般灵巧,遂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无限鄙视地看着他俩,四两拨千斤地轻描淡写说:“我记得你们好像都是干部啊!”“关键时刻,不扯那些虚头巴脑的好不好。”唐兵理直气壮地,“你少喝两口会死啊!”“不会死,那你们还抢?”我翻着白眼。“我们一时激动,忘记了绅士风度嘛!”唐兵冲盘师公嘻皮笑脸,“阿公,谢谢您了!我叫唐兵,让你见笑了。我们经常这样打打闹闹,其实,我们的关系挺铁的。”“看得出,你们都是性情中人。”盘师公道。“谢谢您了,阿公!”我由衷地致谢。我现在不是庆幸来对了,而是惊讶他老人家似乎能掐会算,他算到我们会去五鬼山,算到我们今天会来,算到我们会中瘴毒。他似乎像一个天衣无缝的套子,轻描淡写地把我们给套牢了。“我说了,我们有缘。”盘师公那对三角眼闪着光。这时,外面进来一个阿婆,手提一篮子蘑菇。看见我们,不无埋怨道:“来客人啦!老头子,你怎么不端酒请客人喝呀?”“嘿嘿,老婆子,你看看他们的脸色,能喝酒吗?”盘师公嘿嘿一笑,“你去熬一锅粥吧。”“阿婆,您好……”我们三个都站起来,点头哈腰。“你们坐吧!”阿婆很客气,“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随即上厨房忙碌了。阿婆回来了,老头活络多了,问几句也答上一句的,我们问了当地一些风土人情,这些老顾最感兴趣,又是他的强项。东拉西扯过了约莫二十来分钟,我开始感觉不适,小肚子一阵比一阵紧,里面好像有东西在翻腾。“布——”唐兵放了一个响屁,脸色涨红。“出门往左走有茅坑。”盘师公垂着眼睑说。话音刚落,老顾夺门而去。老顾素以儒雅自负,这会顾不上形象了。我想以后一定找个机会,跟他的女粉丝们讲一讲著名好摄之徒老顾不得不说的故事,讲述他如何情不自禁、屁滚尿流……想到这里,我哑然失笑。转念间,唐兵也捂着肚子奔出去了。我刚要产生一点想法,自己也忍不住了……我们三人轮番上茅坑,而且频率越来越急促,拉得天昏地暗,最后,都不敢离开茅坑的破门。茅坑臭气熏天,又小又简陋,几根圆木架在粪坑上留出一条缝,两个人蹲下还得背靠背。“你说,老头子是不是放了巴豆?”唐兵蹲我背后有气无力地,“而且是大量的。”“没有。”老顾站在茅坑门口,“我问了他,他告诉我,放了救必应、臭茶辣、石蛙腿、还有蜈蚣。”“蜈蚣!真恶心!”唐兵嚷道,“他怎么不放烙铁头啊?”“你想的美。莽山瑶族人叫烙铁头为‘小青龙’,是他们的图腾。他们认为自己是伏羲和女娲的直系后代。传说里,伏羲和女娲是人面蛇身的神仙。你们看到那神龛里供奉的木雕没有?瑶族人认为他们和一种叫“小青龙”的蛇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自己继承了伏羲和女娲人性的那部分,而蛇性被“小青龙”继承,因此,把“小青龙”奉为图腾。”老顾引经据典。“这么复杂啊!”唐兵大汗。“别说吃,你就去抓一条试试。看瑶族人不废了你!”老顾警告说。我蹲不下去了,尾椎骨疼得厉害,我擦了屁股慢吞吞站起提裤子,还没拉好拉链,就被老顾一把拽了出去,他一躬身钻进了茅房。我只有痛得龇牙咧嘴的份。我一身冷汗、手脚发软地回到屋里,冲盘师公挤出个笑脸,慢腾腾坐下。“腰伤犯了吧?”盘师公起身去里屋拿了包东西来,打开,是几个发黑的竹筒筒,一瓶深红色的药酒。他要我脱了衣服背向他,倒了一碗酒让我先喝一口,然后他含口酒“扑哧”喷在我背上,接着,他一双粗糙而有劲的手掌在我背上摩擦,他的手掌有种令人迷惑的滚烫,所经之处火辣辣的,透到了骨子里。他顺着我的脊梁骨一路摸捏,骨节噼啪作响。末了,他点燃碗里的酒,一手端碗,一手将竹筒筒在火焰说过一过,再飞快地把竹筒口按在我尾椎骨上……这时,阿婆端上了一碗干净的水。盘师公接过碗,右手食指在碗面上比划一番,嘴里念念有词。弄完了,又咕噜咕噜抽水烟筒去了。我心想,不要这么煞有介事吧!不就是拔火罐吗?早上唐兵就给我拔了。那玩意不是没用,但治标不治本。那俩家伙陆陆续续回了,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除了好奇,还有幸灾乐祸。阿婆端了盆热腾腾的粥来,还有两碗霉豆腐和剁辣椒,招呼他俩吃。俩吃货当着我的面把粥喝得嗖嗖响,惬意极了。我真饿了,中午在车上吃了个馒头垫肚子,早拉稀拉得荡然无存,这会已饿得眼冒金星。半小时后,盘师公给我拔下了竹筒,干巴巴道:“去喝粥吧!”我迟疑地起身,尾椎骨居然疼痛全无。我试着弯腰扭胯踢腿,一气呵成,全然无碍。我惊奇地看着盘师公。“这世上好多事情都没有答案的。”盘师公吐出一口烟,“我活了九十多岁了,好多事情都还没看懂的。”“九十多岁?”唐兵闻声凑过来,毫无礼貌地在盘师公脸上端详,不可思议地说,“阿公,你没有吓我们吧?”“老而不死是为贼。”盘师公瞪着一对三角眼,“我一辈子装神弄鬼,确实吓过不少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兵忙解释,“我是说,你看上去就是六十来岁的样子,怎么就……”“快去吃粥吧。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不会是想赖着不走吧?”盘师公唯一说了这句笑话。我去喝粥去了。我敢打赌,不仅唐兵肯定有这样的企图,我和老顾两人也有此念。好奇,是驴友的基本素质。这瑶族老头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他身上有太多鲜为人知的神秘东西。吃饱喝足了,我们准备告辞。大恩不言谢,我们没矫情说千恩万谢的话,我问盘师公以后能不能来看他。世外高人不喜欢别人打搅。对我提出的要求,唐兵非常赞同,他望着盘师公,满脸都是热切的期待。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看上去跟六十来岁一样,并且在山路上健步如飞,太妖孽了。难怪他心往神驰。盘师公坐在椅子上没动弹,弓着背一个劲抽水烟。我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的世界我们根本无法进入,他也不希望我们进入。治病、驱魔、画水,那些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把式,充满了诡秘的色彩。“阿公,你能收我为徒吗?”唐兵终于按捺不住,提出了这个在脑海里翻过无数次的念头。“你师父肯吗?”盘师公说出了关键之处。背叛师门另投其它门下,是武学界的忌讳。可唐兵确实是明珠投暗,一个师父让徒弟练岔了气,并且束手无策,这样的师门背叛也就背叛了,良禽择木而栖嘛!我无限同情地看着唐兵。“我……我……这个、这个……”唐兵支支吾吾,脸上写满失望。临走时,盘师公到里屋拿出一根约一米长用油布包着的东西给我,“这个东西你拿去吧。”油布有些糜烂,上面布满尘埃,我迟疑地打开,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剑,剑长三尺,羚羊角柄,红木剑鞘,剑身包铜处均錾刻精美的五爪龙纹及缠枝花纹,剑柄上镶有红宝石和翡翠。剑格之上有镶金篆书“大顺”二字。从工艺来看,这是把明代古剑,如果去电视台《鉴宝》节目亮相,怎么也得估价几十万。我脑壳短路了,茫然地看着盘师公。“这是山里人在山上挖土无意中挖到的,他们觉得是神物,拿给了我。这不是我们瑶族人的东西,放在我床底四十多年了,我拿着也没用。”盘师公淡然道,“我们有缘,你既然来了,我不能让你空手而去。”“阿公,这个我不能收。这东西很贵重的。”我说。“我一生没踏出莽山半步,山外的那些东西于我无关。”盘师公挥手,“你们去罢。”我向他鞠了个躬,没有再推辞,转身往外面走。盘师公送我们到门口,突然伸出双手握住唐兵的手,“带句话给你师父:要练气,先修心。”说话间,他猛地掐了唐兵的虎口。唐兵痛得一声大叫,几乎跪倒在地。我跟老顾见状大惊失色。盘师公松开手,一句话没说,转身回屋了。此时,唐兵面如土色,佝偻着腰浑身哆嗦,眼里全是茫然,跟个白痴似的。 上了汽车,唐兵攥着方向盘迟迟不开车,眼里充满迷惘。我们谁都没做声,方才的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我们的世界观,我们需要时间消化。我们似乎触摸到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过去一直存活在神话故事里,如今,明明白白呈现在我们眼前,尽管是冰山一角,却足以把我们震撼得万念俱灰。倒路鬼、桃花瘴、小青龙、黑乎乎的汤药、老头凌空一抓的姿势及在碗上画水、我尾椎骨上的火罐、我们狂泻之后的轻松,这一切都是那样的匪夷所思。老顾拍着脑袋,痛苦万状,“我实在没办法去想通这一切。这些事似乎没有一件合符常理。”“要不,我们现在就直接开车回去?”唐兵心生怯意。“我同意。这地方太邪门了,我怕我们再遇上什么。”老顾积极响应号召。“那就回去吧。”我说。唐兵启动车,慢慢驶出泽子坪。颓败的街道、破旧的房屋、阴暗的门店、凌乱的建筑、街上走过的老老少少,慢慢都远了。这个曾经人声鼎沸,聚集了千家大户的深山闹市,正在老去,老得干净利落、义无反顾。也许,盘师公是这片土地不老的传说。看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一切,我莫名其妙地生出失落感。我问自己:泽子坪,我们就这样离开了吗?
六、入歧途汽车在山路上颠簸,我昏昏欲睡。黄昏将至未至,群山现出一派倦色,全然没有早晨那种青翠、葱郁。唐兵归心似箭,一不留神走岔了路,竟拐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陌生之地大概在泽子坪之北,山势雄伟,峭石崭立,如獠牙,如剑戟;苍劲的悬松倒挂,似猛虎跃下,似盘蛇欲腾。等我们发现不对时,天快黑了。此时,山风呼叫,雾气弥漫。“停车,停车。你把车开到什么地方了?”老顾大叫。唐兵如梦方醒,猛踩刹车。我们下车查看,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你灵魂出窍了吧?”老顾一个劲埋怨唐兵,“带我们到什么鬼地方来了?”我隐隐约约看见前面十多米外有一尊石雕,便走过去仔细打量。这是尊形似蟒蛇头的石雕,天然的嘴,人工凿成的双眼,左眼睁,右眼微闭,看上去十分恐怖。老顾和唐兵也走过来看。“好像一个蛇脑壳。”唐兵评估。“嗯,是尊蟒蛇头石雕。”老顾首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米脂坳。”“米脂坳是什么地方?”唐兵问,“好端端的湖南怎么把陕西的地名给搬来了?”“算你小子还有点文化。这个地名应该跟李自成有关系。传说李自成当年被吴三桂和多尔袞一路追击,逃到了莽山,利用山林地形与清军周旋。这里曾是他屯兵之处。李自成是陕西米脂人,所以,取名米脂坳。这个蛇头,严格来说,应该是龙头,就是象征李自成。你们看,它右眼微闭,是李自成的真实写照。李自成在河南打仗时,被明朝大将左良玉射伤了右眼,成了独眼龙。”“李自成什么时候跑莽山来了?这事怎么没听说过?”唐兵向老顾竖起了大拇指,“厉害!老顾,你跟一本大百科全书似的!”老顾腰挺直了,面有得色。唐兵评价我严重赞同,但目前当务之急不是吹捧老顾,而是抓紧掉头,否则,等夜黑雾浓看不清路就悲催了。我催促他们快上车,老顾置若罔闻,只顾着拿摄影机左拍右拍。等他拍够了,已经夜幕四合。唐兵也磨磨蹭蹭在路边撒尿。这泡尿气势汹汹,很有点气贯长虹的意思,老顾羡慕得要死,私下里跟他讨教,问有没有不岔气的气功,练了就底气十足,一泡尿射穿一本线装的《论语》。唐兵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很神秘地压低声音告诉他,下次问问自己的师傅。搞得老顾好生失落。说老实话,我就喜欢唐兵的这种实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装模作样搞拐骗。我想跟他说,对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拐骗下不损害个人魅力,搞不好可以拉个垫背的,以后不至于形单影只在荒山野岭鬼哭狼嚎。大家磨磨蹭蹭上车,等唐兵将车子掉了头,我们已经被迷雾围困了。山坳上满是浓雾,稠密稠密的似茫然的梦境,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况,即使开了车前的大灯,也无济于事。仲夏气温升高,这种半山腰起雾的状况也许是莽山独特的景观。从常识上来说,山越高天气越寒冷,但莽山却截然不同,山下寒气逼人,山上却暖气洋洋,这是由于晴天坡地冷却气团下沉而形成。两种不同的气流在半山腰短兵相接,形成铺天盖地的浓雾。这奇特的逆温令人疑虑。唐兵开车战战兢兢地停停走走,行驶了二、三十米的样子就不敢再往前走。山路本就崎岖多弯道,一边靠山一边临深谷,稍也差池,便会坠入山谷,万劫不复。“等雾散了再走吧。”我说。我们在车上一筹莫展,搞不好今晚将露宿米脂坳了。为了省油,唐兵关了发动机,车里闷热起来。我们索性下车去弄晚餐,我从后备箱里拿出野外小煤气炉烧开水,准备泡方便面吃。下午在盘师公家喝的粥,撒了几泡尿肚子早空了。小煤气炉里的丁烷气燃烧后,散发一股清醇淡雅的气息,似从前的一个旧梦。山坳的风大而且冷,饶是我们躲在车边避风处,仍感到寒气逼人,头发也被雾气沾得湿漉漉的。林子里的猫头鹰叫了,凄厉的叫声听了心里发毛。雾稠密得令人感到绝望,我们围着小煤气炉,墨黑墨黑的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看见彼此眼里那几星蓝幽幽的光。风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拖长的呻吟,又像变调的哭泣。我感觉四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走动,身上汗毛倒竖起来。泡好方便面,我们摸黑吃了。在荒郊野外,为以防万一,我们尽量减少手电筒、手机、丁烷气、打火机等东西的使用次数,在没有补充食物和水之前,习惯节省食物和水。吃完后,我们都躲到了车上。只有到这个狭小的空间,我们才有安全感。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要赶回去,至少得十个小时的车程。我估计等雾散了,我们也只能开到山外找个地方歇息。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疲倦了,夜间行车不安全。“看来我们今晚是出不去了。”老顾歪靠在后车座上说。“这雾不会有瘴气吧?”唐兵有点草木皆兵了。“应该没有吧。”老顾没什么把握,“就算有,我们已经喝过药了,应该能防疫。”“你以为你喝的是金枪不倒吗?那药还能管你一辈子?”唐兵驳斥道。“是祸躲不过,大不了明天回过头再找老头讨一剂方药喝了。”老顾打了个呵欠,要死不活地说。唐兵破天荒没再跟老顾争辩。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自被盘师公在虎口上掐了一把之后,他就同阉了的公鸡一样,没有从前那么好斗了。我至今没弄明白,盘师公掐他一把是什么意思。但我看不出,唐兵心里很窝火,如果换作是一个年轻或年纪相仿的,他当时就拳脚相向了。虽然练岔了气,他身上的功夫仍是常人所不及的,两三个汉子说放倒就能放倒。“唐兵,你……你没事吧?”我迟疑地问。“没事。”唐兵明白我问什么,“就是虎口还有点痛。”“真没事?”坐在后面的老顾把身子倾到前面来,“你回忆下,是不是有什么言辞得罪了他?”唐兵努力思索,道:“应该没有。我除了不相信他有九十多岁,说他是不是吓我们之外,就没有说什么话了。”“再想想。他不会平白无故地教训你一番嘛!”老顾道。“除非、除非……”唐兵吞吞吐吐,“你刚刚不是说烙铁头是瑶族人敬奉的图腾吗?除非他能掐会算,算到我昨天傍晚没去山里找老茶树,而是沿着溪流去找烙铁头去了。”“难怪,他对你一直不冷不热。”老顾信以为然。我倒吸了口冷气。那老头不会这么神乎其神吧?幸亏我对烙铁头只是好奇,没真想抓一条据为己有。要不然,我的腰椎间盘突出就别想好了。老顾思维严谨,马上也想到了这个关节,问我,“你的腰椎间盘突出真好了?”我挺直腰扭着屁股,感觉下,道:“没事了。”“腰椎间盘突出症几乎是治不好的毛病。别看电视上的破广告,什么激光手术,什么微创技术,什么祖传秘方,那都是扯淡。”坐在后面的老顾把身子倾到前面来,“太神奇!老头画水那一招太不可思议了!还有,你们上茅坑拉稀的时候,我问了他,要是不喝那药会怎么样?他告诉我,死是死不了,但要在床上躺好几个月,等身子里的瘴气慢慢散去才行。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幸亏你出馊主意要来找他,否则,我们真的会死得很难看。”我腰上的毛病去了几家大医院,吃了不少药,也进行过牵引治疗,效果不理想。有人告诉我一个方法,就是睡硬板床,而且不能侧睡和蜷曲,要一直保持素面朝天的姿势。我依此计几年来如一日地素面朝天睡觉,效果还不错。我清楚,这也是一种牵引疗法,不过是将隔三差五去医院器械治疗换成长期不懈的生活习惯。饶是如此,我的腰椎间盘突出症并没有彻底好转。盘师公今天露的这一手,令我震撼。一只竹筒,再画一碗水,就将痼疾弄好,这种立竿见影的神效闻所未闻,超越了我的认知。这个世界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吗?莽山啊,莽山,你让我糊涂!我把车窗摁下一条缝,点支烟抽了。外面漆黑一团,不知那漆黑里躲藏了什么。我陷入了沉思……良久,唐兵突然道:“你们听,什么声音?”我收敛飘逸的思绪,侧耳聆听,外面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沙沙声,似人的脚步,又似蛇行刮动草木的声响。这么晚了,附近又没有人家,还有谁会在这荒山野岭走动?声音越来越近。唐兵麻起胆子,拿起手电筒悄悄伸手到车窗外,突然朝着声响的前面摁亮,两米开外,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影影影绰绰向这边飘来……“有鬼!”老顾大叫一声。我“啊”了一声,差点昏厥,瘫在了座位上,小腿不住地抖动。
七、石岩冲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我啼笑皆非。老顾的摄影器材差不多都在车上,几十万元的资金,他半生的积累。他擂胸顿足,叫苦不迭。唐兵搓着手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不住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成了偷车贼,他无法接受。“报警吧。”老顾对我说。我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是昨天我让白衣女拨的那个号码。手机里发出移动小姐悦耳的声音:“对不起,你拨的号码是空号。”我把手机放到老顾耳边让他听,告诉他,“是她昨天拨的号码。”老顾面色灰暗,半天没出声。此时,太阳出来了,云开雾散,可我们的心头一片阴霾。我计算了我们的损失,我的汽车,老顾的摄影器材,我们没有搬下来的旅游、登山等装备,少说有五十万,这还没算上盘师公送我的那把古剑。三个大男人,让一个女人在眼皮底下把车偷走,说出去脸都丢尽。我回到帐篷里,打开自己的手提电脑,准备登陆卫星定位系统监控管理平台。我的汽车装有GPS。根据时间判断,汽车应该还没有开出莽山。老顾也抱着他的平板电脑钻进来,唐兵想跟着钻进来,被老顾一脚给踹一边去了,“帐篷这么小,你凑什么热闹?”唐兵只能撅起屁股,弯腰探个头进来。老顾一开机,QQ响个不停。他查看QQ消息,吓了一跳,无数条留言闪出,都是问那把古剑。他立马打开昨天发照片的论坛,他上传古剑照片的主帖下至上有上千条跟帖。“我的妈,那把古剑原来是李自成的佩剑!”老顾惊呼,“网上有人评估,那把剑至上值一百万元钱。”“我看看。”我问他要过平板电脑,看里面的内容,越看心里越冷。按那些文物专家和非专家们的推测,那把古剑应是闯王李自成的佩剑。这农民领袖灭了明朝,逼得崇祯在煤山上吊,立了大顺朝,自己坐了龙椅,可惜坐天下没俩月,就被吴三桂引清兵赶出了北京城,一路往南逃窜。这把失传数百年的佩剑横空出世,有可能颠覆已有定论的李自成死于九宫山之说。我定眼瞪着老顾,问他:“知道什么叫‘人肉搜索’吗?”老顾摇头。我满怀慈悲地告诉他:“你死定了!”他错愕地瞪我,像只呆头鹅。“你把这么个宝贝传到网上,找你的人肯定多了去。”唐兵替我解释,“老顾啊,你出名了!我估计现在就有许多人启程了,带刀带枪的都有。组一个特务营应该没问题。”“不会吧?”老顾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发白。那把古剑不仅是古物,还是历史文物,一个历史线索。一把几百年历史的破剑其实值不了几个钱,关键是它曾经的主人了不得。“不会?”唐兵的脑袋瓜子经常来那么下灵光一现,“哼,昨天那个女人搞不好就是你这个帖子引来的。”“不可能。我下午发的帖子,晚上就有人找到这山沟沟里来了,这也太神乎其神了!”老顾反驳。唐兵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昨晚所有的疑虑都有了解答的方向。白衣女应该是冲那把古剑来的。信息时代,一起皆有可能。老顾接下来的话让我咬牙切齿了,他把目光瞟向我,“古剑又不是我的,要有麻烦的话,也不是我有麻烦。‘人肉搜索’我不怕。”我真的很想痛扁他一顿。自己显摆弄出麻烦了,不勇于承担责任,还想着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祸起萧墙啊,我感叹交友不慎,埋头上网,进了卫星定位系统监控管理平台,我意外地看见,电脑上的地图上,一个红色箭头正向这里移动。我脑袋有点乱。事情的发展轨迹令人不可思议。见我神色有异,唐兵问:“怎么了?车子出山了?快报警吧!”“车子朝我们这里开过来了。”我把电脑给他们看。唐兵看了一眼,拔腿就跑。二十多分钟后,他得意洋洋开了车来,一个猛刹车停在我们面前。余文仪坐在他旁边,脸上是没心没肺的笑逐颜开。我与老顾对视一眼。现在,我的脑袋不是有点乱,而是乱成了一锅粥。这样的峰回路转很让人脑袋缺氧。唐兵和白衣女从车上下来,唐兵兴冲冲地扬着手里提着的一袋东西,“来,吃包子,还是热的。小余帮助我们买早餐了。”“哦。”我淡然应了声,转身去收拾帐篷了。余文仪去而复回,一声不吭开车为我们买早餐,让我们急得团团转,难道就是表现一个傻女人的优质品德吗?这个奇怪的女人,到底是为何而来?老顾好了伤疤忘了痛,上前跟白衣女说:“小余,辛苦了!”我回头鄙视地看他一眼,心道,你献什么殷勤?好像你都五十多岁了吧,比人家大了一倍,要图谋不轨貌似不怎么合适啊!唐兵拿两个包子跟来,递了个给我,“你怎么老是阴森森的。人家是帮我们买早餐去了嘛。”我拿着包子捏了捏,的确还热。唐兵大口大口吃着包子,道:“放心,没蒙汗药。我开始已经吃了一个。天天吃干粮,现在吃点新鲜的不好啊?”“寂寞了吧?”我边吃边说。性幻想是男人无法抑制的痛苦,特别是强壮的男人。有个漂亮女人在身边,纵然吃不着,养养眼也心旷神怡。“龌龊。”他听懂了我的意思,“你心里真阴暗。”“你能第一时间听懂我的意思,说明你心里正是这样想的。条件反射,条件反射。”我说。唐兵词穷,恨恨走了。 收拾好了,我们上路了。这几天,一惊一乍的受够了,我们的小心肝再经不起折腾了。我们决定先送余文仪去找旅行团,然后再打道回府。我开车在山道上徐徐而行,朝余文仪所说的回龙庙去。她的旅行团今天上午游览回龙庙。回龙庙据说建在1700米的天台山的山脊上,背靠崖子石,器宇轩昂,神乎其神,有两千多年历史。汽车只能开到天台山半山腰,上去得步行。到了半山腰,我停了车。等余文仪下次去找她所谓的旅行团。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早脱手早安心。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而且宅心仁厚,那俩家伙喜欢做东郭先生我不反对,但前提是不把我拉下水。那俩家伙收拾了东西跟着余文仪一块下了车,看架势是准备好人做到底,把她送到山上的回龙庙与团队汇合。“你们干嘛?”我摁下车窗,有气无力地问。“送她上去啊。”唐兵很不耐烦地回答。“不用了吧?”我说,“她跟旅行团联系好了,人家会在山上等她的。我们得赶时间,就不耽误了。”“与人为善,慈悲为怀。你的心太冷了。”唐兵与我耳语,“你就放心她一个孤身女人在山上瞎走?”“你信不信,你们上去后我一个人把车开走。”我不跟他讲道理。和余文仪在车另外一边等着的老顾绕过来,问:“怎么了?为什么不动身啊?”“他不让我们送小余上山。”唐兵道。“厨子。一块上去吧!反正已经来了,我们顺便也看看回龙庙景观。”老顾劝说道。我摇头道:“我们回吧。送到这里,我们也算功德圆满了。让她自己上去,一个会开车、会打空号电话的女人丢不了,你们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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